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清白 上——釉里红
釉里红  发于:2013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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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仁嘉刚撒完尿,抖了抖身体,正想往阿田家的方向走去,看个究竟。前方急急传来一阵脚步声,山林里羊肠小道上突然杀出四五个身材高大的衙役,望着陆仁嘉露出兴奋的表情,站在最前头的大叫一声,“抓住一个。”

第十一章

四个官差齐齐让开一条小过道,出来一个小头目似的人,只见那人矮自己一个头身有余的,身着深褐色衣袍,留着两撮八字小胡子,绿豆点大的眼睛冒着精光,上下瞟着陆仁嘉,肃着一张脸,对身后的几个小跟班示意一扬头。

手下会意,三人齐上,立马就将陆仁嘉制服了,强迫他弓着身体。

陆仁嘉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吓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下,眉头深锁不解的望那些绝非善类的矮个男人,心里莫名的发虚,摆出个这样的阵仗,莫非是他们看穿了自己就是通缉令上的逃犯?陆仁嘉想着,脚底下窜出一股寒气,直袭上脑子,冷汗止不住的冒出来。他牵强的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开口问道,“官差大哥这是做什么?”

“征兵啊,亏你长得人高马大,也不知道保家卫国。曹将军贴告示都一月多了,你们这群贱民也不响应,还要麻烦我兄弟们动手,也太他妈不自觉了!”为首的矮个男人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陆仁嘉的头上。

陆仁嘉大骇,征兵,上前线,战斗,死翘翘……想到这脸色聚变,哭丧着脸抓住为首那衙役的衣角,哀求道,“官差大哥,您有所不知啊,不是小人不想当兵保家卫国,实在是有苦难言啊!小人上有80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孩儿,您要是绑了小人,小人那一家老小都要饿死咯。还望官差大哥可怜小人,行行好放小人一马。小人感激不尽。”

“啊!呸!”为首的男人不屑的对着陆仁嘉的脸狠狠的“呸”了一声,唾沫星子无情的落在陆仁嘉的脸上,陆仁嘉想抬手擦去的动作都被阻止,可怜兮兮的望着他。见他抬手搓弄着自己的小胡子,冷笑道,“被我抓住的,十个里八个都是你这腔调,一个说自己残疾,还有一个说自己是女人!全他妈的狗屁!奶奶的!老子大老远的跑来抓你这群狡猾的贱民,鞋底的磨破了,谁可怜啊!兄弟们风里来雨里去的,连买酒的钱都没有,谁可怜啊!”

陆仁嘉被他吼得一愣一愣,脸上讨好的依旧挂着笑容,低眉顺眼的开口道,“官差大哥教训的是,谁说不是呢。”挣扎着要抽出手去身上掏钱。

为首的男人看了个准,示意手下松开陆仁嘉,绿豆大的眼睛满是贪婪的盯着陆仁嘉。

陆仁嘉从身上掏出仅有几枚碎银,脸上悻悻的腆着笑容,恭敬的双手献上,“全是小的自作主张献给官差大哥的买酒钱,还望大哥笑纳。”

为首的男人斜着眼接过陆仁嘉手上的银子,极其不屑的嗤了一声,在手上上下抛接两下,放入衣袋,冷声道命令道,“带走,就这么点钱还想要我放了你!门都没有!”

“嘿!”陆仁嘉几乎要哭出来了,情急之下,用力拉住男人的衣服,大声嚷道,“官差大哥,您不能啊!您不能带走小的!实不相瞒小的从小就患有羊癫疯啊,不定期发作的!小的会给您添麻烦的!小的不能上战场啊!”

抓着陆仁嘉的衙役给他挣扎的烦了,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咒骂道,“奶奶的,哪那么多的废话,给爷老实点!要不……哼哼,有你好受的!”话毕,做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唬陆仁嘉。

陆仁嘉颤着身体,微微的向后退了两步,苦着脸。倒也不再挣扎,老实的让他们押着走。心里想着,就没有不打盹的老虎,待老子养精蓄锐,瞅着时机,还怕跑不走。

下了山,见前不远处有零星的火光,靠近一看,才清楚的看见那地方松松散散还有几个穿着甲衣的小兵。到了集中点上,他还未来得及细看,就听见有一声公鸭嗓的叫嚷,“抓错人啦!我真的是女人啊!大人!”

