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生气,凯勒曼抱起小吉森,怒气冲冲地往韦尔奇的房子奔去。
远远便看到乐斯站在房子门口,凯勒曼黑着脸问,“韦尔奇呢?”
生了孩子的乐斯腰肢更细,但不知为什么,身体却是浮肿的,连带着精神也总带着股恹恹的感觉。他伸手抱过吉森,朝凯勒曼笑了下,“进来说吧,你今天还没好好吃饭吧,吉森跟其他小兽人一样很调皮。”
“韦尔奇去哪了?”看着摇摇晃晃的乐斯,凯勒曼连忙伸手扶了把,“还是我来抱吉森吧,你身体一直都没有恢复好,祭师有没有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乐斯摇摇头,“蚁后生产后有一阵子都是这样子,过了春就恢复地差不多了。”
“那就好,韦尔奇心不是很细,也没有好好照顾你,天都快黑了,还不回来。”凯勒曼埋怨道,心里聚集的焦躁之气愈来愈重,脖颈间的毛全竖起来,鼻子皱在一起,露出獠牙来,把抱在怀里的吉森吓得连连尖叫。
“别怕别怕。”凯勒曼连忙平静了下心情,低下脑袋去哄小熊崽,边哄边看向房门口,眉毛不由自主地聚在一起,“韦尔奇到底到哪去找东西吃了?不会又跑去偷桑毛甜浆了吧?都当阿爹了怎么什么都还不操心?”
乐斯看了凯勒曼一眼,转身进了隔壁的房子,不一会端着煮好的晚饭出来,看着凯勒曼一边哄熊崽一边皱眉看向门外,静静站了会,开口道,“不用等了,他不回来的。”
呃,什么?
正暗自压抑着自己焦躁情绪的凯勒曼愣了下,“他不回来?什么叫他不回来?”
“韦尔奇今天早上已经出发了,”乐斯将食物递了一份,放在凯勒曼面前 “他去找阿帕契了!”
“什么!”凯勒曼“嗵”地起身,“什么时候去的?”
“知道阿帕契失踪后,韦尔奇就打算自己去找了,今天早上去你那里大概是要给你说一声。看来他最后没有告诉你。”
“他现在怎么能去?”凯勒曼大惊,“他现在有伴侣有孩子,怎么能随便外出?拉坎冬神,拉坎冬神,乐斯,你怎么能让他出去呢?他走了,谁来照顾你跟孩子?”
乐斯咳嗽了两声,“不是有你吗,凯勒曼。”
凯勒曼沉寂了一下,然后爆发,“怎么你们什么事都让我来照顾!就不能自己做吗?”月熊生气地大叫着,“这样我怎么去找阿帕契,韦尔奇那个脑子被兽人骗了都不知道。”
乐斯喝了口汤,抬起头,对着凯勒曼的眼睛慢慢说,“你别不高兴,凯勒曼,月熊的体型小,在外面很容易被袭击,万一你也出了什么事,韦尔奇会连哥哥和弟弟都失去。”
“如果是韦尔奇的话,本来就没有什么兽人跟野兽会轻易去招惹加斯拉熊兽人,而且之前韦乐奇和我曾经在外面游荡过一段时间,对外面的危险比你清楚多了。他去找阿帕契,会让我们放心很多。”
凯勒曼嘴巴“呼哧呼哧”喘着气,它狠狠地盯着乐斯。
乐斯咳了几声,继续说道,“你以为只有你一个在担心阿帕契吗,不是,我在担心,韦尔奇也在担心,虽然他脑袋有点傻,总是大大咧咧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缺根筋,有时甚至分不清事情轻重,但他对阿帕契的担心并不比你少。”
“你大概不知道,韦尔奇知道阿帕契失踪的消息后,跑到族长那里大吵了一架,弄得族长哭笑不得。最后,他回来告诉我,他要去找阿帕契。”
“你就答应了他?”
