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笑道:“参详不敢当,你且说说,我们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成形。”
“在下也算饱读诗书,只是因家中从商,倒是不能参加科考。在下于经商一途,却也不甚感兴趣。如此想来,倒不如做个先生……希仁以为如何?”
陈诚心内高兴,既然不想从商,又没资格参加科举,岂不是老天爷留给自己的么!话虽如此,陈诚却是不敢表露出来的,遂道:“我虽与昭然不过才见两面,却也知道,昭然必是个博学之士。只是,若是做先生,起码要有个秀才在身的,怕是不易。昭然虽是商人之子,但是若是有我作保,该是也能参加科举的。若是昭然有此心,不若我为你作保?”
公孙衍见他说得真诚,但是眼内却明明流露出“别点头,别答应”的意思来,便有心逗一逗他,“这个……倒是多谢希仁了。”
听他如此说,陈诚泄了口气,颇有些闷闷不乐的道:“那我这就为你写保书,指不定这次还能赶上呢。”
公孙衍拉住他道:“希仁怎的这般急切,也不听在下说完。在下的意思是,这保书一事,倒是多谢希仁了。只是,我这两次见到希仁,便觉甚是亲近。若是当真参加科举,即便中举,怕是也要分配到不知哪里去了,与希仁也再是难见一面。这叫昭然,如何舍得啊。”
陈诚眼睛一亮,突又觉得害羞起来,嗫嚅道:“昭然……希仁也是舍不得你的……”
公孙衍心内大笑,却叹口气道:“只是不知,有没有什么职位,既不需要考取功名,又能为国效力,更能……常伴希仁身边的?”
陈诚双眼放光,这可不就是老天派来的智囊文胆么,也不害羞了,握住公孙衍的手道:“有的有的,我这儿正好有个职位,最是适合你的。”
公孙衍看着陈诚握着自己的手,挑眉道:“哦?不知希仁说的是何职位啊?”
“正是这师爷一职。不瞒昭然,虽然我乃是进士出身,但是因为先前磕破了脑袋,因此便将从前的学问忘得差不多了。若是能有昭然在身边扶持,想来我想为百姓做事,定是能够更进一步的。昭然以为如何?”
公孙衍笑道:“那,便听希仁的。”
陈诚松开握着公孙衍的手,站起身来,搓着手,左右踱了几步,复又坐了下来,“那,昭然何时能够上任?”
公孙衍瞧着这人乐得不知所措的样子,心内大悦,面上却是淡淡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了。”
师爷本是官员自聘的,但是俸禄却是朝廷拿的,这倒是很人性化的。陈诚当即便道:“我这就写聘书去,还要奏报朝廷,约莫月余,这事就能办妥。这师爷,是可以宿在衙中的,不知昭然……”
陈诚说着,复又红霜满面起来。
公孙衍笑道:“自是住在州衙方便一些的,何况我的府邸距此处甚近,有什么事,也方便来往不是?”而且,近水楼台先得月,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
“自然,自然。”陈诚笑得见牙不见眼,公孙衍的话,正合他的心意。
“之前,希仁似乎有件棘手的案子。既然昭然已然决定投奔在希仁门下,自然也愿意略尽绵力。不知,希仁这回能否相告啊?”
陈诚道:“自然自然,如今虽未正式聘用,昭然却也算是公门中人,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我能力有限,此事还要仰仗昭然的。”
于是,陈诚便将许家灭门案,尽数讲与公孙衍。公孙衍也不插话,只等他讲完了,方道:“这许家,倒是可怜。只是,不知那许氏兄妹并那奶娘,现在何处?”
“我怕贼人会对他们不利,因此一直让他们住在衙内,方便照顾,也能保护他们安全。”
公孙衍拱手笑道:“希仁顾虑的极是。”
陈诚羞涩道:“这都是本官应尽的职责罢了,让昭然见笑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多是陈诚在叙述案件的各个细节问题,公孙衍并不大答话,只偶尔有哪里有疑问,才会打断他。时间,倒是很快就到了傍晚。
日暮西下,陈诚说着说着,突然拊掌道:“哎呀,糟了!”
