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楠站立不稳地指着棺椁,颤声说:“刘馆长……刘馆长……在里面……。”
几个警卫一时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时馆里的其它人员,也相继赶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张亚楠结结巴巴地说刘馆长在棺椁里的时候,每个人都不禁露出了惊疑之色,不约而同地围到棺椁旁,向玻璃棺盖底下看去。
“这明明是具古尸嘛!”有人不解的提出置疑。
张亚楠情绪还未稳定,激动地说:“是……是刘馆长,左腕上还带着手表呢!”
大家向尸体的左腕看去,果然看到了那酷似表链的东西,一时间议论声起,互相猜测着表链的由来。
这时,也有人发现了古尸外表的不寻常之处,大声招呼道:“诶?你们快过来看呐!这古尸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这表面怎么黑油油的?”
一听这话,大伙全都围了上去,把棺椁围了个水泄不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有人提议打开棺盖看看,可私自打开棺盖,是违反博物馆规定的,所以大伙又都不敢做这个主。
正在这时,史云昆闻讯赶来,了解情况后,对大家说:“暂且不要开棺,等马主任的维护人员来了在做决定。大伙不要在看了,赶紧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他说:“这里面是不是刘馆长我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原先的那具古尸,这是一具刚被烧焦的新鲜尸体。”
这话实在是语出惊人,立时引起了人群里的一阵骚动。
史云昆注视着说话的那个人,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
此人叫徐天佑,在古董鉴别方面颇有见长,是馆里资格最老的研究员,就连刘馆长都没有他的工龄长,如果不是脾气倔强,不懂得逢迎领导,可能早就高升了。
他说出来的话还是满有份量的,这不得不让史云昆重新考虑刚才的决定。
沉思了一会儿,史云昆说:“既然徐老这么肯定,那么就打开棺盖看看吧!”
密封的棺椁成真空状态,在开启前必须将气阀打开,让空气进入,不然的话,大气的压力会让棺盖很难推得动。
可当研究人员去拧气阀时,却发现气阀本身就是开着的,这让研究人员很是奇怪。
棺盖推开,一股恶臭迅速弥漫整个展厅,令在场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脸上尽是恶心之色。
研究人员带上手套与口罩,拿着一柄长长钳子,在尸体的各个部位试探着,发现这具尸体表层并不干腐,反而十分润泽,在按压腹部的时候,还从肚脐眼里挤出了丝丝暗红色的血水。
研究人员摘下口罩,走到史云昆面前,沉重的吐出三个字:“报警吧!”
4.调查(1)
报警后二十分钟,迫切的警车声由远及近,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市公安局的刑警进入了博物馆。
办案人员很快控制了现场,对展厅内外进行了严密的排查,一番调查取证后,将相关人员带上了车连同棺椁尸体一起拉回了公安局。
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张亚楠一张苍白的脸映衬在了雪白的灯光下——连日来的诡异事件,委实让她感到心力焦脆。
对面的审讯桌前,一名面色刚毅的警官,正默默的注视着她,似乎要看穿她的心理,瓦解她濒临崩溃的精神防线。
“你好,张小姐,”那名警官终于开口了:“我是省公安局刑侦科科长——许劲风。据了解,你是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请问你是怎样发现尸体的?”
张亚楠慢慢地抬起头,蔫蔫地说:“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刘馆长躺进了棺椁里,于是今天中午的时候,我抱着怀疑的态度看了那棺椁一眼,却发现古尸的表面多了一层油脂,而且手腕上还戴着一个酷似表链的东西——刘馆长的左腕有戴手表的习惯,因此,我联想到了棺内可能是刘馆长,我很害怕,就喊来了警卫。”
许劲风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对张亚楠说:“你的意思是说,刘馆长托梦给你,你才发现棺材里的尸体,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张亚楠很反感许劲风质疑的腔调,不高兴地‘回敬’道:“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信不信由你。”
许劲风一时无语,用手托着下巴,沉默了好长时间,才又问张亚楠:“听说刘馆长已经失踪了,我想问一下张小姐,你最后一次见到刘馆长是什么时候?”
张亚楠想了想,反问道:“今天是多少号?”
“10月12号。”许劲风答道。
“那么,我最后一次见到刘馆长就是10月7号的傍晚。”张亚楠肯定的说。
许劲风接着又问:“在哪里?你们可有交谈?”
张亚楠回答:“在刘馆长的办公室,刘馆长说要出远门,还把他戴了十五年的手表给了我。”
听到手表二字,许劲风突然想到了什么,置疑地问:“你说刘馆长的手表给了你,那么棺椁里的尸体应该没有手表才对,你不是一直以为棺椁里的尸体是刘馆长吗?”
张亚楠解释说:“因为刘馆长有了一块新表,是他儿子从日本买回来的西铁城手表,所以就把那块旧的送给我喽!”
这样的回答合情合理,徐劲风却觉得哪里不对,想了一会儿,才对张亚楠说:“一般送礼物给人,都是选好的或者新的,而刘馆长却偏偏送你一块旧表,这好像不合乎情理吧!”
