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 下——阿葱葱
阿葱葱  发于:2013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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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缓缓淌下血来,我满脸都脏了,越抹越花。

我慢慢蹲起来,一动不动,等着视线清楚一些了再走。

可我能回哪儿去?

回宿舍?那不得把白晓乐给吓死,说不定还得给安保处记一斗殴处分。

回家里?算了吧,待会儿把我爸那高血压给吓得发病,赔我一条命都不够的。

我佝偻着身子,慢慢儿的向爬起来,蹲了太久,突然站起来,头很昏,差点儿就要往后倒,幸好扶住了墙。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儿,我哪儿都去不了。

我走出了暗黑的巷子,走到明亮的大街上。

很多人都看着我,有些小姑娘看到我这幅血淋淋的鬼样子都被吓到叫出声儿来,连连退后。

我一颗心一下被伤得粉碎,想当年在学校里不说万人迷也是姑娘特乐意跟着的,一下人姑娘个个儿看见我都想跑了,伤得我自尊都全没了,两手抹一把脸,掌心摊开尽是鲜血,苦笑出声儿。

我就这么傻站着,路途那么远,北京那么大,我突然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我走不动,也走不去任何一个地方。

北京下雨了。

雨水打在我脸上,干掉的血液被冲刷下去,我伤口有点儿疼。

一身湿淋淋的站着,街道上的人都在避雨,躲到商店屋檐下,我试图走过去和他们一块儿躲雨,可人看见我就躲开,都被我的狼狈吓到了。

八成以为我刚给发高利贷的人揍了一堆。

我突然乐出声儿,一人在雨里闭着眼睛哼歌儿,我满脑子都是白晓乐,我在想现在天儿都黑了,他有没有吃上排骨,他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还记不记得出去吃饭。

噢,姜宇应该会给他买东西给他吃的。

那就没什么需要我担心的了。

我一下心情就变得壮烈得很,好像下一秒死去都了无牵挂一样。

我真的没力气了,每个细胞好像都在溢血一样的痛。

“……娄以涛!”

背后传来不知是谁叫谁的声音,颤抖的语不成调,街上很安静,并没有人回应。

我继续淋着雨,听到有人奔跑的声音,脚步声一起一落,速度飞快,心慢慢儿踏实下来,然后有人从背后搂住我。

那个人个子大概算不上高,搂住我的时候,脑袋才抵到我肩膀下方。

他哭了。

我快白晓乐你别哭。

他说不行我他妈的特想哭!

这是我认识他这么久,头回听他爆粗口。

白晓乐在雨里吼,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不是只是去买排骨么!

我乐呵呵笑几声,身子往他怀里靠,快站不住了,我说,没排骨了,买不到,就打算把自己剁了,煮给你吃。

他说你神经病,这时候还开什么玩笑,回过脑袋冲旁边的一个糖烟点喊“打120!!!”小动物颠沛流离的声音,白晓乐这声儿一吼,我心都跟着颤。

白晓乐把我转了个个儿,我乖乖任他打量,他伸手一抹我脸上的血渍,愤怒的呐喊声快要刺破我耳朵,吵死了。

“谁干的!你怎么成这样儿了!!”

我手已经没了力气,仍旧努力抬起手摸他头发,摸了下又想起自己手很脏,全是血,于是放下耷拉着,咧嘴一笑,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说白晓乐我这样儿是不是特丑特难看啊?

他哭得气都喘不过来,冲我吼,难看死了你!

我很苦恼,我说那这怎么办啊,你是不是得嫌弃我啊,乐儿,别嫌弃哥。

他紧紧搂住我哭,脑袋压在我胸膛上起起伏伏,我“嘶”的一声,他害怕了,很疼?

没事儿?好像这儿刚才也有点儿伤到了。

他听完这话就动手扯开我衣服。

我眼睛瞪起来,“……唉唉唉……白晓乐白晓乐,注意影响,就是你在想看我也不能跟大街上耍流氓啊,多破坏咱首都风气啊。”

他解开我扣子,看见胸膛上的印子,突然好久不说话。

我看不见,于是问他,怎么了乐儿?

