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不自觉往床头柜第一层抽屉里瞄,那里头放了保险套,什么味的都有,苹果和橘子味最多。
从他的角度看,宁舒的身材是真的正点,一七八的身高,肩宽腰窄,那腿细得能让女人都自惭形秽,却也不过分瘦,手臂肌肉结实,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干活干大的。
秦朗猜对了,宁爸这些年身体时好时坏,家里的重活累活基本上都是宁舒在干,扛个瓦斯罐劈点柴火烧煤球炉子绝对难不倒他,所以他没成为秦朗的车下亡魂也多亏了这些年的磨练,以致身手够灵活闪得够快。
秦朗一肚子花花肠子宁舒不知道,他就专心地削苹果。他这个人有个缺点,一心不能二用,干一样事就只能干一样事。
宁舒那侧影看在秦朗眼里再享受不过,可惜这是棵高岭之花,秦朗自己也知道不好摘,但不好摘并不代表摘不了,他秦少出马至今还不曾失手过。
第八章
当然玩归玩,秦朗也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结婚生子继承家业收心养性,现在也就是玩玩,不管婚前怎么胡乱搞男女关系,婚后绝对得忠诚,结婚对象当然也得由他自己挑,这事没得商量,找个人过一辈子几十年可不是什么小事。
宁舒跟他显然不是一路人,秦朗有些拿不准该不该出手。
苹果削好了递过去,秦朗指了指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宁舒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别人对他有恩他就一定会报,不管先前秦朗撞过他几回,这是两码事。
水果是直接喂到嘴里的,只是平常吃的苹果,可秦朗就是觉得甜,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
他只吃了小半个就说“饱了”靠回床上看电视,宁舒看了眼盘子里剩下的那一大半觉得姓秦的家伙还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油盐贵。这要搁他们家,一个拳头大小的苹果少说得分十多瓣,宁爸宁妈顶多每人吃两三瓣,剩下的就全给宁舒,盘子里少说还有半个苹果,扔了多可惜。
秦朗一点儿也没这种觉悟,就是理所当然地觉得饱了没必要再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左手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调台,一轮按下来又按一轮,也不知道究竟想看什么,后来索性进了付费频道。篮球足球F1都是看过的,没什么新鲜内容,娱乐台全他妈都在扮痴装傻,他提不起一点兴趣。
宁舒见他没什么事,端着果盘往外走,秦朗见他要走就有些不乐意,躺床上眼也不斜地问:“去哪?”
“倒了浪费,拿下去跟他们分了。”
“他们平时哪吃得少?自己吃吧。”
宁舒只是觉得两人这么呆着不说话真是别扭,想聊天也没什么可聊,不说话又觉得尴尬。
不是一路人,果然就是有隔阂,宁舒觉得自己平时也算不上有多沉默寡言,怎么对着姓秦的就偏偏说不上一句话?
秦朗完全没这种意识,手一指让宁舒坐他床边的沙发上,用的当然是那只没残的左手,嘴里叼着烟眯着眼吞云吐雾。
“家里没事吧?”
“嗯?”
“养鸡场的事都搞定了?”
宁舒看着他的神色有些狐疑:“这事你怎么知道?”
“问你呢,怎么反过来问我?给个数吧,还缺多少?要不要先借你点周转一年半载?”
秦朗在钱这个问题上从来很没有概念,当然宁舒那点小钱也确实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可这样的乐善好施在宁舒看来却万万不敢接受。
秦朗的大名他在进校头一天就不止一次听人提过,连带着还有秦朗那黑白均沾的身家背景。
现在欠下了人情,改明儿秦少一个心血来潮逼他拿刀砍人怎么办?
宁舒一向遵纪守法,秦朗的美意过头了,他是万万不敢收,于是很委婉地拒绝。
秦朗怎么看不出来宁舒在防着他,只不过主动提出帮忙却被当面拒绝这么削面子的事他还真是头一遭遇上,多少有些憋屈。
憋屈就憋屈吧,他秦朗还怕搞不定一个人?
