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忽已远 第二部——繁华落地
繁华落地  发于:2013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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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监狱风波

39.肮脏的开始

时墨做了一个梦。

他很久没有做梦了,所以这个梦来的时候,他就瞬间醒了,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自己早醒了,现在处在意淫状态中。

他拿捏了几分锺,决定还是将这个似梦非梦的场景循环下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梦境——姑且称梦境好了——中的他正在看日出,天渐渐亮了,星辰慢慢变成了破碎的白,像豆腐或者石头什麽的,没有一点苍穹这个词本身的优雅与美丽。

“你想我吗?”

监狱里很少见到太阳,更不要说日出了,所以尽管那日出一点也不美观,但是时墨还是看的很高兴,於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很不耐烦地挥挥手:“想你干什麽?”

“我很想你啊。”那个声音再次说,幽幽怨怨,“很想很想啊,我去找你好不好?”

太阳终於缓慢露了出来,天空中笼罩着一层浅浅的微光,初生的太阳是如此的大方,毫不吝啬地将大片橘红撒到每个角落。

真暖啊,时墨满足地想,他很久没有享受到如此温暖了,但是他身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诉说着想念,这让他非常不爽:“你要来就来嘛,问我干什麽,我们有什麽关系?”

“你好凶。”旁边那个人怯生生地说,“时墨,你好凶。”

这声音有点熟悉,时墨想,然後转头,当然在转头的那瞬间他已经想起了这是谁的声音,但是转过头的时候看到苏博他还是有点惊讶。

“时墨。”旁边的人看到他扭头,兴奋地嚷嚷起来,眉梢都是满满的喜气,“时墨,时墨你什麽时候回来?”

苏博的声音细细的,叫起来软软糯糯的,一点都不像大男人,时墨恍惚记得自己以前最爱听这个声音,但是他又不是很确定,因为现在他听到这个声音就很愤怒。

“时墨时墨,你还不回来吗?”苏博拉着他的手腕,“回来吧回来吧。”

你出庭作证我是gay的时候,为什麽不是想着我回来呢,时墨想,然後用力拉回手,不耐烦地踢了苏博一脚:“滚!”

“呃、我只拿了一点。”

时墨睁开眼睛的时候,苏博确实不见了,取代的是一张黑黔黔的脸,还不到上灯时间,所以屋子里乌黑一片,只勉强看到一点光线。

但是这微弱的光线足够时墨看到屋内情况了,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所以他利落地给了面前的家夥一记手刀,在对方痛叫的时候按捏住对方的脖颈:“怎麽?”

“我只拿了一点。”时墨听出来这是他的上铺,但是他手上的力道一点都没松,只是威胁地哼了一声。

“吃的。”

时墨瞬间懂了,因为他闻到了巧克力的味道,这是昨天迟远带来的,看守不知道收了怎样的好处,居然让他把那一堆吃食都拎回来了。

迟远带来的东西……

“好吃吗?”时墨面无表情地问,语气凛冽。

“好、好吃。”

那是一个比他还要小的人,听到时墨这麽问,声音都抖起来,有点战栗:“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人曾经说他不会道歉,时墨想,他自己被揍到吐的时候,这个人只是抢走了他的食物,并且狠狠踹了他几脚。

但是现在谁在乎呢?时墨想,这个绝对力量的地方,拳头甚至可以教会人讲话,因为总有人会死於不会讲话。

他松开手,对方赶紧往後退了一步,大概是见识过时墨发疯时的样子了,小心翼翼地贴墙站好。

“贴壁虎还没贴够啊。”时墨没好气地说,顿了顿,“还有吗,给我来一颗。”

“够了够了。”那个人立刻离开墙壁,嘴里还嘀嘀咕咕,“这新来的干警比狱警还狠,昨天让我贴了四个多小时壁虎。”

“没让你‘慢得拉’就不错了。”时墨有点不耐烦,“到底有没有啊,都吃完了?没吃完给我来一颗!”

