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柯想要挣扎，但是手脚都已经被固定住了，只觉得背上一阵刺痛，能清晰的感觉到有冰冷的液体注入体内，宋柯有些绝望的瞪大眼睛：“不是这样的，我有急事还没有做，你们放开我，我不做手术了。”

但是没有人搭理他，麻醉药的药效渐渐发挥，宋柯感觉自己手脚发麻，浑身都没了知觉，最后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是坚持不住，睡了过去，只不过临睡前看向程风的一个眼神，没来由的让程风心里一跳，怎么就觉得有些绝望和愤恨的眼神在里面。

里面在手术，等在外面的人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亓烺和邵璟琛手心里全是汗，等了三个小时手术室里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两个人眼皮开始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邵璟琛甚至都想闯进手术室里去看看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但是这是柯柯的手术，不得大意，就算是再着急，就算是他完全可以自由的闯进去，他也不能往里闯，作为曾经的医生，他知道手术的时候主刀医师不能受到一丁点的打扰，尤其是大手术。

外面的人坐立不安，手术室里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之前已经做了完全准备，宋柯的身体情况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会在手术期间发生剧烈的波动，间接导致了排异反应的提前。

情况非常不乐观，但是幸亏有邵璟琛和亓烺的师傅坐镇，整个手术从上午十点一直进行到第二天的凌晨三点，做完手术以后，程风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这辈子也许就这次手术是最累的，老师傅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年纪就大了，老胳膊老腿的捶着腰喊要命，出了手术室就被程风找人送回家休息了，留下程风自己一个人给亓烺和邵璟琛解释。

但是程风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只说了一声手术成功，就自觉的冲进一间没人住的VIP病房，躺倒就睡，等他醒了再跟那两个描述手术是有多么惊险吧。

刚做完手术，可以说宋柯还没完全脱离危险，排异反应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所以病房里安排了医生护士二十四小时监护。

亓烺和邵璟琛一边一个坐在宋柯身边，看着宋柯苍白的脸色和在睡梦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还好手术成功了。

宋柯没有正式脱离危险，亓烺和邵璟琛谁都不肯走，守在宋柯身边，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羡慕的医院里的小护士们都红了眼，背地里窃窃私语，要是有人能对自己这么好，死了都愿意。

程风狠狠睡了一觉，爬起来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碰巧听见小护士们的各种“羡慕嫉妒恨”，懒懒的靠到墙上：“被那两个阎王听到，你们可就惨喽，那两个可没我这么怜香惜玉。”

小护士们早就习惯了程风的调侃，嘻嘻哈哈的散了，程风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待会儿还得跟那两个去说宋柯的病情，真是不想去。

第13章：该来的总会来

轻轻推开宋柯病房的房门，程风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倚靠在门边发了一会儿呆。

病房里很安静，那两个人这两天几乎没怎么睡，寸步不离的守在宋柯身边，现在正动作笨拙却小心翼翼的给宋柯擦洗。

很温馨的场景，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那两个人的温柔和心疼，程风失笑，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人有一天会为了同一个男人而动心，更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会做到这一步，爱情哪，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正想着，门又开了，程风转头，看见是出去准备晚餐的小护士回来了，从小护士手里推过餐车，程风挥挥手让她先回去了。

“吃饭吧。”

邵璟琛转头，看见睡了一整天的程风，给宋柯掖掖被角：“睡醒了，辛苦你了。”

程风嘴角抽了抽，真难得，师兄居然跟他说辛苦，这算不算是在感谢他？不过他可得意不起来，也没敢趁火打劫要求放假，因为待会儿指不定邵璟琛就得把他抽筋扒皮了。

重新检查了一下宋柯现在的身体各项指标，程风微微皱眉坐到一边不说话了，只是推了推餐车：“你们两个先吃饭吧，吃完了去洗个澡睡一觉，我在这帮你们守着，不会有事的。”

邵璟琛和亓烺一左一右坐在宋柯床边跟两个柱子似的，就是不挪窝儿：“不用，他什么时候会醒？”

程风头皮开始发麻，这话要让他怎么说，说他也不知道？宋柯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什么时候醒他也不清楚，或者说……会不会醒都是个未知数？

倒不是说宋柯会变成植物人，而是因为宋柯现在的情况随时都可能突然再次出现强烈的排斥反应，送命是随时的。

如果实话实说了，程风敢拿自己的脑袋和宝贵的小弟弟来发誓，那两只不但会掐死他，还会掀了整个医院。

程风抹把脸，侧过头盯着宋柯床头上的一堆仪器：“这个……暂时还不清楚，他的身体底子有点弱，估计暂时……不会醒。”

