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如烟逝 下+番外——天下谁人不识君
天下谁人不识君  发于:2012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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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运剑如风与那几个黑衣人游斗,一面乘隙向屋外放出了一枚讯号烟花。

而这时,又从外面飞掠而来一个带着黝黑铁制面具的黑衣人,身法轻捷独特,正是龙,他几个起落来到了君宇琤

的身边,快速低语了几句。

君宇琤闻言不由得双眉紧蹙,想不到自己竟还是有些低估了风雨楼的力量,杨晋之来得不仅比他想象中要早,而

且突然。

此刻若是凝神细听,已是可以听到一片喊杀声还有兵刃相击声隐隐的从远处传来,应该是发现了杨晋之放出的讯

号,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这个方向移动了过来。

杨晋之想是也知道自己的部众将至,手中剑势凌厉,剑芒倏地暴长,将围攻的几名黑衣人震退数步,拉着狄霖渐

渐移到了门边。

君宇琤一边看着,但整个的心神却还是放在一旁的君宇珩身上,可是他却发现君宇珩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以及

周围一切,因为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狄霖。

“放箭!”就在这一瞬,君宇琤已然是下定了决心。

一声令下,顿时飞矢如雨而下。

“不,住手,快让他们住手!”君宇珩倏地回首,君宇琤第一次在这张总是淡定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脸上,

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慌乱和惊恐,就连那清泠如流水的声音也听得出是在微微的颤抖着。

君宇琤直视着这张有些苍白但却绝美如昔的脸,这本是他不惜一切、梦寐以求的,可就算是此刻与自己近在咫尺

,他却异常悲哀地发现,依然无法在那双深澈如冰泉的眼眸之中看到自己。

君宇琤的眼神蓦地一黯,然后摇摇头,缓慢而决绝,他说不出话来,只因为这一刻正有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

的胸臆间胡乱冲撞着,如果没有爱的话,那么就恨吧,这样,你的眼睛是不是就会注视到我了?

君宇珩立刻从他那深黯阴郁仿佛集结着无底旋涡的眼神之中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心下猛地一沉,不再多说

,而是毫不犹豫地反身向着狄霖那边扑了过去。

君宇琤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不料君宇珩情急之下,竟是被他奋力挣脱了开去。

而那边的杨晋之在这密集的箭雨之中,还要护着功力未复且又身受内伤的狄霖,不觉渐感吃力,突然,他持剑的

臂膀一痛,利矢已是透体而过,原本密不透风的剑势顿时一滞。

君宇珩眼见如此,更是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不料又被一旁的龙拦住,龙正欲出手点向君宇珩的穴道

,却听得君宇珩厉声一喝,“曾子豫,让开!”

