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记(兄弟)+番外——蔡少
蔡少  发于:2012年0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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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生没有对莲生再提起梅颜。因为梅颜对他们而言仅仅是个素不相干的人,梅颜不打电话,他根本也不会想起她

。梅颜见到莲生,也只是碰巧而已。

那天梅颜来找宝生,依然被保安拦在外面。正好宝生和莲生下班回家,与梅颜碰个正着。梅颜开心地向他们打招

呼:“宝生。”

宝生点点头,打算离开。梅颜问:“这个……是莲生哥哥吗?”

莲生只得点头嗯了一声。他已经听出这娇气细弱的声音是谁,心中不悦。

梅颜小声说:“那个……我伤完全好了。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想请你们去喝咖啡。”

宝生说:“不用了。我不喝咖啡的。”

梅颜鼓起勇气,声音却更小:“那那吃饭也行……”

“不麻烦你了。”宝生礼貌地拒绝,对莲生说:“走吧。”

他们的身影是那么的和谐。梅颜看着,单纯的脸蛋上挂着单纯的微笑。她拎着小巧可爱的粉色皮包,穿短罩衣和

泡泡裙,戴着蕾丝花边发带,若有所思地走在街上。在一条小巷,她的短袜突然被拽了一下,她低头看,是一只

流浪狗,小小的,脏脏的,讨好地摇着掉了一半毛的小尾巴。她俯下身,温柔地逗弄着小狗的下巴,肚皮。小狗

摇头晃脑,舔着她的手指,突然发出一声哀鸣。梅颜细嫩的手指死死掐住了小狗的脖子,一边掐一边说:“你们

都给我去死!去死!宝生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们一个个都想接近他,他对你们都那么好,你们不配!都给

我死,去死……”

小狗的挣扎很快缓了下来,身体渐渐变软。梅颜将小狗的尸体丢在地上,仍不解气似的,站起来,用穿着黑漆小

皮鞋的脚,狠狠地踹,一脚,又一脚。直至小狗的尸体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她做这一切的时候,脸上是没有表

情的。她没有摆出那天真可爱的笑容,这让她的脸显出超越现实的狰狞。

她累了,停下暴行。微微露出甜蜜可爱的笑意,哼着歌儿离开。

一切悄无声息,仿若一瞬间的事。

宝生与莲生在回家的路上。莲生问:“那个女孩子是谁?”

宝生说:“梅颜。”

“就是她啊,受伤的那个。”莲生皱眉:“我不喜欢她。她很奇怪。”

宝生问:“哪里奇怪?”

“我说不出。总之就是觉得很奇怪。宝生,你要小心。”

宝生笑笑:“嗯。没关系的,只是个小孩子。”

“你不相信我的直觉?”莲生装作发怒的样子。宝生说:“我相信的。”

“那就离她远点。”

“知道了。”

“语气郑重一点,好像敷衍我一样。”

“知道了!”

“叫你说就说呀,真听话……”

两人吵吵闹闹地,打散了深柠檬黄的夕照。打在他们身上的光仿若吸收进去一般,明亮而喜悦。秦澈远远在车里

看着,不知为什么,眼镜酸涩。有人敲他车窗,他忙用力眨眼。是岑乐荣。

他们一起到永结同心,喝上几杯。暮色已然降临,到处是寻欢作乐的人群。或放肆的,或隐秘的,但都在追求快

乐。

岑乐荣透过杯子看扭曲的灯光:“我们俩就是在这儿认识的。”

秦澈喝一口酒,说:“嗯。还是我先钓上你的。”

岑乐荣笑了:“不要说‘钓’那么难听好不好。”

秦澈也笑着回忆。那时他们没有上床,而是成了工作上的合作伙伴。他们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关系,不冷不热,不

远不近。并不是所有的同性恋都要和同类上床的。

他们喝了一会儿。秦澈的目光有些微的呆滞:“岑乐荣,你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多难受。”

岑乐荣斟酌了一下,才说:“你只能放弃。他们俩,跟我们不是一类人。”

秦澈有些愤怒了,耍赖似的说:“他们不正常,他们是变态。”

岑乐荣说:“你喝醉了。我们都是变态。”

“不是喝醉的关系。我知道我喝醉了,喝没喝醉我都会这么说。”岑乐荣回头看看,店里的保安看紧了身边的惯

犯,已经蠢蠢欲动了。他结了帐,在惯犯发酒疯之前,把他架了出去。

他们不能开车,岑乐荣找了代驾。坐在秦澈车厢后排,他凑近秦澈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喝醉只会耍酒疯,

清醒后什么都能记得。所以我现在和你说这些。”他的声音更低下去。驾车的年轻人竖起耳朵也没听清他在说什

么。

他带秦澈上了楼,从他腰间解下钥匙。秦澈却赖在他身上,带着酒气的吻袭过去。

岑乐荣只愣了一下,干脆地把他从身上扒下去,拿钥匙开了门。他进了屋就把秦澈关进洗手间,不管秦澈在里面

大喊大叫的捶门。他将屋子里的茶杯,玻璃瓶等易碎的东西都塞进衣柜里。拉开冰箱门,开了一听汽水。然后才

打开卫生间的门,自己悠然坐回沙发上,喝汽水。

秦澈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开始发疯一样的嚎叫,砸东西。他想砸电视,却找不到顺手的东西,只能愤愤地去搬