撑住额头的手轻微的抖着，程风不着痕迹的把手放下，眼角扫了邵璟琛一眼，不过邵璟琛两只眼睛死死黏在昏睡的宋柯身上，压根就没注意到程风的小动作。

劝不动那两只，程风最后只好自己退出来了，出了病房以后，程风劫后余生的把手心里的冷汗在医师袍上擦了擦，他这辈子还没这么紧张过，刚才在邵璟琛面前撒谎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是平时的邵璟琛，自己根本就瞒不过去，毕竟邵璟琛也是个医生，不但是，而且还是个很牛叉的医生，刚才邵璟琛一门心思扑在宋柯身上，自己说什么估计他压根儿就没怎么往心里去。

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邵璟琛早晚会发现不寻常，想到这里，程风的脑袋就大了。

想也没用，程风耷拉着肩膀准备去看看老师，昨天的手术实在是惊险，也不知道老师傅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刚转过墙角，眼角突兀扫到的人影吓了程风一跳，抬头看居然是任远。

程风皱眉，这个任远对宋柯的关心怎么看都觉得不同寻常，不会是想在亓烺和邵璟琛两个人之间再插一脚吧，他可不觉得那俩只会允许第三个人对他们家的宝贝有非分之想，即便是任远。别说是任远，即便是任顷，那两个人也会正面对上，哪怕是堵上三家的势力。

看了任远一眼，程风继续往前走，他没、课没打算和自家师兄的潜在情敌说话。但是任远显然不这么想。

“他的情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程风脊背一僵，因为任远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什么意思，任先生是在怀疑我和老师的医术和医德？”

任远定定的看了程风一会儿：“我没有那个意思，有时候隐瞒比实话善意的多，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是我想听实话，你应该知道，这种事瞒不了多久。”

程风脸色一白，他当然知道瞒不了多久！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话音里居然不自觉的带了点无能为力的懊恼，程风是不甘心的，他一直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也看惯了生死，他知道医生不是万能的，但是在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病症的时候，还是会懊恼自己的没用，尤其这人还是自己师兄最为重要的人。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宋柯的情况很不好了？”

程风瞪眼，自己居然一时大意被这只老狐狸给绕了进去。

任远低下头疲惫的捏了捏眉头，淡淡的说：“我知道了，还请……你们尽量救他……”

望着任远走出医院的落寞身影，程风狠狠皱起了眉。

而站在医院门口的任远，抬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戴上墨镜后顺后把一只紧紧攥在手里的一张小小的纸条扔进了垃圾桶里，那是他在手术室门口的角落里捡到的。

该来的总会来，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第14章： 我要见他

宋柯的情况在他清醒之前出现了几次很吓人的排斥反应，瞒是肯定瞒不住了，但是亓烺和邵璟琛的反应却出乎程风的意料。

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暴怒牵连，而是很安静的守在宋柯身边一步都不离，哪怕是进手术室的时候。

或许是宋柯病危时，两个人没有心情和精力去追究那些有的没的吧……

程风非常的确定，宋柯绝对是医院的克星，是他的煞星，他干一辈子医生估计也不会这么累，压力这么大，好在的是宋柯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下来了，不然他的命也会搭上去。

再一次从精疲力竭中恢复过来的时候，程风颇有一种荆柯刺秦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感，他在等邵璟琛和亓烺的兴师问罪。

但是更出乎他的意料是，没有兴师问罪，邵璟琛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沙哑着嗓音说了句“谢谢”。

惊得程风三魂六魄都飘走了一半，这是怎么了？！

看着亓烺和邵璟琛憔悴的脸色和满眼的血丝，程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期间任远来过一次，单独和亓烺和邵璟琛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任远嘴角有淤青，三天后，宋柯醒了。

守在病床前这么多天的亓烺和邵璟琛喜极而泣，紧紧抓着宋柯的手湿了眼眶，站在病房外面的程风被这一幕震惊到痴呆，这三个人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意外，让他震惊，亓烺和邵璟琛……竟然会……哭……

本来打算进去的程风转了个身，倚在病房外的墙上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突然觉得有点累，有点空，这么多天看着那三个人相处的一点一滴，他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似乎是白活了，游走在万花丛中，百草之间，红颜或是蓝颜知己都已经数都数不过来了，但是真正能够填满他的心房那个人究竟在哪里……

今天没有手术，宋柯情况也稳定了，虽然不能翘班，但是偷偷懒还是可以的，微微勾起嘴角，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去逗逗那只张牙舞爪装狐狸的小猫。

于是乎，在某年某月某日的下午，来探班的一位病人家属大吼着要投诉医院的第一把手程风程大医生，至于投诉内容，咳，这位自称K的病人家属据说要投诉程大医生“性骚扰”……

而病房里的三个人，也是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亓烺和邵璟琛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当初同意宋柯来做手术，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在等待的这些日子里，心里又是怎样的煎熬，如果……如果宋柯真的醒不过来，估计他们两个会恨的杀了自己，跟宋柯一起走了，将来投胎的时候一起投胎，过孟婆桥不喝孟婆汤，下辈子一定要早早的找到他，守着他一辈子。

