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 下——令珑
令珑  发于:2013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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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不再期待摇远的未来,只要抓住现在的时刻,留下一些回忆,也好。

想着徐启明说的,要做一些不一样的事,他特意订了玫瑰和香槟,还准备了蜡烛和音乐,换了自己喜欢的衣服。鲜花、美酒、烛光、音乐,这种庆祝节目以前还真没搞过。

嘉文在脑海里幻想各种情景,想着想着就想到少儿不宜的情节上去了。他的脸红起来,不好意思地拿枕头蒙住头,在枕头下咧嘴直笑。

晚上十点,宋子豪在兰德曼咖啡馆接了个电话后,离开咖啡馆,坐上电车到达贝格街。他步下电车,在十字路口转弯,走上了维也纳第九区。

他把自己掩藏在一片阴影下。如果不是香烟的火星在黑暗中闪动,路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有人。

他耐心地等待着。

周围都是古旧的阴郁封闭的大房子,公寓的门全紧闭着,窗户被装饰有流苏的厚窗帘遮得严实。

寂静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位穿粉红套裙的年轻的东方女子出现在街口。

她刚垮下人行道,一个男人蹿过去,夺过她的手提包,同时捂住她的嘴,把她向后拖。她被这突然袭击骇得睁大双眼,手脚都在挣扎。

宋子豪飞快地冲过去,喝了一声:“你干什么!”

他冲着歹徒挥出拳头,把对方打了一个踉跄。对方推开女人,撒腿就跑。宋子豪追上去,和他搏斗了几下,那人丢下提包逃了。

他没再追,捡起提包,转身扶起倒地的女人,用半生的英文问:“Are you OK?”

女人感激地望着他说:“我是中国人……谢谢你救了我。”

宋子豪扶她坐到路边,笑着说:“路遇不平拔刀相助,何况还是同胞。不过,这里这么黑,你一个女孩子很不安全。”

女人叹气说:“我住在朋友家,她的房子就在前面。我来这里快一个月了,几乎天天走这条路……我还以为这里治安挺好的。”

宋子豪把提包还给她,说:“我送你回去吧。”

女人忙摆手说:“不用、不用。”

宋子豪说:“我是游客,不是坏人。给你看我的证件。”说着去拿口袋里护照。”

女人急得按住他的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麻烦你。”

宋子豪笑着说:“不麻烦。我才看你被抢,还让你一个人回家,算什么男人。”

他粗狂的话语让女人脸上一红。

然后,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目的地。

他们站在路灯下,一时无话。宋子豪似乎不愿马上离开,想说话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女人伸出手说:“再次感谢你救了我。今天很高兴能遇到你。”

宋子豪握了握她的手,用的是热烈而不失礼貌的力道。“我叫宋子豪,冒昧请问小姐的芳名……我没别的意思,我还要在这里玩一段时间,也许有缘会再遇到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女人忍住笑说:“我叫洪安菲。”

“很高兴认识你,洪小姐。”

……

宋子豪回到酒店的时候,被房里的情形吓了一跳。房间里点着蜡烛,响着缠绵的音乐,桌子上、茶几上多出几瓶玫瑰花。要不是看见嘉文迷迷糊糊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他还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宋子豪好笑地问。

“我炒黄金赚了钱,想庆祝一下。”嘉文去拿香槟。

他发现宋子豪心不在焉地脱西服,压根没听到他说的话。

嘉文心里一黯,叫了声:“爸爸。”

宋子豪回过神来,说:“对不起,我在想事情。你刚才说什么?”

嘉文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宋子豪点了下头,随意地夸奖道:“不错,可以自己挣钱了。如果需要钱的话,告诉我。”

“爸,我以后多挣钱,帮你投资,好不好?”

“好啊。”宋子豪简短地回答。

嘉文咬了咬嘴唇,压下脸上的失望,尽量愉快地笑着说:“我们喝香槟庆祝吧。”

宋子豪拍拍他的肩,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去吃大餐给你庆祝。”

“可是……”嘉文还没说完,宋子豪已经转身进了浴室。

嘉文还是坚持开了香槟。宋子豪出来时,嘉文把酒杯递到他嘴边。

宋子豪接过酒杯无奈地喝了一口,说:“好了。爸爸累了……你也少喝些,早点休息。”

嘉文看他上床睡下,不一会儿响起细细的鼾声。

蜡烛燃了大半,烛光变得黯淡;香槟酒在嘴里有了酸味;唱片早放完了;玫瑰花瓣的边缘有了枯黄的痕迹。嘉文在屋里站了一会儿,拖着腿一根一根地熄灭蜡烛。

屋里一点点黑下去。当黑暗完全笼罩房间时,嘉文看见自己在窗玻璃上的孤寂的身影完全消失了。

(四十九)心碎

洪安菲身穿黑色小礼服和友人踏进歌剧院的门厅。成千上百的水晶灯片照亮了金色的巴洛克风格的门厅。门厅里簇拥着身着正装、珠光宝气的人们,他们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无声地微笑,彬彬有礼地交谈。

