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记——槐仆
槐仆  发于:2013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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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黄澄澄顺着他视线,就看见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抱着一篮子枇杷蹲在旁边。

黄澄澄愣怔:“帝君,你是想吃枇杷么?额,只要不当着我的面吃,那便吃罢。”

昭凌帝君沉默半晌,道:“我不吃,枇杷,还未熟。”

黄澄澄看了看,那枇杷长得金黄璀璨,饱满肥嫩,一看就能想到程公子。现在虽是初春,但安阳县地处南方,枇杷三月便熟了,此时正是吃枇杷最好的时候。

黄澄澄笑道:“这枇杷熟了啊,你不是专业人士,不懂这个。”

昭凌帝君摇了摇头,没说话。

小姑娘看不过去了:“两位公子,我的枇杷熟的很好的,不知道有多甜。这街里街坊的,人人都爱吃的。不信,你尝一个?不甜,就算我送你了。”她说着就挑了一枚枇杷要递给昭凌。

昭凌却并没有接,只是淡淡道:“不必了。”

第 8 章

黄澄澄实在是不懂昭凌在想什么。

照理说,他与龙珠私下凡间,以昭凌的性子,是该立即寻回龙珠,再带了他回天界的。可是出乎黄澄澄预料的是,他不仅没有这么做,还随着自己住进了程家。

不过这样也好,他不提回天界的事,黄澄澄自然更不会提,日子便这么一天天过着。

这个月十五便是程家老太太八十大寿的日子,程风流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毕竟是程家的大公子,还算明白些事理,近些日子为了老太太寿辰的事,就常常忙得没有影子。黄澄澄平时就难得见他一回,如今被他派来服侍昭凌了,自然就见得更少。

昭凌倒是一副悠闲地样子,今日逛逛戏楼听听戏,明日去酒楼里品品人间美食,十分怡然自得。黄澄澄每日里随着他四处闲逛,刚开始还郁闷自己难以与程风流见面,只是次数多了,便也习惯了。

今日是三月十三,程家老太太的寿辰还有两日便到了,如今程府里十分热闹。

程家是大户人家,程家老太爷早年白手起家,打下了基业,经了几代,便渐渐富裕起来。程风流的父亲程志庸是程家第四代,他执掌家务期间,程家愈发兴盛,才成为安阳富甲一方的商户。不过原先程家虽富裕,也不过是商贾之家,算不上名门望族的。

只是程志庸有个妹妹,名唤程灵,机缘巧合,嫁给了京城太常寺卿的儿子燕逢春,一年后得了一子,叫做燕九楼。

那燕九楼不仅生了一副绝好的面貌,还十分聪颖,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年仅十七岁,便成了探花郎。人说“少年得志,乃人生之大不幸”,他却完全不是这样。他在朝里做官,三年来不仅从未出过差池,还深得皇上喜爱。

燕九楼性情平淡温和,为人谦虚有礼,与程家也十分亲近。程家有了个在朝廷里的侄子,又有个为官的亲家,自然不能被称为普通商贾了。

如今程老太太要做寿,燕九楼便带了贺礼,于今日晌午到了安阳县。

那时黄澄澄与他家帝君还在茶楼里品茶,应该说,昭凌在默默的品茶,衡阳黄澄澄站在二楼窗户边心不在焉的看着街上路过的行人。

有一辆马车沿着街慢慢走过,枣红大马,穿着灰色袍子的车夫慢悠悠的赶着车,看似十分悠闲。

黄澄澄本来数着路上行人的,见那马车过来,不知怎么的就定住了神。那车里的人似乎也心有灵犀似的,慢慢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挑开了车帘,露出了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

马车行的慢,那人挑了帘子往外看,就看见楼上穿着黄衣的黄澄澄看着他,两人目光相触,那人似乎有些羞赧,冲黄澄澄点了点头,然后微微一笑。

黄澄澄一愣,向后挪了一步,离开了雕花木窗,退到了昭凌身边。

他家帝君本在面无表情的拨着茶盏,见黄澄澄移过来,便抬头问道:“怎么了?”