刚才的梦让他不愉快,但是现实更让他不舒服,这是个极高的房子,高到阴森,上灯的时候,40瓦的大灯泡亮着,他看屋顶都觉得黑,听说是为了防止上吊,时墨常嘀咕,这种高度,犯人肯定都是死於抑郁的。

当然这话也只能针对极少数人,因为整个监狱里除了那些个政治犯和特殊的人不用每天去生产线工作,别的人都有着严格的指标,忙的时候,喝水都没有时间。

时墨从来没过过集体宿舍生活,到了监狱反倒体验了一把,当然他现在无所谓,开始的时候,每个熄灯的夜晚都是他的噩梦。

他们俩这边的说话,终於惊动了别人,有人爬起来不满地吼着:“大清早的,不睡觉嚼你妈的趣啊。”

时墨没讲话,他身边的人也闭上嘴巴,塞给他一个东西,凭着触感怎麽都不像是巧克力。

“最後一颗小炮了。”他身边的人小小声说,“管教那偷的呢。”

是卷烟,小丁他们讲话时爱说一颗烟,时墨这才想起来,不过他也懒得纠正,没有巧克力,但是卷烟也不错,时墨想,其实是什麽无所谓,只要能让他有事干就好了。

他就着小丁的手吸了一口,满嘴辛辣,这玩意儿是极其粗糙的,只是用报纸卷了起来,一根烟抽下来,喉咙都麻了,但是人人都争着。

他们睡的是钢板床,据时墨观看,他已经是特别照顾的了,起码被子还算厚,但是多数人都是薄薄的一层棉絮。

“要抽要抽。”监狱里的人都这麽唠叨,小丁也常跟着唠叨,然後顺口吐出一口黄绿的浓痰,又用鞋子却碾抹,“不抽老来得病,这里寒气潮气重,抽一口烫的舒服。”

时墨也不是怕潮气,他是纯粹无聊,他现在很了解为什麽以前迟远怎麽都离不开香烟了,因为吸上那玩意的时候,真的可以放下全世界啊。

不过迟远有什麽好忧郁的呢,时墨有时候会想,他那麽好,不知道有什麽烦恼,当然这种想法有的时候并不多,他多数时候都是放空脑袋,抽烟与发呆同时进行。

这烟显然无法跟昨天迟远带来的烟相比,时墨想,但是也懒得计较了,反正能抽就行了。

“你真是有钱人啊。”小丁再次戳戳时墨,时墨有点烦,将他推的远点,他现在心情不好,随时会揍人,而他现在虽然不怕打架,但是还是很怕禁闭的。

那些狗娘养的,拿着纳税人的钱,干这种事情,时墨想,迟远来过几次,每次他都在禁闭里,第一次是身上带着十几斤的脚镣,在筒子里来来去去跑了几十趟,那个杂种告诉他,跑完了二十圈就让他去,结果他连续跑到虚脱,探监时间过了都没有看到迟远。

这地方,显然除了迟远外,还有人特别关照了他,当然目的跟他哥显然不一样,是用来折腾他的,因为他一个月之内,除了紧闭,显然把那些“看报纸”、“开摩托”、“蓝带”等奇奇怪怪的刑罚都受了一遍。

当然最痛苦的还是那些侮辱……时墨的眼睛稍微暗了暗,用力抿了抿嘴,这显得他的嘴角的弧度极其倨傲,像个暗夜妖兽。

“还嚼!”先前大喊的那个人再次怒喊起来,他直接从钢床上跳了下来,上来就往这边踢过来,“小子,嘴里塞蛆才能让你闭嘴是吧?”

