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觉得这样很丑，怕别人见到？”杨晨笑道，“你又不是女孩子。”

张铭郁闷地躺好，他不喜欢杨晨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并不是因为这样很丑，而是因为，他不适应自己以弱势的形象现在杨晨面前。

“我巴不得我是女的。”张铭叹气道。

“如果你是女的，我们的关系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好，我不喜欢女生在我面前太强势。”

杨晨的话让张铭想起，他第一次和女朋友吵架似乎就是这个原因，他不喜欢她什么事情都替自己考虑好，让他按照她想的来。

“那男的呢？当然，我说的是普通朋友或者好朋友。”张铭忍不住问道。

“也不喜欢。”杨晨很坦率。

张铭开始反省，是不是他对杨晨的未来设定太多，以至于杨晨产生逆反心理，不愿意按照自己想的来。

他差点忘了，眼前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可是正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少年。

“你帮我冰着吧，我想睡会。”张铭伸手把毛巾递到杨晨手中。

“恩。”杨晨拿着毛巾，怕集中在一个地方过于冰冷，就小心的挪着位置，让张铭更舒服一些。

感受着杨晨的温柔，闭上眼睛的张铭再也睡不着。

“小晨，帮我拿份报纸。”张铭单手撑着身体坐起来，把枕头塞在背后。

“好。”杨晨从一沓报纸中随手抽出一份，递到张铭手中。

“还好不是娱乐报纸。”张铭翻过一页，在看到报纸上内容后，迅速翻了过去，“小晨，去街上帮我买碗粥，我饿了。”

“中午没吃饭？”杨晨站起来。

“恩。”

杨晨离开后，张铭把报纸翻到刚才那页，认真看着每一个字，眉头越皱越紧。

40.出租事件（五）

在南遥看来，犯病的张铭一定会把杨晨留在医院，直到下午再和他一起回小区，把搬到隔壁的杨晨拐到自己家中和他一起住。但事实是，南遥玩了一天回家时，只看到张铭一个人。

“你怎么忍心放杨晨回去？”南遥拿着盘，走到电脑跟前，看到张铭坐在那里看他和杨晨以前的照片。

“这里不是他该住的地方。”张铭翻着照片，速度奇慢，一页接一页的看着。

“要不是你的语气很好，我会以为你很讨厌他。”南遥弯腰插上盘，“先让我用电脑发一下文。”

“恩。”张铭关了窗口，拔出移动硬盘，一个人坐在床上，“你真的觉得，小晨喜欢我？”

南遥转头一笑：“我说他喜欢你，你会信吗？”

张铭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点上火。不管杨晨怎么想，未来的事情，只能按照他想的来做。即使杨晨会恨他，他还是会那样做。

“不要抽烟了。”南遥皱起眉头，不满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嫌弃烟味？”张铭夹着烟说道。

“我是觉得你肿着脸抽烟的样子很奇怪。”南遥抱怨着。

张铭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在担心我的身体。”

“担心你的人，进门了。”南遥说完专心看着电脑屏幕。

书房门开着，不难听到客厅开门的声音，想必刚才开门的杨晨此刻已经快走到书房。不知道他刚才和南遥说的话，杨晨听到多少。

“怎么屋子里一股烟味。”杨晨端着一个大点的白瓷碗，走进书房。

“当然是张铭在抽。”南遥应声道。

杨晨把粥放在桌子上，走到张铭身边伸出手，张铭抽出一根烟放在杨晨手里，拿起打火机准备点火。

“你是故意的？”杨晨把张铭手里的烟抽走，放入烟灰缸里按灭，那根没有抽过的烟，被他弄成两节。

张铭笑了笑，继续拿出一根，杨晨先他一步拿走打火机。

看到绿色的界面，杨晨问道：“南遥，你发完了吗？”

南遥利落地点了发表：“恩，发完了，那我先出去啦。”杨晨不会无缘无故问她的文发了没，他这么问，肯定是想等她离开后，给张铭说什么。

“你怎么回事？从下午起就有些不对劲。”准确的说，是从他买粥回来，张铭的表情就不对头了。面对大汗淋漓的杨晨只说了句谢谢，在他放下粥后，就催他离开。

“是你没办法管的事。”

“什么事？你说出来才能知道我是否能管。”杨晨不习惯在张铭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皱眉、急躁、不安、以及莫名的伤感。

“小晨，试一试吧。”张铭拉起他的手，“试试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我不是同性恋。”不忍说出我不会喜欢上你，杨晨选了一个比较不伤人的说法。

“喜欢上我不代表你就是同性恋。”张铭的手渐渐握紧。

“我敬你如兄长，却不会喜欢上你。”杨晨说道。

张铭怔了怔，说道：“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都不会喜欢我？”

杨晨想了想，点点头。

他不会喜欢上张铭的，他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张铭拿起桌子上的粥，放到杨晨手中：“那以后，别再对我这么好。没见过哪个弟弟对哥哥这么好，在对方有手有脚可以做饭的情况下亲自过来送粥。”

