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么不论对连又奇也好，对程易也好，他周衍的这份感情，未免太过廉价。真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但是，程易高热的体温和发疼到快要窒息的拥抱，竟如此鲜明，经常阻挠他的呼吸。纵使睡醒之后他必须换

一件新床单，然后恼怒光火为什么连作梦他都得当下面那个。

等下班的时间变得特别慢，周衍握着手机，打好的简讯内容删了又改，传送键迟迟按不出去。

「易！明天放假，我们出海玩好不好？」

大楼前，赵枫丹小跑着追上要离开的程易，不管其他人投来的视线。也许，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程易把厌烦不着痕迹的收起，却藏不住微微皱起的眉头，「出海？寒流要来了吧，海上会更冷，到时候感冒

。」

「感冒正好，你照顾我啊。」

「不好，应该找医生才对。你看，说人人到。」

赵枫丹沿着程易的目光往后，一个看起来很呆愣的男人在LEXUS旁边，稍嫌笨拙的好像罚站一样。

「我不要，我就要你陪我，还是你不愿意？！」

程易手插口袋，完全没有想占所谓情敌这个缺额的意思，说：「你不给他面子可以，也要给你父亲和他父亲

的面子。去吧，这算尽孝、尽义务。」

赵枫丹哼了一声，脾气大的很，掉头就走。程易抬手向他示意，对方也回了礼。程易不想淌这趟浑水，赶紧

交出烫手山芋。

「程易。」

「你怎么来了？找我吗？」

程易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周衍，后者有点僵硬，眼睛看向远处赵枫丹那里。

「那男的是谁？怎么赵枫丹好像不太情愿。」

「相亲对象。」程易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你对赵枫丹有意思？」

周衍终于收回眼光，不太在乎的样子，「没意思。」顿了下，低头看看鞋尖，再抬头见程易还是盯着自己，

便说：「没事，就是看到你过来打招呼而已，我还有事先走。」

程易觉得整个人发冷，大概今天出门穿太少，大概随口掰的寒流真的来了。

说走是走，可是周衍并没有动。过一会，他的烦躁引起程易注意，不过程易不打算问。

定在这里当雕像不是办法，周衍看了看手表，说：「六点多了要不要去哪里吃晚饭？」

「好。你想去哪里？」

「随便，有什么吃什么。」

周衍迳自往前走，在路边拦一辆计程车，程易跟着坐上后座，听周衍报一串路名，显然不像他讲的随便什么

。

小黄卡在台北最拥挤的下班巅峰时段，周衍和程易一人坐一边，前者偏头看车窗外，留给后者一个完整的后

脑杓。

黄铜烟囱般的火锅里，浓郁的高汤滚着油花分布均匀的肉片，青白蒜苗搭着艳红沾酱，淋上一匙辣油，又香

又麻，还没吃就引人口水直流。

周衍把小碟子往程易手边推，「吃啊，光看就会饱吗？」

「谢谢。」

店里人声鼎沸，每一桌人都吃的热火朝天，十分畅快，喝酒乾杯划拳吆喝此起彼落，虽然程易这桌只有两个

人稍嫌冷清，却也被气氛感染得活络起来。

周衍卷起袖子，用公筷在锅子涮着生鲜鱼肉，豆腐要熬到入味而不烂，粉色鱼片得抓准了时间留住海甜，羊

肉沾辣酱包着茼蒿一起吃，除去腥味更显出小羊羔的鲜嫩。周衍是内行人，一煮好就往程易碗里扔，自己倒

没吃多少。

「行了，我这里很多，你别忙了快吃。」

程易挡下周衍还要再夹的鱼肚子，转而放进周衍盘子里。

「这是鱼最好吃的位置，给你给你，我再拿就好。」

周衍自己捞一块猪肉，筷子迟疑了下，沾了黑呼呼的酱油吃。

「你不是喜欢吃辣？还是我去帮你弄一碟？」

程易以为周衍嫌弃他用过的酱料，想学他先前做的重新再调一碟，结果周衍拉住欲起身的程易说不用，脸上

表情有些古怪。

「下次再吃，我今天胃不太好。」

「喔，那就不要。」

程易没想那么多，就算是这一天的最后几个小时，就算只是他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

够了。谢谢你。

第二十三章

关于结帐这回事需要技巧，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对方的自尊，又能尽兴。周衍想来想去，拿过帐单，还是老实