“是啊!”张亚楠颇有同感地说:“这事儿我也觉得奇怪,他给我的那块表,不仅是旧的,而且还摔坏了表蒙,指针也早就不再走动,可以说就是一块废品。”
听张亚楠这么说,许劲风精神为之一振,暗暗觉得刘馆长此举绝非送表那么简单,很可能有别的目的,一时心喜,脱口对张亚楠说:“这块表在哪呢?赶紧拿出来看看。”
张亚楠嗔怪地说:“当然在我家里,不走字的手表,我怎么会带在身上。”
许劲风默然点头,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沉稳表情,说:“那好吧!张小姐,今天就先到这,一会儿我让局里的司机送你回家,顺便把那块表拿给我们看看。”
张亚楠“嗯”了一声,随一名女警员出了审讯室。
下一个审讯对象,就是代理馆长史云昆,然而办案人员从他嘴里得到的口供却是最少的,可能是因为他最后一个到现场吧!
剩下几个人的口供,都大至上差不多,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只有老研究员徐天佑的话引起了办案人员的注意,他说玻璃棺椁的气阀是打开的,按道理讲,为了保持棺内的密闭真空效果,气阀应该是紧闭着的才对,负责维护的人员是不应该犯这种错误,除非有人故意打开它。
他还说这古尸的护理工作,一直是由省文物局的马主任负责,如果你们想知道的更多些,不妨去问问马主任。
审讯结束后,许劲风把所有人召集到了一起,想马上提审马主任与她手底下的维护人员。
但女警员薛晴却提出了反对意见,她说这个马主任可不是一般人物,身份背景极不简单,自己在文物局当主任不说,据说还有个弟弟在省政府机关做秘书长,私底下还结交不少黑道上的人物,社会关系十分复杂。如果我们冒然提审,恐怕会给局里带来不利的影响。
许劲风深深陷入沉思,觉得薛晴的顾虑很有道理,自己差一点就犯了一个致命的政治错误。考虑良久,许劲风才对大家说:“提审马主任的事就先搁一搁,不过今天晚上我们也不能闲着,马上将相关的资料整理好,等验尸报告一出来,我们便开个紧急会议,确定一下明天的行动部署。”
刑侦科共有八人,分别是:徐劲风、周怀古、谭文、路小舟、刘山、莫迪、邢文月,薛晴,其中的最后两名是女同志。
每个人在科里的任务各不相同,大家相互协作,互补长短,从而达到迅速破案的目的。
听许劲风这么说,大家齐口同声称是,然后各自忙活起手头的工作。
一个小时后,送张亚楠回家的司机回来了,带回了张亚楠说的那块手表。
许劲风拿在手中,仔细的端详着,却看不出什么玄机,只好让薛晴拿去证物科,让专业人士帮忙看看。
尸检报告出来了,许劲风让薛晴念给大家听:“尸体为男性,皮肤及五官均已严重烧焦,血液和水分流失很大,但内部肌肉组织和内脏却无损伤,身体骨骼也相对完好,其颈部有明显的两个血洞,似被犬齿所伤,深达四厘米,足可致命。根据内脏的腐烂程度,验尸人员推算尸体的大至死亡时间为10月7日晚,23时左右。”
许劲风一楞,心中暗道:“这正好与刘馆长失踪的时间相符,难道真的是……?”
只听薛晴接着念道:“尸检人员抽取了尸体的血液,与最近失踪人口的血液样本进行比对,最后确定死者为……省博物馆馆长——刘存孝。”
此结论出口,大家同时目瞪口呆的看向薛晴,既而又转向许劲风。
许劲风一按桌子站了起来,表情甚是凝重,沉声说:“果然是他,这个张亚楠也未免太神了吧!仅凭一个梦一块表就断定棺材里是谁,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周怀古说:“科长,我也觉得这张亚楠有问题,用不用派人把她监控起来。”
许劲风笑了笑,说:“这倒不用,凭我的感觉,这人心思简单,不像是杀人凶手,我们先观察她一段时间再说。”
这时,薛晴又看着验尸单说:“尸检人员还在刘存孝胃里发现了一些白色粘稠物,和一把钥匙,估计明天的化验结果一出来,就会和钥匙一并送过来。”
“钥匙……”徐劲风边想边嘀咕着:“它会是打开哪里的钥匙呢?”
