詹姆斯玩味地看着埃兰，脑海中已经隐约意识到埃兰在说什么，他很惊讶，眼眸在镜片后微微睁大了，却没有让埃兰看出他情绪的变化。

过了好半晌，詹姆斯勾起了嘴角，用调侃的语气答话道：「埃兰，这难道不是喜欢吗？」

「这样就是喜欢了吗？」

「啊，我觉得是，会不自觉的担心对方，不希望对方受到任何一点的伤害，甚至在静下来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一个人，这样的感觉不是喜欢的话还能是什么呢？如果喜欢还不足以表达的话，那就是爱了吧。」

詹姆斯觉得他这辈子没说过这么煽情的话，可现在站在他对面满脸疑惑的人是埃兰，他忍不住就跟着认真起来了。

他知道埃兰的个性，这家伙做什么事都是很认真的，而且往往一头栽进去就会陷得很深，所以他现在会问，说明他是真的在疑惑。

可让詹姆斯感到不安的却是埃兰喜欢上的对象。

那个人……让人感觉很遥远呢。

埃兰还沉浸在詹姆斯的话中没能回过神来，他诧异地微微张着嘴巴，一脸痴呆地看着詹姆斯答不上话来。

喜欢？爱？他对洛伊是这样的感情吗？

埃兰震惊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也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可是这真的就是喜欢了吗？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洛伊的？

糟糕，如果这件事被洛伊知道的话……埃兰想到这里，额头冒出了无数的冷汗，他一定会被洛伊嘲笑到死吧！

算了，还是先不要去想这件莫名其妙的事吧，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应付圣战，就算他喜欢洛伊，要考虑也应该是在圣战之后的事了。

「埃兰，你……」

「停！詹姆斯，我们还是继续讨论药物和武器吧。」埃兰决定逃避现实，不过确实来说，这件事也不适合他现在去想。

詹姆斯微微勾起嘴角，看着埃兰别扭的样子突然觉得有趣。

这家伙，还真是难得看到他这副窘迫的模样呢，这么说起来，那位万人迷莱温特伯爵的魅力果然是无人可挡啊，就连从来不考虑儿女情长的埃兰都着魔了，看来，这件事值得好好观察！

「对了，你这个爆裂弹……」埃兰看着詹姆斯诡异的神色，抬手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一下，随后拉着他扯开了话题。

接下来的四天里，从全国各地聚集过来的猎人开始进行药物和武器的特训实验，而与此同时，协会各分部也已经做好了全面应战的准备。

猎人协会在各城市内设下的防御结界都被打开，而没有设立结界的地方，则有猎人去组织居民一起暂时去有结界的城市避难。

虽然说战斗的中心是在凯撒城，但是协会要考虑到是否会有在别处的狼人得知消息后去攻击人类，而协会大部分有战斗力的猎人如今都聚集在了战队中，所以只能用结界去暂时保护那些几乎没有能力自保的普通人。

最后一场特训结束后，埃兰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在他身边坐着的是库尔撒，后者虽然没有到气喘吁吁的地步，不过也热得满脸通红。

詹姆斯正拿着记录实验资料的资料夹，对着就坐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的其他猎人们说：「目前来看药效非常准确，五小时一过，血液就会恢复原先的状态，所以大家使用时要算好时间。这种药虽然可以在短时间内使大家的战斗力提高三成，但是不能连续服用，两颗药的间隔需要二十四小时，身体才能适应。」

猎人们很快就点头回应了，不过由于训练强度太大，大家好像都累得够呛，没人有力气再开口说话。

詹姆斯想了想后又看向大家继续说：「另外我想过了，虽然目前实验都成功了，但是每个人对药物的适应性都不相同，所以在去凯撒城的路上，我们会继续进行训练，吃了药的人必须徒步行进，并且要维持完全跟上马车的速度，这样可以快速强化肉体机能，大家认为怎么样？」

「好啊，听上去很有挑战性。」

「没错，其实我之前还在担心身体强度跟不上呢，这样一路锻炼过去应该很有效。」

「嗯，我也赞同詹姆斯前辈的提议。」

见大家都同意了，詹姆斯欣慰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那就这样决定了，到时候大家以各自的马车为单位，去除休息时间，每三小时轮流一次，按我们现在的人数，在到达凯撒城前，足够所有人都锻炼一次了。」

「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埃兰也笑了起来，边上库尔撒面无表情地别开了视线，显然不想参与这个特训。

这四天埃兰基本上都是和库尔撒一组进行特训，库尔撒从小在莱温特家特训，所以埃兰猜测，他身上的血液封印应该早就解开了，询问了库尔撒之后，也确实得到肯定的答案。

因此可以说，库尔撒和埃兰现在的水准要比剩下的猎人强了很多，基本上都可以达到异族长老的实力。

而透过和库尔撒一起特训，埃兰发现他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虽然力量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但是反应有时候却跟不上。

他很想问问库尔撒完全适应血族的这种能力到底花了多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库尔撒似乎并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而艾里斯最近一直忙着训练大家，埃兰除了在第一天到达后和他打了招呼外，还没有机会好好和他说话。

