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真好,字正腔圆。
“哎,我亲爱的玛丽亚,对于这种纹绣的技艺,还是你来比较好。像我这种粗手粗脚的男人怎么会做好这种精湛
的手艺呢?”
史密斯大使的眼睛笑成月牙形,举着酒杯侃侃而谈。看他那样子,似乎也有点晕了。
原来是这个女孩子要给我做纹绣。
我不禁转过眼睛看向玛丽亚,刚好她也因史密斯的话抬起眼帘看我。我们的眼光不期而遇,玛丽亚却好像被烫着
似的急忙别开目光。我很敏感的感觉到她的目光中掩藏着忧伤。
子络命人上醒酒茶,并喂我喝下一杯。之后稍作片刻,便抱着我引着史密斯大使父女来到品茗斋。
子络竟然毫不避讳的当着外人的面这样抱着我走来走去,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我自然是不可能有意见,有意见
也是没用的。
子络将我放在里屋的软榻上,去了裘衣发冠之后让我侧躺下,命人端来火盆放在桌上,而后与史密斯大使往对面
的太师椅中一坐,一边品茶一边看玛丽亚怎样给我做纹绣。
玛丽亚将背着的箱子放在榻上打开,从里面拿出很多小物件摆了一片。之后拿出几根小银针放在火上烧。这情景
不禁让我想起孟梓先生的针灸之术,难道与这纹绣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准备好一切之后,玛丽亚来到我面前的凳子上坐下,轻轻的说:“颜先生,可能会痛,请忍耐一下。”
没等我说话,子络便笑着说道:“呵呵,玛丽亚小姐请放心下针吧,即使你拿着刀在他脸上割肉,他也不会喊痛
的。”
玛丽亚闻言一愣,转头看一眼子络,又转头看我。我朝她微微一笑,便垂下眼光越过她的腰侧看着子络。子络也
看着我,眼神中满是笑意。
玛丽亚犹豫了一下,而后从箱子里拿出一支毛笔,沾了沾药水,在我左脸的疤痕处画了起来。我不知道她在画什
么,只觉得软软凉凉湿湿的笔尖在脸上扫来扫去来回游走。这游走显得很慢,很轻,很认真很谨慎。
子络与史密斯大使低声说着什么,我听不大清楚。因为我此时忽然很困,很想睡觉。脸上凉丝丝的笔尖弄的有点
痒,但更多的是舒服。于是,很快我便睡着了……
朦胧间觉得脸上刺刺的痒痒的,想要伸手抓抓,却忽然想起纹绣的事来,便又作罢了。而后又睡着了。
真正睡醒时已是掌灯时分了。我仍躺在品茗斋里屋的软榻上,桌上燃着灯盏,屋里却没有一个人。
迷糊的坐起来,迷糊的想抓抓脸,因脸上刺刺的痒痒的不舒服。手刚碰着左脸,立刻烫着一样收回手,因想起左
脸上的纹绣。
会是什么样子呢?摸起来湿湿的,是不是不能摸?
“来人!”我心急的叫道。
“是,三爷有何吩咐。”门外进来一人,正是诚远。
“诚远,是你啊。”看到诚远,我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高兴的说:“拿镜子来给我瞧瞧。”
“是。”诚远答应的很痛快,听口气似乎还很高兴。既然他回答的这么高兴,想来我的脸应是还不错吧。
下了软榻坐在太师椅中,诚远捧着一面铜镜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丫鬟,手里端着一碗热茶。
丫鬟将茶放在几上行礼退下,诚远将铜镜递给我后转身去桌上拿过灯盏举在一旁照亮。我迫不及待的举着铜镜侧
过左脸,看到左脸上原是疤痕的地方,现在却伏着一朵艳丽妖冶的花。
为什么是一朵花?
