翱翔在云间的佐雅兴奋地振臂高呼。冥炫微挑嘴角，眼中满是宠溺。

他们去了漂流于海上的岛国珞。坐在扁舟上的佐雅欢快地泼弄着水花。第一次溅到冥炫身上的时候，佐雅很是紧

张了一下，但冥炫只是笑笑。后来，佐雅干脆撩了水直接往冥炫脸上弹，然后笑得特别开心。

佐雅突然在水中摸到了什么东西，俯身捞起来一看，居然是个巨大的赤角。他左看右看，放在嘴边试着吹了一下

——“哇！有声音！有声音哪！冥炫你快看～冥炫你会吹么？你吹吹我听听～”

冥炫宠溺地笑着，拿过手巾替佐雅擦拭着沾湿的发尖，然后拂拂他的头，“你一定会吹得很好听。你吹，我听着

。”

佐雅挑挑眉，坐回去，反复在手中看了看，放在嘴边吹起来。

清扬的调子就随着婉转的水波荡漾开来……

佐雅吹得很惬意，冥炫的眼中满是笑意。

他们去了常年草木葱郁的木之国拔殇。

“啊……”佐雅惊奇在琉璃森林中转着圈，不断发出一声声感叹。淡紫色的衣摆和银色的长发一同飞舞，跟在后

边的冥炫觉得，他简直像个精灵。

“佐雅。”冥炫在一截断桩前站下。

“嗯？”佐雅明亮着双眼欢快地跑到冥炫身边。

“我们把名字刻在这里。”

佐雅眨眨眼，“又没有刀……”

冥炫捡起一根断枝，“注入你的灵力，这就是刀。”

佐雅俯身捡起一根断枝，便蹲在断桩前专心地刻起来。

冥炫笑笑，蹲在佐雅身边，也刻起来。过了一会，冥炫慢下手中的动作，轻声说，“佐雅，就算有一天，这借助

魔力刻上去的字迹消失，我也不会忘记你。……你呢？”

佐雅依旧努力而认真地刻着自己的名字，看似不经意却又那么理所当然地应道，“不会。”

冥炫扭头看看专心致志的佐雅，嘴角浮起一丝笑。然后也转回头继续。

两个人都刻完之后，佐雅左看右看，又加了一道圈，将两个人的名字圈在一起，然后满意地笑了。

“为什么画个圈？”

佐雅明显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又仔细地盯了半天，最后明朗地笑笑，“就是觉得这样比较好啊～看了舒服。”

冥炫看了佐雅一会，宠溺地揉揉他的头发，笑了。

最后，冥炫带佐雅来到一个空幽的深谷。高处的瀑布落进深潭里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岸边盛开着大片大片如火如

荼的曼珠沙华。

冥炫在一片光滑的秃石上坐下来，把佐雅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真漂亮的花……”佐雅感叹到。

“嗯，它们叫曼珠沙华。是我在自己的国度呆着时，最喜欢的花。”

“冥炫自己的国家？那不是影栩吗？”

冥炫笑着摇摇头，“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佐雅，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久到有些时候，连自己

是生还是死都有些分不清楚。但，遇见你之后的 100年，让我真真正正感觉到，我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开心。

”

佐雅乖巧地靠在冥炫的胸前，晃晃头，蹭蹭他的脖颈。“嗯，我喜欢你。”

冥炫笑笑，“喜欢？那，佐雅，你知道，什么是爱么？”

佐雅摇摇头。

“……我离开，你会想我么？”

“你去哪里我都跟着。我从一开始，就一直跟着你……”

“……这一次，你不可以跟着我。”

佐雅坐起身，看着冥炫的眼睛，“你不要我了？”

冥炫看了他水灵灵的蓝眼睛一会，身手轻轻把他的头摁靠在自己肩上，“不，我想和佐雅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

“直到你死了，我们都一直在一起～”懵懂少年的语气中，不仅仅是一如既往的坚持，还有一反常态的霸道。

冥炫知道，佐雅会说这样的话，只是因为，他在他的心里，是永远都不会死的神明。

“那，如果我死了呢？”

佐雅没有说话。

“佐雅？”

佐雅抬起头，用天真的大眼睛看着冥炫，“冥炫？我这里好痛……”他拉过冥炫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不知道

为什么，你一说你会死，这里就突然好痛……”

冥炫微微怔住，又瞬间化为眼眸中的无限柔情。

“我是不是病了？……真的好难受。”佐雅的眼睛满是无措和慌张。

冥炫溺爱地笑着微微摇头。

“冥炫，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佐雅再次重复。

冥炫看着佐雅澄澈的大眼睛。虽然，这个孩子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但他的眼睛已经足够告诉冥炫一切。而冥炫，