他声音很闷,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是捂着嘴说的,他说涛涛我难受。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又急又怕。

我大概能想到他现在脸色刷白,一脸湿漉漉的模样。

我心疼他这样儿,想安慰上他几句,可脑子突然一沉,脑海中一片空白,全身真的失去力气,往后一倒,在恍惚中听见救护车的声儿。

我用最后的意识嘲讽了自己一把,二零零二年是值得纪念的一年,继我进了局子之后又进了急救车。

我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白。

感觉到肚子饿了,伸手一摸,床头柜有一个苹果,我眯着眼拿过来啃。

一个护士走过来,惊喜的看着我笑笑,唉,你醒了呀。

我笑,那必须的啊,有那么漂亮的护士姐姐在,能不醒么。

护士脸一红,小小年纪怎么怎么喜欢乱讲话。

我表情很真挚,我说我这是真心话,摸着良心的,我真觉着你特漂亮。

你还有良心啊?有人推门而入,冲我翻白眼。

你这是对待一个病人该有的态度么,我把白眼翻回去。

齐喻看一眼护士,我觉着你们应该把这个医院转到楼上脑科,还得挂急诊的那一种。

我吃了一半的苹果扔过去,操,我刚醒你就人身攻击,老子欠你的啊!

齐喻接住苹果,刚准备咬一口下去,就听到有人露出个脑袋骂骂咧咧,齐喻你恶不恶心,他咬过的你也吃!

我脸一黑,我有传染病啊?你跟齐喻敢情不是天天吃一盒饭,跟他妈吃不起饭似的。

李钧拿进果篮,放我桌上,满脸认真的打量我,回过头跟齐喻说,我觉得他是真好了,嘴皮子辣么利索。

齐喻说那就好,晓乐呢?

我听到这个名字,心一下被揪起来。

晓乐昨晚不是守了一宿么,我刚让他回去休息啦,我待会打电话让他过来。

我急忙说,别,别了!让他好好歇会儿吧。

话音刚落,门被人推开,“我忘拿饭卡了。”

我一抬眼,正好和白晓乐目光对上。

第五十三章

齐喻跟李钧挤眉弄眼的交换了个眼神,就双双退了出去,还顺带把病房的门给带上了。

白晓乐走过来拿放在我床头柜的饭卡,眼神没在我伸手逗留一秒,在他手刚刚握住要时我伸出手抓住他。

他还是不看我,阴沉着一张脸,我委屈的一扁嘴,我压根儿想不到自己个儿怎么会用那么恶心的语调跟他说话,就像撒娇似的,肉麻当有趣,我说,白晓乐我好不容易醒过来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啊,就没点惊喜?

他手被我死死攥在掌心里,我等他回应,等到手心都冒出汗。他的手抖起来,我感觉到,紧了紧掌心,一皱眉头,“怕什么啊,我不在这儿么?”说着放开他手,抖起胳膊大腿来,床都跟着摇了两下,“操。”没一会儿弄疼伤口,我闷哼一声低下脑袋,用余光瞥白晓乐。

他明显紧张起来,“没事吧?”

我哭丧着脸,拖长说话的尾音,唉,我没事儿,都快疼死了我。

他望着我的眼睛,没一会儿一张脸孔变得皱皱巴巴,我伸出手扯他脸,“皱得那么难看,丑死了。”

他还是看着我不说话,眼睛湿了湿。

我空出一手点着他鼻尖,不许哭,哭了抽你小丫挺的。我还没死呢。

我说话这话,像是一下就触动白晓乐哪一条敏感的神经,他脸完全苍白下来,他说,娄以涛,你真快吓死我了。说完还吸吸鼻涕,鼻子都塞住了,那劲儿特煽情。

声音比我这个病人还要虚弱。

我把白晓乐一把拉到眼前,脑袋撞了撞他额前,一下就红了一片,四颗黑碌碌的眼珠子互相盯着对方。

我蹭得他额前都发烫,他眼泪流下来,毫无声息,就在我眼前,我用脸碰了碰他发烫的脸颊,就这样替他抹掉眼泪,跟他咬着耳朵,气息吐在他耳边,他耳廓通红,“傻不傻?哭什么?你看我好好儿的,手不缺脚没断的。”

白晓乐鼓起腮帮子,说话很认真,说,我看到你跟雨里倒下的时候,真就傻了。

我愤怒不已,挥挥拳头,是吧是吧,我就知道你傻了,没接住我,要不我说怎么后脑勺包了那么大一纱布呢,难看死了。

白晓乐又哭又笑,眉眼弯弯的很好看,泪珠子挂在眼角,他说,你后脑勺还长眼睛的啊。

我戳了戳脸上的伤口,你给我揉揉。

很疼?