在经过一晚的休息之后，第五天早上，猎人协会的众人分成了数百辆马车，开始出发前往凯撒城。

埃兰是第一批跟着马车跑了三小时的人，虽然也许他的能力已经不需要做这样的特训，但是他觉得作为高级猎人，他有必要起带头作用。

而就在他跑完了三小时跳上马车休息时，詹姆斯来找他了。

「埃兰，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詹姆斯的神色看起来很严肃，事实上，很少能看到他用这样迟疑的神色说话。

埃兰很惊讶，挑起眉看着他，因为有点累，所以没说话。

詹姆斯习惯性地抬手推了推眼镜，低声说：「我昨晚偶尔查到了当年输血的血液记录，但是埃兰，猎人协会的血液记录里没有你，甚至，契约记录里也没有你。」

「什么？」埃兰不可置信地坐直了身体。

「也就是说，你身上的血液并不是在猎人协会得到的。」

埃兰之前从艾里斯那里得知了猎人协会制造猎人的方法，只要往人类体内注入异族的血液再与异族订立契约，猎人就产生了。

而每一个猎人身上都有一个象征契约的刻印，刻印同时代表了猎人身上的血液属于哪一种异族，狼人的刻印是狼头，而血族的则是上弦月。

埃兰身上的刻印是上弦月，印在他的右脚脚踝内侧，他一直以为那是猎人协会为他进行契约后印上去的。

可现在詹姆斯却告诉他，他身上血族的血液并不是在猎人协会得到的。

「埃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从十岁开始就在协会里了，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印象你是怎么得到异族血液的吗？」

詹姆斯对这件事也感到很惊讶，毕竟他们都知道埃兰身上的血液等级很高，可他却不是在猎人协会得到的。

那就让人不得不好奇，埃兰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血族的王族血液？

这个问题让埃兰慢慢睁大了眼睛，显然他也想到詹姆斯心里的疑惑。

可是，他进入协会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现在唯一还清楚记得的，就只有撒耶华那晚冲天的火光和父母的惨状而已。

詹姆斯见他一脸茫然，试着提醒他道：「你想一想，在你父母出事之后，猎人协会找到你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埃兰开始仔细回忆，他确实隐约记得在他昏迷前发生过什么，除了父母的惨状、狼人凶残的气息，好像还有些别的。

「我之前听前辈们说，那晚协会找到你的时候，你虽然没有意识而且浑身是血，但是身上并没有受伤，倒是在你身边有两头被撕裂的狼人尸体。当初我并没有在意这件事，但是现在再回想的话，埃兰，也许当时是有人在协会之前救了你。」

「不是有人……是有吸血鬼……」埃兰失神地低喃了一句。

Chapter 5

「不是有人……是有吸血鬼……」

詹姆斯沉默地点了点头。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的的话，那所有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撒耶华会出现狼人惨裂的尸体，是因为有吸血鬼王族出现，也只有王族才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而埃兰之所以没有受伤却陷入昏迷，是因为他被缔结了契约，之后身体快速复原了。

埃兰觉得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当年救了他的人是谁？他好像依稀有看到过一个人影，那个人影还和他说过话。

可是更清晰的画面他想不起来了，记忆就像缺失了一样，无论他怎么绞尽脑汁，那天看到的人影都一片模糊。

想到后来，脑中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埃兰低头弓起身体，双手紧紧按住脑门，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回忆，有什么东西不想让他想起那天的事！

该死的，为什么会这样，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脑海深处那个模糊的人影是谁？

「埃兰！埃兰！不要去想了！快停下！」

詹姆斯很快察觉了埃兰的异样，他看到埃兰几乎蜷成一团，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嘴唇更是几乎被他自己咬破。

察觉到事情并不如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他急忙抓着埃兰的双肩，让他立刻停止思考。

事实上，埃兰也无法再思考下去了，剧烈的疼痛几乎夺走他的意识，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那种疼痛才渐渐平复下来。

「该死的，一定是有人对我下了封印。」

疼痛过后，埃兰浑身都湿透了，他疲惫不堪地靠坐着马车，冷风从门窗外透进来，让他觉得很冷。

詹姆斯抓了一件披风盖住埃兰，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确定没有大碍之后才说：「算了，你不要再想这件事了，等圣战结束之后我们再研究。」

从刚才埃兰的反应来说，詹姆斯也知道他应该是被人施加了某种封印记忆的法术，那是血族的特长，只不过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一个吸血鬼的王族为什么会救埃兰，还把自己的血给他，甚至为了不让他留下阴影，还封印了他的记忆？

詹姆斯实在想不出血族会这样做的理由。

埃兰在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这件事。

在不知道血族是否会来参与这场圣战的情况下，从目前猎人协会的战力来说，他和库尔撒可以各自对付一个狼人的长老，如果加上艾里斯，可以算上三个。

但是狼人应该有四位长老，再加上一个王，从这样的局势来看，猎人协会还是非常危险的，就算他们可以仗着人数打人海战，但是从协会的角度来说，其实并不愿意出现大面积牺牲的情况。