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从他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

“佐雅，你是不是还很听我的话？”冥炫笑笑。

“只要是冥炫说，我什么都听～”

“佐雅，你也不小了。以前，我一直怕你太天真，怕你受伤害，所以一直带在身边。但也许……。是时候，你该

自己见见世面了。”

“冥炫是叫我自己游历？”

冥炫笑着点点头。“1千万年。你不可以再回到影栩。等你将世间的一切都看尽，再回来找我。好么？”

佐雅低头沉默了一会，把脸贴在冥炫的脖颈间小声说，“冥炫，我会想你……我会想死你。”

冥炫仰头闭上眼，紧紧咬着唇。

佐雅以为冥炫生气了，忙说，“500万年！500万年好不好？1千万年……真的好久……”

冥炫慢慢点点头，“好，那就500万年。”

第二天，在舞霓的一个小镇的郊外，冥炫挥别了佐雅。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还不曾经历世事的少年，第一次学着强忍心中的苦涩，露出比太阳还要温暖的笑脸，一边

卖力地挥着手，一边一遍遍大声喊着，生怕自己忘记。

“冥炫~！你要等我回去！你一定要等我回去！”

第19章：芳华流年·活死人墓

500万年，世事变幻，沧海桑田。

佐雅沿着这条一遍遍在记忆中描绘的道路慢慢走着。

他很不安，他甚至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影栩这个国家。

当他抬起手，一点点释放灵压，看到了那网状的散发着荧绿色光芒的结界时，终于算是放下了一份心——但仍然

是害怕。

他早就看尽了世间的一切。

最初的天真害得他几次到鬼门关前徘徊，但现在的他早就脱去了那一身的青涩和稚嫩，曾经澄澈的水蓝色双瞳依

旧明亮美丽，只是，承载了无尽沧桑的深处像是随时都会流出泪来。

他早已明白了对冥炫那种难以言表的依恋是什么。

只是，当他每天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懂；当他懂得的时候，那个人却不知道在哪里……

500万年，他已不记得许多事，几乎忘记了所有他遇到过的人。

只有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一言一语，清晰地烙在脑海中遣之不散、挥之不去。

他在深谷隐居的时间远远超过在世间游历的时间。

他在几百万年前就明白了冥炫的意图，但他不回影栩。他不敢回来面对，他怕那是真的，尽管他觉得这世上没有

什么可以要了冥炫的命——因为他是他的神明。

可他还是害怕。

于是他回到了深谷，天天与他喜欢的花相伴，等着500万年过去。尽管这时间太过漫长、太过漫长……漫长得他疯

掉过无数次。

但是，他告诉自己要等，一定要等。

500万年，他答应过他，那是他给他的承诺。不管发生什么，他要以500万年前的样子、丝毫不曾改变的样子回去

见他。而他，一定会在影栩的宫殿里等他，一定会，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会……

“听说，你的花语是不祥，分离，以及……悲伤的回忆。为什么他要喜欢你这种鬼魅的花朵呢……是你把他从我

身边带走的么？500万年之后，你会让他回来么？”

“听说，你本是绽放在那个世界的花朵，那为什么你现在在这里呢？……是不是去了不同的世界的人不是他、是

我？……那我们不还是一样见不到……”

“听说，你还有个名字，叫做彼岸花？那你能不能化作一条渡船，将我渡到他的岸边？……不行的话，就这样隔

岸相望，也不错的……能隔岸相望，也好过永远见不到……”

“400多万年都过去了，你们年年都是一个样子……不，绽放得越来越热情、越来越妖艳了……有时候会想，即使

这是一片火海，在万花丛的簇拥下烧死也不错的……也好过思念他……”

“我记得他曾对我说，活得太久，都不知道自己是生还是死……呐，你们说，我现在是生、还是死了？”

400多万年的时间里，佐雅常常失神般地对着这些妖魅的花朵自言自语。

偶尔会一把火烧光它们，坐在大石上盯着灰黑色的岸发呆，然后又催动灵力使它们复生。

“从这里走回影栩，好像要1年的脚程……呵呵，我都不太会说话了，这个样子怎么去见他呢？他一定会说：‘佐

雅！你这外边这500万年都干了些什么？居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那也没办法啊，谁叫我和你们在一起太久了…