“怎么不答应,阿帕契是你们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韦尔奇的做法又没有错。吃饭吧。”
凯勒曼坐下,低头沉思。
乐斯劝道,“你放心,韦尔奇会跟双王他们汇合,一起去找阿帕契的。而且他说过会让流浪的兽人帮忙带消息给部落的。”
“是吗?但愿他不要忘了。”
“不会的。韦尔奇在自己认真的事情上记性从来都是一等一的好。做哥哥的不是很清楚吗。”
凯勒曼抬头勉强一笑。
“所以,凯勒曼,留下来照顾我们吧。对不起,因为我现在的身体确实没办法活动,要不然,我也会跟你们一起去找阿帕契的。”
“其实你也很担心韦尔奇吧。”
“是啊,”乐斯手顿了一下,“不过,比起阿帕契来说,韦尔奇可是皮厚肉糙,不用担心太多。”
“希望他没出什么事。“
“是呀,希望他们都没什么事。”
从韦尔奇房子回来的路上,凯勒曼被截在了半路,昔日围在阿爸脚下打转的小狮子霍珀已经完全长成了挺拔的青年,他金栗色的眼睛里纠结着血丝,表情小心翼翼,仿佛一脚踏在了悬崖外:
“凯勒曼叔叔,听说,阿帕契失踪了?”
凯勒曼点点头。
“到底出了什么事?阿帕契,阿帕契不是和双王在一起吗?”霍珀喊道。
凯勒曼简略地将事情讲了一遍,霍珀一直低着头,拳头攥得紧紧地,颌边的咬肌鼓起来,他突然“噌”地转身,郑重地对凯勒曼半弯下腰,“凯勒曼叔叔,请你照顾我阿爹一段时间,我要去找阿帕契。”
凯勒曼吃了一惊,“谢谢,霍珀。韦尔奇已经出去找他了。”
霍珀攥着拳头,脸有些涨红,“凯勒曼叔叔,虽然现在说这样的事可能有些过早,也有些不是时候,可是我还是想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我喜欢,喜欢阿帕契。”
霍珀仰起头,看着凯勒曼,“我喜欢阿帕契,一直想和他结为伴侣。虽然,虽然你现在可能会讨厌我说这种话,可是我还是要说出来。我想和阿帕契在一起,想照顾他,想和他一直到老了动不了也在一起,想看他的笑容一直到自己闭上眼睛。”
“集盛阿帕契被带走的时候,”霍珀闭上眼睛,“我心里真地很生气,生气双王为什么要带走阿帕契,生气你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他,如果是我的话,就算是不能反抗双王的力量,我也会跟阿帕契在一起。你可能会觉得我说出这些话太看高自己,可是如果当初真的我跟着去了集盛的话,绝不会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让他一个雌兽在外流浪。”
霍珀睁开眼睛,金栗色的眼珠子因为泪水和痛苦的洗刷而发亮,他挺直着腰杆对凯勒曼说,“我再也不想发生集盛时的事,再也不想见不到阿帕契,所以凯勒曼叔叔,我会向阿爹说明,希望您能帮忙照顾下阿爹。请让我去,我一定会带回阿帕契的。”他咬了下嘴唇,闷闷出声,“不管生死。”
凯勒曼看了霍珀一会,阿帕契为什么被双王带走的原因,拉坎冬部落里的族人并不知道多少。如果不幸,阿帕契喜欢上了那只奇怪的双王儿子怎么办?如果更不幸,阿帕契失去了生命怎么办?
多一个兽人,总是多一份希望。
而且,知道阿帕契失踪后,有很多小时候喜欢阿帕契的兽人来安慰月熊,说要出去寻找阿帕契,但语气这样坚定的,却只有眼前的这个。
凯勒曼认真地看了会霍珀,点头应道,“好。”
加斯拉熊在路上一阵狂奔,巨大的脚掌踏得大地生尘,它一边跑一边咆哮道,“双王,双王,你们在哪里?在哪里?”
