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没有避开，由得周皓天的木头小块在额头砸出淡淡的红痕。
“小兔子，我想跟你聊一下。”
“死开！不想见到你！”横眉怒目。
“丝丝！泥！”小孩子讲话还不清晰，牙齿也还没长全，但还是勇敢地扑到游的小腿上不让他继续前进。
软乎乎的小身体还够不到游的膝盖，周皓天神色有点紧张，“喂，你小心点脚下，小孩子不禁摔。”
游伸手去扒，两团小东西一人黏一边死活就是不肯撒手，尝试拖着腿挪了两步，勉强能继续往前。
周皓天又吼，“叫你小心了！”哗啦一声从水里跃了出来。
小孩一个是云地之王的儿子爱析，另一个是他们好朋友的儿子静夕，还不到两岁的小家伙，周皓天对他们喜欢
得不得了，没心机又能和他玩成一团，现在遇到“敌人”还能勇敢地挺身而出。
有义气的小男人！他在心里暗暗激动。
空气窜进腮片的感觉很不好受，他还不擅长控制腮的闭合，再克制也难免吸入几口空气，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小析小静，快过来。”
游不敢乱动了，“你快回水里去。”
“要你管！”捂紧腮片，有一秒钟的剧痛。
转移的那天，肯用云做了一个小池子，他腮片朝内趴下去，才得以顺利搬来到这个地方。不是没尝试过像游这
样直接闭合腮片离开水，但试了三次，最后都是憋不住。
“我把他们拉下去吧。”游对这么脆弱的小东西有点手足无措。
“不准乱动手，弄伤了你治？”瞪了一眼，“他们听我的话。”
小静稍微年长一些，嘟着嘴巴嚷嚷：“哇银！（坏人）”
“没关系，哥哥可以搞定他，你们先放开。”他蹲在小孩子的面前强笑道，又哄又拍胸口保证，再伸出手去抱
。
两小孩对看了一眼，（估计也没达成什么共识），纯粹默契地同时放开了手。
周皓天立刻把他们揽进怀里。
这个时候闻讯赶来的析树也到了，周皓天把小孩子送回他怀抱，转身踉跄地朝水潭走去。
“别跟着我，现在没力气和你打。”
“我们需要沟通。”游亦步亦趋。
“沟通个P！”头也不回。
现在没心情应付你啊，他空出一只手揉揉眼睛，沙子进眼了。
“我隐瞒云海之王的身份是我不对。”游说，“我道歉，别生气了好吗？”
“……你以为我气的是这个？”周皓天扑通跳进水里，舒畅地呼出一口气。
游也跟着跳进水潭里，疑惑，“不是这个还有哪个？”
“……”周皓天听到自己的拳头劈啪捏得作响。
游眉头紧蹙，沉默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
周皓天潜入水里。水潭不算很深，他抱膝蹲在潭底，浑身的火气无声灭掉，像失去了能源的火箭。
的确是想躲开老大的，但他每天都情不自禁地眺望远方，想着老大会不会焦急败坏地追过来，追过来之后他要
怎么对付他才能宣泄心头的火。
他想过无数种惩罚方式，例如用棍子或者什么别的把老大狠狠揍一顿，揍得趴地忏悔；结果却变成他带着两个
小东西用玩具不痛不痒地给老大看笑话……
对那个混蛋老大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距离和时间减少，却明显更深了……现在算什么？周皓天在肥皂剧里看过无
数人无数次说出这个三个字，好像那只是个不花钱就听着高兴的笑话。
他以前也觉得那很白痴那很好笑，现在，发生到自己身上了，才发现那三个字究竟有多重，重到让人的思考混
乱，重到呼吸被压得动弹不得。睁眼，闭眼，全都是那个身影。想转移注意力，无论以什么开头，到最后还是
回到那个念头上。
周皓天把头埋进膝盖里。
离开云海多少天，他就做了这个动作多少天。
每一次他都唾弃自己没用不果断不像个男人，但每一次都忍不住不受控制的眼泪。愤懑的不甘的难过的……还
有，煎熬般思念的。
忽然想起，大姐很爱听许茹芸的《泪海》：
‘你怎么舍得让我的泪流向海……’
大姐还特别文绉绉地写了一番感想，现在周皓天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么几句：
我的眼泪融进海水
究竟是海淹没了泪
还是泪积累成了海？
这一片海，大概
已是我的倾尽所有
为什么
你明明身处其中
却不能察觉分毫？
……
矫情死了！周皓天狠抽鼻子。
抬头望，老大还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蠢材！当个王还以为你多了不起！别人眼泪快把海水盐度升高一倍了你都没发现！
游的确没发现——在他决定好怎么做并跟着潜下来之前。但面对面之后，他突然用力把周皓天圈在怀里：
“你哭了。”
“……我没有！”