看着张铭微微消肿的脸，听着他刻薄的语气，杨晨突然有些不适应。

“我只是担心你。”杨晨窘迫道。

“担心归担心，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过，会让别人误会。”张铭眼神复杂，语气冰冷。

杨晨吃惊地长大了嘴：“我对你的关心，让你误以为我喜欢你？”

好一个误以为。

张铭点点头：“让我觉得你很喜欢我。”

张铭加重后面几个字的语气。

“粥你带回去吧。”见杨晨不再说话，张铭如此说道。

“你喝了粥我再走。”杨晨拿着碗坐在床上，固执地不愿离开。

张铭瞥了粥一眼：“我不喜欢喝花生太多、豆子太多的粥。”

杨晨垂下头，把碗里的花生和豆子都挑出来，一粒粒吃下去：“这样就没有花生和豆子。”

红红的米粥里没有豆子，在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十分柔滑可口。

杨晨试探着，舀了一勺递到张铭嘴边。

“我自己喝。”张铭快速接过白瓷碗和勺子，快速喝着粥，所有的情绪都随着粥一起涌进身体，沉寂下去，“我喝完了，你走吧。”

“我今天看书的时候发现有些知识不是特别懂，可以把书带过来问你吗？”他学的很快，那些书看一两遍就吃透了，而这些话，不由得就从嘴中滑了出来。

“那些东西都很好懂，如果你看不会，也就没能力成为一个律师。”张铭拒绝了杨晨的接近。

“我走了。”杨晨拿着碗走出书房。

杨晨走后，南遥再次进了书房：“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他对你的喜欢从行动力都可以看出来，只是暂时无法接受男人之间像恋人般接触，你为什么要逼他？慢慢来不是很好吗？”

“我有我自己的考量。”张铭揉着脸颊，眼神中满是温柔，“杨晨熬得粥，很好喝。”

“神经病！”南遥气得打了他一下，重重坐在床上。

“她回来了。”张铭突然说道，“我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小晨成为我的恋人，我将他护着，远离那些人；二是小晨和我分开，他一个人去别处住，把他们见面的概率减少为零。”

“你怎么确定她回来后要找小晨？”南遥问道，“难道她还爱着小晨，会让痊愈的小晨再和她在一起？对于杨晨来说，女人的魅力的确比你大。”

想起报纸上的内容，张铭笃定道：“她要的，不只是小晨。”

不确定杨晨是否真的不会喜欢上他，他是不会放杨晨一个人离开的。

“张铭，你在赌。”南遥蹙眉道。

“我在拿我和杨晨一辈子的幸福赌。”

所以，他舍不得输。

“好累！”薛凯伸了个懒腰，从冰箱里拿出一桶冰镇红茶，转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才注意到杨晨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发呆。他的身边，还放着一个没有洗过的碗。

“一个人傻坐在这里干什么？”薛凯坐在杨晨身边。

“薛凯，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看见他会很高兴，看不到他会担心，会时时刻刻想和他在一起，把他看的比自己还重要……”

“砰！”

杨晨突然站起来，膝盖碰在餐桌上。

“你不要紧吧？”薛凯扶着杨晨，担心道。

“不要紧，我去洗碗。”杨晨拿着碗，头也不敢回地走向厨房。

41.难言之欲（一）

看见他会很高兴

每次张铭来小区接他的时候，他都会很高兴，两个人坐在车里聊着一天里的事情，他听张铭讲事务所的趣事，张铭给他解答一些学习上的疑惑。

看不到他会担心

不止是看不到张铭的时候会担心，只要张铭心情不好，他心里都不舒服，会想问他为什么不高兴，想知道怎样才能让他高兴起来。可是那时候，能让张铭开心的，通常只有来自“傻杨晨”的拥抱和牵手，自己最排斥的，同性恋人的亲密接触。

会时时刻刻想和他在一起。

杨晨有时候会想以后的生活，他就在张铭的律师事务所上班，两人一起上下班，讨论工作上的事情。甚至有时候，他和张铭作为对立两方的律师，在法庭上争辩。

把他看的比自己还重要。

来到未来以后，张铭和杨宋几乎是支撑他的全部精神力量，不知不觉中，张铭在他心里的分量已经越来越重。不仅仅是一个关系很好的兄弟，那种感情，比兄弟深厚很多。深厚到他差点侵犯自己后，还是不愿意和他断绝关系。很容易想象，如果亲他、那样对他的人不是张铭，后果绝对不是断绝关系那么简单

这些一切，就是别人所谓的恋人中的喜欢？。

他一直固执地以为那是深厚的兄弟情谊。

水哗哗地流着，杨晨失神地站在一旁，开始懊悔他刚才的行为。他或许应该站在那里把薛凯的话听完，等了解到所有喜欢的表现后再对他现在的感情下结论，说不定他后来所说的，能够否定，可以否定他对张铭的喜欢。那样一来，他就不会如此忐忑，犹如坠落在永无阳光的黑暗之地。