黄澄澄指着窗口道:“我刚才见一人从楼下路过,那样貌似乎有几分面熟。”

昭凌放下茶盏,冷冷道:“又是与你相熟的?”

黄澄澄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像在哪里见过,但要我说,却也说不上来。”

昭凌皱眉,沉默了片刻,又拿起茶盏望着盏中茶叶不语。

傍晚黄澄澄随着昭凌回了程府,就见程风流正站在前厅口在吩咐着程顺什么事。衡阳本来是化作大鸟立在他肩上的,见黄澄澄走近,便飞到黄澄澄肩上,两爪抓着他肩膀,侧头看了眼昭凌,似乎有些得意。

昭凌倒是没说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程风流见昭凌过来了,十分高兴,挥手让程顺下去了,笑道:“公子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今日我家表兄到了,今夜我做东,想邀着他去长福楼喝酒。刚才我还想着叫程顺叫了你去,你便回来了。此时我家表兄在与老太太说话,不如等他出来了,我们同去?”

昭凌看了黄澄澄一眼,某人正躲闪着衡阳蹭来蹭去的鸟喙,他便转过头,道:“不必了。”

程风流似乎有些失望,正想要劝说,就见燕九楼从前厅出来了。

燕九楼穿一身水色长衫,身量高挑,面容清俊,眸色似水,端得上是位温良如玉佳公子。他从前厅出来,身边没带着仆人,见程风流站在厅门口与昭凌说话,便笑道:“表弟,这位是?”

昭凌抬眼看了看他,没答话。黄澄澄却是叫出了声:“咦?我今天白天里见过你。”

燕九楼一愣,想要答他,就被程风流抢了话,只见他微微得意的指着昭凌道:“这位是我的好友,昭凌。”顿了顿,又冲着黄澄澄道:“你添什么乱,怎么又认识我表哥了?”

黄澄澄扁了嘴,不说话。

燕九楼道:“我与他倒的确有一面之缘。”笑了笑,他又道:“没想到今日倒真是巧了。”

程风流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酒楼我都订了,今夜大家就好好喝一场吧!马车都在门口候着了。”他一心想着长福楼的招牌菜黄金葱酥鸡,见面前几位都是一副磨磨蹭蹭的样子,不禁有些急躁。

昭凌却是完全不理会他,冲燕九楼微微点了下头,便负手绕过前厅回了房。黄澄澄想跟上去,又见程风流一副郁闷的样子,想了想,凑过去对他道:“他本来就喜静,不爱这些场合,不去也好。”顿了顿,又道:“公子,我喜欢热闹,带我去呗!”

就这样,黄澄澄撇开了他家帝君,怀里抱着衡阳,跟着程风流上了马车。

他一个下人,虽然恬着脸央着程风流要与他一起坐马车,但是最后还是抱了衡阳挤在了车夫旁边。

衡阳倒是一直很安静,从见到了燕九楼开始。

自从桃花妖那次他变了人身以来,他就一直喜欢化作那副风骚模样来缠着黄澄澄。他是魔君,如今能变作人了,自然就不愿意呆在鸟房里。只是白日里他被程风流缠得紧,不得不化作黑色巨鸟,到了晚上便喜欢溜到黄澄澄房间里,占了他的大床睡,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黄澄澄争不过他,要他化作大鸟他也不愿,只能气鼓鼓的窝在椅子里睡。这时候衡阳便会脱了外袍,散着发斜靠在红木大床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多说什么。

不过黄澄澄虽然夜里被他挤到了椅子里,每天早晨醒来却总会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好好地,而衡阳则化作了大鸟,偎在了他枕边。

其实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黄澄澄好面子,难道要告诉他家帝君那魔君欺负他,占了他的床,害他只能睡椅子?况且到了最后,他不是还是睡到了自己床上?

不过这样一来,黄澄澄与衡阳也算是十分熟络了,见他把脑袋埋在翅膀下动也不动,便压低声音问:“衡阳,你怎么了?是年纪大了容易困么?”

衡阳似乎没听见,仍旧埋着头。

黄澄澄不死心,又道:“还是要去喝酒了太兴奋?”