陆仁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精壮、眉毛胡子一大把的自称是“女人”的人,正奋力挣扎哭嚷着。陆仁嘉震惊得下巴都掉到地上,半天还是不能从眼前的怪异的情景里解脱出来。

只听那公鸭嗓继续无辜的哭嚷道,“我真的是女人啊!我就是体毛多了点,有点小胖,那是天生的!”

“去你的,他妈胡子都长到齐肩了,你说那是体毛!你妈,你那身材,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小胖,你那是魁梧。你那力气,我兄弟4个人联手才擒拿下你,哪个女人有你这么大的力气!再他妈跟我说你是女人,小心老子抽你!”那小兵挥着手上的马鞭,使劲了抽了那“女人”一鞭子以示警告,女人哀叫一声,还想再叫,小兵挥起鞭子,倒也识相立马闭上嘴巴。

陆仁嘉艰难的吞下一口唾沫,被绑在那“女人”的前头,一直不扭过脸看那“女人”的尊容,虽然心里好奇。

绑在自己前头的是个半大的孩子,12、3模样。一路上低垂着头,一声不吭死气沉沉,比起身后的“女人”那是老实安静的太多了。

细数被抓的壮丁们连带自己也不过才区区4人,而自己偏巧是那区区4个的其中一个,这个蛋疼的概率啊!陆仁嘉欲哭无泪。这些个倒霉的人挨个挨个被连着绑成了一串,强迫着行走着。

这些个衙役小兵,走走停停,常常晚上出动,走到哪抓到哪,在众人努力奋斗下,壮丁的队伍也稍有壮大,从原来的4人慢慢增加到了10人。这些个衙役小兵自然有一手,不给抓来的壮丁半点食物,只给水喝。这样壮丁们不会死,又没有多余的体力,造反起来就算是人多势众也不是对手,三两下便可以摆平。不是没有逃跑过,实在是被连成串行动不便,遇上两个脑子不好使的,还没开始动作就被察觉,白白挨了顿打,还要连累众人没有水喝。

终于在行走第三天后,到达了临时的兵营,陆仁嘉想要在路上逃跑的心愿彻底的粉碎。和一干被抓的壮丁喝了口稀粥,就地坐下,他屁股还没坐热。便有身着兵甲的兵士带着将军的手谕,说要集中,然后安排个人的去处,和所在的营队。

陆仁嘉实在不愿意听见这些东西。看着那些迎风飘扬的军旗,就像是厉鬼手上索命缎带。他真的很害怕打战流血,你说他贪生怕死他也觉不会不承认,生命就一次,要远离战争。刀枪无眼,万一身上捅个窟窿,疼个半死是小,万一落下个残疾隐患,那就是一辈子的大事了。

但怎么着人都已经在这了,也听完兵营里的宣读的警示了。逃兵就只有就地处斩的命,但是不当逃兵上阵杀敌,存活的概率又有多大呢?nnd,他才不信什么,上阵杀敌多少立几等军功,赏什么千户万户,什么荣华富贵,平步青云。用自己的命去拼,成就了给将军,什么叫做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如今可怜的就要做了那“万骨枯”的其中之一。你叫他怎么能甘心,早知道今日他宁愿死皮赖脸,苟延残喘的活在将军府上,做劳什子的七公子,怎么着都比死掉强啊!

陆仁嘉满心的灰暗如同掉线的木偶,被安排到了步兵营。排着长队领了服装,又被牵着鼻子告知了晚上睡觉的集体宿舍。说它是宿舍还真是牵强,不过是极其简陋的搭帐篷,大风一刮指不定还能连根拔起,这个质量。见里头地上横七竖八,毫无章法的铺了几张根本看不清本来是啥颜色的草席,士兵的脏衣没来得洗的铺天盖地的堆成了小山,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陆仁嘉还没进去呢,便已经闻到那味道了。皱着眉头,抱着席子无奈的在角落找了个位子,铺了,安静的坐在上头,心里的酸楚斑竹难书。

第十二章

原来和自己睡同一个大帐篷的那些男人,多是这周边村落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和自己一样都不是出于自愿,全是被强抓来充数的。虽然开始见到他脸上的青斑多半好奇会发问,相处的日子久了,大伙都熟识了。陆仁嘉身处的小队也不过50人,一来二去因为脸上长着青斑,容易辨认,便给人起了个绰号叫“大青”。陆仁嘉也乐得别人这样叫,叫着叫着渐渐的别人也就忘记了他的本名陆仁嘉,全叫他的绰号。

