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疑惑的看着他，再滴溜溜的看他的手，皱眉道：“怎么了？不会是缺钙啥的手抖吧？”

林易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大题小做了，之前那几年两人不也好好的过来了吗？大抵还是受到回忆和之前他爸那番话的影响，他克制着心中激烈地情绪淡然道：“他来干嘛，都这么晚了。”

“你这孩子。”他妈嗔怪着又插了块苹果给他，慢悠悠的说，“他正好和女朋友在附近，听到你在家就顺路过来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女……朋友？

林易脑子嗡的一声只觉耳朵似乎也听不清了，手指麻痹的抖了下，他妈刚递过来的苹果又咕噜噜滚到了地板上，和刚才的芒果齐刷刷的躺在一起。

他妈惊愕的眨了眨眼，一把握住林易白皙的手指左右端详，苦着脸咋呼道：“儿子，你该不是得啥绝症了没告诉妈吧？怎么这么会功夫手就抖了两次呀。”

林易慢腾腾的把手抽出来，努力了好一会才挤出个难看的笑脸：“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不小心的，晨曦他……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啊。”

林易很想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件事，晨曦会谈恋爱会交女朋友甚至是会结婚，这件事他从十六岁之后便在心中不断做着心理建设，直到现在21岁，整整五年。

可是为什么五年积累下来的坚韧似乎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只是他老妈的一句话便让他惊慌失措到了这个地步。

林易悲哀的想，他还是放不下啊——

＊＊＊＊＊＊

晨曦来的很快，他进屋时林易都做好心里准备面对残酷现实了，谁知打开门却只见晨曦一个人露着一口白牙在对他傻笑。

林易皱着眉不动声色看他身后：“你一个人？”

“啊？”晨曦有些状况外的盯着林易，几秒之后才回神，“啊，我一个人，还应该有谁？”

林易纠结的眉头又紧了几分，心中郁闷，他该不会是这几年根本就清楚自己对他那点心思，于是交了女朋友也不敢对他说，故意装傻的吧？

“进来吧。”林易没什么表情的转过身，懒洋洋的往客厅走。

晨曦进屋之后就熟稔的和他爸他妈打招呼，他爸也难得特热情的和晨曦聊了几句，说的话比刚才对他说的还要多。

林易冷眼看着一家子热络的和晨曦说话，就连林藤也认真梳了梳头从屋里跑出来：“晨曦哥，你来接我哥回家啦？”

林易一个眼刀横过去，林藤马上捂着嘴小碎步挪到晨曦身边，作出乖巧的样子装雕塑。

晨曦笑笑的瞥了身边的林易一眼，不在意的说：“我刚和朋友在附近做课题考察，顺路就过来了。”

他悄悄对林藤耳语道：“是你哥送我回去，不是我来接他。”

林藤惊讶的眨了眨眼，悄悄道：“原来你才是……哈哈，没什么没什么，这个谁上谁下真没关系的，哈哈……”

晨曦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了眼笑得小脸通红的林藤，再狐疑的转头问林易：“她说什么上啊下的？”

林易脸色铁青，恨恨看了眼林藤，再冷冰冰的瞪着一脸无辜的晨曦：“我怎么知道，不知道你还和她聊那么久，不要问我，自己查字典去！”

“……”晨曦内流满面，字典上会有吗这？林易怎么又开始发脾气了，这是周期性狂躁又犯了嘛？

13.弄不清的小心思

林易一直臭着脸坐那看电视，老爸老妈还有林藤都热络的和晨曦聊天，晨曦也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眉开眼笑的附和着，偶尔会侧过脸无声看他一眼。

一屋子人里，好像他才是外人。

林易心里特别不舒坦，他还在膈应晨曦谈恋爱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事，晨曦大概真的是一直知道他的心思，不然怎么解释这么好的关系却独独瞒着他？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林易脑子里不断盘旋着这个念头，再看向晨曦的眼神越来越阴沉、越来越冷然……这小子竟然跟他装傻装了四年！让他跟个傻瓜似的小心翼翼又窘态百出！

晨曦明显感觉到林易迸发出的敌意，那小眼神就跟冰棍似的凉飕飕冒冷气，他实在不知道林易究竟是怎么了，本来挺可爱一小孩怎么越来越阴森了，跟个黑面神似的不苟言笑。

他侧过身挨近林易，小声咬耳朵：“你的无间道拍完了，怎么也不记得联系我一下？”

林易拧着眉，慢慢看他一眼，极缓慢的说：“没事干嘛联系你？”

“……”小跟班翅膀硬了，这是准备自立门户了啊。

晨曦失落的看着林易，忽然被一种名叫怅然若失的赶脚死死包围住，闷闷不乐的坐那不说话了，甚至连说笑的心情也消失殆尽。

他是从未想过有一天林易会不需要他的，林易已经成为他生活很重要的一部分，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林易而言也是一样……