讲吧，何况有人捎他带话，不说也不行。

「这一顿让我请，……等一下你听我讲完。」周衍阻止想拒绝的程易，有点紧张的说：「生日快乐。还有，

我老板，你应该认识吧，程凡刚，要我转告你，说他祝你生日快乐，礼物今天晚上应该会送到。」

好像终于闯过最困难的关卡，周衍轻松多了，接着问：「没想到你跟程先生认识，哎，你们同姓……亲戚啊

？」

「一表三千里。我们走吧。」

程易表情严肃，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催促周衍离开。后者不明所以，只好先付账去。

没人问接下来要去哪里，他们一起回到周衍的家。

冰凉的啤酒沿着咽喉往下，却无法浇熄火烧般的躯体。啤酒花和麦芽带着淡淡苦味，在吸吮到麻痹的舌尖上

扩散。微醺，赤裸而袒裎。

程易故意往后退一点，像要再三证明周衍的沉迷，看他向前索要着，宛如吃饵的金鱼，轻掠浮出水面。

「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对不对？」

程易最喜欢把周衍抱在身上，那是一种彻底包围的不安。

感觉厚实的质量在体内脉动，周衍趴在程易肩膀隐忍着，违逆自然的行为不管几次都无法适应。原本程易在

巷口商店买一打台啤，说要回家喝一摊。然后，再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

「对不对？」

今晚程易格外缠人，硬是要一个答案。放着床不躺，坐地板上程易背靠着床铺边，对周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

说我们去床上的话，给了啤酒沾到被单洗不掉的回答。周衍一肚子气，却不得不纵容。程易没过过什么叫生

日，平时那么欠揍的一个人，笑着跟他道谢，眼底是伤痕累累的自尊，周衍心一软，好吧反正便宜占都占了

不差这一次跳楼清仓大拍卖。

「你要做不做！……」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牙痒痒的往他脖子上咬，周衍心想搞不懂有什么好啃的，害他得