花盆来砸。花盆太重,失手掉下来,砸在他脚上,痛得他大叫一声,在花盆上狠命踹了好几脚。

台风终于过境。秦澈虚脱一般倒在地板上,四肢大张,睡意朦胧。岑乐荣一瓶汽水慢悠悠地喝完了。他把空罐子

扔在垃圾场一般的房子里,起身离去。越过门口,他听到秦澈模糊的呼唤。很软很小的声音,他却听得真切。秦

澈说:宝生,我喜欢你。

岑乐荣一脚迈了回来,在他身边蹲下,凝神端详。秦澈很快沉沉熟睡,呼吸均匀,带着发泄后的疲倦。岑乐荣蹲

了一会儿,拽了一床被子,扔在他身上,然后从外面带上门。

十、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秦澈有些倦意。岑乐荣不在,跑去拍外景。宝生也不在,今天他没什么事,请假一天。他们

都不在,秦澈感到很空虚。他站在窗前往下望,再高大的人也只是小小一点。他无聊地推门而出,想找个借口离

开。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粉红色的身影,衬着一张精致可爱的面容。那上面的期盼和期待瞬间变成了失望,粉红色

转身飘过。

秦澈愣了一下,找来保安问:“刚才那是什么人?”

保安说:“叫梅颜,是宝生的铁杆粉丝,几乎每天都要来蹲点守候。我告诉她,宝生今天不在,她才肯离开。”

秦澈在记忆里搜索梅颜这个名字,心中一动。他转而去找宝生的经纪人,问:“梅颜是不是那天在会场被炸伤的

女孩子?”

经纪人说:“对啊,就是她。她很迷恋宝生,经常来找他,简直是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秦澈凝神思索了片刻,拨通宝生的电话,把他叫来了公司。

宝生坐在他面前,问:“找我什么事?”

秦澈说:“你知道梅颜吧?”

宝生点点头。秦澈说:“公司有规定,艺人要和粉丝保持距离。你最好还是离梅颜远一点。”

宝生点点头说:“这我知道。她总是来找我,我已经想方设法躲着她了。”

秦澈有些惊讶:“你很讨厌她么?”

宝生说:“嗯。因为莲生说她很奇怪,不让我和她接近。而且,她还曾对我撒谎。”

秦澈想,又是莲生。他勉强笑笑,说:“莲生的直觉很准确。我总觉得梅颜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迷偶像迷成她

这样的也很少见,你多注意点儿。”

宝生笑了:“这些都跟我没关系。她是她,我是我。”他站起来:“我会小心的,谢谢你。”

秦澈站起来:“你等一下……”

宝生回头:“什么?”

秦澈一下子愣住了。宝生站在那里,迎着他的目光,诚挚坦荡。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些觊觎之心是那么的龌龊和不

堪。他颓然地坐在椅子里:“没什么事了。”

宝生走了。秦澈陷入后悔和自责。不是错,喜欢一个人,并非龌龊不堪。你应该在刚刚勇敢的说出来。说出来,

心一死,一切也就结束了。

可是秦澈,他这么问自己: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呢?

宝生就像一面镜子。自身不染纤尘,清透纯净。站在他面前的人,却被映出最丑陋的一面。

秦澈走到今天,坐到这个位子,他早已不是个干净的人。他已被城市浑浊的空气污染,连面对干净的资格都失去

了。

会场爆炸事件仍旧没有实质性进展。除了嘱咐宝生加强警惕,秦澈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她希望梅颜只是喜

欢宝生这么简单,他希望是他猜错,这次事件和梅颜无关。他知道宝生和莲生是想不到这些的。他们太干净,像

一对乱世中隐居桃源的婴儿,在清澈纯净的河水中洗涤成长。人世险恶,对他们来说,不是不了解,却难以理解

宝生和莲生。他们肯定是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邪恶而残忍的人,那么多痛苦而不公的事。他们可以承受,

清晰明了,却不同流合污。秦澈每想一次,都会觉得羞愧和肮脏。

他也会想起岑乐荣。岑乐荣那天的耳语,他清醒后果然记得,一字不差。岑乐荣说:你爱宝生的干净,就像我爱

你的复杂。

他不是不知道岑乐荣或许是爱他的。他们谁都没有言明,暧昧着走到今日。只是他不明白,岑乐荣爱的却是他愧

对宝生的一面。

每个人的需要,都有所不同。正因为如此,才会有如此多样的爱情。

如果他那天清醒着,他肯定会这么问岑乐荣:那么你是爱我,还是爱我的复杂?

还有他自己。他是爱宝生,还是爱宝生的干净?