禽流感来势凶猛,宁家这回赔了不少,眼瞅着病毒还不肯走,真是急死人。宁家大家长不久后开了个会,宁二叔和宁爸都认为不能这么干耗着,必须得主动寻求活路。
宁妈建议养猪,这年头鸡鸭鹅吃不得,肉价价格见天涨,养猪的利润铁定不比养鸡低。大家长们都觉得这提议不错,咨询专业人士后专业人士也说可行,于是就红红火火搞了起来。
要干就得大干,钱不够宁爸一狠心把公寓做了抵压贷款,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富贵险中求,宁爸这回算是把身家性命都豁出去了。
半年后果然大有发展,订单滚滚来,因为是绿色饲养,连市里一家连锁大酒店都慕名前来下单,合同一签就是三年,光工人就添了十多个。
宁爸宁二叔尝到了甜头,商量后又借了笔高利贷买了批新机器,准备走腊肉真空包装销售渠道。投资大风险高回报也多,这年代搞企业就得舍得放手一博,宁爸准备放手“大干”一场。
可惜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
一场突如其来的猪瘟来袭,猪肉一夜之间从家家户户的餐桌上销声匿迹,宁爸他们的腌肉已经包装成袋就要往市场上推,这么一来简直像一道晴天霹雳,霹得宁家一大家子头昏脑胀。更糟糕的是,宁家欠的高利贷也到期了。
银行看到宁家这种情况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贷款给他们周转?更何况还有宁爸那么惨烈的投资史在。
高利贷是从来认钱不认人的,宁爸宁二叔那边要不到钱,该砸的东西砸了,该放的狠话也放了,可恨的是猪肉现在比鸡毛都不如,见了就嫌,想要贱卖抵债怎么会有人要?
宁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宁爸血压飙升在医院里躺着,宁妈回回打电话过来就只是哭,追债的前两天甚至找了过来,把宁舒堵在学校后巷狠狠揍了顿,临走时还放了狠话,扬言如果宁舒一个月内不还债就要他全家好看。
一个月内要凑足这么一大笔不等于要他命?宁舒觉得这会儿除非卖肝卖肾,否则还不如干脆打死他一了百了。
其实他已经准备这么做了,如果不是王伟“凑巧”在医院跟他撞了个正着,又“凑巧”把这事跟秦朗提了一提,秦朗又“凑巧”打电话问李医师他的情况,李医师还一股脑地告诉了他。
宁舒要捐的是半颗肾,骨髓匹配结果都出来了,再合适不过。晚上跟秦管家请了假回学校休息,抽骨髓是真的伤元气,回到学校宁舒往下铺一躺还是止不住哆嗦,同寝室的小齐看他可怜亲自掏腰包给他打了两个馒头和一碗鹌鹑蛋烧牛肉,递给宁舒的时候宁舒眼眶就红了,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正要吃饭,就听到有人在外头敲门。
第九章
秦朗进来后二话不说就拽着宁舒出了宿舍楼上了车,然后一踩油门呼啸而去,中途一句话也没有,就只是黑沉着脸,活像宁舒也欠了他一大笔。
宁舒这会儿是骨头疼腰背疼浑身都疼,也没力气问秦朗究竟要带他去哪想干什么,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反正他现在要什么没什么,还欠了一屁股债。
去的不是秦家在半山的别墅,是市中心一套复式公寓。秦朗进门后直接把宁舒撂在沙发上,看起来气得不轻。
“不错啊,都开始学人卖器官了?你就这么缺钱?”
宁舒这会儿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秦朗那声音听在耳边就跟苍蝇嗡嗡叫没两样。
秦朗见他抿着嘴不说话就更加来气,一脚踢在沙发上,脸黑得跟关公没差,二话不说就开始脱外套,脱了外套又扯领带,扯完领带开始解衬衫扣子,身材是真的好,不过宁舒完全没闲心欣赏,因为秦朗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分量着实不轻。
“卖肾?你他妈怎么不学人去卖身?”
