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孙公公，陈诚拿着圣旨发了会儿呆，便叫人去喊公孙衍了。

公孙衍过来后，装作毫不知情的问道：“希仁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陈诚想了想，毕竟包福还没回来，这事儿他现在只是凭借猜测推论出个大概，也不好对公孙衍明说。他之所以叫公孙衍来，却是习惯而为之。主要是他自己实在是没什么主意看，自然就想找公孙衍商量商量。

不过，他的情况毕竟特殊，当公孙衍到了他面前，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那个……昭然，是这样，我就是想问问孙公公他们都安置好了么？”

公孙衍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仍然微笑着道：“都安排好了，你放心。”

陈诚道：“恩，安排好就好。公文交接的事儿就麻烦你了。”

“也没什么麻烦的，不过却也大约需要两日的时间，毕竟会涉及到每年贡品的问题，所以繁琐一些是有的。”

“我对这些，不是很在行，好在有你在。”

陈诚说的真诚，公孙衍那丝失望也就很快被掩盖了。

傍晚时包福一回来，立刻便被陈诚叫了进去。屏退外人，两人关起门来，说悄悄话。陈诚的表现有些反常，公孙衍与展小白立刻跟着去偷听。

28.去京城打情敌

“包福，京中有位孙公公来了。”陈诚用平板的声音道。

与他的淡定不同，包福却是很兴奋的样子。“呀，公公来了！可是来看老爷的么？”

陈诚看他一眼，“我跟他很熟么？”

包福的热情立刻被浇熄了，颓丧般的坐在椅子上，“我差点儿忘记老爷失忆这件事儿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两人齐齐皱眉。

包福突然拍手，“老爷，其实这倒也不用怕的。这位孙公公在京中时对您就很不一般，您直接告诉他您受了些伤，所以对之前的事都不大记得了，想来他仍是会帮您的。”

“若是只他一个倒还好办，只是，这次，他是来传旨的。”

“传旨？官家让您回京么？狄大人那边怎么办？”

“狄大人？”

包福突然住嘴，老爷已经将这事儿忘了，自己何必还要提起，徒增烦恼。

“你说的狄大人与汉臣是一个人？”

依旧都已经说了，包福也知不可能再隐瞒下去。反正若是归京，难免会遇到狄青，若是现在不说清楚，日后恐怕他家这老爷难有防范。

“不错，狄青狄大人字正是汉臣，当初，老爷刚刚入朝，深受官家宠信，本是该意气风发大展宏图的。只是没想到不知为何入了狄大人的眼，他对老爷穷追不舍，却被；老爷三番五次的拒绝。老爷本为朝廷命官，又深得官家宠信，没想到这个狄大人竟然寡廉鲜耻，将老爷……”

陈诚一阵恶寒，“把老爷给上了？”

包福看了眼陈诚，随即低下头，“这个，我倒是不知道的，只是，那日老爷回来时脚步踉跄，还不许我们伺候着。我去给您送干净衣服时，瞧见您衣领下，一片青紫，想来，是被……”

陈诚点点头，脚步踉跄，不许人伺候，脖颈上一片青紫，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见陈诚并无多大反应，包福放下了心，“老爷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和孙公公都提到了‘官家’，这个‘官家’听着也不像是人名，难道是个什么官职么？”

包福睁大了眼睛盯着陈诚，随即想起自家老爷连朝廷律条升堂过程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在这样倒也不算什么。

“这官家，乃是百姓官员对当今天子的称呼，也就是说，这官家指的，正是当今天子。”

陈诚瞬间睁大了眼睛，真的没想到啊，这小包拯，后台够硬啊，竟然是当今天子。而且听着意思，这皇帝对包拯可是极好的。

“这样一说，我与官家的关系如何？”

“老爷自打殿试结束后，便被官家钦点，做了龙图阁大学士，若是一直在京中，前途自是不可限量的。只是当时老爷执意出京，官家亲自到咱们府上劝过您，可是您决意如此，自放于天长县，官家只得下了旨，将您贬到了天长县。”