所有的一切都化成悠悠一声叹息。秦澈手指上翻飞的钢笔甩掉在椅子底下。他弯腰去捡,身体僵硬。

椅子底下,镶嵌着一枚小巧精致的线盒。那上面闪耀着红色的数字,以及扫描表针一般细微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就想一跃而起,却生生忍住了。他知道有种炸弹,受到压力启动,一旦失去压力就会引爆。

他慢慢直起腰,调整呼吸,冷静地打电话报警。警察告诉他:“安全起见,你先不要动,我们马上就到。”

他僵直的身体直挺挺地靠在椅背上,绵密的滴嗒声比爆炸更能刺激他的神经。更加刺激他神经的敲门声响起,是

宝生。他歇斯底里地大叫:“不要进来!”

敲门声停顿了片刻。然后是咣当一声,宝生抬着脚破门而入,看到的是一动不动,只能微微颤抖身体的秦澈。

秦澈艰难地吞咽,干涩地说:“快走,让全楼的人疏散,警察马上就到……”

宝生的眉拧紧,他野兽一般的本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秦澈说:“快点!我椅子下有炸弹!我动不了,起身也许

会爆炸。”

宝生却猎豹一般冲了过去,蹲在椅子下看。他说:“来不及了。上面有倒计时的数字,还有一分三十几秒。”

秦澈绝望地闭上眼。他颤抖着大声嚎叫:“你快走!让他们都走!”

宝生却丝毫没有慌张。他说:“我有办法,你不用慌。”他站起来,说:“你用力抓紧扶手,千万别松开。”他

跑过去把窗户大开,回来,抓住那把危险的椅子。

秦澈明白他要怎么做。他说:“不行的宝生,加起来要二百多斤,你抬不动的。”

宝生笑笑:“这没什么。我在工地搬水泥板,每块都比这重。”

“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吧……”

宝生说:“现在跑也来不及了,是吧?”他脸上的笑容很浅,却让秦澈看到天地失色。

这一刻天地失色,只剩那浅淡笑容的摧枯拉朽。

宝生绷紧的胳膊鼓起结实的肌肉和道道青筋。他连椅带人地抬到了窗台上,抹了把汗,大口喘气。他弯头看看:

“还有三十秒。别着急,还剩三秒的时候你往回跳,我把椅子推出去。”

秦澈抓紧扶手。他回过头看,是摇摇欲坠的蓝天。低下头,无论多么高大的人,都变作渺小的一个黑点。他轻声

问:“宝生,为什么要救我。”

宝生目不转睛地盯着炸弹,只说:“谁我都救。”他开始倒计时,脸上的汗珠滴滴落下:“……10,9,8,……

“宝生,我喜欢你。”

“5,4,3,跳!”

秦澈义无反顾地跳下来。与此同时,宝生嘶吼着将椅子推了出去。因为失去压力,或是大限已至的炸弹,在空中

绽放了绚丽的烟火。

秦澈和宝生双双跌倒在地上。秦澈扑在宝生身上,爆炸的一瞬间竟体会了身心的宁静。

他不信佛法,却在这一瞬间顿悟了。

宝生,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十一、

莲生和岑乐荣几乎是同时赶到。此时爆炸已经发生了半个小时,警察拉起一圈境界线处理现场。公司外面是围观

的人群和记者。所幸爆炸的威力并没有那么大,只够炸死一个人。因此只炸碎了秦澈楼下的一块玻璃,并未造成

人员伤亡。莲生看着做笔录的宝生,攥紧了拳头。宝生抬头看他,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宝生站起来要去追。梅颜却冲了过来,看到他,拍着胸口长长一喘:“宝生你没事……”

宝生却理也不理,从她身边经过了。带起一阵风,将梅颜半长的直发扬起。梅颜转过头,看着两人跑远的方向。

眼眸里,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

留下惊魂未定的秦澈。岑乐荣把他拉到一边,一动不动看着他。许久,叹息着拥住他的肩膀。

秦澈与他拥抱,目光里仿佛只有远方。那是一种即将告别什么的空茫。他轻声说:“我说出来了。”

岑乐荣颤抖了一下。秦澈用更清晰的声音说:“我告诉他了。爆炸前,那一瞬间。我说,宝生,我喜欢你。”

岑乐荣低声说:“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总是无所顾忌。因为害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秦澈低低笑了一下,用空茫的声音说:“我还活着,却也再没有机会了。”

“可是你知道我在害怕吗?”岑乐荣松开手来,看着他:“我害怕。我也怕失去你,就像你害怕失去对宝生告白

的机会。”他将秦澈推到墙壁,凶狠而温柔地吻过去。秦澈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默默接受了他的吻。

他确实该告别什么了。但他不应该空茫。不干不净地存在于世,却总会有人欣赏。

岑乐荣将秦澈带回家,靠在玄关激情拥吻,扯掉他的衬衫。与此同时,宝生的衣服也被莲生扯掉了。

莲生气势汹汹地将宝生推倒在床上,用凶恶的口气说:“辞去现在的工作,不然我上了你。”

宝生笑了。他从未见过莲生如此彪悍。这让瘦弱清秀的他增添了一番狂野而性感的趣味。他伸手挑开莲生额头前

的头发:“那你就上我试试。”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莲生大怒,几下子将宝生的裤子也扯开,俯身压住,低声说:“你知道我在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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