我看呆了……
这种花我从没有见过,花蕊是金粉点缀的。如宫锦丝带一般细长而优美的卷曲成一团的花瓣,由枚红色与深红色
过渡而成。那如飘扬的纱幔一般波纹起伏的花瓣边沿,是较浅的粉红色。交织在一起的优美花瓣下面,探出一些
细如睫毛般的艳红细丝,或者也是花瓣的一部分吧。几根细丝探向眼角眉梢,几根细丝探向下颌与唇角。
整个花朵都聚集在颧骨与下颌之间,那散发出去的细长红丝更点缀出这朵花妖冶摄魂的味道来。而原本因疤痕有
些丑陋的脸颊,如今看起来却妖艳的惊人。
这是不是太艳丽了些?
本来还想着打过仗之后自己能有一身威猛凌厉之气,可如今却因脸上这朵花多了几分妩媚妖娆。
不管怎么说,是比原来好看多了。那什么史密斯大使没有骗我。
可是……一个男子装扮的这般艳丽夺目,似乎不大好……(喂!你也太难伺候了,变丑不不满意,比原来更漂亮
了还不满意?)
子络会喜欢我这个样子么?
“三爷,时辰不早,王爷与大使还在汇闲堂等您过去用晚宴。”见我盯着铜镜中自己的脸发呆,举着灯盏的诚远
开口提醒道。
我无意识的点点头,根本没往耳朵里听。脸上的这朵如血一般火红鲜艳的花到底是什么花呢?怎么会这样诱人心
动?
“三爷,三爷,王爷在等您过去呐。”诚远见叫不应我,伸手拽拽我的衣袖。
“嗯?”我终于从自己妖艳的左脸中清醒过来,急忙说:“好,我这就过去。”
重新梳理一下头发,戴上发冠,穿上雪白的狐裘,诚远又为我戴上斗笠,他说外面下雪了。出了品茗斋,满天满
地的雪白与扑面的冰寒之气让我精神一振,随即快步往汇闲堂走去。
远远的便听到汇闲堂处传出阵阵乐声与谈笑声,我停下脚步,心里有些紧张的深呼吸一口寒冷的空气,而后继续
往前走。
来到门前,守门的侍卫禀报说我来了,便掀帘请我进去。我忽然发现韩桢不在这里,难道还在我家?
是了,眼看要过年了,他自然是要在我家的。他是夜星的夫婿,而夜星又是我认下的干弟弟,爹娘的干儿子,所
以韩桢如今也算是与我颜家沾亲带故了。
想当初韩桢假扮子络与夜星欢爱,直接把我气晕过去,看来今后有的是机会找回场子。
嘿嘿嘿……
192.曼珠沙华
“哗啦!”“啊!I’msorry!”
“Oh,nevermind.Itdoesnotmatter。来人,将这里收拾一下,拿一个新的酒杯来。”
“是,王爷。”
“琪儿,快过来,做什么站着傻笑。”
子络的叫唤让我回了神,见斗笠与狐裘已经被跟来的诚远取下了,便急忙走过去坐在子络身边。那位史密斯大使
一边盯着我的左脸看,一边使劲拍着巴掌,嘴里不停的说:“Itwasreallyneat!”
虽然他说的话我是一个字也不懂,不过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是在夸赞我。于是我美滋滋的端起酒杯站起身,走至大
使父女面前笑着致谢敬酒。
史密斯大使端起酒杯站起来,与我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笑呵呵的说:“噢,美丽的颜先生,这都归功于我可爱
的女儿玛丽亚,你应该感谢她才对。”
“大使说的是。”我欠身行礼,这会我心情巨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转身向玛丽亚敬酒致谢,她脸颊红晕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接过丫鬟呈上的新酒杯与我轻轻一碰,说道:“我很吃
惊,颜先生竟然会在纹绣的时候睡着,像你这样不怕疼痛的人值得我们尊敬。”
“不,玛丽亚小姐,没有人不怕疼痛的。”我敬一敬酒杯,谦逊的说:“只是我痛得太多,习惯了而已。”
我的话引起史密斯与子络的一阵轻笑,而玛丽亚却只是抿了一口酒低下头。我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请他们父
女坐下,而后转身坐回子络身旁。
坐下之后,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问道:“史密斯大使先生,请问绣在我脸上的这朵花是什么花?
