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头大,用力扯开他的手,“我不跟你吵,南宫呢?”
“知道南宫对你偏心,就找南宫,哼,我还不想跟你吵呢……”齐皑又退回去坐到椅子上。
“我问你南宫呢?”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他凭什么对你那么好?帮你吸毒,还是脚上的毒。你个不争气的,人家帮你吸了毒,你还两天不醒……”
“什么?!”我从床上跳了下来,“你说南宫帮我吸了脚上的毒?”
齐皑瞥了我一眼,道:“可不是,现在还在运功护体呢。我可真是佩服你,小时候能惹事也就算了,长大了还是这样,你到底要南宫逸帮你收烂摊子到什么时候啊?”
我没回话,看了齐皑一眼,便去寻南宫了。
“咚,咚咚……”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只觉得一个大男人给你吸脚上的毒,想起来都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又觉得南宫真是对我太好,好到我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进来吧。”
我推开门时,南宫正收功,看到是我马上站起,脸上露出笑容,道:“小竹,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啊……是吗?”我心不在焉地答道。
“义父已经派人去查那帮人的底细了,你放心养伤就好。”
“嗯,南宫我不是来说那个的。”
“你脚上有伤,别站着。”南宫拉我坐到他床上,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你没事吧?”我竟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南宫仍是笑着,“我该有什么事吗?”
我佯怒道:“齐皑都跟我说了,你还装什么装。”
南宫愣了下,道:“我就知道他管不住嘴……你放心吧,我没什么事,师父教过我护体的心法,过两天就能完全好。倒是你,脚伤没好,走路挺不方便的,以后还是少走路。要真想去什么地方就跟我说,我背你去……”
“南宫!”我打断他的话,表情很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为什么这么好……”我本想说的是“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南宫顿了顿,有些强颜欢笑,“我对你好当然是因为……你是我义弟。”
“现在先不管为什么,我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今天都必须说了。”
“齐皑给你上的药,现在一定很痒吧?我去叫他给你换个药。”南宫起身往门口走去。
“你能逃避多久呢?我终归要说的。”我坐在床上,异常坚定。
第39章
南宫转过身,一脸平静,我却仿佛看到了隐藏的悲伤。他走近我,坐到我身旁,静静地看着我。
我竟不敢对上他的视线,隔了许久才说话,“南宫,你跟我这么亲近,所以我想你早就怀疑了,对不对?我知道你不想面对这个事实,但谁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南宫望着我,眼中竟似蒙了一层雾气。
我不忍看他,继续说:“你应该从我的变化中猜得出来,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原来的那个我不知道哪去了,也就是说你原来的义弟消失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南宫淡淡地笑着说:“我不能明白。”
南宫从来没有这样笑过,我心里很不好受,但还是残忍地说出真相,“你不明白,那我就让你明白。我不是原来的南宫竹,我是另一个人,从另一个很远的地方来的,莫名其妙就在南宫竹的身体里了,而原来的南宫竹我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么,总之就是消失了……现在明白了?”
一口气说完,我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我以为南宫会激动,会怒吼,甚至会揍我,可是,我显然还不太了解他。
“说完了?”南宫仍是笑着,但我为何觉得他笑得那么凄凉,“你思想很奇怪,我知道,别再想些乱七八糟的来跟我开玩笑了,好好休息吧。”
“南宫!”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南宫忽然收了笑,微皱着眉,轻轻道:“你真要这么快告诉我么?不能再多骗我一下么?”
“我就是不想骗你才跟你说实话的,我知道我说的很难让人相信,但它确实发生在我身上了,我以为我很快就可以回去的,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我知道你跟你义弟感情好,所以才这么久都不敢跟你说实话。”
我以为我眼花看错了,南宫眼角竟流下一滴泪来,我心里很慌,伸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道:“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不过你义弟也许没死呢,他可能在另一个地方,说不定不久他自己就回来了……”
从没这么近距离看一个男人流泪,我觉得自己很有罪恶感,可是又不能不说出实情,因为南宫实在对我太好了。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当他义弟的替身,无条件的接受他的好,那样下去以后会更有罪恶感。
“你说你不是我义弟?”南宫道,“你能证明给我看么?或者你告诉我,你真正的身份,到底是谁。”
我怔住了,我真正的身份我早已经忘记了,那个世界的记忆是一片空白,要怎么证明呢?