时墨早听出这个声音是这监狱里的牢头,这家夥曾经踩着他的背让他跪过几个小时,他至今没有出手,也不过是因为没找到牢头落单的机会,但是现在被踹了一脚,立马就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麽?”牢头惊慌地叫了一句。

突然上灯了,昏黄的大灯泡散发出昏沈的光线,正照耀在时墨的脸上,显得他叼着烟的脸格外英武,有着一股薄薄的杀气。

“靠,居然是草纸。”时墨咒骂了一声,把烟仍在地上,那半截烟草正是用半黄草纸裹着的,躺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肮脏无比,

40.旧情人会面

时墨对自己的少年时期总是很模糊,因为他不太关注那些,苏博将他的生活占据的满满的,他们总是一起吃饭,写作业,牵手走过校园,总之除了睡觉很少分开。

“小资情调太浓了。”迟远一边卷着被子一边点评,姿态闲适的好像不是他逼时墨这麽说似的,“你俩还真是够时髦啊,那个词怎麽说开着,牵手走过青春?”

“我们也玩游戏!”时墨有些恼怒,红着脸反驳,用力把迟远身上的被子拽过来一点,他力气大,这点迟远比不上他。

迟远眼睛亮了起来,在被子里翻滚,把崭新的衣服滚成梅干菜,露出一截小肚皮:“哦,你们玩什麽?”

他从床上爬起来,兴冲冲地翻抽屉,翻的啪啪响;“街机还是掌上的?我有个游戏室,你没去过吧,我带你去,你肯定会喜欢的!”

时墨不讲话,看着他哥哥拖出一排玩意儿,铺陈在床上,这些东西他都不认识,他最多只是跟苏博玩玩GAMEBOY,那还是因为苏博教他的。

时墨不说话,但是迟远却来了兴趣,兴奋地简直要打滚了,坚决拉着时墨尝试新游戏——他能找到点时墨的兴趣真是不容易。

迟远最爱玩的是角色扮演,时墨也不敢拒绝,於是只能陪着迟远玩。

“为什麽你每次都选逃跑技能啊。”玩了很久之後时墨才迟钝地问迟远,因为他发现迟远从来不扮演英雄。

“啊?”迟远玩的正在兴头上,漫不经心地解释,“英雄技能多,但是限制也多啊?”

“什麽?”时墨有点茫然。

迟远看了他一眼,突然停下了动作,半天才轻声说:“因为英雄是潮湿的啊。”

时墨想起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在监狱里跟人打架,那个牢头被他踩在脚下,他脸上的汗水像冷夜的雨,飒飒而下。

“呸。”时墨吐出一口唾液,里面夹着血,他的嘴唇蹭破了,上齶也刮伤了,胸口涨涨的痛。

已经上灯了,到了上工的时间,铃声虽然没响,但是犯人陆陆续续都醒了,这是一个有着二十人宿舍的房子,散发着一股潮气和骚味。

牢头的嘴被按在了地方,无法讲话,他平日里跟着的人也没几个特别敢出气,挣扎了半天才有一个人厉声大喝:“我们教训光头丁,管你什麽事?”

在这个绝对力量的地方,钱和力量占了绝对上风,时墨开始没少吃过苦,但是他卡上的日益增多的钱和越来越硬的拳头给了他新的象征。

那些犯人逐渐越来越多的畏惧他,当然也可能是看出来他身份特殊了。

其实不管他的事,时墨想,但是他就是想发火,就像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被摁在地方跪着,希望有人帮他一样。

小丁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站立,他是这个牢里的最底层了,越是低下的地方,地位等级反而越森然,因为都是没有自由的人,需要靠践踏别人的尊严来获得尊严。

剩下的几个犯人对看了几眼,拿不准是不是要一起冲上来揍时墨,其实时墨也估计到了,现在快要上工了,干警要来了,一般人都不敢选择这个时候打架。

时墨脚下用了用劲,下面的那个人倒是有骨气,并没有叫起来,於是他又加大了力度,但是这次没有持续到两秒。

“干什麽呢?”巡逻而过的狱警大喝一声,抓住钥匙骂骂咧咧地打开门,“干什麽呢,啊?”

他迅速走过来,用手上的的警棍敲了敲时墨,语气粗暴:“说话,耳朵聋了吗?”