我从没有见过这种花。”
“这个问题,让我的女儿来回答吧。”史密斯笑呵呵的说。
我又看向玛丽亚。玛丽亚抬起眼帘看了我一眼,之后又垂下眼帘,轻轻缓缓的说:“绣在颜先生伤痕上的花名‘
曼珠沙华’,是贵国的产物。据说此花原是开在天界的,乃吉祥之花。我第一眼看到颜先生便觉先生与此花特别
相像,于是在为先生纹绣时,便绣了此花。”
说到这里,玛丽亚停顿了一下,而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的说:“……我恐怕……再也绣不出……如颜先生脸
上的这朵曼珠沙华这样……能食人灵魂的绝美之花了……”
玛丽亚最后的这句话说得声音太小,太模糊,我没能听清楚。于是我扬着笑脸看看子络,又看看史密斯。子络也
在笑,伸手揽住了我的腰,似乎在表示什么。史密斯同样是一张笑脸,只是笑的有些不自然,并悄悄的在桌子底
下做了什么小动作。
我觉得气氛有点怪,便开口说道:“既然此花是我大齐的产物,为何我没有见过呢?”
“呵呵,”子络呵呵一笑,拿起筷子夹了块我最爱的小牛排骨放进我面前的碗里,说:“你什么地方都没去过,
而此花又开的少,开的偏僻,你哪里可能见到?史密斯大使自来我大齐以来,经常带着玛丽亚小姐到处游览,自
然见过不少稀罕物件。等过了年,忙完家里的事,我带你一起南下巡查,顺便游览江湖风光。”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顿时来了兴致,拿起筷子大声说。刚想将碗里的小牛排骨放进嘴里,却忽然想起还有
客人在,忙说道:“大使先生,玛丽亚小姐,别光说话,快请用吧。”
“嗯,我,我有点不舒服,先告辞了。”玛丽亚忽然站起来说。
“玛丽亚,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史密斯不高兴的板起脸说。
“父亲,我真的很不舒服,让我先回去吧好么?”玛丽亚小声哀求史密斯,她的声音几乎带了哭音。
咦?怎么了么?
我即奇怪又很舍不得的将筷子又放下,这位玛丽亚小姐到底怎么了?不是挺好的么,怎么忽然不舒服?
哎,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吃啊?好饿哦。
“既然玛丽亚小姐不舒服,那么本王就派人将玛丽亚小姐送回公馆吧。”子络站起身说。
“玛丽亚小姐真的要走么?”我也跟着站起来,不管怎么说我的这张脸也是玛丽亚小姐的功劳,我是要好好感谢
她的。
玛丽亚抬起眼帘看我一眼,那大大的蓝眼睛里水汪汪的,似乎藏了许多伤情。我心里猛然一紧,不由自主的往子
络身后躲了躲。她的眼神好可怕!