我支支吾吾道:“我是……我名字大概是两个字或三个字,嗯,总之不叫南宫竹。”
“你是在耍我么?小竹,你说你不是你,却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确定。”南宫自嘲地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喜欢上墨池了,你不敢再接受我对你的好,你最怕欠别人人情。以前小觉得义兄对你好是应该的,现在长大了反而害怕了,怕别人对你好是有目的,对么?”
南宫竟然说我喜欢上墨池,怎么会呢?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怎么会知道。那个把我当男宠践踏的自私变态恶魔,我怎么可能去喜欢他,难道我被马车压了脑袋么?
“你放心,我不求什么,我只是想给你温暖,只是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或者陪你做想做的,当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自己会离开,但不是现在……你又能明白么?”南宫又流下泪来。
我心里闷闷的,这可如何是好,找不到原来的南宫竹,我又不知道怎么回去,而且我已经忘了以前的事,反而有了南宫竹的记忆,真是混乱极了。我到底该怎么办……
望着默默流泪的南宫,我心一横,道:“南宫,我是在耍你呢,我不是你义弟还能是谁?你别再哭了,我心里难受。”
南宫愣住,我又将他脸上的泪痕都抹去,然后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从来都没有目的,我也知道你想给我温暖,想一直陪着我保护我,我不会不需要你的,你不用离开,永远不用。”
我抱着的南宫此刻显得如此脆弱,如此悲伤。
不知道为何看到南宫那样,我心里会这么难受,我想可能因为这身体是南宫竹的吧,看到这样的南宫,他一定伤心极了,他不希望南宫这么悲伤,所以让我感觉到他的感受,让我下不了狠心再说事实,让我心疼南宫,让我愧疚到想补偿他,想以后也好好对他。
南宫双手紧紧环住了我,声音哽咽:“我就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你不会逼我离开你的,你不会的。”
“是,我不会”看着南宫泉涌一般的泪,我忍不住轻轻吻住他的眼角,想吸干他的泪,南宫的身子一僵,不再颤抖,任我吻着。
这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仿佛流不干似的,而且我越吸越多。
终于,他慢慢止住了眼泪,声音低哑地说:“小竹,我是你爹收养的你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
轻轻吻了一下南宫的脸庞,我笑着说:“你什么时候也学我胡说了?谁说你什么都没有,我有的就是你有的,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的。”
南宫抿了抿唇,却没说话。一只手搂着我的腰,另一手捧着我的脸,然后看着我的眼睛,慢慢靠近我,我却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便略微移了视线。
就在他的唇快要碰到我的唇时,我听到门外有极轻的脚步声远去,南宫的视线偏移了一下,然后我们很默契地松开了对方。
“换药了!”齐皑对我呵斥道。
因为南宫这几天都要运功护体,所以齐皑一直在照顾我,虽然他很凶,可也改变不了我脚快被治好的事实。
我掀开被子,露出缠着纱布的脚。齐皑拿着一个小瓷瓶走到床旁,斜眼看着我道:“你怎么还没死啊?看来千万只毒虫也咬不死你这个怪胎,我得给你下点猛药了。”
“齐皑,你怎么这么嘴上不饶人啊?一边咒我死一边给我换药,你就不能坚定一下立场?”
齐皑愤愤地扯下我的纱布,疼得我龇牙咧嘴,“我的立场就是咒你死,南宫的立场就是要我给你换药,我能舍了哪个你说?”
“你跟南宫关系这么好?”我拉住纱布减缓他的速度。
“这你不用管,你只要记着,若是你负了南宫,我定会用百种毒药毒死你个登徒子。”齐皑一边给我换药一边放狠话。
我怔了一下,道:“不会的,他对我的好值得我用一辈子去回报。”
“知道就好,你个毒不死的。”齐皑给我缠上纱布,动作比之前轻柔了很多,我却觉得他像失去了什么似的。
“不好了,竹哥哥!”小鸢老远就大呼起来,记忆中她从来不会这样无礼,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第40章
“竹哥哥,呼……皇上下旨了……让将军回朝领兵,镇压前朝逆党,将军正要领旨呢。”
我从床上翻身下来,冲出门外,齐皑在身后大声喊:“死竹子,小心你脚……哎你不能跑!”
“老臣,领旨。谢……”爹一字字吐得艰难。
“爹,这旨不能接!”