此刻纵然是有一道惊天霹雳当头击下,也绝不会让龙有如此的震惊骇然,当下整个人就怔在了那里。

这一声厉喝有如一道猝亮的闪电在君宇琤的脑际一闪而过,但他不及去细想,因为君宇珩已是闪身绕过发怔的龙

,将要扑入到那漫天的箭雨之中去了。

“住手!快住手!”君宇琤的心紧缩成了一团,一边合身扑上,一边连声厉呼。

箭矢接连不断地疾射而来,杨晋之渐渐感到自己中箭的右臂重如灌铅已是无力举起,说时迟那时快,肩腿上又中

了几箭,令他不禁全身冷汗潸潸而下。遥遥听那喊杀声渐近,只要再支撑那么一刻,援兵就会到了,但他知道自

己却已是再也挡不住下一轮而来的箭雨了,不由轻叹一声,突然转过身,将自己整个人都覆在了狄霖的身上。

狄霖一直被杨晋之挡在身后,虽知情势危急却也有心无力,此刻突然被杨晋之回身紧紧抱住,只见杨晋之脸上的

蒙面黑巾不知何时已然扯落,露出俊雅的脸容异常苍白无色,那双极是漂亮的凤目深深地看着狄霖,就象是再也

看不够似的。

杨晋之的脸突然又苍白了几分,因为靠得极近,甚至都能看到他眼角的肌肉因为剧痛而在微颤着,箭矢入肉的钝

响还有痛楚的震动沿着紧贴在一起的身体传来,令狄霖一瞬间惊恸失色。

而这时呼声响起,如雨的箭矢立止。

“为什么……”狄霖喃喃地,但接下来的声音却被杨晋之苍白而冰冷的唇堵住。

一种无法描述的彻骨寒意从心底升起,仿佛有什么正在极为迅速地流逝而去,眼前变得渐渐模糊起来。真的很不

甘心,真的很想再多看一眼,眼前的这个人曾经被他深深地伤害过,现在想必还在恨着他吧,但他此刻也只能用

尽全力地说出,“不要忘记我……”

不要忘记我,好吗?

纵然是与爱无关,就算是因为恨也好,你会一直地记着我吗?

杨晋之的声音渐若游丝,最终消寂,狄霖只觉得身上一沉,他伸臂用力地环抱住杨晋之,却触到那背后的数枝箭

羽还有满手的温湿,一时间满心惘然,竟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龙只一怔就已是回过了神来,正看到数条身影从外面飞掠而至,最前面一人红衣鲜艳似火,凄声长呼着扑向了杨

晋之。

无意推开狄霖,抢一般地紧紧抱住杨晋之的身体,看到随即扑上来的岑无忧垂泪摇了摇头,他那双大大的茶褐色

明眸忽然间变得淡而无焦,却竟是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们带来的数十人均为风雨楼的精英,顿时与君宇琤手下的黑衣人战在了一处。

龙目光四下一扫,已有决断,立刻身形一动到了君宇珩身侧,却不料突然一条高大矫健的身影挟着劲风凌空而至

。龙心下一惊,知是劲敌不敢小觑,仓促间也不及多想,双掌迎上。

“嘭”地一声闷响,龙的身形被震飞,撞在墙上又缓缓滑落。

双掌相接时,龙不由震惊无比,他情急之下所施的乃是家传绝学,而对方竟象是深知自己运劲的关键,恰好就在

他换气之际一举猝然发力。不过当他伤重倒地时心中已是了然,因为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韩廷轩再无他人。

来人正是韩廷轩,他一掌将龙逼退,就护着君宇珩飞掠而出,与此同时另有几人欲救出狄霖,却被君宇琤令人拦

住,只得无功而退。

随即四下里轰隆巨响,但见墙壁竟如纸糊一般碎裂开来,待迷漫的烟尘稍定,就可看见周围已被手执强弩身着铁

甲的羽林卫重重围住,此刻箭已在弦,无数闪动着摄人寒光的箭矢对准着屋内,一时间,屋内死寂无声。

“这全都是你的计划对吗?”只不过是一转念之间,君宇琤已然想通了所有的关节,“你早已知道了曾子豫的身

份。”

将龙的身份暴露之人只可能是韩廷轩,君宇琤扫了一眼静倚在墙角的龙,也不知龙此刻是否在为自己的愚蠢行为

而后悔,只是龙一直垂着头,既不去看肃立在那面无表情的韩廷轩,也不去看任何人。

“其实我也并不确定,”君宇珩并不否认,“他究竟是你的人,还是风雨楼的人。”

所以此行就故意将他带在身边,引诱对方暗中发难,再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最终一网打尽。

现在,一切都已尽在君宇珩的掌握之中,只需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在朝,去除了端王这个令人不安的危险存在

,在野,也少了风雨楼这个极大的隐患,自此以后,整个承熙王朝都将真正属于君宇珩一个人。

这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但这良机却是稍纵即逝,因为对方更多的部属闻讯将会很快赶至,那时的形势

势必又会发生变化。

君宇琤看着远远凝望着狄霖的君宇珩,忽然发现眼前的一幕何其的相似,一切又象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只是这一次,你的选择又会是什么?君宇琤忍不住在心底不无残忍地这样想着。

