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萱萱你这泼妇,污蔑太后与本驸马,饶不了你!”驸马早在一边握紧了剑把,此刻已是怒极,提剑便刺。
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母妃危险啊!”
她不该当这那么多人的面这么说的,她毕竟是晚辈。
可是母妃的面上似乎一下子凝聚了数十年份的怒火,此刻正在熊熊燃烧一样,只见她脚下未动,便已擒住驸马右手,手刀一切,驸马的剑当的一声就坠落地上。母后一手捏住了驸马脖颈,咔嚓的声音传来,驸马的面色转紫,母妃的手一边收紧一边道:“抱歉了,皇上,这里有几个人必须由臣妾来结果。”
在场的人都目惊口呆,谁都没想到,母妃看似弱智女流,竟然轻而易举制住了当年作为武状元被选为驸马的刘荣!
我更是惊呆了,母妃既然有此功力,为何对父皇的处罚没有能力反抗,任那些侍卫欺凌?
被事实震惊住的还有玉锦公主,她木然地站起来,然后又弯下腰,拾起驸马掉落的剑,木然道:“事情都过去了,你就不能当没发生过?你这么唯恐天下不乱不乱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们是完了,但是你还不让我们体面一点地完蛋!你怎么能这么残酷!”
说完发疯一般地向母妃背后刺来。
还未近身,母妃稍微扭转身体,伸足向后一踢,正中玉锦公主胸口,她一口血喷出,便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母妃冷笑道:“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天下有那么便宜的事?十几年前你驸马刘荣垂涎我美貌不成,用卑鄙手段灌我媚药,却又迫于太后银威不敢真我怎么样,就把我送到秦汤府上,陷害他诱拐。弄得我害了我妹妹,更害了我自己,你驸马刘荣用的是那让人绝育的媚药!只凭这一条,我怎么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都是便宜你们!”
母妃又对着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太后道:“这还不算,本来我与景王也有一段感情,我妹妹为我代孕后,本以为一直可以幸福下去,可谁想到,太后您老人家制造巧遇,让皇上看见一些假象,让一群人都悲剧上身:我妹妹连连为三个男人生下她不想要的孩子,我被皇上克制武功在冷宫里像野狗一样地生存着,朝政在皇上和景王的低沉下,在秦汤的领罚暂时离职下一片混乱,是的,您借机把所有人都打击了一遍,皇上、景王、我妹妹、我、我父亲,以及朝中那些牵连的官员,当年太后娘娘可是狠狠威风了一把呢,可您终究是太后,刘荣终究是个废物!玉锦更是登不了大宝的女儿身!您最终也只能被逼去毓山念佛!我日日在冷宫里祈祷您千万别死了,就是等着今天!”
说完,母妃手下彻底收紧,就见驸马刘荣脑袋一弯,就挂在脖子上面了,她又叹了叹太后与玉锦的鼻息,才抬脚向我们走来,我已经被父皇托扶着,此刻又慢慢向父皇背后躲去,母妃太像半年前的秦羽了,让我害怕,让我感到十分陌生。
母妃并没有在父皇身边停留,只是在擦肩而过时说:“我的事,都了结了。皇上不用谢我,也不能杀我,我不想到地下去看你们相遇,看你们终于能抛开兄弟身份卿卿我我,我会去毓山,削发为尼。”
说完,轻飘飘地走了,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像那时的秦羽,不认识我一样,都把我抛弃在这尘世。
我的母妃,原来她背负着那么多仇恨,而我曾经一直以为她自私冷漠,导致我不堪忍受饥饿而跑出永园,所以招致今天这样尴尬的名声。
她很仁慈了,她没有因为恨父皇的惩罚而把我掐死,反而养育了我那么多年,还把我养活了。
原来我欠她的,也已太多,太多。
刑部的人带走余下的皇室宗亲,二哥和初风夹杂在其中,也被带走了。
我看见杨文绍领着一队御林军清理紫阳殿,刚想上前去和他说说话,可他立马向父皇请旨回王府了。
父皇捏了捏我的手,把我拉回落阳殿。
入夜时分,父皇在落阳殿用了晚膳,又安抚了我一番,才去了东元殿休息。
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这两天我知道得太多,看见的巨变也太多了,头脑里很乱。不知道父皇会怎么处置二哥他们,谋逆的,是太后她们一党,可是她们已经被母妃当场取命。但是二哥是作为她们一条船上的人回来的,父皇会不会,也判定他谋逆呢?应该不会吧!可是二哥未得请旨私自进京,已经构成大随律法的谋逆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还有杨文绍……
初听父皇说,他知道我们是亲兄弟后,立马请旨外出了,我没有失望的感觉,因为如果是我,我大抵也会像他那么做。
我们都做不到像父皇那样痴,像二哥那样疯。
我没有怪他的意思,可是我也不愿意我们就这样成为陌生人一样。
正闭眼躺着难过,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我以为是庄玄或者是晋思,就理也未理。
谁知道一个令我战栗不已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面上愁云堆积,是谁让七弟这么忧伤?是杨文绍吗?又或是,父皇?”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缩进角落里,警惕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哥的笑容在温暖的烛火下绽开,道:“那我应该在哪里?刑部大牢?”