没过多久,阿帕契的大名便在瓦美尔草原上传开。
某种程度上而言,他成了瓦美尔草原双王一生中唯一的污点。
61、口下留人
阿帕契开始了好像原始人般才刚刚直立的森林生活。
仅仅过了三天,他便在河边喝水时惹怒了一批像猪一样但有着长鼻子的生物。为了填饱填好肚子,阿帕性用草绳将一只看起来体型非常合适携带的长鼻子猪绊倒捆住,提溜到肩上开跑,猪那尖厉的尖叫顿时引来了如同大象一样的长鼻子猪群落。
“靠,原来你还未成年啊。”阿帕契大叫着将猎物往地上一扔,飞快地爬到附近的树上去了,在树上忍饥挨饿了两天两夜,那群长鼻子猪群落才从河边向北迁移离去。
爬下树后,阿帕契在河里扎了几尾鱼吃了。他一路沿着河流下游走去,在草丛茂盛的滩涂里悄悄埋伏着,偷了两颗大鸟蛋,正欢快地琢磨着到底是煮了还是煎了的时候,脑袋就毫不客气地被啄了一下,四只尖利的爪子带着呼啸的风向他门面招呼去,阿帕契往河里一跳,沉下去,结果鸟毫不客气地也钻到水里面,最后他躲在一个树洞里才勉强逃过了鸟父母的攻击。
森林里有各种各样的奇怪的生物,非常危险。
比如某次,阿帕契醒来,发现一只浑身长满白色斑点的巨兽正狠狠撞击着他睡觉时躺着的那棵树,巨兽撞击的力道让他根本无法逃走,只能抱着树忍受着颠簸,树倒了,巨兽扑上来,阿帕契吓得闭上眼睛只念叨“吾命休矣”,等了半天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睁开眼后,才发现巨兽一边伸出舌头卷着树上的叶子,一边以一种敌视的眼光看着他。
娘哟,吃个饭,要不要这么辛苦这么吓人啊。
撞了一天一夜的树啊。
比如,刚开始的时候阿帕契因为睡在树上很不安稳,于是便找了个山洞,结果睡到半夜的时候一翻身,一手黏糊糊的感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瞬间石化,十几条肥嘟嘟白胖胖圆滚滚的虫子正“呼哧呼哧”地在他身边做着运动,阿帕契浑身鸡皮疙瘩全起来了,他紧紧地贴在石头上一动也不敢动,第二天太阳一升起,便长嚎着带着两眼圈跑出去从此对山洞表示自己再也不想进入。
比如,有天阿帕契正好好地在悬崖下走路,确定自己没有抓人家幼崽、偷人家小蛋、烤人家后腿,一阵暴风忽然从天空降下,阿帕契一愣,整个人已经被提到了半空,他回头一望,天,两只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随后他便被扔进石壁上的一个树枝搭成的窝里,跟着四个小鸟滚在了一起,手里被迫塞进N条绿油油的虫子。阿帕契嘴角抽着筋,将虫子塞进了叫得人脑瓜子疼的鸟兄鸟弟嘴里,最后带着一身鸟毛从窝里灰溜溜爬走。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阿帕契可选择的食物也越来越多。经过一段可以说是艰苦的丛林生活,阿帕契认识了不少动物,也知道哪些是不能招惹的,那些是好欺负的。偶尔抓不到猎物的时候,他找些植物充饥,这时侯阿帕契就会由衷地感谢祭师教给他的知识,顺便感慨一下自己去学医术的先见之明。
不会中毒,不会饿死啊!