是选择成为不惜牺牲一切也要紧握住至高权力的无情帝王,还是……

君宇珩忽然做了个手势,待发的弓弩齐齐地垂了下来。

“让他们走。”尽管是做出了一个极不容易的抉择,但他凝望着狄霖,声音却是坚定的、轻松的、没有任何挣扎

的。

狄霖也在看着君宇珩,一路行来的所有如梦烟雨都在刹那间涌上了心头,那样无处不在又挣脱不开、微寒而纠葛

的迷茫,却都已在这一刻消散而尽,其实,有很多事情都是不需要解释的。

听到这句话的君宇琤忽然间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已是永远地、真正地失去了君宇珩,事实上他也从未得到过,只

是在之前的漫长等待之中,他以为可以得到,哪怕只是最少的那么一点儿。

但现在看来,君宇珩的心中怕是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任何人了,也不知在今后更为漫长而毫无希望的岁月中,他又

该何以为继?

他无法做到,默默守在一旁只要看着所爱的人幸福就足够了,因为这样活着是种比死更痛苦、更折磨人的酷刑。

君宇琤的眼中突然现出了万念俱灰般的死沉。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楚依依,一身明艳如霞的丝绢长裙,就如同一只高贵骄傲的凤鸟般盈盈立于相隔不远的日冕

柱上。

她遥遥地看着君宇琤,仿佛读懂了君宇琤的心中所想,因为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直跟在君宇琤的身边,默默地

看着他从不展露于人前的思念和伤悲,还有那无法触及的痛苦。

她知道,她能看到的也只是他所背负的一部分而已,但就是这一部分,已令她心碎。

那么,就如你所愿,就让这一切,无论是爱或是恨,就在这里,全部结束吧!

看着凤高高飞起,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决绝之势挥掌击向那根白玉日冕柱,君宇琤很清楚那是这座地城的控制中枢

,不禁长呼了一声,“不……”

可是他的声音还有众人的惊呼,都被随即而起的雷鸣般的轰隆声掩盖,大地在剧烈地抖动,所有的灯光渐次消失

,陷入绝对黑暗的整个地城仿佛在不断地下沉坍塌着。

很久很久之后,一切方才归于了沉寂。

尾声

(上)

七年后。

******

朱笔悬停在那里久久未动,笔尖上的一滴朱墨轻轻地滴在了奏折之上,又慢慢地晕了开来,一点殷红在白纸黑墨

间看起来分外的醒目。

端坐在宽大的御桌后正批阅着奏章的君宇珩这才蓦地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又悠然神外了,而这已经不知是今

天的第几次了。他看了看摊开在案桌上却是久久未曾批阅的奏折,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没来由的烦躁与不耐,想了

一想,干脆搁下了手中所执的朱笔,站起了身来。

“殿下……”抱着拂尘侍立在一旁的小福子忍不住有些奇怪,平日里下了早朝之后睿王殿下通常都是在此批阅奏

章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细细回想起来这两天倒是真觉得睿王殿下与平常有些不太一样,可到底哪儿不一样

却又说不上来。小福子哪敢多问,只心里胡乱寻思着,忙不迭地跟在君宇珩身后出了御书房,一路缓步而行,既

不是回景华宫,也不是去皇帝的重澜殿,却是来到了凌波池。

此时正值六月初夏时分,凌波池中一片青碧色,满眼看过去是望不到边际的接天莲叶,密密匝匝地竟是将万顷碧

水清波都遮住了。昨夜的一场微雨过后,满池莲叶更是有如翠玉碧洗,分外的翠绿喜人,其间零星还有三两支淡

淡粉色的小荷才刚露出尖尖角。

立于白玉九曲桥之上,初夏的清风带着沁人心脾的莲叶清香徐徐吹来,满池的碧叶随风轻点舞动,一眼望去就仿

佛是连天的碧浪在层层地漾动。

站在这里凭栏远眺,君宇珩方才感到自己的心情舒爽了一些,那莫名而起的焦躁不耐在渐渐地淡去。

原来不知不觉地,狄霖领兵去抵御北番的大举进犯已是历时四月有余,这四个多月来的每一日,君宇珩几乎都是

在紧张、牵挂还有担忧之中度过的,但是这些负面的情绪却又不能展露于外,在人前他还必须保持贯常的冷静与

淡定。直到近日来战报频传,六日前更是接到特大捷报,闻知玄武大将军狄霖率轻骑深入敌方腹地,于鹰嘴崖大

败北番八万精兵,并生擒北番谷诨王及其亲信部属数十人。一想到狄霖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之前四个多月的漫长