原来，还是不一样的。

晨曦抿着薄唇一声不吭，偶尔也只是敷衍的应酬下林易爸妈，林易依旧冷冷地坐那，对他哀怨的小眼神视若无睹。

临走的时候老妈又叮嘱林易平时要记得按时吃饭，周末准时回家补充营养，唠唠叨叨就跟林易不是离家一周而是离家一辈子似的。

晨曦以前遇到这种叮咛的时候总是会微微笑着搂住林易的肩膀，趁机帮他解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他妈说一句：“阿姨，你放心，不还有我呢嘛，一定给他喂得白白胖胖卖个好价钱。”

可是晨曦今天什么也没说，站在玄关处眼神明灭的看着林易，眼中带着审视和探究。

林易绷着脸应付完他啰嗦的老妈，慢悠悠的跟在晨曦后边踱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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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电梯墙壁倒影出两张同样面无表情的脸，气氛很微妙。

地下停车场这时候很安静，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人沉重的脚步声，林易走在前边，双手插兜，只有绷得紧紧的后背透露了他此刻不安的情绪。

晨曦忽然加快步子，林易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从身后牢牢抱住，林易愣了下，透过身上轻薄的布料能感受到晨曦身上坚

硬的胸膛和熟悉的温度。

晨曦双臂有力干劲，死死将他箍在怀里，林易迟疑着低下头，看到他服帖的衣袖下结实的手臂线条。

“林易——”晨曦低沉的在他耳后呢喃，手臂在他肩膀上越来越紧，这不知轻重的力道让林易莫名紧张起来。

“为什么躲着我？”晨曦下颚抵在他肩膀上，轻轻刮蹭着，下巴处短短的胡茬痒痒的刺进他微敞的领口。

林易全身轻颤了下，强自冷静下来，说：“躲着你？你想太多了，我没有。”

晨曦并没有马上说话，沉默着，似乎接下来的话极难启齿一般，他试探着甚至有些结巴：“你……是不是……”

“不是！”

林易不等他说完就下意识喊出口，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晨曦到底要说什么，无论说出口的是不是他害怕的那个问题他都没办法承受，他已经到了面对整个人就无法冷静的地步。

感情压抑了太久，那些与日俱增的爱慕一天天堆积起来却无处诉说，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狂了，偏偏却又找不到纾解的渠道。

眼下这一幕，好像延续了四年，整整四年后才爆发，明明该那一晚面对的真相还是被他鸵鸟一般避开了，而此时此刻，他敏锐的嗅到了晨曦身上不一样的气味，似乎带着强烈的试探和刺求。

逃不过了，晨曦不论知道不知道他的感情，他都不可能再有机会，那到底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别扭？晨曦又有什么错？林易痛苦的扣住自己的掌心，慢慢阖了阖眼。

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他说：“你真的想多了，我只是……心情不好。”

晨曦眯起眼角默默看他的英挺侧脸，那短暂的犹豫和挣扎骗不了人，他再迟钝也隐约知道林易是在撒谎，他心里不高兴，刻意在疏远自己。

晨曦温热的气息洒在林易颈间，林易不舒服的挣了挣，低声呵斥：“你先松手，这样被别人看到像什么样！”

晨曦僵硬的松了力道，手指一点点从他肩头滑下，林易马上便弹开离得他几步远，看他的眼神依旧是陌生疏离的。

晨曦看着他的眼睛，难受的哑声道：“林易，我有话想问你。”

林易拳头一紧，正想出言阻止时晨曦抬手做了个“停”的动作，他的眼神坚定又意味不明，带着成年后特殊的沉着和冷静，灼灼的盯着他，不可抗拒的强硬道：“那晚，你是故意的。”

晨曦这没头没脑的话，林易偏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脸色倏地白的跟纸似的毫无血色，攥紧的拳头越来越用力，掌心徒留麻痹的刺痛。

他说不出话，否认的言辞哽在喉间却发不出音节，那种被陡然揭穿的无措和难堪让他进退两难。

晨曦

慢慢逼近他一步，乌黑的眼眸倒影出林易呆滞的神情，他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我一直以为那真是你的恶作剧，直到前天在你家里撞见那个男人。”

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若不是联系起发生的种种，再思前想后，他大概真的会一直相信林易拙劣的谎言。可是待他想清楚一切，原本纠结的心情反而越发凌乱，林易对他……会是那种心思？

晨曦心里一闪而过的是小小的恐慌和畏惧，他有些接受不了。

即使他真的很在意这个人，在意到可以把属于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林易将他所有表情俱都收录眼底，心一沉再沉，如果原来只是不甘的话，现在是直接被判了死刑，连不甘的资格都尽数失去，他在晨曦心里也不过如此，没什么特别。

林易想清楚这点便没那么痛苦了，仿佛自虐一般，艰涩的笑出声：“是，我喜欢男人，那时候也是故意吻你的，不过当时年纪小，只是好奇而已，和你试试罢了。”