还好还好，宋柯醒了。

躺在病床上的宋柯半睁着眼睛，呼吸间刀口还有些疼，手上是一左一右亓烺和邵璟琛炙热的体温，微微张了张嘴，宋柯想说话，却觉得嗓子发干。

邵璟琛拿了棉棒给他一点一点的润湿嘴唇：“柯柯现在还不能喝水，忍一忍。”

抿了抿唇，宋柯闭上眼睛缓慢的调整了一下呼吸，睁大了眼睛望向天花板，沙哑着嗓子开口说话：“我要见大叔。”

亓烺和邵璟琛的手一僵，随后叹了口气：“柯柯是不是……想知道关于天姐的事。”

宋柯现在没有转头的力气，只是微微转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一边的亓烺。

亓烺叹口气，摸了摸宋柯的额头：“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几天，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就带他来见你。”

“现在……就……见他。”

宋柯有些激动，他以为亓烺只是在忽悠他。

“柯柯别激动。”

邵璟琛赶忙按住想要挣动的宋柯：“不骗你，就算你要问他，也要等你精神好一点，像你现在说话都费力，能问出什么来。”

宋柯呼吸急促的看向邵璟琛，眼睛里写着：“真的？”

轻轻拍了拍宋柯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邵璟琛保证：“真的，我保证。”

第15章：手心手背都是肉

天很蓝，风很轻，太阳很暖。

任远进来的时候宋柯正半倚在病床上扭头看窗外的树和那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坪，除了脸色还有点苍白，身体有些消瘦之外，任远倒觉的他精神还不错。

风轻轻卷动着窗边的纱帘飞舞。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宋柯脸上，就像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跳舞一样。

病房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儿，任远站在门边，脚上似乎灌了铅，他不想往前走，也不想打扰宋柯。

对宋柯的关心不是假的，所以他才不愿意去面对宋柯的责问，文晴天在宋柯心里什么地位，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这一步迈出去，宋柯以后或许就会把他当成仇人，光是想想，他心里就觉得闷得慌。

宋柯早就知道任远来了，只是不想说话，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开口就责问他是不是他杀了天姐？

然后呢，如果大叔承认了，自己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其实一转眼已经五年多过去了，过去的很多事情在宋柯自己看来都有点梦幻的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病房里很安静，只听得到外面的鸟鸣声。

最后还是任远打破了这片祥和却又压抑的安静，静静的站到宋柯的窗前：“一直扭着头往外面看，脖子不累吗。”

宋柯转过头来，只看了任远一眼，就垂下了头，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攥住，直到指骨发白。

任远算是了解宋柯的性格，所以率先开了口：“想问什么就说吧，一个大男人没必要扭扭捏捏的装模作样。”

宋柯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慢慢的抬起头看向任远：“那好，我问你，你认识文晴天吗？”

“不认识。”

“你撒谎！”

“我为什么要撒谎，。”

“因为……”

宋柯说不出话了，他的确找不出任远对他撒谎的理由来。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但我知道她是文家的大小姐，还知道……你以前叫她天姐。”

宋柯睁大了眼睛看他。

任远摸出烟来，刚点上，像是想起了什么，拽了张纸巾铺在窗台上摁灭了烟头，把刚吸进口的烟圈吐向窗外。

“如果你是想问文晴天是不是我杀的，那么我告诉你，是我杀的。”

宋柯的眼睛又张大了一圈儿，慢慢的氤氲出一片水汽：“大叔……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如果现在她没死，那么死的就是我。”

“可是你明明说你不认识她！不认识就应该无冤无仇，那你为什么要杀她！”

任远转头冷冷的看向宋柯，随后冷笑：“真幼稚，看来你只知道是我杀了文晴天，却不知道是怎么杀的。而且，谁告诉你无冤无仇就不能杀人了？”

“任远！”

任远有些烦躁的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警匪向来不对头，我是什么身份你应该早就知道，谁让她当初脑残的要冲上来替那个警察挡那一枪。”

宋柯不说话了，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掉落在被子上的“啪嗒啪嗒”声分外的清晰：“为什么是你杀了天姐……”

“是我杀的又怎样。”

“为什么是你杀了天姐……为什么是你杀了天姐……为什么是你杀了天姐！”

宋柯的情绪显然激动了起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抓任远的衣领，任远怕他撕裂了自己的刀口，不着痕迹的俯身到宋柯面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夜色里呆了这么久，不要告诉我你还是什么世故人心都不懂，JE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