思念竟似是已然达到了极限,连一向沉静淡定的君宇珩也不禁有些难以自持,这几天几乎有种思念如潮、度日如

年的感觉。

“小福子,不必在这里侍候了。让其他人也都退下去,本王要一个人在这里静一会儿。”君宇珩没有回身,淡淡

地吩咐道。

“是,殿下。”小福子应了一声,轻轻地退了下去。

******

当小福子突然迎头遇上持金牌进宫的狄霖时,不能说是不意外的。只见大步走来的狄霖并未身着将军服色,而只

是一身寻常的黑色劲装外罩一领青灰色大氅,手中还拿着一个包袱,虽然很明显地可以看得出满身疲惫以及风尘

仆仆,但却丝毫无损他那俊朗清逸的卓然气质,整个人就如同一柄深藏于鞘中的宝剑般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凛然的

锋芒与不羁,心道不愧为皇都众家闺秀们暗自倾慕不已的承熙王朝第一武将。

“狄大将军。”小福子忙上前打了一躬。

“福公公,睿王殿下呢?”狄霖扬了扬秀挺的双眉。

“回禀狄大将军,殿下正在凌波池。”小福子答道。

狄霖闻言就要举步,想到什么却又停住,回首看着小福子,肃容沉声说道:“福公公,本将军与殿下有极重要的

军情要商议,在此期间,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多年来身为睿王的贴身内侍,小福子当然知道这位一等忠勇侯正二品玄武大将军是朝中重臣更是睿王殿下最为器

重信任之人,当下连连点头,应道:“是,是,奴才知道。”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狄大将军一阵旋风也似地向着凌波池的方向迈步走去,这时方才突然悟起一事来,不禁悄悄

一咋舌,边关告捷是六天前的事,从边关赶到皇城只用了六天时间,怕不是用飞的吧?

狄霖因为思念相煎,战事一完,就单人单骑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此刻又如何能按捺得住激动不已的心情,急步

如飞地踏入凌波池,遥遥看到的情景却是令他不禁顿住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但见那接天莲叶碧波万顷,池畔几株翠绿成荫的美人蕉下,一大丛粉白色的重瓣芍药正嫣然盛放,色如云霞灿烂

,其形娇妍,幽香馥然。许是昨夜新下过了雨,落花缤纷一地,有如重锦。花团锦簇的芍药花丛旁是一方光洁如

玉的青石板,身着深紫朝服、头戴白玉冠的君宇珩就轻卧于其上,正香梦沉酣。他的脸微侧在一边,青翠欲滴的

宽大蕉叶在他的衣上投下了点点疏朗的浅影流光,轻风徐来,片片花瓣随风飘落,他垂落在石畔的宽大衣袖已半

被落花掩埋了。

离得太远看得并不真切,只觉得落英纷乱,美人沉卧,教人不由得想起那幅海棠春睡图来,只不过这眼前的旖旎

风光却又比那海棠春睡更多了几分入骨的慵懒与娇妍之态。

狄霖走到了近前,象是生怕将那沉睡的人儿惊醒似的,又站定。

现在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张脸容,微微侧着,似乎是造物者的特别偏爱,无情流逝的岁月不仅

没有在这张精致到完美的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反而象是精心打磨出了更具吸引力的绝世光华和更加令人沉醉的优

美气质。

此刻也不知是因为近午的骄阳还是身畔鲜花的掩映衬托,那柔滑通透有如玉瓷般的脸颊上由内而外地透出浅浅绯

红的颜色,看上去竟似比那盛放的鲜花更觉娇媚几分,长睫轻垂着,在挺直的鼻翼边投下淡淡的阴影,淡色的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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