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邹清荷奋力挣扎,觉得被柳大哥抱着走很丢脸。
“清荷,你就是成天被老六抱着,不走动才长不高!”柳逐阳取笑道。
邹清荷不挣扎了,脸从柳下溪的肩头伸出来朝他吐舌头扮鬼脸。
柳逐阳不屑地扁扁嘴,自觉地爬上马车,当着没看见。
柳下溪抱着清荷上马,怕他摔下去,从怀里取了根宽腰带绑紧两人的腰身。这事他常干,动作娴熟之极。他的
马一动,早已待命的商队跟着前进。
车厢内,柳逐阳对着酒囊饮了几口酒,目光落在茶袋上。戴上一副白手套把茶袋拖到身前,探手进去摸了半天
,从里面掏出长形纸盒,打开纸盒一瞧,里面有几张纸。(如果褒城驿丞何得禄在此,一定认出这就是他收到
的那几份缉拿人犯的文书)低语:“啐,小角色,钱都这么少,没动力!”说完把纸盒重新丢进茶袋里。
日落黄昏,商队进了褒城的县城。守城门的认识领头的柳下溪,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货物直接放行了。
褒城邹氏商行占据了一整条街。他们一到,商行的伙伴们都跑出来迎接。邹清荷依照惯例给众人赠送甜甜的笑
容,摆摆手道:“辛苦大家了。”
众伙伴齐声吆喝:“四庄主、大庄头一路辛苦了。”
他们没在门外下马,带领马队、车队进了商行中最大的后院。车上的货物没动,只卸下马背上的货物,吩咐伙
伴牵马回厩。
柳逐阳披着紫色锦走下车厢,开口就抱怨:“累死了!下次进货别拖上我。”
邹清荷取笑道:“你不是嫌呆在家里无聊么?”
柳逐阳翻一翻白眼,继续说:“早知这么累,应该走水道坐船的。”
“你不是嫌坐船憋气,沿途遇不上好玩的事。”邹清荷跟他杠上了。
柳逐阳没理他带刺的话,叹着气说:“唉,为啥途中遇不到半个打劫剪道的?”
邹清荷没好气地说:“大唐盛世,政清民淳,令您老失望了,抱歉啊。”
柳逐阳反肘顶了他一下,嗔道:“你又不是小成投胎,干嘛专吐我的槽?”
“我是怕你说话得不到回应,感到寂寞。”邹清荷笑着跳开。
走在他们后面的柳下溪嘴角弯起,“甭废话,吃饭去!”他一手一个,提着往屋子里走。
身材高大,优势多多啊——拎他们像拎小鸡。他们四个得到清荷旧同学的帮忙获得第二次生命来到这个时空。
旧时的年龄作废,就连邹清荷都不肯当老幺伏小。能说话后,一时无聊打赌,以八年为约,按身高排行,谁最
高就是老大。其结果柳下溪拔得头筹,以绝对优势当上老大。无论哪方面都不认输的齐宁怎么催生自己也比他
矮了半个头。擅长厨艺的邹清荷为了增高,常常偷偷给自己开小灶,指望着吃得多吃得好就能长得高高壮壮。
抱歉,结果事与愿违,他长得又瘦又矮。柳逐阳还算好,最初的兴奋劲一过就把这事丢到脑后。反正他是柳下
溪的三哥,排行靠后又怎样?叫了七八十年,“三哥”这一称呼早就刻进他骨子里了。果不其然,柳下溪当了
柳家庄的大庄主,还是叫他“三哥”改不了口。