衡阳把脑袋从翅膀下伸出来,冷冷看了他一眼,又缩了回去。

黄澄澄才不怕他,哈哈笑道:“怎么了,怎么不与我说话?”

他笑得欢畅,旁边车夫却忍不住抽着嘴角,瞥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小黄,他又不是鹩哥,还能答你不成?再说我知道这鸟一直是你在养,但是你再喜欢它,也不能乱取名字啊!‘很痒’什么的哪有‘黑虎’威风!”

“……”

“……”

黄澄澄感觉到一阵杀意泛起,摸了摸鼻子,沉默了。

没过多久,几人便到了长福楼。

程风流自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熟门熟路的进了内间,一桌的酒菜已经准备好了,似乎是掐算着时间做的。

几人入座,小二便给添了才温好的酒。

程风流最爱吃鸡,见菜已经上好,也不客气,招呼了几句,就抄起筷子夹了炸的金黄油亮的鸡腿开始吃。他吃得十分高兴,全然不顾旁边两人,杯中酒喝完了,就自斟一杯,就着鸡腿,吃得满嘴油光。黄澄澄见他吃得兴起,不禁就想起了在天界里观尘镜中见到的程风流。那时的他还是个少年,长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也不过是这幅吃着鸡腿喝着酒的满足样子,就把自己迷得七荤八素,他如今虽瘦了些,但还是十分雍容华贵。

黄澄澄微微叹了口气,心道此等美人怎么就不喜欢自己呢。又想着他那样一个美人,自己是个干巴巴的枇杷,不讨喜也是理所应当的。想着想着就觉得气闷,见盏中清酒荡漾,索性想着借酒消愁,端起酒盏就一饮而尽。

燕九楼见他二人皆是埋首苦吃,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此次本是程风流做东邀他喝酒,他虽是程风流表哥,但毕竟是在京城为官的,按理说是该把礼数做足的。可是程风流不仅只顾自己吃得高兴,还只带了个小厮来作陪,实在是无礼。而且那小厮同他家主子一样,不仅上了正席,还将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完了还大喊着要小二添酒,只喝的满脸通红东倒西歪。

这乱七八糟的一顿宴席,燕九楼倒是第一次见。不过他性情温良豁达,不仅完全不在意,还体贴的吩咐了小二煮几碗醒酒汤,怕这二人喝糊涂了难受。

第 9 章

黄澄澄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觉得眼前的程风流慢慢由一个变成了两个,而燕九楼还在淡定的自斟自饮着。

腹内热辣辣的痛,黄澄澄便再也喝不进去,只能晕晕乎乎的趴在酒桌上自言自语。依稀中有人扶起了他,半抱着把他丢进了马车,他微微挣扎,就被一只大鸟压住了胸口。

朦朦胧胧中只听见车轴微响的声音,然后马车便停了,有人抱他进房,然后便丢下他离去。

黄澄澄也不知是谁,只想着是不是程风流,努力睁了眼想去看,就看见一袭暗红衣衫的衡阳撑着脑袋半跪在他床前。

黄澄澄看不清他脸,只觉得他似乎是在笑的,刚想要说话,衡阳却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只酒壶送到他唇边,他躲不过,就又就着壶嘴灌了一口酒。

见他喝了,衡阳仿佛是笑了一声,声音低沉微哑,黄澄澄突然就觉得百爪挠心似的痒。

那酒似乎烈得很,黄澄澄只觉得脸颊烧的绯红,想伸手去推衡阳,他却又拿了酒壶凑到他嘴边。

黄澄澄要躲,他却伸了手捏住他下巴,笑眯眯的看他。黄澄澄知道衡阳是有意戏耍他,报自己白日里揶揄他的仇。他心中愤怒,手上却使不了一丝力气,只能由着衡阳又灌了他一口酒。

酒灌得急了,黄澄澄忍不住连连咳嗽,咳得满眼是泪,那人却还不放过他,拿指头抹了他唇边酒液,凑近了狠狠的拧着他的脸,直捏得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听他哀哀叫痛,衡阳十分得意,借着酒壶又灌了他一口酒,这才放声大笑。