这个问题一时想不明白,许劲风暂时先将它放在一边,开始布置起明天的任务。
“第一、”许劲风说,“明天一早,我们要彻底的排查博物馆的各个地方,其中馆长办公室和古尸展览厅,将作为重点排查对象,工作一定要细致入微,不要放过任何地方。然后再找几个博物馆的人问问,打听一下最近几天馆里的情况,争取收集更多的资料。这个事儿就交给老周(周怀古)和谭文去做。
第二、根据我的判断,刘馆长是先被某种东西咬死,再经某处焚尸。那么莫迪、鹿小舟,明天你俩就去博物馆以及相邻的地方看看,查一查这一带有没有养野狗猛兽的,顺便搜索一下那古尸的下落,刘馆长被人扔进了棺材里,原本装在棺材里的古尸却不翼而飞,我猜想不是被人埋了,就是扔进了下水道里,又或者藏到了某个隐秘的地方,总之要好好找找。再者就是,把博物馆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看10月7号晚上都是谁出入过博物馆。
第三、这个马主任十分可疑,却又不能冒然提审,明天邢大姐和薛晴去走访一下,告诉她关于此事的情况,听听她如何回答。
剩下的刘山和我一起去调查刘馆长的家庭背景与社会关系,刘存孝失踪这么久了,却不曾有人找过他,实在有些可疑。”
许劲风一口气说完,然后大声地问:“大家都清楚自己明天的任务了吗?”其它人纷纷站起答道:“明白!”
博物馆发生了这样的事,史云昆命人在古尸展览厅的门口,挂起了“暂停参观”的牌子,并在馆里召开了一次全体员工大会,告诉大家对外不要随便乱说,这关系着博物馆的名誉问题。
张亚楠向史云昆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决定好好的在家里休息休息,调整一下心情,释放一下压力。
次日上午,刑侦科的警员在博物馆里转来转去,几乎每个角落都要认真察看,不肯放过任何地方。
在进入博物馆之前,公安局的领导已经跟史云昆打过招呼,史云昆告诉馆里人尽量配合刑侦科的工作,有什么发现一定要如实相告。
于是排查工作进行的很顺利,没有受到任何阻挠。下午三点的时候,刑侦科的所有人都回到了局里,许劲风坐在办公桌前,聆听着每个人的汇报。
首先是老周和谭文,他们说古尸展览厅没有新的发现,馆长办公室只提取到几个指纹,其它地方更是一无所获。不过,他们却从馆里工作人员的口中得到了一条有用的消息:一个10月7号傍晚值班的警卫说,那天刘馆长根本就没有下班,而是一直徘徊在古尸展览厅里,大概晚上九点的时候才回到办公室,此后就再没出来过。午夜12点左右,省文物局的马主任来了一趟博物馆,但仅仅呆了10分钟就出来了。因为半夜造访的人非常少,所以那个警卫记得很清楚 。”
许劲风奇怪的问:“那个警卫有没有解释,马主任为何深更半夜来博物馆呢?”
老周摇摇头,说:“我也这么问过那个警卫,但那个警卫说这是领导之间的事,他们不敢过问。”
5.调查(2)
接下来陈述的是莫迪和鹿小舟,他俩主要搜索了博物馆及周边的地区,没有发现大型的犬类或者猛兽。古尸的下落他俩也没找到,所有能够挖掘的地方二人都检查过了,没发现哪里有动过土的痕迹,基本上可以排除古尸被埋藏的可能。至于隐秘的地方,他俩倒去了几处。首先就是博物馆的地下仓库,里面堆积着一些工具和杂物,二人翻动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收获,却看见一只黑猫为避来人仓皇而逃。
博物馆的下水井口一共有十二个,他俩一一用木棍探过,里面没有什么硬东西,基本上全是些腐臭的泥浆,恶心至极,由此断定古尸不可能在里面。
最后他俩到博物馆的监控室,去查看监控录像,然而23号晚上22点到24点的录像资料,却被人删掉了。莫迪马上就问值班的警卫这是怎么回事?警卫忙解释说他们是三班倒,至于是谁删了录像资料,他也不太清楚。
后来二人查了值班记录,找到了那天晚上在监控室值班的人,而得到的回答却是:那天晚上他什么都没看见,也没有人来过监控室,他自己更不会删掉录像。
莫迪觉得这个人在敷衍自己,于是假意的要抓他回公安局问话。
这家伙立即害怕了,马上讨好地就跟莫迪说:“警察同志,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无缘无故的睡着了,因为此事,我还挨我们队长一顿臭骂。”
为了证实这话的真假,莫迪去问了那个警卫队长,他说那天晚上确实逮到了三个人脱岗,其中就有这个警卫。
听莫迪说完他俩今天的调查情况,许劲风的眉毛拧成了一团,静静的思考着。
莫迪接着又说:“科长,我一直有件事想不通,凶手为何不直接把尸体处理掉,反而鸠占鹊巢的放进了棺材里,然后在想法搬走那具古尸,这样未免也太繁琐了吧!难道他要那具古尸还有其它用处?”
许劲风默默点头,说:“你怀疑的很对,这实在是违反常理。”
这时,鹿小舟插嘴道:“对了科长,我听说这古尸收藏价值可不菲呀!会不会有人把棺材里的古尸运走,拉到黑市上去卖,但为了掩人耳目,把刘馆长杀死,烧焦后放进棺材里,让大家一时察觉不到棺材里已不是原来的古尸。”
许劲风摆摆手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这个理由却太过牵强,为了找个代替品去杀一个人,这不符合正常人的逻辑思维,如果按你所说,要偷走展厅剩余的古尸,那就得再杀十二个人,你觉得凶手会这样做吗?”
鹿小舟不好意思地笑了,讪讪地说:“嗯!这倒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