陆仁嘉在这个懒散的军营呆了半个月,曾经最难以容忍的“夜间活动”,那打得雷响的鼾声、磨牙声,充满汗臭的空气,夜里突袭的蚊子跳蚤,也都慢慢的被动着接受了。习惯了每天晚上三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大帐篷里睡觉,原本他还避讳,不好意思当众解衣脱裤,现在赤着膀子他都敢跑几百米外和别人挤水潭子洗澡。

清早,步兵们集中在练武场上操练过后,个个都打起精神如狼似虎的杀到米粥的分发点,那争先恐后的劲头,扬起的尘埃就厚厚的一层,遮阳蔽日可谓壮观。当兵的这么些天,陆仁嘉别的什么都没长进,唯独这吃饭抢位子的速度大大的提高,只要有分发米粥、馍馍的一天就没有他陆仁嘉能饿肚子的那一天。有时运气好,他快速的吃完,用衣摆将碗擦拭干净,浑水摸鱼挤进队伍还能在多要一份。这多要来的一份,陆仁嘉自然有他的如意算盘,粥不能久放,要不就成水了,他便喝了。但剩下的两个馍馍,陆仁嘉存着等别人饿肚子的时候,他再以高价卖出,这样一来二去倒还真给陆仁嘉赚了点小钱。手头上的小钱攒着,陆仁嘉又到隔壁小队帐篷里和别人赌钱,他本就不笨,现在又一门心思去研究摇骰子、赌博,几天下来还真没白去,也跟他学了点本事。再加上他为人还算是机灵,虽然脸上长青斑不是那么讨喜,好在他有一张极尽吹拍逢迎的嘴巴,那赌钱的小头目对他好感日渐加深。对他也就疏于防备,陆仁嘉瞅准时机,咬牙大出血送了一坛老酒,两人一碗一碗的喝着,那小头目几碗酒下肚神志有些迷糊了,陆仁嘉对着他又是一阵狂赞猛夸,小头目红着脸飘飘然了,陆仁嘉再接再励、旁敲侧击那人也就把摇骰子的绝招,以及如何作弊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还怕他学不会,从身上掏出骰子,手把手的教了。第二日对昨晚的事情模模糊糊有点映像,但又碍于开口向陆仁嘉询问,他也丢不起那脸面。

从此陆仁嘉便常常混迹在帐篷小赌桌上,总是输少赢多,见好就收。来多了,赌桌的小头目对他便是恨得牙痒痒,自己的绝学给他骗去了还改良了,又折回来赢自己的钱。该死的自己又找不到他作弊的证据,只气的脸色发红发紫,可对这个笑脸无赖又无可奈何,悔不当初。

且说陆仁嘉的确是在这小头目身上赢了不少钱,也正是因为这样。让那小头目对他怀恨在心,结下梁子。一月后,新兵草草训练完毕,便全营出动支援宣州战场。那小头目使了点钱,收买了一个官吏,硬是将陆仁嘉拉去了敢死队,还给了他20两银子作为奖励。

陆仁嘉拿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哭笑不得,望着小头目阴险的笑容只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撕裂他那张露着奸笑嘴巴,真是龇牙必报,不过是赢了你一点小钱而已,居然这样报复我!

部队马不停蹄,连夜便到了宣州西门和驻守的将士顺利汇合。陆仁嘉才刚刚在城西的兵营安顿下来,宽敞的过道上,见一大队的骑兵、步兵披甲拿枪,快速而不慌乱的随着领头骑着骏马身着银色铠甲的男人,匆匆离开。

陆仁嘉好奇的望着那消失的队伍,扭过脸问一个年轻的士兵,“刚才领队的是何人?好威风啊。”

年轻的士兵有些诧异的望着陆仁嘉,“你是新来的吧?”

陆仁嘉点头。

那人脸上露出仰慕的声色解说道,“刚才那领队的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刀斩袁少磊,袁将军。”

陆仁嘉根本没听说过什么袁少磊,但为了不扫对方的兴,故意做出一副崇拜的模样,“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将军卓尔的身姿,真是大饱眼福了。”

士兵拍拍陆仁嘉的肩膀,豪气道,“我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跟从袁将军鞍前马后,南征北伐。我叫李山,你叫什么?”