疼死我了快!不信你看,伤得可重了。

他真就凑得更近来看我,我手摸上他脖子,对着白晓乐薄而温润的嘴唇,低下头就吻上去。

只是轻轻吻了一下,蜻蜓点水一样。

可看见白晓乐眼睛乖乖的闭起来,脸红得通透,很是招人的样子,并没有抗拒,于是再次欺身上前,嘴唇紧紧贴上去,用舌头撬开他的嘴,极尽轻柔地吮吸起来。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亲吻压根儿停不下来,两张嘴唇紧密胶合在一起,纠缠着舌尖。

我疯狂喘着气,急不可耐一般,几乎要窒息,我第一次知道和一个男人亲吻会是件让人那么热血沸腾的事儿。

我顺着他脖子吻上去,他轻轻喘息着,竭力抑制着情绪的起伏。

我解开他衬衫第一颗扣子,还想继续往下吻,突然脑子一个激灵,把他放开,靠着床头直喘气,尽量让呼吸平复下来。

他睁开眼,眼眸中写满疑惑,如果我没出现幻觉的话,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我调整好呼吸,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答应等你的。

其实我是怕我继续这么下去,待会儿一定会冲动到做出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儿,我不想让他再陷入无边的恐惧中,所以牺牲一下小我,和蠢蠢欲动的小哥们儿。

白晓乐依旧没动,看着我,眼里灵光闪动。

然后他吻过来。

这是他第二回主动亲我。

我一下惊喜得找不着北,晕晕乎乎的承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伸出手紧紧扣住白晓乐后脑勺,手指探进他发间,狠狠的吻他,顺带一把把白晓乐扯到床边坐下,辗转间粘腻柔软的亲吻像是会让人上瘾一样。

唇舌交换间听见白晓乐呜咽着碎碎念,疼。那声儿就跟刻意要勾引谁似的。

然后我必须承认,我被勾了,我上钩了。

上钩的臭流氓伸出犯坏的手掌探进他上衣下摆,向上用粗糙掌心摩挲着光滑的皮肤,他像是有些发痒,身子微微抖起来,可怜又可爱的。

白晓乐微微推开我,低头看自己早已凌乱的衣衫,红透了脸甩我一句,娄以涛!你,你有完没完!

我乐得一脸委屈兮兮,眼睛闪亮,这是你主动亲过来了,能有完么?还特贱的眨了两下眼睛以示无辜。

他垂着着毛茸茸一颗小脑袋,脖子都跟着红起来。

我用食指把他下巴挑起来,瘪着一张嘴,哑着嗓子开口,乐儿,我不大舒服。

他一下又紧张起来,伤口疼了??

唉,有个地方特疼。

哪儿?他眉头全皱起来,看来真是担心得不行。

我拉过他手盖在病服裤子上,“这儿疼。”

他甩开我拉着他的手,臭流氓!你是动物啊!额上因为羞愤除了细细密密一层汗珠,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真委屈,我说这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我发觉我还真喜欢听白晓乐骂我臭流氓。

因为他骂我臭流氓时的样子,真特好看。

他低下脑袋盯着我那儿看了一下。

你别老盯着它看啊,它也会不好意思的。

他脸更红了,想快要爆炸一样,死死憋着一张嘴。好半天才问我,真难受?

嗯,我点头,一脸诚挚。

那……好吧。他回头看了看病房门口。

放心,有人跟外边儿把门儿呢。

啊?