“你有。”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流眼泪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游低头凝视，“小兔子的眼眶和鼻子都发红了。”
“……”
周皓天挣扎。
游紧紧箍住他，强硬地抬起他的下巴，狠狠把唇压了上去。
周皓天被唬住了，浑然不觉自己的唇瓣被灵活的舌尖撬开……
这就是游的决定：吻下去！
他变换着角度吮吸小兔子的唇瓣和内壁，舌头毫不客气地搜刮每一寸角落，撩拨软滑口中每一个敏感点。
“唔……”周皓天的手想推开，但不知不觉中变成环在游脑后的状态。
两个人的舌纠缠不清，互相挑拨吞舔，渐渐勾起体内的麻痒，光裸上半身的躯体无意识地贴近、上下磨蹭。
周皓天意识渐渐迷乱了，手紧紧揪住游的长发。
游发现自己的某个部位已经在失控的边缘游走，他还没忘记此行最迫切的是解开和小兔子的矛盾。
再舔了那美味的唇两口，他主动把舌头抽离。
“小兔子，可以告诉我吗，你为什么生气。”
第二十八章
“……”
“小兔子，告诉我吧。”
游觉得水底太暗，搂着周皓天浮出水面。
“好，”周皓天正视游的眼睛，“那你先说，在巨蛋里你和母亲们都做了什么。”
游困惑，“制造后代。有什么问题？”
周皓天忍不住，在游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用拳头揍，自己手痛，扇巴掌就实用多了，气在头上也管不了娘不娘。
游头被扇得侧向一边，回过头来逮住他狠狠地深吻了一通，这次的吻明显带有惩罚的意味，用力到他觉得痛。
“打也打了，出生至今，就你一个敢扇我巴掌，还不肯好好告诉我原因？”
周皓天觉得比起拳头，巴掌更容易损害男人的自尊心，要是有人敢扇他，他绝对要十倍还回去——总之，他没
那么气了。
“……制造后代，不就是要交欢么。”
游怔了一下，反问：“为什么制造后代要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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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皓天再问：“不做爱怎么把……那个什么弄进女方的体内？”
游继续问，“那个什么是什么？为什么要弄进女性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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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充愣啊！”
“小兔子，你这次可真的是冤枉我了，我完全听不懂你讲什么。”游揉了揉眉心。
“怎么可能听不懂，你都几千岁的人了，看过那么多书，难道就没有一本告诉你人类的做/爱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周皓天使劲在岸边的云朵上拍，以显示他的强烈不满。
游低头想了一下，“好像有提起过，但我忘记得差不多了，几千年里要学的东西太多，我习惯只记住有用的知
识。”
“……”周皓天内心拼命挠墙啊挠墙，抓狂啊抓狂，哪怕是第一次到云海的时候都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正在
跟一个外星人沟通不能。
就在他们两个僵持不下的时候，救星出场了。
小静夕撅着小屁股一扭一扭地来到他们面前。
周皓天清了清嗓子，转换声线，“小静，有事找哥哥么？”
小静夕怀里抱着一大本彩色画册，周皓天认得，这是他在云地见过的现代世界的东西之一，他不知道云地人是
不是也跟云海人一样，有个漩涡会给他们送来另一个世界的各种事物，心烦意乱之初也没那个心思去问。
当下，小静夕把小胖手紧紧捏着的图册递给周皓天，“给泥！”
“给我？”周皓天奇怪了，不自觉地看向身旁的游老大寻求意见。
游说，“看看吧。”
小静夕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一个哥哥一个叔叔。
周皓天囧，这是不看不行的意思么？
好吧，看就看。
在他们看不到的某个云团背后，析树抱着小爱析往这边探头，“小析，你说西巴这么做对不对？”
小爱析咯咯的笑，析树也宽心了。最初他也觉得云海之王欺人太甚，肯对云海人也知之太少，幸好最后得到莫
爷爷提供来自古老卷轴的解释，听完云海人制造后代的流程之后他就明白过来了：
云海人其实就是鱼，不是人鱼，因为人鱼也算哺乳类，云海人彻头彻尾就被创世主设定为“鱼”，有腮产卵那
种。
重点就在，产卵。
鱼产卵有各种形式，云海人偏偏就是最……守身如玉那种……