穿两个礼拜高领遮住那些红点。

程易伸手拿来铝罐又开一瓶，自己喝一大口，再喂给周衍，将剩馀的啤酒从他锁骨淋下，手掌抚摸过湿答答

的胸口至下腹，套弄高涨的欲望。亲吻追踪着水流的痕迹，停留在挺立的果实，反覆舔舐。听见周衍难耐的

咽呜，无疑更让程易按捺不住狠狠蹂躏的原始冲动。

「难过吗？」

恶意揉捏周衍富有弹性的臀肉，感受自己在他身体里的反应，跟着牵动的相连处引起甜蜜的战栗，让周衍不

自觉的摆动起腰，寻求满足的刺激。程易刻意引导着周衍绕起圆圈，同时一下又一下的浅浅戳刺，柔软的内

壁不停受到挤压摩擦，却始终得不到解脱。

「程……易……」

充满暗示的呼喊姓名，可惜周衍落在程易这张网里，怎么也脱不了身。

程易舔着周衍的上颚，颜面神经经过的位置分外敏感，而周衍的声音早就抑不住，只能徒劳的压在喉咙中，

融成腻人的依赖。

「周衍，你需要我吗？」

这一句话，确实代表很多复杂的意义。周衍望向程易，感觉跳动的频率在他们的身体内化为同一段拍子，然

后闭上眼睛，嘴唇相触，抱紧他，不再犹豫。

「要。」

此刻，即是他与他的开始。他们都在这场疯狂的竞赛里，血肉模糊。

在地板上做了一次，移转阵地到浴室去。周衍站在莲蓬头底下，热水蒸腾着烟雾弥漫，双手撑在冰凉的瓷砖

，承受从后方而来的灼热，迎合着沙沙水声，肉体撞击的不规律响动，在收音效果奇佳的浴室里尤其清晰。

「程易……我……不行……站不住……」

「好……你转过来，……」

程易把自己抽出，然后让周衍背贴着墙壁站好，环住他的腰，先交换似乎怎么也无法餍足的深吻，轻轻在周

衍大腿上捏一捏，后者不是没有经验，虽然位置互换也顾不得丢脸，便配合的抬高脚让程易进入。

「抱紧我。」

周衍扣住程易腰背，夹在墙壁和程易之间，借助墙壁的阻力，周衍半挂在程易身上，倾斜着角度被挺进，那

种没顶的快感，让他感到害怕，好像任凭欲望操纵的堕落，践踏道德的放荡。

「很舒服，嗯？」

程易在周衍耳畔呢喃，魔笛般惑人。

周衍被水烟晕的睁不开眼，迷蒙地几乎忘却一切，喘息伴随每一次顶入而梗噎，无力的吟哦一顿一顿地加着

重音。意识的一隅，听见程易恶劣的询问还是忍不住闯出来抗议，可惜软绵的构不成威胁。

想当然尔，今晚将会是不眠之夜。

第二十四章

破例，周衍居然比程易先张开眼睛。他一边不厚道的想小鬼体力不行吧，一边悲哀的感叹这下真习惯了。

悄悄偏过头，他好像没这么近距离看过程易的脸。咳，当然某些焦距太近的时候例外。

眉毛明显修过，哼哼挺爱漂亮的嘛……像武侠小说写的那种剑眉。鼻梁也挺直，据说鼻梁直的人那里也……

似乎……

周衍继续哼哼，混合气愤又微妙的情绪。

没想会是这么一张天然无害的睡脸，轮廓还带着几分青涩，虽然非常非常不想承认，程易长相真的不错，应

该是父母的模子印的好。

周衍仔细观察之际，程易搭在他腰上的手移动了下，滑到腰臀处的凹陷，身体靠的更近，无意识地往周衍下

巴附近嗅了嗅，被忽然来这么一出的周衍差点怀疑自己什么时候养一只大型犬在床上。周衍一个激凌汗毛全

竖了起来，程易好像挑到一块好地方张嘴就啃，周衍立刻在心里更正，哪里是狗，根本就是狼！狼！

「喂！」

「嗯？……」

「嗯个屁！你的手给我注意一点！」

周衍瞪程易，后者装睡被刺破，半点心虚没有，笑容淡淡，平稳的呼吸轻轻飘过来，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能