“既然玛丽亚小姐执意要走,那么我们就送小姐至门口吧。”子络不着痕迹的握住我的手,凑过来挡住我一半身
子。
史密斯大使顿觉尴尬,站起身不好意思的说:“咳,今日打扰了王爷大人很久了,不如我们父女就此告辞……”
“哎!女儿家早些回去乃是常理,毕竟抛头露面不合适。可大使你却不能就这样走,定要一醉方休才行!呵呵呵
……”子络一番话说得非常热情得体,上前去微微欠身道:“玛丽亚小姐,请随我来。”
玛丽亚扶着裙子行了个很好看的礼,与我们大齐国的礼节不同,却能感觉到其文雅尊敬之意。(其实就是欧洲宫
廷礼节,拉着裙子蹲了一下而已)
出了门,子络吩咐备车,而后拉着我与史密斯父女悠闲的往门外走。待到了大门口,马车也哒哒哒的赶过来了。
我们互相话别,子络亲自执着玛丽亚的手将她送上车,之后挥手告别。
马车走出一丈多远的时候,我很清楚的看到玛丽亚从车窗内探出头,恋恋不舍的凝视着我,拿着比汗巾小一倍的
白色巾子拭了下眼角。
我不喜欢她看我的目光,希望以后还是少打交道的好。至于她为我绣了一朵漂亮的花遮住疤痕,这个恩我会还她
的。
玛丽亚走了之后,史密斯很隐晦的说了几句过意不去的话。子络只是打了个哈哈便过去,不接他的话。
这一晚,子络把史密斯灌了个烂醉,最后史密斯酒醉之余说了实话,他说玛丽亚对我一见钟情。
恶寒。
见史密斯醉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子络皱皱鼻子,吩咐人将他抬到客房歇息,便揽着我回青宵苑。
193. 甜蜜夜话
屋里很暖和,暖和到只穿着一层薄薄纱衣也不觉得冷。与子络亲亲蜜蜜洗了个鸳鸯浴,穿上久违红玉袍,慵懒侧
躺在宽大贵妃椅上,欣赏窗外白嫩嫩飘悠悠雪花。
没有住过皇宫,不知道皇宫卧房什么样。但子络卧房这几间屋子见过最奢华了。
先不说建造巧妙精细,只说这整个一面墙门窗,全透明水晶。若不灯烛火苗从那水晶上映出清晰影子,甚至怀疑
那窗子根本什么都没镶,都空。
以前从没有注意过子络府里建造装饰,如今发现这些摆设建造随便拿出一样来都价值惊人。
那个曾想过多次问题再度浮现出来:子络哪里来那么多银子?
外面响起木屐清脆“嘎嘎”声,接着一股凉风钻进屋子,穿着睡袍子络一掀纱幔从外面懒散走进来。
依然侧躺在那一动不动,感觉到子络熟悉体香与炙热雄厚胸膛从背后栖过来。一条手臂伸入颈下环住肩头,就在
突然间,神秘客有预谋透露出玄机,一条手臂环住腰轻轻一揽,便躺入怀里。修长健壮双腿伸过来与双腿纠缠在
一起,接着一股凉风钻进屋子,凉凉未干长发从身上滑落到身上。
“瞧,家里来信了。”
眼前出现一张小纸条。伸手拿过撑开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字:母子平安
“这……”
“看不出谁写?”子络亲亲头顶。因左脸暂时不能沾水也不能碰,欣赏窗外白嫩嫩飘悠悠雪花。没有住过皇宫,
以这样抱着姿势只能亲头顶。而且洗头也比较麻烦,这头发洗澡时候子络小心翼翼给洗。
“宏儿?”心中一喜,这意思不说宏儿孩子保住了?
“嗯,已经知道一切了吧。”子络低声说,大长腿在腿上轻轻摩擦着,好像在撒娇似。
“嗯,知道了。”随手将纸条扔到一边,伸手轻轻抚摸子络大腿。坚韧富有弹性大腿,结实肌肉,面上带着微笑
,男人有预谋飞身冲到了门口,
热热……
“史密斯大使说左脸要掉一层痂才能完好。到时颜色就不会这么鲜艳扎眼了,会暗淡庄重一些。”子络撩起鬓发
拨至脑后,一边欣赏左脸,一边将手伸入前襟里抚摸左胸红雪绒。
舒服躺在子络怀里,会暗淡庄重一些。”子络撩起鬓发拨至脑后,歪着头欣赏窗外幽夜飘雪。如此宁静冬夜,如
此温馨惬意相依,真前所未有甜蜜与幸福。
“要多久会掉痂?”懒洋洋含含糊糊问,一霎那间,黑影有预谋跑向了远方,连嘴都懒得动了。
“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子络凑到耳边喷热气,连嘴都懒得动了。
有些犹豫,若这时候问子络银子事,不太煞风景了?
“怎么?有话想说么?”
感觉到软软热热嘴唇抿住了耳廓,心头一热,浑身一软,说道:“冷含烟真暴毙了?”
“呵呵呵……”子络在耳边低笑,调侃说:“她不暴毙怎么娶?”
算了,银子事以后再问吧,没什么大不了。即便贪来,将来想办法还回去就了。当官有几个清廉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