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 下——令珑
令珑  发于:2013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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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时候,被人表白喜爱应该是一种安慰吧,可是小明哥一直是自己的好朋友、好兄长,突然变质的感情,他要如何适应?他的心里如何能再放进另外一个人?然而,他真的甘愿被一份无望的爱吞噬掉吗?而且,正如小明哥所说,他又如何去确定那就是爱呢?

无数疑惑和矛盾涌上心头,嘉文心乱如麻。

徐启明扶住他的肩膀,凑过头想吻他。嘉文本能地躲开了。他微侧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眼神四处睃动,就是不肯对上徐启明的眼。

徐启明轻轻叹息了一声,挺直身体,和他拉开一点距离,仍旧握住他的手,柔声说:“小文,我可以等。不过,你能给我一次机会,试着接受我吗?只试一试。我绝不会勉强你。”

嘉文沉默了很久,终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五十二)父女

洪峰早早就到机场,接女儿的飞机。

他和妻子是为了家族利益而结婚的,彼此没有什么感情。妻子极厌恶帮派间的打打杀杀,所以结婚没几年就带女儿去了欧洲。父女俩一年只在节日或生日这种时候才见面,平时都是电话或视频联络。

女儿在欧洲生活多年,即使妻子去世以后也不肯回来,如今却突然要回国,说是准备和男朋友在国内安家。

说实话,洪峰和女儿的感情并不深,有时候甚至想不起自己还有个女儿。可是随着年纪增长,渐渐生出舔犊之情,特别在顾青山去世之后,他经常会觉得寂寞。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能够让他放下防备,在感情上依靠一下的人,也只剩女儿了。

他知道自己在感情上亏欠女儿的,所以格外地想弥补,多次让女儿回国,现在人是回来了,却多了一个。想到要见未来女婿,即使是洪峰这样见惯大场面的人,也有些沉不住气。

远远见女儿挽着高大的男人走过来。等他看清男人的面目时,整个人惊得僵在原地——竟然是他?他到底是什么目的?怎么会和女儿在一起?

疑问一个接一个在洪峰脑中翻转。在别人看来俊男美女无比和谐的组合,在他眼中却是分外地刺眼。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宋子豪是一贯的沉静,脸上还挂着礼貌的笑容,而洪峰是凶光毕露表情阴郁。

洪安菲对洪峰挥挥手,喊了一声:“爸爸。”

洪峰冷冷地看她一眼,又将目光盯在宋子豪身上。宋子豪毫不回避,迎着他的视线走过来。洪峰最讨厌的,就是他的这种镇定,任何时候都威吓不了他。

等两人走近,不给洪安菲说话的机会,洪峰严厉地开口:“你跟我回家!”然后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洪安菲抱歉地看向宋子豪。

宋子豪则微笑安抚:“你先回去,和洪先生好好解释。有事给我打电话。”

洪安菲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你等我啊。”

“好。快去吧。”

洪安菲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刚进家门,洪峰就发难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知道。”洪安菲平静地回答。

洪峰勉强压下怒气,冷冷地问:“他告诉你的?”

“嗯。他告诉我,他是你的手下,曾经很得你的赏识,后来生意做大了,就想自立门户。你把他当叛徒。你们起了冲突,还想过要除掉对方。”洪安菲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那又怎么样?这些帮派里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洪峰原想宋子豪会花言巧语欺骗女儿,没料到竟会如此坦白,他若有所思地问:“你不怕他是在利用你?”

“利用我什么呢?如果是用我威胁你,他在维也纳的时候就可以这么做,不用费心来讨好我,还闹得和儿子翻脸。我和你的生意一点关系没有,他也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生意上的好处。至于其他的,你现在像防贼一样防着他,更是没可能。”

听着女儿头头是道地替宋子豪开脱,洪峰讥讽地笑了一下,问:“那他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爱情!”洪安菲干脆地回答。

洪峰嗤笑道:“妇人之见。”

洪安菲毫不退让地反驳:“妇人之见又怎么样?我就想找个能够相爱的人。我尊重你,才征求你的意见。你能接受最好,如果不能接受就算了,最多我回欧洲不再回来。反正这里也没什么让我留恋的。”

洪峰的脸色瞬间冷下来,额角的青筋直跳,“你为了个男人就这样威胁爸爸吗?”

“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打算。”洪安菲放缓语气,恳求道:“爸爸,你和妈妈的婚姻已经让我怕了。不能和自己的爱人生活在一起是多可怕的事!这些年,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我提一次要求可以吗?我保证阿豪不会再和你作对,你要不放心,我们立刻回欧洲,他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女儿的哀求让洪峰动摇了。他知道自己欠她的实在太多。找一个相爱的人这样的要求委实不算过分。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如果自己拒绝,她一定回离开,而且可能是永远的离开。自己只剩这么一个亲人了,还把她气走,难道真要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吗?

洪峰看着女儿,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看了一会儿,他问:“你相信他吗?”