宁舒疼得牙齿直打颤,下午抽骨髓那支针筒足有腕骨那么粗,插进椎骨里那会宁舒觉得除了连脑壳都被刺得疼,抽完后拔出来还是疼,这会儿被秦朗一压疼得更是冷汗直冒。
秦朗见他这副死样子,想发火也没处发,只得把他捞起来放床上躺着,暗自骂自己有病,然后出门去办事。
事情隔天就解决了,宁家欠的那一大笔有人替他们还了,高利贷不再上门泼汽油涂红漆这让宁家上下都松了一大口气,唯独宁舒没有轻松的感觉,直到星期五那晚秦朗开着车在他们宿舍楼下给他打电话,宁舒心想这事果然没完。
上了车宁舒直接摊牌,他是这么说的:“上次的事多谢你,钱我会分期还,利息你就照市价算。”
宁舒说这话也是怕惹上些不该惹的,他是安分公民,杀人放火的事打死他也不干。
秦朗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扯着嘴角笑了,茶色墨镜在霓虹灯下闪得特耀眼。
“这么紧张干嘛?行了,我不会为难你。”
宁舒一颗心依旧吊着没着落,后来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秦家老爷子回来了,半山那边秦朗没法待,就干脆搬来市中心的公寓常住,可惜他手还伤着没人照顾,又不喜欢家里放个陌生人,不想请保姆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宁舒。
宁舒缺点不少优点也不是没有,至少炒的那几道家常小菜还算可口,当然这话打死秦朗他也不会说,就只是摆着大少爷的谱跟宁舒谈价钱,开的价码很可观活也轻松,宁舒只需要负责他的三餐和上上下下的清扫。
秦朗说完也不管宁舒答不答应就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吩咐他去做饭,一副理所当然的小爷模样。
这么好的条件宁舒怎能拒绝?更何况秦朗还是他宁家的“大恩人”。
宁舒用有限的食材做了一碗木耳鸡丝煎蛋面,浇上麻油那香味直往外飘,秦朗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
一碗面很快就被吃了个底朝天,宁舒把厨房清理干净擦干手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然后开始收拾客厅,秦朗就小爷似地躺沙发上看他的电视,还不忘指手画脚,夜深了也不提放他回去,只说这个要洗那个要擦,
很快就过了宁舒他们学校11点的门禁,这么一来宁舒不留下就只能去花钱住旅馆。
宁舒想了想只能住下来,结果有一次就又第二次,秦朗这个人最擅长打蛇随棍上,之后干脆把宁舒在学校那点家当全搬来他公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重要的东西,就是一床棉被一床褥子和一整理箱旧得不能再旧的衣服鞋袜。
整理箱被放进后备箱里的时候秦朗觉得自己真他妈有病,简直是脑子被门夹了,不过上楼时还是忍不住从宁舒手里拿过来那只蓝色编织袋往搂上扛,一路上不知道引来多少侧目,都被瞪了回去。
姓秦的是恶霸谁都知道,没人敢得罪。
“同居”生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开始了。宁舒挑了楼下那间客人房住着,秦朗在家的时候宁舒除了上楼打扫会尽量待在楼下,秦朗不在家他一个人待着更清静,打扫完房间还能腾出时间来看书。
还钱要紧学习也不能放松,系里前三的宝座说什么也不能让出去。
宁舒这股子蛮劲看在秦朗眼里是可怜又可爱,宁舒没毕业根本不明白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秦朗每次看他挑灯看书到午夜都想摇头,只不过宁舒那股子冲劲多少也让他有些动容。
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月,秦朗的手也渐渐好了。他这晚回来得比平时晚,一打开家门就闻到了香喷喷的饭香味。
宁舒正在摆筷子,看到秦朗点了点头,心情看起来很好,眼睛都在放光。
“回来了,刚好开饭。”
“什么事这么高兴?”