两尺宽的棍子敲在身上,即使不带电,也痛的够呛,时墨缩回踏在劳头背脊上的脚,但还是一声不吭。

“还没得到教训是吧?”狱警不耐烦起来,像闻声来的同事挥挥手,“把他关禁闭吧,这小子欠教训。”

所谓的禁闭室只是一个长宽一米的正方形铁盒子,被关人只能蜷缩在里面,一个小时下来身体就会因为血液不循环而发麻,需要不断挣扎着换姿势,十分痛苦。

当然既然得到狱警如此喜欢,禁闭室带来的最痛苦的肯定不是蜷缩的身体,而是黑暗。

当你在里面的时候,漆黑一片,四处茫然,总是会惊慌,一天下来,人被拉出来的时候,看见光都会无比痛苦。

时墨最长的时候在里面待了一周,出来的时候他甚至不能走路,只能被软软地拖出来,最要命的是,他甚至差点忘了讲话。

“你要紧吗?”小丁怯生生地拉了时墨一下,但是立刻就被狱警呵斥了一下,甚至还被踢了一脚。

“快走。”狱警推搡着时墨,很不耐烦。

又去了啊,时墨心想,抹去额头上的汗,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迟远的话。

英雄确实是个湿漉漉的词,因为上面沾满了汗水鲜血和……泪水。

迟远……时墨想,总是等很多年之後,我才能懂你的意思,却为时已晚。

******

作为禁闭室的常客,时墨在黑暗中数苹果数到1003的时候,突然听到铁门打开的声音和感受到光线时,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个铁盒子极小,门上有个活动的格子,用来给时墨放食物,通常都是馒头什麽的,而到结束禁闭之前,大门是绝对不会打开的。

“有人要见你。”打开门的狱警笑眯眯的,看时墨费力地眯起眼睛挡住太阳,“你的禁闭提前结束了。”

笑眯眯的狱警,时墨想,这个可不多见,在这里工作的警察情绪通常都不太好,视他们为垃圾,不过时墨理解他们,正常人服务在这里,总会不爽而需要发泄的,当然如果发泄对象为他的时候,他就会不爽。

昨天是探监日,迟远已经来过了,时墨相信迟远不会这麽快又来了,而且昨天迟远说了,前几次来见他的时候,总是因为他在禁闭中无法探望,说明迟远还是没有这个能力打通如此多关卡的。

能让冷冰冰的狱警笑起来,而又能无视探监时间能直接来看他的,只有……

早上的梦这麽快就实现了?

时墨眯眼笑了笑,他笑的时候懒洋洋的,英俊的侧脸软了下去,有种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妩媚与野性。

******

大门刚开了一条缝的时候,时墨就看到了苏博,後者穿着一身长长的黑风衣,低着头在看地面,好像被罚站了似的。

他笑起来,晃晃手上的手铐,呼喊前面的狱警:“喂,松开松开。”

“喊什麽喊。”前面的狱警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然後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苏博,将时墨的手铐打开,迅速消失了。

“我明天一定再度能成为风云人物的。”时墨笑着,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站着干嘛,放心,这边的椅子是定时消毒的,今天不是探监日,大概还没人坐过,你可以放心坐下来。”

“时墨。”

苏博慢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瘦了很多,不过好像比以前还秀气了,因为脸瘦了,显得黑色的眼睛格外大,盯着人看的时候甚至有点渗人。

这个声音跟早上梦境里的不太一样,时墨想,一点不软糯,也没让他觉得如沐春风的温柔,反倒沙哑的刮耳朵。

“嗯。”时墨应了一声,伸出手指在空荡荡的桌子上敲了敲,“靠,你来一趟,都不能有点诚意吗?”

迟远来带了钱不说,还带了一堆吃的和烟酒,苏博居然是空手来的,时墨突然发现,比起做人来,苏博果然不如迟远。

当然更大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迟远爱他,而苏博麽……时墨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苏博怎麽看自己的,不过这些现在谁还关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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