洪安菲毫不犹豫地回答:“相信!”为了解释她的信任似的,她又说:“其实我和他的相遇真的很偶然。我们交往了一段时间,他才知道你是我父亲。他向我坦白了你们的恩怨,让我选择。”

“你就选择了他?”

“我喜欢他。”

洪峰叹了一口气。他从女儿眼中看到了热情,那是情人之间才会有的执着痴迷。他忽然想起了顾青山。他们也曾经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对方。现在,沧海桑田,那个人早已沉睡于黄泉,而自己爬得再高,也是孤独一人。

终于,亲情占了上风。洪峰扶了扶眼镜,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可以和他交往,不过以后的事要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谢谢爸爸!”洪安菲抛下淑女的架子雀跃了一下,给了洪峰一个热烈的拥抱。

戏剧话的事情发生了。在旷日持久的对峙后,宋子豪突然向洪峰屈服了。主动交出了他手中所有洪帮的生意,除了极少数亲信,他的部下尽归洪峰,他自己成了光杆司令。

本以为会发生血战,没料到宋子豪竟然不战而降。

季修得到消息火速赶到C城,和宋子豪当众大吵了一场。他甚至指着宋子豪的鼻子骂“孬种”,宋子豪仍然坚定地不改立场。

后来季修想通了,同意继续和洪帮做生意。他在酒桌上说,和谁做生意不是做,都是生意人,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他在酒桌上指着宋子豪说,不管你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别的原因,如今这样做也算是识时务。意思其实是讽刺宋子豪怕洪峰,才投降。

宋子豪淡定地笑笑说,识时务不好么?很多人就是因为不识时务才丢命的。

洪峰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来回揣测,他是不是在做戏。

(五十三)订婚

嘉文走进咖啡馆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角落里的吴莉。

她还是很美丽,但是明显憔悴了很多,平日里不见的皱纹、眼袋都跑出来了,脸色也不好。

吴莉说:“小文你瘦了。”

嘉文笑笑说:“干妈也是。”

两人视线相对,都露出会心而无奈的苦笑。

吴莉喝了口咖啡,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阿豪周末订婚,你知道吗?”

嘉文垂着眼,看不出任何表情,不过握杯的手还是颤了一下,“现在知道了。”

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是从别人嘴里,看来宋子豪很怕他闹事。他在心里自嘲地冷笑。其实真是多虑了。当他看见宋子豪向洪安菲求爱那一幕时,就预感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才失控。现在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大的冲击力。

摔到谷底的人,还怕再往下掉一点吗?

吴莉扭头望向窗外,喃喃道:“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他肯接受别人,接受的却不是我。我真傻啊。”她的语气很平淡,也正是这种平淡反倒让嘉文心生怜悯。

她和自己一样吧。

“你恨他吗?”嘉文问。

吴莉摇摇头说:“恨他干嘛?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啊。你呢?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哭着闹着不要新妈妈。”

嘉文没理她的调侃,淡淡地说:“我哪有资格要求他。我是他养大的,所有的一切全是他给的,他要做什么我也只能接受。”

吴莉伸手过来握了握他的手,“那女人是洪峰的女儿,有人说他是为了讨好洪峰才追求那女人的。”

嘉文冷冷道:“我倒宁愿他是为了爱情。”

吴莉看他一眼,说:“这不好说。人都是能上不能下的。像我吧,要我放弃现在所有的东西去爱一个人,我还真做不到。”

嘉文语调坚定地说:“他不会做那种没骨气的事。”

这是一个原则问题。不爱他是一回是,放弃自尊是另一回事。

他心目中的父亲,他倾心爱慕的人,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什么样的危险,什么样的逆境,都没有畏惧逃避过。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他去爱,去追随。

两人默默地喝了一会儿咖啡,吴莉忽然笑了一下,说:“我其实有男朋友了。就是有点不甘心。”

嘉文知道吴莉现在和那个闵市长在一起。

吴莉拿出手机给嘉文看照片。虽然只是普通的双人照,可看得出男人是很喜欢吴莉的,看她的眼神都无比温柔。

“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他想和我一直处下去,不是随便玩玩。虽然给不了我名分,不过我也不在乎这个。对阿豪就像做了个梦,如今梦总算醒了,我也要重新开始了。”

“你能忘了他吗?”

“忘是肯定忘不了的,毕竟十多年的感情。可是人活着,能平安开心、有个伴儿就行了。要求太多会折寿的。”吴莉又用上平日开玩笑的口吻。

嘉文倒像听进去一般,很认真地点头。

从咖啡馆出来,见徐启明停了车在街边等他,嘉文跑过去,有些过意不去地说:“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徐启明打开车门让他上了车。

“你干妈好吗?”

“还行。小明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爸爸要订婚了?”

“我想豪哥自己会告诉你的。”

嘉文平静地说:“我想回去参加他的订婚仪式。这么重要的场合,我不到不好。”

徐启明看了他一眼,不确定地问:“想通了?”