“你,你进我的寝殿做什么?快走,不然我喊人了!”
“喊谁?流秋?他倒也是能令人心动的,一张脸充满神秘美。还是说晋思,云州第一美少年?呵呵,七弟也许会是真龙也说不定,身边不断地汇聚着才华横溢的美男子。”
“你疯够了没有?!这么缠着我你到底想怎样?”我抱着被子包裹着自己哭道。
他在我床边上坐下,挪上身来,抬手擦我的眼泪,声音低低地道:“我想过了,我曾经疯癫过,伤害过你,你不原谅我,是我活该。我不求独占你,你只要让我成为其中之一,就行了,好吗?”
“你还讲什么疯话!”我拍开他的手。
他黯淡了面色,低下头道:“就是几分之一也不行吗?”
我偏过头道:“不带你这样的,你是我哥哥,始终是我哥哥,你不在乎血亲,可我在乎!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感受!我不想重蹈覆辙,不想步父皇的后尘你知道吗?父皇他们的悲剧你也看到了,宫中这么乱,都是因为那样不该有的感情!”
“这很简单,你跟我走,只要跟我走,你不做太子,将来也就不会做皇上,我们寻个隐蔽的山野隐居,谁都不认识我们,悲剧也不会发生……”
“都说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感情,你还在这自说自话!”
我捶着床吼道。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你留在宫中,只会为父皇所用,今天你都没看出来吗?他始终拿你当鱼饵,来钓出那些怀有二心的小人。若是哪一天,你一命呜呼了,可怎么办?”
“你不要诋毁父皇,就算我真的被父皇利用,那也是我心甘情愿,为了天下百姓,为了父皇的江山,牺牲我也无可厚非,本来我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你怎么不重要?!你是我……存在的……理由。”哥低低地道,白玉面上红霞飞起。
可惜我不打算欣赏他,冷笑道:“父皇再怎么利用我,他还是有万全的把握保护我,不像有些人,拿我当……当……非得要逼我去死,还不肯罢休,还要污蔑我杀人行凶……”
“七弟,你……”二哥猛地抬头,眼神黯淡道:“那晚是我疯癫了,我并不知道……事后我也痛不欲生,父皇打我,我只嫌他打得不够重,不知道怎么才能挽回。你……你不要难过,忘了它,好吗?我,我指认你杀人行凶,只是不想你做太子,你做了太子,将来注定要做皇上,那我就……就……永远没机会了。七弟,跟我走吧!我们再不问世事……”
“不!我姓胥,是大随皇子,我不能为了儿女私情,抛下父皇孤军奋战。更何况,要我说多少次哥哥你才能明白,我们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天下好女子好男儿多的是,我是你弟弟,而且又没有什么优点,你以为你喜欢我,其实你只是病了,不是真正的喜欢我,我又没疯,若我答应了你,岂不要遭天谴,天打雷劈?你自己走吧,不然让父皇的人拿到,会判你谋逆的。”
“你跟我一起走!”
“我不要!啊——”
蛮横!蛮横!蛮横!
我怒火中烧,可哑穴被点了,手脚被缚,瞪凸了眼睛,还是被他横抱起,一跃出了窗,掠上高墙,往夜色深处去了。
第38章
时近腊月底,连日不见太阳,这两日的天更是阴沉沉的,没出宫门还不知道,一出宫门才发现,空中纷纷扬扬如柳絮一般飞起了小雪花,落地即化,甚至连地面都未沾湿。
高楼上悬挂的红色灯笼散发的光芒中,小雪花轻轻扬扬,不知忧虑一般。
若不是因为穿着睡袍被二哥掳在夜色中行走,我该为这美丽的景象大为开怀的。
“啊——嘁——”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感觉鼻涕泡儿都要冒出来了,可是我不能动,也不能讲话,只能拿眼睛狠狠地剜这强行带走我的罪魁。
在我感觉清水差不多从鼻子里流出时,他才选了一处黑暗的高地放下我,掏出一方帕子,给我擦了擦发痒的鼻子,扔了帕子又极其风骚地把自己的外袍和中袍都脱了裹在我身上:
“对不起,七弟,是我疏忽了。”
我除了拿眼剜他什么都做不了。
等被他折腾到一家稍微偏僻点的客栈,发现初风居然也在!
初风准备了热水和火盆以及热腾腾的饭食,像是算好了有这一出戏码似的!这让我又是一怒,他们两个,把父皇的禁宫、刑部的大牢、大随的律法都当什么了!这样来去自如,真是嚣张过头了!
这样让我很是怀疑,二哥是不是根本没有离开过上京!