幸运的是,迄今为止,阿帕契一直没有遇到过大型的猛兽。他推断只有两种可能,一种,这附近有部落,他正处于一个部落的警备圈之内,兽人们把周围的野兽清空了。一种,是这片林子里只有一头或几头大型食肉猛兽,只不过因为领地广,所以野兽王们是流动性的,目前幸运的他还没有碰上。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虽然微乎其微,那就是,他头上现在带着的头骨的原主人,也是个猛兽,所以死之后,依然以骨头的气味震慑着其他野兽。
如果是第一种最好,如果是第二种最麻烦,要知道,一片领地里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野兽通常也意味着凶猛,以及难以逃脱。
在用来探路的树枝上划了三十二道横线,阿帕契觉得自己快疯了,长时间遇不到一个人影,听不到一个声音,虽然无数次尝试过用草绳养只板牙兔子当宠物,可是生性自由的野兔们往往第二天就逃脱,紧接着就进了笑眯着眼睛的主人的肚子。
阿帕契还是寂寞地一个人走在路上。
这天,他弯下腰洗脸,看到河里有小鱼游来游去,一时兴起便空手去抓,“噼哩叭啦”弄得水花四溅好不痛快。突然一阵风冲过来,阿帕契刚转了个头,便看见一个巨大的灰色动物从身后扑来,张开的嘴巴里,长长的獠牙在初夏的太阳下闪着森森寒光。
“啊!”被冲到水里的阿帕契痛叫出来,有东西在他肩膀狠狠地咬了一下。
水花落回河里后,阿帕契才看清扑倒他的是一只巨大在的灰狼。它正以奇怪而思索的眼光看着他,打量着他头上的动物头骨,然后张大它的嘴巴,直接朝咬上他的喉咙。
阿帕契被咬得不能说话,稍微一动弹,便能感觉到那抵着咽喉的四颗牙齿要穿透他的皮肤。但是,太疼了,肩膀上的伤口那里不停地有东西撕咬着,小小地,却很急速。
“疼……”阿帕契忍不住低吟。
灰狼停住,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阿帕契的肩膀,那里,一片血正在水里洇开。
在灰狼过头去后,阿帕契才注意到,在灰狼的脸颊上有两叉的十字伤痕。
这个伤痕好熟悉。
阿帕契想,看着灰狼琢磨的眼睛,他的脑袋突然“咣当”一响,在灰狼咬住他脖颈开始用力时,用全身的力气大喊,“沃夫叔叔,口下留人啊!”
灰狼一惊,抬头,阿帕契用力摘掉头上的动物头骨,“我是阿帕契,沃夫叔叔。”
“你怎么在这?”沃夫显然大吃一惊。
阿帕契被肩头的伤弄得已经语不成句,“快把……把我拉起来!”
沃夫化成人形,连忙抱起阿帕契,“是河里的齿鱼咬的,你忍着点,叔叔马上去找草药。”
绿色的草药糊上来时,阿帕契的脸已经发白,他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一手的汗。
红色的血跟绿色的草药混在一起,很快就成了一大团棕色。
“你怎么在这里?凯勒曼呢?”沃夫皱眉问。
这事说来话长,阿帕契笑了一下,“你呢,沃夫叔叔。”
“先说你,怎么回事?小雌兽怎么能离家这么远?”
“这得从集盛说起啊,”阿帕契调整了下姿势,叹口气,整理着自己的思绪,突然怪笑道,“沃夫叔叔,你想知道,森格叔叔参加集盛时是什么情况不?”
“他去参加集盛了?”沃夫边转着手上的烤鱼,边斜着眼睛看阿帕契。
阿帕契被狼族那特有的下斜三白眼一瞪,登时不敢撒谎,“没有啦,没有,呵呵,呵呵。”
将自己在集盛上被双王带走、后来又与小白失散的事大概说了下。
沃夫皱了下眉,叼着嘴里的草根说,“你可真够倒霉的,一定是平时没有好好向拉坎冬神祈祷。”
阿帕契耸耸肩,“难道你平时都很认真地祈祷吗?”
“那当然。“
阿帕契笑眯眯凑到沃夫面前问,
“喔,祈祷的愿望成真了么?”
沃夫一愣,敲了阿帕契一个响栗,“你说成真了没。”
“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要努力啊。”
“什么?”
“咳,就是伴侣尚未到手,仍然需要加把劲啊。说到这个,为什么你春天刚刚过就走了?”
沃夫沉默了,伸出手只管拔着火堆里的树枝。
阿帕契也沉默了会,觉得别人的事还是不要太掺合了,便转移了话题,开口问道, “沃夫叔叔,现在我们在哪儿?我在林子里走了很久都没有碰到一个部落。”
“当然没有部落了,我们现在在乌阳山的南面。”
“乌阳山?”
“嗯,看你的样子也不知道,也难怪。”沃夫将一只烤好的鱼递给阿帕契,“凯勒曼和韦尔奇是从外面捡来的,不是原本拉坎冬部落的人,自然不知道乌阳山,你肯定也就不知道啦。唔,好香,我的手艺不错吧。”
“嗯。”阿帕契大口大口地咬着,吃了三十多天没有缺盐少调料食物的小雌兽眼睛发亮,“沃夫叔叔,乌阳山为什么没有部落?我看这里动物蛮多的,河流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