“这么说，若是我跟官家相处一段时间，你觉得，他会不会发现我失忆了？”

“应该不会吧，但若是与狄大人相见，他怕是会一眼看出来的。”

这样一说，陈诚便放下了些心，“这倒是无妨，听孙公公说，狄青被官家放到军中去了，想来不会很快回来。况且我现在身边有展小白和公孙衍，他应是难再动我分毫。孙公公那里，还是明说的好，正好借由他，我也能知道平日里如何同官家相处，回京后，再仔细些便是了。”

陈诚又吩咐包福好好准备着归京之事，包繶倒还好说，尚未开蒙，最近一段时间忙，也没有请先生来。只包仁那边刚入学没多久，不知道他是想同自己进京还是留在这里继续修学。陈诚旋即又想到，公孙衍到这边本是为做生意的，后来跟着自己倒是没听他提过这事儿，不知道他现在有何打算。

事无大事，只是都很繁琐，毕竟是要进京，比之从天长县到这里来实在麻烦很多。

见陈诚这边与包福开始交代一些零琐事儿了，脸色铁青着的公孙衍和展小白才闪身离开。

失忆？很奇怪的一个词语，但是却很能让人明白是什么意思。公孙衍与展小白站在暗处，各自思量。其实关于陈诚隐瞒了他们他失忆一事倒不是最另他们气愤的，毕竟这事儿实在不大好说。他们生气的，自然是狄青强了陈诚一事，虽然他们不知道那个不是现在这个人。

看来，这一趟京中，是非走不可了。而且听着孙公公和包福的意思，似乎皇帝对陈诚是极为宠信的，这一次回京中，应该不会有太多机会再被外派的。那狄青也只是暂时被派出去，早晚还是要调回来的，这样一来，陈诚可真是危险了。

余下的两天，公孙衍与展小白都没有去找陈诚询问过这件事，陈诚自然也没主动找他们坦白什么。

转眼两天就过去了，一大早孙公公就来找陈诚，询问是否能够起程。陈诚这边已经准备就绪，自然也就没有拒绝。连带公孙衍的东西，装了整整五大车，一起往京中进发。

公孙衍展小白包福唐胡图自然随行，另外还带着小包子包繶，包仁左右思量后，还是决定同陈诚一道去京城。毕竟京师乃是繁华之地，不是其他地方能够比的，而且他也不觉得求学于他来说是正途，也许到了京城能够找到他想做的事呢。

况且，包仁觉得，他这二叔要是跟着这两个人一起进京，总让人很不放心。

行了约半个月的路，总算是到了京师汴梁。甫一进城，陈诚便感觉出来，京师果然与别处不同，够繁华。

整条街上，小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道边酒肆茶楼里肆无忌惮的笑闹声，不绝于耳。陈诚从车窗外看去，路上有不少女子成群结伴的闲逛，看来这宋朝的风气果然还是很开放的。

马车直接到了包拯之前在京中的府邸，车子停在门前，陈诚下车看了看，这地方应该是达官贵人聚居的场所，之前在街上看到的繁华景象已经不见，路上几乎没几个行人，偶尔出现一个，也是低着头快步赶路，并不敢四下张望。

孙公公送他们回来后，便先回皇宫复旨了。陈诚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先同孙公公进宫述职，不过孙公公说不急于一时，而且这几日一直赶路，还是先回府歇息，明日再述职也是可以的。况且若是果真形容憔悴的去见官家，反倒让官家担心了。孙公公说的有理，陈诚也就没有坚持。

京中包拯的府邸不小，以包福的话说，其实算是有违规制的。这是官家特意赐下的，正二品府邸，之前他也不过是个正三品的龙图阁大学士罢了。

之前出京，不过做了个正七品的小官，如今回了京城，自是官复原职，仍是龙图阁大学士，不过兼任了从三品的开封府尹。

陈诚既然有府邸在这，跟他一起来的人，自然也都在他府里落脚了。因为公孙衍的家仆过几日才会进京，所以陈诚特意划了个离自己极近的院子给公孙衍入住。展小白也是单独一个院子，包仁与包繶在一个院子里，不过包繶经常性入住的自然还是陈诚的卧室。