二哥解开我所有穴道,我立马踢了他小腿几脚,应该还是痛的吧,他皱着眉忍耐着,执着地搓着我冰冷的手脸,又拿热毛巾敷了敷,把我全身因被点穴而有些酸麻的地方都按揉了一番,硬是给我披上一领狐裘,才把我按在火盆边坐着。
“你怎么做都是没用的,父皇很快就会派人追踪过来的。”我坐在火边哼哼道。
“七殿下不用担心,等到了我陈国,我父皇肯定会庇护你们的。”初风道。
“什么?!你……”我差点跌进火盆。
“他是陈国大驸马。”二哥淡淡道。
“二哥你,你勾结外邦……”
“七殿下似乎记错了,两年前,陈与大随已经结盟,两国交好。我在下京一带经商游历,也是得大随帝王准许的。”
“可是下京的战争事端……”
“那是与郑的交战,殿下连大随与哪国交战都未能分清,我看文离你掳他出宫是对的,他实在是太不适合禁宫那样的环境了。”
哼!三国交界,其中两国交战,你陈国第三方哪能是什么好东西!二哥二哥,你若为了大随江山这么做,好歹是枭雄一枚,可你……
“初风,我不想带七弟再沾染皇宫一类的地方,更不能去见你父皇。等入了陈国边境,只需往村野之处去就是。”二哥对初风说道。
他又望向我道:“七弟,到时或许不能经常吃到宫中的山珍海味,穿不了锦衣貂裘,可是我保证,只要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弄来。”
我翻了个白眼道:“我是俘虏,有不满意的权力么?”
又觉得眼睛里痒痒地,于是低下头来,把头埋进狐裘,闷闷道:“活该我是属猴的,还未出生就是被人耍的料。被人耍被人当做人模狗样的玩偶,我连选择被谁戏耍的权力都没有。这样的我,还能奢求什么山珍海味什么锦衣貂裘?不要再假惺惺叫我恶心了!”
二哥隔着宽大的狐裘拥住我道:“七弟,你不要这样。我正是不想让父皇把你当作傀儡,才要带走你。日后你喜欢谁,想做什么,我都不干涉,好不好?”
“那我想你从我面前消失,我想回宫,因为只有哪里才是我的家,你说好不好?”
“七弟,你真的不能回去。你想要个家,我也可以给你。”
“我想要父皇,你也能给一个吗?”
“……”他放开我,看了我的脸好一会儿,面色渐渐沉下来,语气中略带一丝愤怒道:“口口声声以兄弟为由拒绝我,其实是心里对父皇抱有绮思吧!可惜他不爱你,你只是长得像那个人罢了!”
“住口!”我暴喝道,一脚踢翻火盆,把狐裘脱下来,甩上那堆鲜红的炭火。
“你做什么!那是我亲自猎了三年雪狐才制成的!”二哥慌忙从炭火上抢起狐裘,可惜晚了,已经好几个大洞,上面还有小火苗。
二哥直接用手掐灭了小火苗,不无悲伤地道:“七弟总是这么糟蹋我的心意……”
“谁,谁叫你……”
“我真的是为你好,你不能再回去宫里了,那里根本不适合你!若你只是不想和我在一起,大不了我以后都不出现在你面前。我又不是没有这样做过,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我不介意继续。”
“可是我们姓胥……父皇会难过的……”虽然我没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但是能帮到父皇,我总是很高兴的。经过白天那样一闹,父皇与众叛亲离有什么区别?这时候我怎么能离开父皇身边?父皇已经是在撑到极限了,他终归是为了这个江山,为了百姓子民,就算哪天真让我做了傀儡,以为权宜之计,我也甘愿。
并且,正因为二哥对我不该有的感情,我更不能离开父皇随他走。
我不能不忠又不孝。
为什么二哥就是不明白呢?
“去床上睡下吧,免得着凉了。”二哥最终摸了摸我的头发道。
我躺在床上,无眠。
二哥他们用了饭就都去了各自的房间。
不看守我?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我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客栈的大门上锁了,为了逃跑,我连狗洞也钻了。
这客栈处地确实偏僻,我走了不多远,才发现四周都是山林!抹黑走着,也不辩方向,反正流秋总会找到我的,我只要避开二哥他们就可以了。
正一路小跑着,热汗都出来了,忽见前方一阵扑棱声,几只乌鸦打着旋儿乱飞乱叫,远处的林间似乎有什么野兽在互相撕咬狂斗一般,声音煞是恐怖,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我驻足不敢前进,但是退回去又不情愿,正左右为难,一棵树一棵树地摸索着寻求逃避那逼近而来的恐怖声音,足下一绊,滚下了窄小的山路,惊魂未定时眼前却一亮!不远处有一处隐蔽的石洞!
速速钻进去,拿出一颗小夜明珠一照,洞内不算太潮湿,里面的杂草也不多,应该安全,就在这里过一夜吧,说不定到明早,流秋已经找到我了,二哥他们没有流秋的特殊能耐,多半是找不到我的。
我用手拉了拉洞口的蜘蛛丝,又把地上的杂草捋了捋,草里似乎有刺,把我的手扎了一下,抬起来一看,呜呼,两个黑洞,这刺好生厉害!
收拾完刚要坐下来休息,一个声音冷森森地在身后毫无预兆地响起:“七弟不睡干净温暖的客栈,跑到这荒郊野外石洞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