晨曦呆怔住，难以置信的看着林易，许久才想起来追问：“那你为什么总是避开我？不要否认说没有！高中三年，还有大一时我提议一起住，林易，你、我——”

晨曦心烦意乱，说出的话也辞不达意，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清楚林易对自己的感情时有些难以接受，但是看到林易这么急于否认他又说不出的烦躁，他都觉得自己别扭够了。

对林易的感情，他真的有些搞不清楚。

林易阴晴不定的站在几步之外，昏暗的光线下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那又怎么样，那是四年前的事，就算当时真的喜欢，现在也早就没了。”

“林易——”晨曦一脸哀伤，他从林易那刻薄的话里却听出了伤感的滋味，他知道他让林易伤心了，四年的时间，他竟然没心没肺的让他的林易难过了整整四年。

“走吧。”林易铁青着脸打断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着抖，他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有些东西一旦毫无遮掩的曝露出来，便是再也回不去的尴尬，他还不想和晨曦真的走到那一步。

即使不是情人，他也不想完全失去晨曦。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一旦其中一个弯了，结局只剩两种，偏偏他们注定是悲剧收场。

两个人各怀心思，却又乱作一团，根本没办法好好沟通，明明彼此都是在乎对方的，却还是没办法做到最好的心意相通。

林易坐在驾座上，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晨曦也一言不发的上车，死死看着前方不说话，林易深深吁了口气才伸手发动车子，晨曦却伸手再次阻止了他。他握住林易微凉的手指

，深深看着他，有些艰难的说：“宝贝，是因为哥那时候做的那些事……让你误会了，你才变成这样的？”

他想了很久，想到自己随性对林易做的那些混账事，或许就是因为这些让林易产生了不好的联想，继而才变成……他知道林易小时候是很正常的，怎么可能突然变成这样……

林易拧着眉，不悦的看他，最后有些烦躁的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指，冷淡道：“厉晨曦，你他妈一直执着这个问题到底想掰扯什么？你想为我弯了试试？想么？想的话你他妈就接着问，老子什么都告诉你！”

晨曦面色不虞的盯着他看，林易从他毫无破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晨曦自成年以来变了不少，偶尔还是会抽风犯二，但是顽劣的性子较之以前改变不少，严肃起来的时候带着不一样的威严，总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林易暴躁的捶了一记方向盘，在身上胡乱摸索着找烟盒，这溺死人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他和晨曦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境地？他小心维护、一丝不苟生怕暴露的秘密还是这么毫无预兆的撕裂了两人之间和平的假象。

真他妈糟透了。

晨曦摸出自己的烟扔进他怀里，靠在椅背上直视前方，缓缓说道：“宝贝，你是在怨我吗？我……我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不想你难过，可是我……”

林易点了烟狠狠抽了两口，降下车窗将手臂探到窗外，戏谑的说：“可是你又接受不了同性恋，没办法和我试一试，对么？”

晨曦默不作声，大片的空白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

林易不无讽刺的笑了下，弹了弹烟灰将烟重新叼进嘴里：“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到底在别扭个什么劲？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该恋爱恋爱，该结婚结婚，老子喜欢男人是我自己的事，关你屁事，你他妈犯的着操这份闲心吗？”

晨曦一怔，疑惑的望着他，皱眉重复道：“女朋友？”

林易面无表情瞪他一眼：“装什么傻，我又不是暴君，还能把你怎么着，有了就有呗。”

晨曦还想说什么，林易的手机就响了，他不情愿的皱了皱眉，低声道：“先接电话。”

电话是付阳打来的，他刚去警队实习不久，林易之前卧底的裸聊诈骗案就是他跟进的，这会突然打电话大概还是因为这事。

晨曦只看着林易接电话的脸色时阴时晴，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待林易一脸凝重挂了电话时晨曦便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林易思忖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没什么，付阳找我帮个忙。”

一听到付阳的名字晨曦就更不舒服，从小到大他也没能对这人建立起半分好

感，现在知道林易的性取向之后便更加敏感，看到他和别的男人走的近就心里一股子冒酸气。

他阴阳怪气的斜眼问：“什么忙啊，他还有办不成的事儿啊。”

“那个裸聊的犯罪团伙还有分枝，当时抓获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把我的身份曝光，现在想让我继续跟进协助他们。”林易说着就伸手拧车钥匙，发动车子准备驶出停车场，这次的案子比上次要复杂一些，这伙人是真正的网上卖、淫。

熟料晨曦听完他的话却是当即暴跳如雷，大声吼道：“不行！”

林易被他吓了一跳，拧钥匙的手惊恐的抖了下，皱眉骂道：“靠，是我去又不是你去，你激动什么？”

晨曦面沉如水，咬牙切齿毫不妥协，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资格反对，厉声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那您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行？”林易好整以暇的扫了他一眼。

晨曦紧绷着下颚不说话，继续当卧底？那不是说明林易不仅要和付阳那妖孽天天见面，最重要的，他还要继续去——陪、男、人、裸、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