一行人到来之前，皇帝已经赐下了不少奴仆，许久不住人的府邸，打扫得极为干净。虽已快入秋，但是南方的气候本就温暖湿润，尚未到寒冷潮湿的时候，所以院中的树木仍是郁郁葱葱的模样。

陈诚住的是主院，因为家里没有主母在，因此院子里只了他一个人。陈诚不大习惯什么事都由人伺候着，所以他的院子里倒是十分清静的。

到了府里，沐浴一番，又用了饭，几人都是早早的睡了。毕竟赶了半个月的路，虽然中途有驿站能够休息，但是到底不如自己家里舒服，所以无论是身强体健的公孙衍展小白，还是弱上许多的大小包子，都是极为困乏的。

抱着自己儿子美美的睡了一大觉，陈诚有种“终于活过来了”的感觉。第二日由包福伺候着穿好昨日晚间新送过来的正三品官袍，陈诚便进宫述职去了。

刚到宫门口，便见着等在那里的孙魏孙公公。孙公公见到他来了，忙走到他面前，“小包过来了，咱家怕你在宫中迷路，所以带你先走一遍，你自己记着些路，日后上朝或者被官家召见，公公不能时时过来接你。”

孙公公已经听包福说了，关于陈诚失忆一事。虽然陈诚性子变了不少，不过毕竟之前被狄大人逼成那样，性子变了也是正常，他能帮的自然还是要帮的。

陈诚进宫前，包福已经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的礼仪临时补习，所以对于即将见到皇帝这件事，他倒也不会打怵。而且，据他所知，现在在位的这个皇帝，可是一位十分中庸的皇帝。记得他在电视剧中，可是经常作为一个和事老一般，调节各个官员之间的矛盾的。

对于这样一个人，而且是对包拯极为信任的这么一个皇帝，陈诚可是一点不担心的。之前又有孙公公告诉了他包拯之前同赵祯相处的一些事，陈诚也就更加不担心了。

陈诚到了赵祯日常处理政务的文德殿时，赵祯还未下朝，陈诚便恭敬的垂首立于门外，等着赵祯回来，

约莫站了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的时间，赵祯才终于姗姗回来了。听见召他进去的声音，陈诚是如闻天籁啊。抖抖站得已经发酸的双腿，陈诚无奈的叹口气，随着孙公公进了内殿。

29.小皇帝，乃很有弱受气质啊！

陈诚谨遵包福所言，进了内殿一直没有抬头，走到大殿中间。站好，左手压住右手，手藏在袖子里，双手抬至额头，九十度鞠躬。

等到听见一声嫩嫩的“平身”，陈诚才起身，同时手再次齐眉，放下。

陈诚虽然很想抬头看看这个赵祯，不过据说直视皇帝是大不敬之罪，陈诚决定，还是收起这份不该有的好奇心吧。

沉默的站了一会儿，没听见皇帝有什么吩咐，陈诚也不敢轻易说什么。虽然这位皇帝是个好说话的，可是所谓伴君如伴虎，陈诚又是个对礼节不很熟悉的，还是少说做多吧。

皇帝不说话，陈诚也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陈诚竟然听见低低的啜泣声。这宫殿内，出了皇帝，就只有自己和孙公公，莫非自己听错了？

“包卿，还在怪朕么？”

陈诚吓了一跳，这话怎么说的？陈诚微微看向一旁的孙公公，见孙公公仿佛已经习惯了一般，陈诚才猛然想起孙公公告诉过他，这个皇帝，似乎与包拯关系极好的。没想到的是，这关系好，竟是这样一般的好啊。

“陛下，臣，并未怪过陛下。”