我喜欢的，是傻了的杨晨。

想起这句话，杨晨不由苦笑，就算他现在发觉他喜欢张铭又怎样，张铭喜欢的人，并不是他。他曾经对自己的好，那些超出兄弟的感情，都是给予另一个人的。但是，张铭问他，能不能试着喜欢他。而现在，他发现他已经喜欢上张铭了。

“你在瞎想什么！”杨晨气愤地拍着头，喜欢上一个男人已经错了，他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洗了碗后，杨晨打起精神去听写杨宋的生字，在杨宋洗澡的时候，杨晨将刘璃哄到沙发边，陪她看动画片。刘媛在酒吧弹琴，很晚才能回来，她拜托过杨晨和薛凯，帮她照顾刘璃到她下班回来。薛凯此时正在卧室里打游戏，客厅里便只剩下他和刘璃两个人。

“杨叔叔，喜羊羊好聪明，和杨宋哥哥一样聪明。”刘璃对着电视开心笑着，讨好地扯扯杨晨的袖子

“杨宋像喜羊羊？”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杨晨开始打量那个精灵古怪的喜羊羊。

“对呀，杨宋哥哥会写好多我不认识的字。”

小孩子就是单纯，会的比自己多了就是聪明，就是厉害。杨晨记得他小时候，曾经很崇拜比他大一岁的张铭。明明两人的差距只有一岁，张铭却一直比他高很多，会的更多。在不懂事的那段时光中，有人夸张铭聪明的时候，他总会撇撇嘴不高兴地说，我长大肯定比他强。而从什么时候起，面对那种情况会淡淡一笑，然后加把劲努力超过他？想起他和张铭上了同一所大学，学的一样的专业，杨晨不禁怀疑，他报那所大学和法律专业的初衷，是不是想追随张铭的脚步，继续以前没有分出胜负的比赛

“刘璃，你最喜欢里面的谁？”发觉刘璃一直睁大眼睛看着他，杨晨问道。

刘璃眼成弯月，欢喜道：“我最喜欢懒羊羊了！”

“头上顶着一坨大便，还不爱洗澡的懒羊。”杨宋穿着睡衣出现在茶几旁，手里拿着毛巾，随意擦着一头湿发

全中了！

刘璃委屈地看了看杨晨，可怜兮兮地望着杨宋：“懒羊羊哪里不好了，所有羊中，最他的零食多。多到他可以不停地吃，吃完就还可以睡。”

“所以说，你就是一个吃货。”杨宋擦着头坐在沙发上，位置离刘璃有些远。

刘璃天真地看着杨宋：“吃货是什么？可以吃吗？”

她站起来啪啪啪奔到杨宋身边，手撑在他腿边，仰着小脑袋看着杨宋，大有你不好好说我就不走的架势：“快点告诉我嘛。”

“你还是快点吃零食吧。”杨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薯片袋子，塞在刘璃怀中。

杨晨突然觉得，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有当年他和张铭的影子。当然，当年的他没有刘璃这么黏人和傻气，而张铭，也不似杨宋这般冷淡，每次在他问问题的时候，张铭都高兴地引导他，和他一起找答案。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会，我教你这样的答案。

第二天一大早，杨晨一睁眼就拨通了南遥的电话，把她从睡眠中吵醒。

“我说姐姐，我熬了一夜，身体刚碰到床，你的电话就来了。”南遥口齿不清，杨晨听的有些费力

“我是杨晨。”

独特的、清冷的嗓音让南遥在早上六点多打了个激灵：“你找我什么事？”

两家只隔着一道墙，真不知道杨晨打来这个电话是要干嘛，如果要说什么事情，直接敲门不就行了？

“这几天好好照顾张铭。”

杨晨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挂掉电话，留下南遥一个人傻愣在床上。

“这是什么意思？”

她蒙头大睡

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杨晨从来不是如此鲁莽的人，面对感情，他更是小心翼翼。经过昨晚的思考，他确定他是有一些喜欢张铭，但具体那些喜欢有多少，喜欢到什么程度，能持续多久，他并不清楚。在确定这些不确定因素之前，杨晨决定先不和张铭有过多接触，毕竟这是同性恋情，又牵扯到自己下半辈子的生活，在不确定他是否能持续到最后的情况下，没有做好所有准备的前提下，杨晨会当做他对张铭没感觉

但也只是当做没感觉。

他所做的准备，在开门看到张铭的刹那，差点尽数忘记。

“我那边的米用完了，你这里有没有熬好的热粥？”张铭带着口罩站在那里，眉眼间，看起来很憔悴

“有。”杨晨应了一声，从鞋柜里拿出张铭的拖鞋。

刘媛和刘璃已经吃过早饭，此时正在她们的房间里呆着，餐桌旁，只坐着薛凯和杨宋两人。

“张爸爸，你怎么了？”杨宋有些担心。

张铭拿下口罩：“牙疼的毛病又犯了。”

杨宋走到他身边，轻轻碰碰张铭的脸颊：“肿的好厉害，痛不痛？”

“没事，已经习惯了。”张铭扯出一个笑容，揉揉杨宋的头发，示意他坐下来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