公孙衍以为他想到了什么一直被忽略的问题,忙问道:“希仁可是想到了什么?”
听他如此说,陈诚摸摸头,脸颊微红,道:“不是不是,是我忘记叫我儿子起床了。如今他睡了一下晌,怕是晚间难以入睡了。”
公孙衍笑着低声道:“希仁还真是细心。”
陈诚没听清他说什么,也没追问,只道:“日已晚了,昭然莫不如留下用个便饭。我先离开一下,去看看我儿子。”
公孙衍也站了起来,道:“不必客气,日后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多。我也离家一日了,恐府内之人不放心,晚间便不留下了。既然已经决定要投靠希仁,自然还要回去安排一些事宜。如此,昭然便不打搅了。”
陈诚听他说得在理,便也不留他,只好道:“那我便不留你了,只是,不知明日,是否还能见到昭然?”陈诚说得自己都觉不好意思起来。
公孙衍笑道:“自然,虽尚未签下聘书,昭然却也是任凭希仁差遣的。今日听希仁说了案情,我倒是有些想法的,只是尚未成形。待明日再勘现场,再与希仁详谈,如何?”
陈诚心内喜悦,语气也不禁上扬起来,“好好好,那明日,希仁便在衙内等你。”
公孙衍笑着对他点点头,陈诚还要送他到门口,公孙衍阻住了他,叫他还是先去看孩子。陈诚倒是十分惦记着孩子的,见他坚持,便叫包福送公孙衍,又命包福下了命令,公孙衍可自由出入州衙。
目送公孙衍离开后,陈诚才雀跃着,回了房中。此时小包子却是早已醒了的,包仁正在教他写字。
小包子五六岁年纪,正是到了开蒙的时候。以往都是包仁下学后,闲来无事,便抽出半个时辰来教他认字。这几日着忙赶路,到了这处后,陈诚又带着包繶玩儿,习字之事便一直撂下了。正好下晌陈诚与公孙衍说话,包仁回来后,见包繶醒了,便又教他写了几个字。
陈诚见两人倒是习惯如此一般,便也没打扰他们,只是吩咐返回来的包福,加两个包繶包仁喜欢吃的菜。
11.公孙美人问案
晚间搂着自家儿子,陈诚十分心满意足。闭上眼睛,便想起日间与公孙衍待在一处的情形,暗自羞恼自己表现得不好。又回想自己尚未找到借口,公孙衍却主动来帮自己,便有是感激了一番菩萨佛祖的,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第二日起的倒早,虽然被儿子折腾了大半夜,一早起来,却是神清气爽。陈诚心内喊道:这就是美色的力量啊!
用过了早饭,让包福和包仁带着包繶玩一天,再去街上转转。又叫包仁看看还短缺什么,也都一并买回。他自己,则在衙内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公孙衍的到来。
刚到过了辰时,公孙衍才浅笑着到来。陈诚倏地站起,迎上前去,“昭然来了!”
听他语带兴奋,公孙衍勾了勾嘴角,却躬身道:“公孙衍见过大人。”
陈诚被他弄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握住公孙衍的手臂,笑道:“公孙先生不必多礼,本官这里,没有那么多礼节。”
公孙衍笑道:“即便与大人私交笃厚,若是在人前也如人后一般,恐大人难以服众。公孙,谢大人抬爱。”
陈诚道:“话不是这样说的,公孙先生就如同本官的智囊文胆,自然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公孙衍眼底染上笑意,“那公孙,便多谢大人了。大人也莫要唤我先生了,只仍唤昭然便是了。”
“如此甚好!”