我指指床头柜,瞅见没,那俩的包还跟着放着呢,我笑笑笑,咱们就别辜负他俩一番好意。

接着他把手伸进来,握住我那话儿套弄起来。

我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白晓乐,一边耍赖一般的亲吻他,这儿蹭蹭那儿蹭蹭,像正在撒娇的大型犬类一样,他却再过程中根本不敢看我一眼。

甚至到了最后,还紧紧闭上眼,扯过床头一张纸巾擦掉满手的白浊,垂着脑袋冲到病房卫生间里。

然后我听到水龙头大开的声音,看着他清瘦身影,笑得近乎动物,鬼迷心窍一样。

白晓乐给我买来粥,我看一眼那粥脸就皱起来,那么清淡。

他很无奈,少爷,你现在不大舒服,吃这个最好。

没配菜啊?

满汉全席有,你要不要。

我乐,会贫了啊,白晓乐你跟谁学的。

他说有你这么一现成的,我还用跟谁学。

我语重心长,我这人从不贫好吧。打开粥喝起来,一扁嘴,不好喝。

怎么不好喝了?

特咸。

白晓乐很疑惑,不是吧,不能够啊,拿起勺子就想试试味道。

我直说不用勺子了,扬起脑袋,闭上眼睛,嘴巴吻上他嘴,粥就随着唾沫运到他嘴里。

他眉头皱得很深,娄以涛你真恶心。

我说你这么说你就伤我自尊了吧。

他说这粥哪儿咸了,满嘴胡话。

谁说的满嘴胡话,至少有一句是真心的。

他不说话。

我说我喜欢你是真心的!!我壮志在胸的样子。

……我又没问你。

你不问我我也要说。

白晓乐很无奈,转身子给我收拾隔壁空床位的一大堆东西,说,你还挺受人欢迎的啊,那么多人送东西来,就跟你见义勇为了似的。

我说那是,我举报人私藏毒品结果还被殴,国家都该表彰我,发一锦旗什么的,咱就挂红线那居委会宣传板那儿,上书娄以涛同志妙手回春。

白晓乐笑了,那也不该是写妙手回春吧。

我刚想说人大多数锦旗都这么写,上回咱院儿里老王头拾金不昧居委照样发的妙手回春,思绪就被白晓乐打断,他手里拿着的一个苹果掉在床上,“……真是于烁找的人?”愣呆呆的模样,背影都僵住。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于是干脆不说话,继续喝起没什么味道的粥来。

他把苹果放回开封的果篮里,坐到我床边,深深看着我,涛涛,真是他找的人?

我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奈何他在我耳边一遍遍问,我烦了,暴躁的回,这种丢老爷们儿份儿的事儿非他妈要我说出来么!狠狠吞下一口粥,下回真别让我看见于烁那孙子,他妈见一回揍一回,迟早把他打成傻逼,他妈都认不出。

白晓乐低着眉,他用若有若无的声音对我说,对不起。

我一皱眉,嗐,瞎说八道什么啊,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他一下就沉默了,呆呆越过我看窗外。

我喝完一碗粥,放碗到一边,我问他,白晓乐,告诉我,有没有机会爱我?

他转过眼神看着我,眼珠子黝黑,不见底。

我一下又慌了,我说,算了,算了,你还是别说,跟我留个盼头。真别说啊!说了我跟床上跳起来就揍你丫!

他眼神一下变了,我说不出那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

反正爱不爱的,我有的是时间跟你磨,总会磨到那天。

白晓乐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我心猛地跳了一下,我说别了,真别了,你现在想说,我还不乐意听呢。

他很倔强的样子,像是突然有一股义无反顾的冲劲儿要对说些什么,张开嘴要说话的一瞬间,病房门被推开。

齐喻走进来冲我挤了挤眉,做了个口型,是在说,哥们儿对不起,我没拦住。

认完错也不领罚,背起他和李钧的包,冲到门口拉着那瓜娃子就一溜烟儿跑走了。

紧接着我就看到阳晴进来了。

头发有长了些,烫成了一头卷儿,还给染成了黄毛儿。

我转脑袋就看见白晓乐脸色都难看起来,一双眼睛低垂着。

我猛地一拍脑门儿,一下一个头抵过俩脑袋那么大。

不是今儿她来看我,我几乎就要忘了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了。

那会儿联络方式还算不上发达,基本我们这些在校大学生靠的都是公共电话和宿舍电话,再不成就买台BP机什么的,可自打于烁那事儿之后,我就把宿舍电话线给剪短了,为求世界彻底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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