宁舒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愣了愣之后就笑了:“我爸今天出院,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秦朗解开外套扣子随便往沙发上一扔,见宁舒眼睛在笑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就好。”
“去洗手吧,做了豆腐鱼头和韭黄牛肉。”
秦朗看着桌上那几道他喜欢的菜心里美滋滋的,宁舒灯下忙碌的身影也无端美好。
晚饭喝了点酒,虽然只是红酒,可这玩意儿喝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喝完才知道后劲不小。宁舒躺床上的时候觉得天旋地转,灯光有些迷眼,迷迷糊糊间就听到了开门声,被拉起来喝了几口水,然后嘴就被亲上了,触感很暖也很软。他很快就醒了,睁开眼看到秦朗在亲他楞得连舌头都在打结,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居然是宁妈可还等着他传宗接代呢,然后一把推开秦朗。
秦朗脸皮厚得能当城墙使,宁舒那点心理挣扎他又不是看不出来。革命虽然尚未成功,不过总算有所进展。宁舒推他他就顺势从宁舒嘴里撤出来,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
不过这么轻易就放弃倒不像他秦少的作风,哪个到了他床上还能说不的?
宁舒尴尬得不得了,秦朗假意抱拳咳了咳,他是这么解释的:“我看你醉得不轻,还一个劲嚷着要喝水,水拿来了又不肯喝,实在没办法就只能这么喂你。都是男人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谁喝醉了都这德行。”说完看宁舒有些半信半疑又补了句,“红酒上头,以后跟陌生人可别这么喝。”
第十章
宁舒觉得他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可又有些别扭。不过秦朗那模样特自然坦诚,他想往歪里想都觉得过分。
第二天的洋文课秦朗居然没逃,教授进来的时候他正戴着墨镜“躺”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晒太阳”,嘴里叼着烟,一副小爷模样,周围簇拥着一帮子人,领头那个正是上回在巷子里堵过宁舒的王姓同学王伟,也就是前几天“凑巧”在医院撞见宁舒那小子,凭借这份功劳迅速混成了秦家太子爷身边的近人,这关系可攀实在了,否则也不能在这一片称王称霸。
结果该走的没走,该出现的却从始至终都没出现。
秦朗这一等就是两节洋文课足足两个小时,那感觉活像买了张拼盘演唱会门票,想看的人没出现也就算了,偏偏还不舍得提前离场,生怕再来个大合唱错过那微妙的一两眼。
秦朗到成风的时候一张脸黑得能吓死恶鬼,荣奕笑得“花枝乱颤”,杜宣拿起雪茄让身旁陪着的那小子帮着点上,镜片后面是一双带笑的凤眼:“我说怎么这么晚,原来有活动。”
“活动?哈哈哈哈哈哈~肚,你他妈说话能不能别总是这么经典?”
杜宣剪了剪雪茄,笑得特文明:“别乱想,我没别的意思。”
荣奕看着他邪笑:“我跟你认识也不是一两年了,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行了禽兽,借酒消愁有什么意思?不就是个直的吗?想上就上呗,俗话怎么说来着?”
秦朗翻了个白眼,就这中文水准还好意思站出来当说客?
杜宣笑着补了句“近水楼台先得月”,秦朗不理他俩,依旧一杯接着一杯灌。
荣奕按了按桌上的铃,很快就有人开门进来了,来的是贾宝玉,凭着前阵子拍的那部片子小小走红过一把,想要大红大紫却还得靠人力捧。
贾宝玉进门后看到秦朗是又惊又喜,秦朗这阵子淡着他,他心里一直没底,这会儿刚好有部片子需要秦朗出面,可巧机会就来了。
秦朗到后来已经有些醉得不省人事,搂着贾宝玉上下其手,跌跌撞撞到了公寓门口,正要摸钥匙开门,门就自动开了,宁舒就那么一脸错愕地站在门口跟他俩撞了个正着。
上楼那会儿贾宝玉跟秦朗在电梯里欢闹了一阵,外套和衬衫已经解了大半,秦朗醉得全无分寸,手脚嘴并用在贾宝玉身上点火,贾宝玉是被挑得眉眼带媚,眼下双双衣衫不整“跌”一块,让人不想歪都难。
宁舒尴尬得不得了,伸出去那只脚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秦朗见到他那酒也醒了一半,心里整个不是滋味,白天专门等人偏偏连影子都见不着,这会儿居然来给他开门,他有一肚子的委屈。
贾宝玉第一眼看宁舒有点面熟,第二眼就认出宁舒来了,心里咯!一跳。秦朗家从不留人,宁舒穿着睡衣往那儿一站无端就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