在人群里有三位东方男子异常醒目。不但因为他们英俊的异国面孔,更因为三人都是挺拔而风度翩然。

友人捅捅洪安菲的胳膊,轻声说:“你看,你的同胞。真可爱。”

洪安菲的目光落在个子最高的男人身上。

男人转过身,目光与她碰到一起,在眼中闪过惊喜之色。

“洪小姐……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宋子豪快步走到她面前,与她握了手,礼貌地和她的朋友打过招呼,然后微笑着说:“我说有缘的话会再见。没想到真见到了。”

友人对宋子豪颇有好感,开了句玩笑:“这是不是中国人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

洪安菲的脸微微红了,她用若无其事的戏谑口吻说:“应该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相逢何必曾相识。”宋子豪接了她的话。

两人目光又碰在一起,都要些兴奋和喜悦。

“爸爸……”宋子豪的同伴走过来。

宋子豪挽住少年的腰把他带到洪安菲面前介绍说:“我儿子,宋嘉文。”

两个女人向少年投去惊讶的目光,既是因为没想到宋子豪会有这么大年纪的儿子,也是因为她们注意到少年的残疾。

嘉文冷淡地说了句“你好”,便不再说话。倒是另外那位姓徐的年轻人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中。

洪安菲暗自打量嘉文。少年秀丽的容颜仿佛是丹青圣手细细勾画出来的,可是在这张艺术品一般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他移动身体时也是蹒跚而吃力的。从他身上便可以看出造物主的残酷,越是美丽的越要破坏。

少年也很注意洪安菲,看她的眼光是充满戒备和敌意的。不过,洪安菲觉得他冰冷的眼睛里有种幽深的哀伤,让他的面孔像凝着霜雪似的,没有温度,却不讨厌。她甚至对他露出温和的微笑。而他则面无表情地撇开头。

观众开始入场,几个人友好地告别。宋子豪把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塞到洪安菲手中,在她耳边悄声说:“想请你喝咖啡,希望能有这个荣幸。”

洪安菲并不回答。望着宋子豪的背影,她笑起来,将纸条小心收到提包里。

嘉文很不安。

他忍不住问宋子豪:“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这里有朋友?”

“也是刚认识的。”

“哼,才几天就能认识美女,你也太招人了。”

宋子豪捏捏他的脸,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认识她是为了生意。”

“什么生意?”嘉文对自己的怨妇似的刨根问底很不满,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宋子豪用食指贴在他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歌剧已经开始了。

嘉文不再说话了。他脑子里全是宋子豪和洪安菲在一起的情景,演员的歌声刺激着他的鼓膜,像一个乱哄哄的背景,那些颠来倒去的片段让他预感到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的手蓦地一暖。徐启明将手掌覆在他的手上,还用力握了握,算是一个无声的安慰。嘉文暂时打住混乱的幻想,感激地看了徐启明一眼。

徐启明并没有看他,但是嘴边露出一丝笑意。

隔了两天,嘉文和徐启明启程去奥地利其他地方游玩,而宋子豪则留在维也纳。

这真是一个不好的兆头。连徐启明都感觉到了什么,他小心地照顾着嘉文,除了睡觉,几乎所有时间都左右陪伴,不让嘉文分神想心事。嘉文自己也不敢想太多,干脆寄情于山水,暂时把现实丢到一边。

等他们返回维也纳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小明哥,说是出来旅游,爸爸还忙得每天不见人影。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我不知道。大概是生意上的事吧。这里的李子蛋糕很有名,是老板亲自烤的,只有晚上的这个时候才有卖。”

这是维也纳很出名的咖啡馆,有上百年的历史,墙壁有些黄,显得灯光也比别处昏暗,但人还是很多,空间里弥漫着咖啡的香味。

门头的铃铛响了一下,门被推开。嘉文看向门口,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

徐启明扭头看,也吃了一惊。

宋子豪和洪安菲有说有笑地走进咖啡馆。见到这两人不算奇怪,让人吃惊的是他们的神态。洪安菲挽着宋子豪的胳膊,身体和他紧贴在一起,脸面向他,正开心地说话。而宋子豪微微低了头,面带微笑专心地倾听,他的眼神是温柔的,充满了——情意。

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是一对热恋的情侣。

嘉文一动不动地,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们。

两人没有注意到有熟人,径直捡了一张空桌坐下。

“去打个招呼?”徐启明小心地询问嘉文。

嘉文摇了摇头。他们默默地喝咖啡,一直注意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

嘉文忽然开口:“他不是很忙吗?”