“你说谎，明明进来这么常时间都没有理会朕，就是在怪朕。”小皇帝赌气道。

陈诚无奈叹了口气，这哀怨的语气，“臣……臣只是许久没见到陛下，一时感慨良多，不知从何开口罢了。”

小皇帝一听，这才高兴起来，快步走到陈诚身边，拉住他的手，笑着道：“包卿，那你这次肯回来，是不怪朕了么？”

陈诚笑着拍了拍小皇帝拉着自己的手，“陛下严重了，那件事，本就不怪陛下，臣只是需要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情罢了。离开陛下这么久，还请陛下不要怪臣才是。”

“包卿，我们都不说这个话了，只要你回来就好。狄卿……算了，先不说他，你这么久不回来，大约还不知道，朕的第一个皇儿出生了，朕给他取名赵昉，包卿还没见过他呢。”

“有机会一定会见到的，陛下初为人父，想来必是十分开心的。”

赵祯高兴得直点头，“包卿不知道，刚出生时像个小猴子一样，皱皱的，很是难看。没想到不过几个月，就长的粉粉嫩嫩的了，可爱极了。包卿应该是知道的，朕都忘记了，包卿家也有个儿子的。听孙魏说，包卿的儿子也跟你包卿一起进京了？”

提起自家的小包子，陈诚也高兴了起来，“说的是呢，改日臣带他来给陛下请安。”

“说起来，包卿的儿子跟朕的儿子只差了两岁呢。待昉儿年岁大些，开始读书了，就叫包卿家的繶儿来给他做伴读如何？”

“这……”陈诚微微有些皱眉，他可没听说过包拯的儿子还给皇家做过伴读的。

“国子监是不错的，不过皇子教学都有请当世大儒，与繶儿来说，也有很大的好处的。”赵祯以为陈诚不愿意，忙依次说服他。

“臣不是这个意思，犬子能做皇子的伴读，乃是陛下对臣的信任。只是犬子虽然已有三岁上的年纪了，可是尚未开过蒙学，怕他学识跟不上罢了。”

赵祯笑着道：“包卿不用担心，所谓虎父无犬子，朕对此十分有信心。”

“既然如此，臣谢陛下的信任。”

赵祯已经坐回了座位上，笑着对陈诚道：“包卿快坐，跟朕说说京城外面如何？”

陈诚谢恩坐下，毕竟对北宋的政事朝局他都不大明了，所以也不好评论。若说些什么四海升平百姓安乐又显得有些谄媚了，实话实说的话，他是嫌命太长了吧。左想右想之下，陈诚决定，说说沿途风光，再讲讲公孙衍和展小白这两个人。

与其让小皇帝去找人调查他们两个人，不如自己主动说了，免得皇帝有什么不必要的猜忌。

陈诚如此想，倒是无意中符合了赵祯的心思。赵祯虽然算是一位勤政爱民的皇帝，无奈他资质有限，若不是先帝的前五个儿子均早亡，恐怕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么个身份低微的妃子的儿子做皇帝的。

其他人总是说些谄媚奉承的话，好像他这个皇帝有多么英明睿智，国家治理得有多好一样。还有些人总是喜欢危言耸听，顺便教育教育他这个皇帝多么糊涂，多么无能。

其实每个做皇帝的，多少都有自己的探子系统，只是赵祯最想要的就是每个人都能够和乐幸福，所以他的探子大都是为他在各处奔跑，查探民情的。所以民生如何这些，他根本就不需要从别人口中知道。

他问陈诚的意思，也是想让他讲讲京城外面如何，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一类。陈诚倒果真没让他失望，说的大都是沿途景致，又说些抓捕展小白时的趣事，逗得赵祯笑得先仰后合，丝毫没有作为帝王的威严了。

赵祯平时总是被告诫，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像这般开怀的时候实在是少。孙公公虽然知道赵祯这个样子若是叫别人看见了，恐怕又要挨一番教训的。好在这时候在这的是陈诚，也好在陈诚不是过去的那个包拯了。孙公公觉得，这小包自打失忆后，反而多了丝人情味儿，照比之前实在是更招人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