嘈杂声远去,后院慢慢变得静寂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某辆马车上的货物袋慢慢在蠕动。先从袋口伸出一把剑——“呯”的一声,剑突然飞落。不知
从哪里躲来一颗石头,击中了剑主人的手。
一个人从口袋里迅速钻出来,院子的四周燃着火把,他绝望地看到,有六名持剑人围着他。某扇窗口柳逐阳探
出颗脑袋嚷道:“揭下他的黑面纱瞧瞧,看他值多少钱。”
柳下溪一边玩着手里的弹弓,一边回答他:“凌烟阁功臣第十六张亮的500义子之一张灿,张亮入狱,只有他前
去替义父报仇,可惜此举正坐实张亮判逆之罪。”
“是啊,”伏窗看着下面动静的邹清荷见灰衣蒙黑面纱的人耷拉着脑袋垂下双臂,说:“咱们圣明的天可汗本
是仁慈念旧之人,可是,他老人家也有不能触及的逆鳞,最憎恨行刺的行为。不然,‘反形未具,罪不当死’
的大功臣张亮也不会‘公自不谨,与凶人往还,陷入于法’啊。”
“啊!”灰衣嚎叫了一声,双膝跪地,双手猛击自个儿的胸脯。
柳下溪一挥手,喝道:“绑了,送他去见刘府君。”
番外:迥空-03
“就这样完了?”瞧着那谁半点也不反抗,就这么任人绑着被带走,柳逐阳太失望了。这年代的人真是没话好
形容,身为逃犯总该意思意思地反抗一下,热热闹闹打斗一番嘛。
“三哥,他不反抗才明智。”邹清荷笑道:“此人有忠义,又是头脑简单的武人,正是现今皇帝欣赏的类型。
张亮又不是真的谋反,只是权力倾扎下的牺牲品。加上这人行刺没成功,罪行不算大。但如果拒捕伤人、杀人
,那就是重罪了。”
“我看这家伙往我们这边逃,估计是逃去吐蕃。”柳逐阳抓着清荷的双髻乱揉,看不顺眼他刻意打扮成人畜无
害的童子,扮嫩。借着这股嫩味儿,狠狠地欺骗世人从中谋利。
“好了,事情告一段落,别再议论了。”虽说贞观朝没有文字狱,当权者不禁锢民众的言论,但生存在封建王
朝言论还是谨慎点好。比他们俩沉稳的柳下溪牵着清荷的手,拎着三哥的衣领走出门。
一经提醒自知失言的邹清荷调皮地吐舌。眼珠一转,见双脚悬空,耷拉着脑袋呈垂死状的柳逐阳无精打采,戳
了戳他,笑道:“齐宁不在身边,三哥很寂寞吧?”
柳逐阳扁嘴:“谁知道姓齐的有没有从益州回来?”唉,一封信得在路上折腾很久,有时还收不到。没手机没
网络,没有一切便利的通讯器具——人不在跟前就没办法联络,真是一个无聊到极点的世界。要齐宁驯几只送
信的鸟儿玩玩,平时啥事都能办到办好的家伙偏偏没这个本事。
(训练过程中——清荷吐槽:怎么不去驯鸽子?逐阳语:信鸽?太没特色了。柳下溪立即把好奇凑成一堆的清
荷抱走。小事全听逐阳的齐宁冲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自语:老六和小邹还是老样子,没有挑战新事物的勇气。
他亲着逐阳的面颊,信心十足地宣告:下次再换种鸟试试,我就不信不会成功!柳下溪耸耸肩,摸着清荷的头
,鄙视地回头瞪了那两人一眼,恼道:别管,随他们折腾去!