感知这份熨贴的温度。

「就这样在床上赖着也不错。」

「错……大错特错！」

周衍含着程易伸进来的舌头说话，承认对方之于自己的地位以后，他同意这种转变，并且大方接受。『爱』

的意义太沉重，很多人或许终其一生都不能确定。可是周衍想，这个人，足以牵动他的喜怒哀乐，不就够了

吗？

BUT！反攻是另一码子事！！

迟早……迟早我一定要！……只是没人说的准有多迟又有多早。周衍两脚环在程易腰上，头顶着床板硬梆梆

，像一根螺丝钉被人旋着起子钻洞的时候，闪过这一句目前看来比较像政客的口号。

一晃又在长方形框框里耗掉大半个上午，周衍再三强调而得到程易再三保证之下，后者终于被恩准抱来两台

笔电，窝在一处消磨时间，因为某人需要枕头们的『加持』，当然顺带做点公事。

「叫外卖吧，Pizza？」

程易把萤幕转给隔壁一直在调整枕头位置的周衍看，前者将人拉过来倚在自己身上，枕头塞中间垫着腰。周

衍总算找着减缓酸痛的好位置，毫不客气的重量通通扔后面去。

「哪种口味好？」

周衍指着有美工过的图片，「海鲜总汇一大一小吧，辣烤鸡翅不要，换成起司条好了。懒的晚上再出去，一

次买吃两餐。」说着伸长手捞手机过来搞定。

外送速度果然快，大约半小时就有人来按门铃，程易爬起来应门，周衍刚‘哎’一声就被他堵在嘴巴里，谁

付钱的问题不了了之。程易换穿的是周衍的休闲服，明显小了一号，坐在床上周衍看着他的身材特别不是滋

味，而且背后少了恒温肉垫支撑，好像腰又开始酸软。

程易拎着红塑胶绳子回来，问：「先吃哪个？」

周衍像大爷，答：「都要。」

程易只好剪开绳子打开瓦楞盒，找几张废报纸铺在床头柜再放上去，可乐瓶摆地板，纸巾还有杯子筷子叉子

都各拿一副摆旁边，回到床上坐好了，重新将周衍安顿在自己怀抱里圈着。

「吃吧我递给你，要哪一片？」

周衍崩塌了。虽然家里有钱，但相对的总是缺少父母陪伴，保母对他很好，可终归是工作不是亲人。

「我要起司条。」

程易浑然不觉，拿来纸袋装着热食。周衍拿一个，眼睛盯着程易，用牙齿衔住半截，动动下颚，半截露在外

头的起司条便跟着上下挑了挑。如果人脸有显示器功能，程易肯定是一个虎克状的问号。周衍见他笨的不是

时候，干脆自己凑过去，再不懂程易就是白痴。

很可惜程易不是。所以他及时咬住起司条，周衍刚好往后，浓郁的起司内馅拉出细丝，两个人再一点一点的

沿着吃回来，最终融在一起，嘴里满满的暖味。

分开后，周衍舔舔嘴唇，装做很认真在阅读电脑里的文件档，说：「换一片海鲜。」

程易给他一片海鲜Pizza，自己挑一片总汇。才咬第一口刚扯开，就看周衍转向程易手中那块，拦路抢劫一

样从断面上的拉丝往回直到把程易牙关里那一小块叼走。

等周衍咽下他那一口，颇挑衅的拿斜眼看程易，然后换自己咬掉一角海鲜。程易有点拿你没办法的感觉，笑

着接过亮亮的虾仁。

这一餐，程易想：拔丝地瓜也不错。周衍想：糊里糊涂。

第二十五章

傍晚，周衍见程易摆弄手机突然想起来，问：「你不用打电话回家？还是你要回去？」

「要回家，衣服不换不行。而且，……」程易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说：「一直在这里打扰你不方便

。」

果冻一样的静默笼罩着两人，周衍没想赶程易走的意思，又不晓得应该怎样解释。他知道，程易生气。

时间往前倒转，话说周衍中午吃饱了开始昏昏欲睡，他阖起笔电，头一歪就靠在程易肩膀上眯着。睡到手脚

都麻了不得不换个位置，一看才发现过了两个多小时，脑袋里的齿轮还没启动，眼睛瞄一下程易在做什么，

结果他在看房子。

没多想，周衍就问说：「你要搬家？」

程易见他醒了，就把笔电放周衍腿上看，「两房一厅两卫浴，地段远一点没关系，可以买车来开。你觉得怎

么样？」

「不错啊。」周衍捂着嘴打个大呵欠。

「明天去看好不好？」

「啊？我跟你？干嘛？」

程易顿了下，现在周衍回想起来，大概是广告说的期待又怕受伤害吧。

「我们……一起住吧。」

可惜周衍没睡醒，想都不想的就回答：「不要，不方便。」之后，很追悔莫及的，讲完这句周衍彻底醒了。

时间转正回来，程易坐在地板上，笔电早就收进包里。虽然周衍马上补救说你让我考虑考虑，程易脸色僵了

僵很快就恢复，说没事我随便问问你不用考虑。然而程易藉故倒水喝而松开的手臂，让周衍觉得肚子凉凉的

好像要感冒了。

周衍还在找理由的时候，程易似乎看到一条坏消息，眉头皱的紧紧，不久就很快速的收拾东西，边收边说：

「我公司出一点事必须赶过去处理。」收完站在床尾，「抱歉，你好好休息。」

程易走了。周衍蒙着被子却怎么样都睡不着。他闷闷的想，这算不算用过就丢。

「程易，你疏忽了。」

程凡刚简单六个字就能让匆忙赶赴的程易低头。『圆圆饭店』即将在星期天宣布合作消息，而且是跟一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