析树不好意思去跟周皓天解释，灵机一触想到一个办法，就是借用孩子们的图册——里面刚好有一册是讲“鱼
怎么生宝宝～”的。希望周皓天看了之后能理解……
再回到周皓天这边，他一打开图册就被Q版可爱化的五彩金鱼闪瞎了眼：真浮夸！金鱼要长成这样估计卖宠物鱼
店就要倒闭了。
撇开饭盆大小的彩图，他集中精神看字。
十分钟过去后……
周皓天似懂非懂，在图册和游老大之间来回审视，一脸茫然。
游被他的表现弄晕了，自己拿过图册也看了起来。
第二个十分钟过去后……
游神色自然地合起图册：嗯，深入浅出，那条稍显夸张的鱼的习性和云海人的基本一样，没什么问题。
两个人两种理解，对视——思维还是没搭对同一个频道。
析树眨了两下眼：还不行么？哪里出问题了？
“周皓天看懂了，云海之王还不清楚人类的生产方式呢。”一个声音在析树背后响起。
“肯！”他家那位来了。
“小析，来达巴这里，”肯亲了一下析树的脸颊，蹲下来招呼自家儿子，“乖，把这本拿给那个高大的叔叔。
”
析树顿悟：这本是讲人类诞生后代的图册，搭配刚才那本一起看就万无一失了。
小爱析乖巧的点头，小鸡啄米似的，然后追随小静夕的后尘挪着小屁股出发了。
析树看着两个小孩子的举动，忽然想起了某个名为“丘比特”的小天使。
泡在水潭里的两人这次一起看完了第二本图册。
“原来如此……”游睁了睁眼睛，似乎有点惊讶。
“这下懂了么。”周皓天总算发现躲在远处的一对男男了，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明白了，我也想起来了，原来人类的交欢是要插——”最后一个字没说完他就被周皓天捂住了嘴。
“——两个小孩子在这里讲话文雅点！”
对比两本图册，周皓天也才想通，云地之王是要告诉他云海人的制造后代的方式么……
雌鱼和雄鱼，一方把卵子产在水里，另一方把精子注入卵子里。
“小静小析真是乖宝宝，”周皓天在俩小孩脑袋上轻柔地摸摸，“哥哥有事先处理一下，你们自己玩哦！”
说完，立马拉住他家老大冲下水潭底。
“喂。”
“不叫我老大了？”
“老大……欸！随便啦，”周皓天稍稍别开视线，“刚才，讲鱼的那个。”
“嗯？”
“就是说的你和母亲制造后代的过程么……”
“没错，就是那样，巨蛋里有最温和和富有营养的液体，母亲们诞下“摇篮”的原胚，我就把生命的原初种子
释放在摇篮里面。”游慢慢解释道。
周皓天低头，耳根却不受控制的红了，“我要问你问题！”
这就是所谓虚张声势。
“嗯？小兔子要问什么？”
“你、你对母亲们是什么感情？”
“这个啊……”游似乎有点苦恼。周皓天紧张得心跳一直加速。
“我们从云的世界诞生开始就存在了，我们的使命只有一个，就是好好管理这个世界，等待创世主归来……”
游抚上周皓天的脸，“但我敢用往后无尽的生命宣誓，能称之为爱的，只有你一个。”
周皓天得意的笑了，抿着唇高昂着脑袋。
云海的“母亲”与“父亲”，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他其实并不十分接受，那让他觉得有点可悲又有点扭曲，但
当下他顾及不了那么多别的想法，他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哈！老大总算是我的了！
第二十九章
误会解开了，周皓天对他家老大的态度不但没变亲密反而疏离了点。
他也不是存心，只是自己没搞清事实就乱对老大发脾气，现在恢复以前的亲近总觉得有点尴尬。
老大不逼他，也不像以前那样逗弄他，但会安静地守在他身边，陪他聊聊天，说说话。
周皓天有感觉，他们之间的相处不会变成刚熟悉起来时的打闹肆无忌惮，也不会变成他心怀意图时的别扭，而
是更……真正从心底互相了解，舒服的相处。
嗯，未来充满了希望。
游老大带着他回到最初到达的那个湖边，那里才是他未来三百年该呆的地方。
云地之王和析树找了一天过来和他们野餐聊天，周皓天因此知道了不少这个世界的事情。
云海和云地本来应该是同一个空间，准确来说，云的世界本来就只是云海一个，创世主建造了松果为通道，被
封闭的上层就是门的所在。
云海本来是男女比例一致的世界，只是后来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云海的男人越来越多对腮片产生了排斥——
腮片是被产下的同时立刻加上去的。
也许是云海的空间里出现了分化，影响到了在那生活的人吧，最后“云地”就那么分裂出来了——根据保留在
云地这边的卷轴记录，云海的漩涡也是那次分裂的后遗症。
云海只剩下少量男性，云地同样只有少量女性。在上千年的演化后，一边只剩下一个因变异而长寿的男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