训练后的结果——然而,除了鸽子,山里能捉得到的鸟类都遭了殃。理所当然的,一次也没成功过。)
“二庄主来了!”街道的一头传来了一阵吆喝。
“真的?”柳逐阳那小巧的耳朵立即竖起,兴奋地摆动四肢挣脱了柳下溪的手。获得自由立即“噔噔”连蹦带
跳地往前跑。
清荷摇着柳下溪的手臂取笑道:“嘿嘿,三哥就是嘴硬。”
柳下溪笑着抱起他,一跃,盘起双腿坐在栏杆上。
坐得高,看得远。清荷斜坐在柳下溪的大腿上,荡着双腿往前方瞧。先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街口出现
了一队黑衣骑者,为首的纵马跑得稍快了些,黑色披风被急风吹舞,张扬地高高飘起,看起来像黑雕。近了,
果然是齐宁。
齐宁看到一团紫色的柳逐阳冲到街上,连忙朝后扬了一鞭子,跟随他而来的骑者立即放缓速度列成两队,缓马
前行。而他本人则轻踢马肚,驱使马儿加速冲到逐阳身边,俯身快速捞他上马,学那打家劫舍的匪类抢掠良家
美人,把人横放在身前,举着马鞭朝柳下溪他们指了指,呼啸一声,跑了。而他的那些跟屁虫们嘻嘻哈哈跟着
追了过去。
“啊,三哥被抢走了。”清荷语调平平地感慨。“唉,齐宁跟三哥学坏了,行事变得格外张扬。”
柳下溪笑道:“他啊,紧扎在心里的束缚消失了,本性大暴露!”来到古代,他们彼此有共识,只为自己只为
身边的珍爱所活。先趁政治天才唐太宗还在位赚上一大笔钱,累积足够的资金供以后逍遥天地间。他们当中,
甩掉过去所背负的重担,齐宁活得最清爽。
“大庄主、四庄主,各大掌柜所需货物已领取完毕。余货也已进库房。”一个左脸有刀疤的蓝衫青年捧着本帐
薄过来。
邹清荷接过帐薄仔细翻看,又拿出进货本子对照了一番,这才说:“准备回庄。”
柳家庄在褒城县西南十六里的雾山山脚,纵马狂奔用不上半个时辰。
这柳家庄有些年头了,遭受过几次大战乱,外观残破不堪。先庄主姓严,隋未唐初弃庄隐身在雾山躲避战乱,
庄子几经洗劫,严氏从此家道中落,于贞观七年九月卖庄给了柳氏。严氏后人自降身分为柳家仆役,但对外绝
口不提柳氏的事。庄子更换主人后直到贞观十五年才有主人出庄与外界来往。
庄内和外观一比相差极大,虽称不上豪华奢侈,也还算得上是殷实富庶的庄院。只是院内的树木花草茂盛过了
头,把屋舍隐藏在内,不走进里面难窥其真面目。
“大庄主,四庄主回庄!”吆喝声中庄门打开了。
柳下溪对前来迎接的严管家夫妇说:“请先准备饭菜,我们饿了。”
下马进庄,“哟嗬!”清荷直接挂在柳下溪的背上,往上一纵,坐在他肩膀上一手抱住他的头一手替他拂开身
前的树枝。嘿嘿,个子矮也有矮的好处,个子一长大,就不好意思装嫩巴着他不放。
“三庄主又闯祸了,被二庄主抓了回来。”庄子里悄悄流传着这样的耳语。
清荷听后大笑:“三哥的名声被齐宁的举止给败坏了。”
“三哥喜欢闯祸也是事实。”柳下溪恼火地说。这次他们到了繁华的扬州,本想多呆几天,弄个铺面扎扎根。
可惜派了五个人盯住三哥,还是让他头一天晚上踢爆如意赌坊的招牌,第二天上午弄残胡恶少的马,下午砸了
某县令的轿子,不得不全员灰头灰脑撤离扬州。除了齐宁,没人看得住他!
他们进了客厅一看:齐宁和柳逐阳盘坐在餐桌边,你喂我,我喂你,亲亲热热扭在一起大吃大喝。瞧他们换上
白色便袍一副清爽样,心满意足的齐宁还得意地故意扭着脖子展示咬痕——柳下溪暗中叹气,齐宁得手了!幸
福啊,三哥的身体功能比清荷早复苏……想起三个月前,发育迟了一步的三哥总算有了那意思,猴急想压齐宁
反被他弄痛,一气之急抛下齐宁跟着他们跑去采购,瞧着齐宁憋屈样,心里别提有多爽。唉,人心难知足,老
树变新芽,身体再次萌发冲动,那份喜悦无法言喻,可惜清荷的身体成长不够,不能残害他……回忆前尘往事
——年龄老去,身体机能退化不再有狂热的渴求,只要清荷伴随在身边就心满意足。但伤感的事也多,总是目
送着亲朋好友一个个离世。
那是三哥过完八十大寿的第二年七月,清荷旧友,将近50年没音讯的黄随云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头雪白的
长发拖在身后,琥珀般的双目,只有十七八岁的容貌,开口吐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话:“你们有兴趣来一次时空
旅行吗?”