黄澄澄只觉得腹内已如火烧,脑子里迷茫一片,再不清醒。

恍惚中眯了眼要瞪衡阳,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黄澄澄也看不清是谁,只觉得一阵冷风被带了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努力睁开眼,却只看见一片青色衣衫,须臾之间,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然后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似乎是衡阳“扑哧”笑了一声,然后他便一下倒在床内,翘着二郎腿斜睨着那青衣人。

那人毫不退缩,也冷冷的看着衡阳。

黄澄澄只觉头痛欲裂,哼了一声,那人才终于动了,抱着他跨出房门,走了片刻,又推开另一扇门,轻轻将他放到床上。

黄澄澄睁开眼看他,觉得似乎是昭凌,眨了眨眼再看,那人又好似变成了程风流。他心中激动,张口欲言,出口却只“嗯”了一声,余韵绵长,嗓子似乎是被酒烧哑了。

那人听他出口,呆了一呆,才转身倒了一杯茶,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拿右臂揽住他,将茶盏送到他嘴边要喂。

黄澄澄见他凑过来,一双丹凤眼淡淡望着自己,眸中暖色蔓延,心中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满溢出来,伸手勾住他脖子就将唇凑了过去,堵住了那人的唇。

那人瞬时就定住了,只觉酒香四溢,来不及动作,黄澄澄就迷迷糊糊的伸出舌舔了舔他微凉的唇角。

那人似乎是呆了,黄澄澄却是愈加兴奋,抬眼看了看他,看不清面貌,只觉得甚是熟悉,便灿然一笑,又拿唇轻轻摩擦着那人嘴唇。他发丝散乱,几缕黑发随着动作滑入那人领口,他便伸了冰凉的手沿那人领口一路往下,直摸到心脏。

那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一把推开黄澄澄,黄澄澄应声倒入床内,又轻轻“嗯”了一声,便沉沉睡去。

那人沉默半晌,看了床内面色酡红,嘴唇微肿的黄澄澄许久,直到手中茶盏全没了热意,才微微叹了口气。

第二日,黄澄澄一睁眼,就看见他家帝君坐在桌前读书,自己呈“大”字状躺在帝君床上,被褥十分凌乱。

黄澄澄当时就觉得有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下。这不是戏折子里的故事,所以记性很好的黄澄澄只回想了片刻,就回忆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家帝君,好像被自己玷污了。

当然,更多的事情倒是没有的,只是昨晚自己明明看见的是程风流,怎么一睁眼,就变成帝君了?不过这个问题黄澄澄自然是不敢问的,他只不过震惊了片刻,就淡定的从床上爬起,默默的穿好了衣服。而在这个过程中,昭凌一直没有回头。

“咳,帝君。你用早膳了么?”黄澄澄脸皮再厚,也还是有些尴尬。

“不曾。”昭凌放下书,回头看着他,面色如常。

“那……不如待我洗漱完了,我服侍帝君吃早饭?”黄澄澄看着自己脚尖,讨好道。

“不必了。”昭凌答得利落。

“咦?为什么?帝君你……昨夜,昨夜我不是有意冒犯的!小的保证不会吧轻薄帝君的事说出去!!!”黄澄澄瞬间就慌了,大声吼道。

“……”昭凌面无表情不说话。

“帝君饶命啊!!”黄澄澄抱住帝君大腿嚎叫。

“现在已是戌时,你睡了一天一夜,用晚膳的时间都过了。”

“……”

“……”

“好吧怪不得外面天还是黑的。”

此时天色已暗,圆月天悬。因着明天是程老太太生辰,今晚程府园子里就搭上了戏台,程风流还特地请了镇上最有名气的戏班来府里开台唱一夜的戏。

黄澄澄毕竟是第一次来人界,以前是从来没见过这些的。他好热闹,听着外面喧闹,恨不得立马奔去看看,匆匆忙忙梳洗完毕,就乐颠颠的溜到园里去看戏去了。而昭凌帝君,还是一个人坐在桌前看书,只是盯了书页半晌,却一页也未翻过。

还未走到园子,就听得园内武生“呔”的喝了一声,黄澄澄跑了两步,就见那蓝脸武生拿手中红穗银枪耍了个花枪,然后将枪一插,凌空翻了个跟头,园内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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