我冲过去,将圣旨从他手中夺过,递到宣旨公公面前,恭敬道:“还请公公将圣旨交与皇上,呈明我爹近年身体不适,已不能再担此大任,请皇上再定人选吧。”
“小竹,不许胡闹!快把圣旨给我!”爹严厉呵斥,又对公公歉意道:“犬儿不懂事,还请李公公勿怪,老臣马上准备,明日便进京。”
李公公愣了一会儿,道:“小少爷勿闹了,刚刚发生的事我权当没看见,这些人也都不会乱说话的,你赶紧把圣旨给将军吧。”
近年来爹身体不好,只要天气凉一点,他便会咳嗽,还会犯风湿。虽然他刻意瞒着我,但我还是知道了。
“不行,我爹身体不好,我不会让他去的。”
“南宫少爷可知抗旨是死罪?可不能拿性命开玩笑啊。”
“我不管这么多,总之我就是……”我耍起了无赖。
“小竹!你还知不知道我是你爹?”话被爹的怒斥打断。
我强忍住一腔怨气,答道:“知道。”
“你以为不接旨就没事了么……别再耍小孩脾气了,我很快就要走了,你还要这么让我不放心?”
我死死咬住下嘴唇,不说话,爹便从我手里硬抢过圣旨,道:“谢,主隆恩。”
李公公任务完成,便带领众人回朝,爹起身回屋,而我站在原地,不知该干什么。
时值初秋,风只是轻轻刮过,我却不得不裹紧衣服,来温暖冷得发颤的身体。
“小竹,天凉了也不多穿点……”南宫将一件披风搭在我身上,“这么大了还是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我扯着嘴角生硬地笑了笑,南宫却皱起眉头道:“你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南宫把我拉进了屋,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像个木头一般坐着。
“小竹,义父如果一走就是好几年,你还会记得他么?”
“当然,怎么可能不记得?”不知南宫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我有些不解。
“你会常想他么?”南宫接着问。
“当然会,他是我爹啊。你怎么问这种……”
我的话未说完,又被南宫的问题打断:“那如果走的人是我呢?一样会记得,会想我么?”
“南宫,我现在没心情说这些……”我心想南宫的爱意也太泛滥了吧,这时候还想听我说情话。
“会么?”南宫的表情很认真,眼神也很坚定,好像一定要我回答似的。
从没见过他这么穷追不舍地逼问我,于是答道:“当然也会。”
南宫得到想要的回答,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了些要我好好休息,天凉要加衣服,以后配合齐皑把脚伤养好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我沉浸在爹要上战场的哀痛中,只是敷衍地答着话,没有多想。
结果第二天,我便懂了南宫为何会说那些话。
因为想给爹送行,所以起了个大早,以为爹还没醒,结果曲子告诉我,爹在书房,我便去了书房。
书房里,爹正负手而立,看着墙上那幅画。
“爹……昨晚,没睡好吧?”我轻声询问。
爹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沙哑,道:“小竹,爹自问从不欠人情,这次却愧疚地很哪……”
“爹,你在说什么啊?”
爹沉默不语。
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眼睛四处瞟着,发现桌上放着一封拆过的信。
直觉告诉我,一定与此有关。我走过去看到上面的“南宫逸留”四个字时,全身一僵,半晌才记起要看信。
义父:您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进殿面圣了。我会向圣上禀明义父目前的身体状况,况且逸儿现在的武功有一定的造诣,相信圣上看过后必会答应让我替义父带兵,请义父不要担心。
逸儿另有一事相求,请义父在小竹成年后,马上替小竹找个好人家的姑娘,让他早日成家。
我这一去也不知要几年或十几年才能回来,义父一定要好好养着身体,不舒服不要瞒着,小竹其实都知道,他端给你的凉茶都是加了药的,但因为要配合你所以没拆穿,他心里很不好受。
对了,让小竹不要记挂我。这信就别给小竹看了吧,他看了肯定又要难过了。
南宫逸字
看着信,我仿佛看见南宫笑着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我看得心情复杂,爹不用去带兵了,我放下心来,可南宫又去了,战场险恶,他那么善良,又从没打过仗,完全是置身于危险中。
南宫啊南宫,你所做的一切,我用一辈子回报恐怕都不够吧?
夜幕降临,吃过饭,我便回到屋子里,打点行李。像南宫一样,我也给爹留了一封信,大意是:我会去找南宫,不要担心我们。
拿起游叔叔给我的铜牌,我吹熄了烛火,走了出去……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游将军府上,我敲了敲朱红的大门,一个下人探出脑袋,瞧了瞧我,不满道:“这么晚了,你还来敲什么敲,有事不能等到明……”
我伸出手将铜牌举到他眼前,他马上态度急转,迅速打开门,赔笑道:“啊……有将军的令牌啊,怎么不早说,快请进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