两人寒暄过后,公孙衍方又笑道:“今日被些杂事绊住了脚步,倒是叫大人久等了。”
“不忙不忙,待昭然习惯便好了。况且现在聘书虽已准备妥当,但是朝廷公文,今早才送出去,怕是没那么快回来。现今便叫昭然来衙内协助办案,本就是本官唐突。”
公孙衍笑道:“大人如此说,便当真的太过客气了。你我私交甚深,哪里还需要这般客套。大人便仍如同往日一般对待昭然便是了,不许特意注意什么。”
陈诚腼腆一笑,“那,昭然,无人时,你便仍叫我希仁好么?”
公孙衍挑眉。这人变得倒是快。“自然是好的。希仁,我们何时出发?”
说到公事,陈诚又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颇为正经地道:“等李捕头安排好衙内事务,我们一道去。他一直负责勘察案发之地,比我们了解的多。带着他,倒是能够详细了解一下。”
公孙衍见他这副样子,心内却已是笑得不行。谈到公事,便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私下里,却又是个时而有些迷糊又容易害羞的人。对待下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对待儿子,更是宠溺非常。不知道,在床上,又是个什么样子。想到此处,公孙衍不禁觉得,鼻内一热。
摸了摸鼻头,掩去心内的波澜,公孙衍道:“便将仵作也带去吧,免得有什么问题,还需得再传唤他。”
陈诚点头,对包福道:“去看看糊涂醒了没,若是醒了,便叫他直接过来;若是没醒,快快叫他洗漱,待会儿用过饭,到许家大院找我们。”
话一落,包福便立刻去叫唐胡图。
包福前脚刚走,大小两个包子便过来陈诚这里,叫包福与他们一道走,另外也是与陈诚说一声,他们要出去了。
大小两个包子先是恭恭敬敬的与公孙衍见了礼,又与陈诚见了礼,小包子才撒欢般的钻进陈诚怀里,抬头道:“爹爹真的不与宝宝一起出去玩儿么?”
陈诚瞧了瞧公孙衍的脸色,见他仍是挂着笑,似无不悦,才放心的对着小包子笑道:“爹爹今日有正事,不能陪着宝宝了,不过,哥哥会好好陪着宝宝的。”
小包子嘟着嘴,很是有些不满,“宝宝喜欢跟爹爹待在一起,爹爹陪宝宝一起去嘛,去嘛,好吧爹爹?”
陈诚故意虎着脸,道:“早上不是都安排好了么,我的宝宝难道不听爹爹的话了么?再说,你这样说,哥哥会不高兴的。”
小包子回头瞧了眼因为陈诚的话,故意显出些不高兴的包仁,吐了吐舌头道:“宝宝知道了,爹爹莫生气,宝宝会好好陪着哥哥玩儿的。”
陈诚噗嗤一笑,这小包子。“好宝贝,那就好好陪着哥哥吧。爹爹忙完了,过几日再陪着宝宝。”
小包子伸出手指,勾住陈诚的手指,道:“那,爹爹与宝宝拉钩。”
陈诚被勾住手指,只得与他定了约定。父子俩又说了会话,陈诚再次嘱咐了包仁一番,包福回来,言已经将唐胡图叫醒,待会自行到许家去,三人才离开。
陈诚笑着对回头告诉他会带好吃的给他的小包子挥挥手,小包子才依依不舍的回头,牵着包仁离开了。
待三人离开,陈诚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公孙衍道:“叫昭然笑话了,每次宝宝一对我撒娇,我就有些招架不住。”
公孙衍笑着摆手道:“那倒不会,希仁与孩子父子情深,实在叫人钦羡。”
陈诚低头嘿嘿傻笑几声,心内涌现出强烈的自豪感。
略作了一会儿,捕头李冰便过来与陈诚道:“大人,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陈诚点头道:“劳烦李捕头了,这位是我新请来的师爷,姓公孙名衍字昭然,你们唤他公孙先生便是了。”
李冰偷眼瞧了这个存在感极强的俊美男子一眼,旋即低下头,拱手道:“小人乃是衙内捕头,名唤李兵,公孙先生直呼姓名便可。有什么需要小的效劳的,先生尽管开口。”