无论是见多识广的齐宁或自认为山崩地裂也不会变色的自己都震住了,身体不能动,也说不出话来。
“想!”最先开口的是睡在泳池边躺椅上的三哥。他笑道:“如果能像你一样变得年轻,更好。”
清荷没出声,拉着黄随云去了书房。
三哥和齐宁想去偷听,被突然冒出来的鬼焱拦住。
整整谈了四个小时,清荷一脸凝重地走出来,对他们说:“我们四个一起走,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事,连小黑
皮和小勇也得瞒着。”
黄随云和鬼焱当场离开,只留下一句:“七天后的同一时间,我们会再来。”
时间很紧,选定唐朝为落脚点,他和齐宁负责收集历史资料,三哥协助清荷处理财务,一部分财产留给小勇,
一部分建立了一个慈善基金,小部分换取一批黄金、白银和一批药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古怪东西。
七天后,大清早一起床,许多不下厨的清荷张罗着做了大餐。没过多久,黄随云和鬼焱如约到来。清荷把药材
和古怪的东西交给他们,他们又再度消失,傍晚才出现。
听从鬼焱的吩咐,他们四人并排躺在地板上,随后意识消失。再度醒来,他们成了婴儿来到了唐朝。清荷准备
的黄金白银没法子通过时间通道,没办法他们只能重新敛财。为了照顾没自保能力的他们,黄随云和鬼焱在此
地呆了七年才离开。
那四小时的谈话内容,清荷一直保密,无论三哥怎么追问,他不肯说。
柳下溪私下听到清荷问三哥:“牵挂小黑皮吗?”
三哥说:“不牵挂。留了封遗书给他,说了我们没死,在时空中旅行。”
“柳大哥!”清荷捏着他的鼻子大叫。
“啊?什么?”柳下溪回神,只见坐在对面的齐宁和三哥笑得在地上打滚,身边的清荷脸色通红,显然在生气
。
“哈哈,齐宁狂笑着说:“小邹,老六发呆,你的殷勤白献了。”
“快喝!”清荷气鼓鼓地把汤碗塞在他手上,“吃完了,大家商量个事。”
番外:迥空-04
换了新身体,情绪也能收放自如的齐宁停止狂笑,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有话要说。”
他们的卧房在后院,是庄子里的禁地。庄内的人遵守着黄随云当年立下规矩:禁入!
擅自闯入会受到怎样的处罚?也许只有严氏夫妇才知道。他们曾见识过黄随云非人的手段,才甘心让出家园为
仆役,随后又被这来自异界的四位所折服。他们没才能振兴家道,但作为管家还是很称职。在齐宁的指点下严
格训练买来的仆役,定下的规矩没人敢违反。其实后院本身并不特别,称得上秘密的只有一道隐门。这隐门加
持了鬼焱的密法,不是他们四个,其他人看不到也打不开。隐门连接穿山暗道,暗道的尽头是黄随云他们当年
的住处。暗道看起来很长,实际也应该很长,但踏进去转眼就到住处了。那住处四面环山,一面背倚山壁不算
大就一单栋两层楼阁,上面那层是客厅加一间睡房,楼下分二间睡房和一间书室。这楼阁奇特之处在于悬空而
建,由九根石柱支持楼体。石柱下的基脚是从环山谷底生长出的粗壮石蘑菇,这石蘑菇除了顶端平整,还很大
。建了这楼阁,多余的空地铺有泥土种上植物形成锦绣花园,加上周边一年四季雾气卷绕,各房间悬有夜明珠
照明,颇有神仙洞府的味道。
黄随云、鬼焱离开后,除了谈不能示人的秘密和收藏重要的东西,清荷他们很少过来。
一到客厅,走在前面的柳逐阳直接扑倒在以前黄随云专用的卧榻上,整个客厅就数这儿最舒服,躺下去身子底
下软绵绵的。榻面铺有白色丝绸,蹭蹭,比齐宁的皮肤还要光滑。
逐阳抢占好位置,齐宁尾随而上,直接对着人一扑——嘿嘿,逐阳是他的,他抢到的卧榻也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