…呵呵，他不会对我凶的，对不对？他从来都没对我凶过呢……我今天走，等到回到影栩的宫殿，就正好是500万

年，他一定在等我呢……一定。如果不在，我就带着你们去找他……谁叫你们是他最喜欢的花呢？——走到哪里

也要找到他。”

修长的指尖拂过妖艳纤细的花瓣，起身，转身离开。身后那一片怵目惊心的红瞬间枯萎，留下一片惨淡和几近黑

色的绝望气息。

“反正，不久，我还会回来吧……先好好休息。”

“来者何人！”卫兵的钢叉“吭”地交叉在一起阻住了佐雅的去路。但很明显的，六个人看着佐雅都有点傻。

“我来见你们的君主。”

卫兵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跑去禀报。

不久，雍容的仪仗队簇拥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颇有速度地迎到宫门前。男子见到佐雅的时候极为震惊，良久说

不出话来。

佐雅抖着身子走上前，“冥炫……他，在吗？”

男子愈发睁大了眼睛，忙欠身郑重地行礼，“您……果然是……佐雅殿下？！”

“冥炫呢？他说500万年后，我可以回来找他……他不在？”

男子看了佐雅一会，“佐雅殿……先祖……不不，佐雅殿下，请随我前来。”

议政殿。

佐雅仰头看着殿正中石壁上巨幅的自己的画像，神色有些渺茫。

“小王乃影栩现任国君，飞羽。自古以来王室就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圣君冥炫陛下与副君佐雅殿下有500万年之

约……相传，此画为圣君冥炫亲手所绘，画中之人乃是他毕生所爱之人——副君佐雅。”

佐雅的泪唰的就流了下来……忍了500万年的泪。

“王室虽多有动乱，小王的35代先祖也乃是叛乱之辈……但影栩全国上上下下，无一不把开国君主奉为神明，因

此这画作得以完整保留。……而某种意义上，我们也一直在期待，500万年之约，是否为真……”飞羽在一边，完

全褪去了帝王的霸气和高贵，毕恭毕敬地说道。“如今，不想，开国副君当真得以归来，小王代表影栩全国民众

……”

“我只是来见冥炫。”佐雅的眼睛始终不肯离开画作，“冥炫……冥炫他……”

飞羽示意，立即有人奉上一捧卷宗。飞羽恭敬地交到佐雅手中。

“……生长良好的炀无辜出现枯萎的症状。一旦炀完全枯萎，被炀长期吸收的地热就会被释放出来，恐影栩全国

会瞬间陷于火海。而炀10万年结一次籽，想再找一粒种子靠灵力催发是不可行的。国君冥炫释放自己的全部灵力

维系炀的生命，自己则因灵力枯竭而亡。……”

傻瓜……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好了么……那是我的命，不是你的……你是国君哪……你是国君哪……

“殿下……请看这里。这也是为何我们会相信500万年之约的原因。”飞羽将佐雅引领至画前。

画的边缘有一排遒劲中透着异常柔情的墨字：

“君若归来，务必等待。对月起誓，天地为证：千万年内，誓不失约。——冥炫”

“千万年……500万年，还不够久么？冥炫，你真是好狠的心……”

“殿下……殿下不如留在宫中耐心等待。如若殿下有意，小王愿交出王位，辅佐佐雅殿下……”飞羽道。

佐雅摇摇头，微微笑了，“我只是来赴约。”

“殿下……”

“这幅画……能给我么？”

“当然！”飞羽立即派人摘画。

佐雅接了被包好的画，“多谢。”便转身欲去。

“殿下您这是要去……？”

“回我喜欢的地方……不必挽留，也不必送了。”

“殿下！”飞羽叫住佐雅。佐雅停下脚步。“小王想，圣君陛下，只是希望佐雅陛下能够好好活下去……”

“500万年……如同活死人一样么？……呵，我知道的。我知道。”

飞羽看着佐雅孤独而单薄的身影渐渐模糊并最终消失在从殿门射进来的强光之中，然后毕恭毕敬地欠身行了礼。

“500万年的等待……神迹之子——佐雅，天煞孤星。”

他晃了晃手中的密宗，“记载竟都是真的……”他将密宗交给下人，“妥善保管好。”

也留给后人看看吧，看看我们伟大的圣君几时能够回来赴约，如何起死回生……虽然我大概看不到。飞羽笑笑。

嗯，我知道，我真的都知道。

500万年之约，你只想让我好好活下去——虽然这只是神的一个玩笑。

民间，有天煞孤星的传说。他们都是神弃之子——有生之年，要么克死所有自己所爱之人，孤独终老，要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