所以埃兰知道这种关键时刻，他不能给自己也给协会找麻烦。

只是，为什么麻烦偏偏一个接一个来找他呢？还没有想清楚和洛伊之间的问题，竟然又有神秘血族的事来烦他了。

出发第三天的傍晚，协会的车队终于来到了凯撒城的边缘地带。

凯撒城由于最近时常遭到狼人和异变人的袭击，所以猎人协会已经将附近村庄的居民全部转移到了其他城市接受保护，如今这里一片安静，除了呼呼的风声外，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

人类离开之后，狼人几乎将凯撒城变成了废墟，与血族只对鲜血有兴趣不同，狼人天性更为残忍，也更喜欢破坏，高级狼人也许不屑于做这些事，低级狼人却没有理智可言。

埃兰看着如今的凯撒城，脑子里就禁不住浮起十多年前的撒耶华，原本一个好好的城市，同样被异族毁于一旦，几乎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好了，今天再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开始行动，大家记得晚上千万不要单独行动，要保证所有人都在营地内。」

在猎人协会的众人都扎营之后，库尔撒和艾里斯在营地周围布下了结界，詹姆斯和埃兰巡视确定了结界没有任何问题后，让大家各自休息。

狼人虽然不像吸血鬼那样是夜行性生物，但是他们的力量依然是在夜晚时比白天要强得多，所以尤其要提防狼人在夜晚突袭。

而一旦真正来到了这里，危险的气息就变得异常明显。

从极雾之林里传出的狼人气味，几乎充斥了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这样的时刻，似乎就连呼吸都很危险。

猎人们拿着各自的武器紧张地待在营地里，有人频频朝极雾之林的方向张望着；有人默默的为自己的命运祈祷；有人用大声说话来抒发自己的紧张；有人用沉默压抑着内心的恐惧。

这种焦虑的情绪延续到了半夜，大多数人都开始抵挡不了睡神的诱惑渐渐进入梦乡，除了几个负责巡逻的人外，协会的营帐陷入一片寂静。

北风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强劲，但在这样宁静的夜里听起来仍然异常清晰，埃兰站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放眼往夜色下的凯撒城深处眺望着。

他正看着极雾之林的出入口，那里和凯撒城相连，月光把那片相连之地照成昏暗的银色，那里就是他们即将要迎来圣战的地方，是决定人类未来命运的大门。

「菲尔德先生，您在想什么？」

正出神间，下方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埃兰对这个声音已经很熟悉，所以他立刻回身低头看去。

艾里斯微笑地站在树下，看到埃兰转头，动作俐落地爬到树干上，就站在埃兰身边。

这位前血族四大长老之一的大吸血鬼，由于爱上了人类而一直生活在蒙泰城，已经和人类共生了两百多年，也正是因为认识了他，埃兰才第一次意识到异族和人类其实是可以共生的。

「艾里斯先生，还一直没有机会向您道谢，如果不是上次去拜访您而知道了有关血液的秘密的话，也许协会到现在还会瞒着大家。」

之前埃兰曾经拜托洛伊带他去拜访艾里斯，也是在那时知道了猎人产生的方式和血液能力的秘密，当时的埃兰虽然非常震惊，但是冷静下来后就意识到，这样的事实不应该瞒着猎人们。

所以他透过罗克雷斯部长向总部请示，希望公开这个秘密。

总部在经过慎重考虑后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并且很快将这个秘密公布于众，就和埃兰当时的反应一样，原本被蒙在鼓里的猎人们得知后都很震惊，但是震惊之后，相对的，大家觉得很激动。

因为知道了这样的事实，很多人才第一次意识到猎人真的可以和异族对抗，他们有对抗的资本。

艾里斯微微笑了笑，摇摇头道：「您不用向我道谢，其实在很久以前，现任的吸血鬼王就说过希望血族可以和人类共生，只不过，长久以来血族对人类的种种残忍行径也许并不容易被原谅，如果能透过这样的方式帮助你们，继而为血族赎罪的话，我很高兴。」

这句话让埃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吸血鬼王竟然会希望血族和人类共生？为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埃兰虽然时常听协会里的人说什么和异族共生之类的话，但是他自己其实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总觉得骄傲残忍的异族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而以他倔强的个性来说，他也不认为人类有必要去对异族摇尾乞怜，如果他们不想共生的话，人类为什么要去思考这样的问题。

要战斗就战斗好了，人类也可以为了活下去而奋斗的。

但是现在艾里斯的话却给了他极大的冲击，原来异族也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吗？还是血族之王？

艾里斯点了点头，经历了千百年沧桑却依旧年轻英俊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感慨的笑容。

他轻声说：「我们这一代的王和之前的任何王都不同，用人类的话来说，他是个很有人性的王。他关心的不仅仅是和狼人的天敌之战，还有我们血族的延续问题。

「你应该也知道，血族是个冷漠的种族，同种族间几乎没有爱情可言，这就造成了出生率的连续下降。王一直很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如果不改变这样的现状的话，也许再过千百年，血族就会灭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