“干妈等了他十几年。今天她说要重新开始。”

嘉文转头看着身旁的徐启明。徐启明也在看他,对上他的视线,很温柔地笑了笑,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嘉文任他握着,去看窗外的风景。他不无悲哀地想,也许他也该重新开始了。

订婚仪式在他们避难的别墅举行。

花园里挂满了彩带、彩灯,用气球和花朵搭了拱门,长长的、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上放着精美的食品和酒水饮料,里里外外的摆设都调整过,各色鲜花让空气里弥漫着甜美的香气,穿白色制服的侍应生在摆弄食品,角落里还坐着一个小型乐队。

这个仪式如此隆重,看得出宋子豪花了大力气。

嘉文见到这番景象的时候,心里还是狠狠痛了一下。

宋子豪站在门口,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乱,下颌也光滑干净,一扫前段时日的阴郁颓丧,原来的冷漠戾气也收敛得不见踪影,多了一份沉稳儒雅。

嘉文发现他们俩不约而同地选了相同品牌、相同款式的西服,可是爸爸穿着比他好看多了。他鼻子发酸,透过朦胧的水汽注视着阳光下的男人。

不过是过了两个月,却像过了一世那么长。仍然是熟悉的模样,又像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陌生。

他走到宋子豪面前,喊了一声:“爸爸……”便再也说不出话。

宋子豪握住他的肩膀,表情温柔而复杂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心疼地说:“瘦了。”然后伸开手臂,将他拥进怀中。

熟悉的气息涌入鼻腔,嘉文的心颤抖起来,所有压抑的情绪开始翻腾。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多么想念这个男人。

徐启明在身后笑着说:“小文不要见了爸爸就哭鼻子啊。”

嘉文猛地醒过神来。自己是来祝福、告别的,不是来诉衷肠的。

他强迫自己从宋子豪怀里挣出来,规规矩矩地说:“爸爸,恭喜你。”

宋子豪皱着眉扫了徐启明一眼,柔声问嘉文:“你不怪我了?”

嘉文一本正经地说:“以前是我不懂事,其实你能找到归宿是好事,我应该替你高兴的。”

宋子豪的眉头皱得更深,并不太愉快地说:“你这么想就好。”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得严肃起来,抬起眼看着徐启明。

徐启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知趣地退开,反而上前一步与嘉文并肩,像没看到宋子豪冰冷的目光一般。

“爸爸,我想继续读书。耽搁得够久了。”

“好啊,你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

“不,我想去国外。你以前也是这样安排的。”

“出国?你现在的情况不方便,还是读你原来的学校吧。”

“我的腿没事……”

正说着话,洪安菲走过来亲热地挽住宋子豪,“小文回来了?你能来真是太好了。”热情的态度完全看不出嘉文曾得罪过她。

“恭喜你们。”嘉文把礼物交给她,平淡地道贺。

洪安菲高兴地说:“谢谢!都是一家人,你不用这么客气。”

她和嘉文、徐启明寒暄了几句便拉着宋子豪去见其他客人。

宋子豪走了几步,回过头去看嘉文。少年已经和徐启明走开了,只看见一个背影。

订婚仪式十分热闹,C城有头脸的混混都到了。大家收了平日的粗鲁,彬彬有礼地谈话、跳舞。宋子豪还准备了赌局,那些绷面子累了的便去玩几把,反正房间隔音,怎么闹也不会影响外面。

洪峰和季修看上去相当热络。他对宋子豪也很和蔼。

徐启明觉得好笑。今天的气氛真是好,一副化干戈为玉帛的友好场面。每个人都戴了面具,变成了优雅的木偶。

自己身边的少年更是一个木头人,像一个笑脸的玩偶钉在了木头架子上。但仔细看他,可以发现他的目光冷漠而黯淡,停留在今天的男主角身上。不,他的目光越过了男人的身体,投入到某个自己无法分担、且与外界截然分隔的精神绝境。

徐启明不忍看嘉文这样强颜欢笑。他曾试图带嘉文离开,可是少年执拗地要留下来,还说要疼就一次疼个够。徐启明能做的只有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男女主人交换了订婚戒指。烟火在天空炸开一朵朵翡翠的花朵。

在人们的啧啧赞叹声中,在紫金交辉的光华中,宋子豪亲吻了洪安菲。

嘉文踉跄了一下,徐启明忙搂住他,在他耳边轻声安慰。

而宋子豪好不容易透过人群捕捉到嘉文的身影时,就见到两人站在阴影里,亲昵地头靠头。徐启明几乎要吻上嘉文的脸颊。

仪式终于告一段落。宋子豪包了游船,没尽兴的人可以到游船上参加狂欢。有人告辞离开,有人则成群结队地往码头去。

嘉文目送宋子豪拥着洪安菲离开,便转身回房间。

他独自在黑暗里坐了一小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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