强龙不压地头蛇,显见的,这李兵便该是这个衙内的地头蛇了。听陈诚尚且唤他李捕头,公孙衍便不会小瞧了此人去,便也站起身,拱手道:“李捕头客气了。”
两人彼此认识了,陈诚方笑道:“李捕头,公孙先生,来日方长,日后再续。此案已然胶着月余,先有李捕头兢兢业业勘察,现又有公孙先生加入,想来定是能够早日破案,还许家人一个公道的。”
公孙衍与李兵俱拱手道:“大人所言极是。”
言毕,三人便一前一中一后步出州衙,陈诚与公孙衍乘着轿子,李兵与其他几个衙差前方开道,往许家去了。
许家人已经安葬,不过何人躺倒于何处,倒是都被标示的明明白白。公孙衍不禁赞道:“李捕头有心了。”
李兵忙道:“公孙先生赞誉,小人实不敢当。虽然这标示俱是小人所做,但是这想法,却是大人提出来的。”
“哦?”公孙衍惊讶道,“这我倒是没想到呢。”说罢,笑着瞧了陈诚一眼。陈诚颇为自得又腼腆的一笑,表示自己很受用他的惊讶,公孙衍不禁又觉好笑。
公孙衍随着李兵走了一圈儿,时而停下提几个问题,李兵初时还有些轻视公孙衍的心,早在这一问一答之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不仅如此,更是对公孙衍产生了深深的敬佩之情。
这两人捋了一圈儿案情,陈诚无事可做,便坐在一把闲置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说话的功夫,唐胡图便迈着悠闲的步子来了。
同陈诚见了礼后,陈诚同样为他引见了公孙衍,几人又是一番客套,听得陈诚直打哈欠。唐胡图狗腿道:“大人,怎的,晚间没休息好?”
陈诚斜他一眼,别以为自己不知道唐胡图又跑他的厨房里偷食儿了,哼!转过头去不理他,唐胡图讨了个没趣,讪笑着对公孙衍道:“公孙先生,不知传小可来是有何要问的啊?”
公孙衍拱手道:“辛苦您跑一趟了,听包大人说,这许府上下的失身,都是您验的?”
唐胡图摆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先生若是想问此事,正是小老儿所验。但凡与本案有关的线索,小老儿俱已呈交了包大人,公孙先生大可查询发问。”
公孙衍点头道:“公文我已阅览完毕,确实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倒是您案中记载,这些人俱是一刀毙命,且无任何挣扎的痕迹,着实叫我大费思量。”
谈到案情,唐胡图正色道:“正是,此处,小老儿也是费解。失身所验,并无毒物反应,且无迷药效果。不知是贼人手段毒辣,还是有什么遗漏之处小老儿尚未发现。”
公孙衍沉思一阵后,道:“您是将所有人的失身全部验明了?”
听他质疑自己的职业操守,唐胡图吹鼻子瞪眼睛冷哼一声,“那是自然,每具尸身小老儿俱是亲自过目检验的。”
陈诚见唐胡图已然有些不悦,忙道:“先生倒是可以信任唐胡图的,他一直跟随本官,至今为止,并未出现过什么纰漏。”
公孙衍听陈诚如此说,便拱手对着唐胡图道:“多有得罪,还望唐先生海涵。”
唐胡图仰起头,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看你倒是诚心道歉,小老儿便不与你计较了,有用得着小老儿的,尽管开口便是。”
公孙衍笑道:“如此,有劳唐先先生了。”
“别先生来先生去的,跟大人一起叫我唐老头就是了,这半天,弄得我别扭死了。”
陈诚捂嘴偷笑,公孙衍眼角也微微露出笑意。
“那,我就不与您客气了。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不知您是否知道有什么迷药,是检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