徐启明把咖啡往他面前推了推,说:“喝咖啡,醒脑。”

嘉文慢慢地端起咖啡。他的手抖得厉害,眼睛也变得模糊,杯子刚碰到桌面,便翻倒,黑褐色的液体在白色桌布上漫开。

徐启明一边用餐巾挡在嘉文身前,一边叫侍应生来收拾。

等侍应生收拾好走开后,嘉文看见宋子豪站起来,到柜台边和老板说了几句话,然后从花瓶里拿了一支玫瑰。他走到洪安菲面前,温柔地,充满爱意地对她说了几句话。洪安菲愣了愣,接过他手中的玫瑰,站起来和他拥抱亲吻。

周围的顾客轰然大笑,爆发出热烈欢呼和掌声。

嘉文猛地站起来,快步冲出咖啡馆。那对情侣还在热吻,并没有看见他。

深夜的风,带着寒意从嘉文身上掠过,卷起了衣角。他觉得冷,不,是彻骨的寒。咖啡馆里的闹声还回荡在耳边,像是阵阵恶意的嘲笑,紧紧扼住他,扼碎他的梦,还有他的自尊。

他不停地走着,不知道要往何处去,在黑夜里摇摇晃晃地乱闯。左腿比往常还沉重,想走快也走不快。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灯光下一颠一跳的,滑稽无比。

啊,他就是那么荒唐可笑。

他想,原来这些天他是在忙着追女孩。异国城市、鲜花、当众求爱,真是够浪漫的,没有女孩会不喜欢吧?还说带自己散心,反倒是他散了心。

可是,那样的目光,从来没在宋子豪身上出现过。也不是,偶尔,当宋子豪回忆起陈小莹来,会露出这种目光。这是自己梦过无数次的目光,当它终于出现的时候,却不是给自己的。

他再也不可能成为宋子豪的爱人了。连独有那人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只要想一次刚才那一幕,便如鞭子抽在身上、尖刀捅进心里,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吧。但他还是一次又一次、自虐般地去想。

这些天,他好像在悬崖边徘徊,哄着自己、骗着自己,不肯去想那个并不难揭露的真相。因为那个真相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推进深渊。现在,他终于掉落了。

无边的黑暗。坠落吧。这世界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最初最后的梦想碎裂成片。听不见、看不见,除了痛,还是痛。而他却在痛苦中感觉到了飞翔的轻盈。

此刻,这个异国的城市正在沉睡,黑暗、冰冷,像个坟墓。他不再蚍蜉撼树了,他已经死在树下……

突然,他的耳边响起一声惊恐的呼叫:“小文!”

与此同时,嘉文的身体被紧紧箍住,他仰面倒在地上。一辆汽车呼啸而去。

嘉文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冷月如勾。银色的月光如匕首的锋芒,刺痛他的眼睛。

接着,他的视线里出现徐启明惨白的脸。他嘴唇微张地僵着,嘉文理觉得他好像没了呼吸。

“你要找死吗?”徐启明能开口后,生气地吼出这句话。

嘉文惨笑着说:“我早知道他是喜欢女人的……”泪水从他眼中涌出,“而且我还是瘸子……”

他无声地流着泪。头旁边的地上留下两滩水渍。

徐启明伸手摸上他的脸,用手指轻轻地擦他的眼泪。还没擦干净,又有了,冰凉得叫人绝望。

徐启明猛地抱起他,难过地说:“你这个傻瓜!傻瓜!”

嘉文伏在他肩上哭着说:“他说过只会有我们俩个,不会有别人……他说过的!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徐启明把他再往怀里搂了搂,心里一酸,喃喃地说:“就算没有他,你还有我……你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别人?”

(五十)破坏

宋子豪回到旅馆房间,打开灯,见嘉文直直地坐在床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随意地问:“还不睡吗?”

没有回答。

他又问:“今天去哪里玩啦?”

还是没有回答。

他奇怪地扭过头,仔细看嘉文的脸。少年的眼睛有些肿,表情是冷漠的,而眼中充满了怨愤和伤心。

宋子豪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低下头柔声问:“怎么了?”

嘉文蹙着眉头,用力打开他的手,厌恶地撇开头。

宋子豪愣了愣,手僵在空中没有动。

“我看见你了。在咖啡馆,还有那个女的。”嘉文一字一句地开口说话。

宋子豪收回手,坐到他身边,想了想,说:“本来想晚一些告诉你的……我打算和洪安菲交往,过两天我们一起吃个饭。”

嘉文冷冷地说:“你这么多年都没想过和女人交往,现在想了?”

宋子豪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手指在腿上敲动,简单地说:“这个,以后你就明白了。”

“你是不是嫌我了?还是你早就嫌我了?”嘉文依旧冷冷地说话,不过可以听出他的声音在颤抖。

宋子豪皱紧眉头,扳过他的肩,和他面对面,“你在想些什么?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嘉文的嘴唇抖动着,大眼睛里蓄满泪水,“你以前说过,我们中间不会有别人……你还记不记得?”

宋子豪轻轻摩挲他的眼角,眼中满是爱怜,温柔地说:“我怎么会忘?小文,我和谁交往并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唯一在乎的人。没有人能够改变。”

嘉文故意装出的冷淡,在父亲温柔的话语中彻底瓦解。他扑过去抱住宋子豪的脖子,哽咽着说:“爸爸,你找什么女人都没关系,像以前一样,好不好?我不要和她见面!你不要把她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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