陆仁嘉眼珠子一转,望着军营外头的,防御木头栅栏,笑了笑,“我叫穆大青。”

李山看着陆仁嘉左眼上一大块青色的胎记似的东西,笑得别有深意,“倒是人如其名啊。”

陆仁嘉也不计较,符合着嘻嘻一笑。

第二日清早,宣州城外,敌军率10万兵马在城门外摆开战阵,轰天响的战鼓震耳欲聋。曹霸迎战,遂即摆开战阵,严阵以待。

紧接着小校报于曹霸帐下,“魏正扬搦战。”

曹霸等一干将士坐观于城楼,遥望魏正扬一簇军马,绣旗招飐,杀气虎虎,先来冲阵。

曹霸帐下,凉城太守张卓出马挺枪迎阵,却让魏正扬一矛刺中咽喉,坠于马下,当场死亡。众人大骇,曹霸也不禁唏嘘感叹,“魏正扬果真勇猛,非浪得虚名。”

激烈的擂鼓声哄哄不断,曹霸手下尚阳太守刘毅,提狼牙棒拍马迎战。城门外两人战到十回合,刘毅被一矛刺中右肩,坠于马下。紧接着又派了三人迎战,均败走。

正在曹霸慌急,与一干谋士商议对策时,银色的身影一闪,袁少磊请命,“末将愿请战。”

曹霸如久旱逢甘露,当下便颔首默许。

陆仁嘉站在城门外兵阵当中,左手拿盾右手持矛,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枣红马上的出尽风头的魏正扬,这个人好生面熟,在哪里见过。抬起手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这个人不是司徒宇的麾下的魏校尉么?不待他抬头寻找司徒宇的战旗,号角声声,战鼓急急,却是新一轮的对战再次拉开序幕。

出战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夜间有一面之缘的袁少磊。

袁少磊纵马赶来,舞着手里一口银晃晃的大刀,抖擞精神,大叫道,“吾乃三刀斩袁少磊,匹夫休走。待吾与汝大战三百回合。”

魏正扬见来者便是名震疆场的三刀斩,如何能不兴奋。两人酣战50回合,不分胜负。对对方均有了棋逢对手的,英雄惜英雄的感概。

而坐观的曹霸不经开始惧怕,早闻司徒宇帐下有两员虎将,一是今日城下酣战的魏正扬,还有一位便是镇守湘州的车明君。而这两人均不是“冷面罗刹”司徒宇的对手,曹霸想到此处不禁后怕,悔不当初。自己率兵南攻了,顺便攻下小小卞阳,杀了一个小到不起眼的县尉,哪里知道那小县尉却是司徒宇的结拜兄弟,至此才有了今日,司徒宇率15万兵马于城门下为死去的义弟报仇雪恨的局面。

袁少磊虚发一刀,魏正扬一个闪身,却接不到意料中的一刀,心知中计。袁少磊一刀劈面而来,却是收了不少的力道,刀锋微侧,改伤了魏正扬的手臂。魏正扬心中钦佩,回手反击虚扫袁少磊胸膛,荡开阵脚,拖矛飞马转回。袁少磊也不追,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至此便是陆仁嘉到宣州观看的第一场精彩对决。

第二日,敌军卷土重来,牛角军号声声,战鼓响彻云霄。城门下黑压压的一大片士兵,高举手中的兵器,士气高涨。比之昨日有过而不及。

曹霸依旧毫不退却,出兵迎战,然后城下的站阵的士兵,士气却差强人意,个个面色犹豫,更有被压得极低的交头接耳的唏嘘声不绝如缕。在城楼上的曹霸见对面旗手高举的写着“司徒”大字的战旗,逆风呼呼的晃动,已是面如土色,更不敢看那黑色骏马上,束发金冠,披赤凤战袍,擐唐猊铠甲,腰系八莽宝带,手握问天战戟的司徒宇。

小校惊慌来报,“将军,司徒宇搦战。”

曹霸惶惶然,望向身边的谋士,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身边的谋士交头接耳,嗡嗡议论,却拿不出一计。

“何人出战?”曹霸满怀期待得望着站列在座前的将士。

袁少磊轻蔑的瞥了眼身后才听闻“冷面罗刹”便全身瑟瑟的将士。大步出列,朗声道,“末将愿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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