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变故来得太快,余颜二人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然后和那拾刀而起的人对上眼。余吉天立刻着急忙慌地收拾棋盒摆弄棋盘,颜宝也移到他旁边小声地催促“快点快点”,在这火急火燎的情况下甚是让人焦心。
刺客也好似没料到这屋里还有其他人,看着两人愣了一下,左右打量一眼马上气势汹汹地喝道:“哪一个是狗官?”
听到问话,余颜二人面面相觑,都伸出食指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道:“他是狗官。”
“两只狗官!纳命来!”
原来是个不讲理的,两位大人连忙拎着包袱后退,躲到书桌后方去与那挥刀的刺客隔望着,而这书桌也够大够沉够结实足够挡住对方的动作。那刺客绕着书桌追逐,满桌的书册挂轴都被砍得七零八落,竟一时拿他们两个没有办法,于是两位大人边绕着书桌躲边朝着外面喊人边抽空抬杠。
余吉天双眼盯着刺客脚步紧跟着颜宝:“颜大人你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人想取你的性命啊?你快招了好让侠士放我一条生路呀。”
“你才是干了杀人放火的勾当惹来了仇人追杀赶快去抵命才好!”
“本官自上任以来一直秉公执法清廉无私刚直不阿……为国为民……定然是受了颜大人牵连……”余吉天不顾颜宝的推攘紧贴上去,语气里满是憋笑的颤音。
“你还真是……”或许本就不把当前情况放在眼里,颜宝竟转过头去瞪人,而突然开窍的刺客就在此时跳上了书桌,欺身上前举刀就劈。
颜宝瞬间只感觉到胸口的一股冲力,接着眼前一花,脑袋“咚”一声撞到了地上,接着耳边又是一连串杂乱的响动。尽管脑子里嗡嗡直响,颜宝还是迅速地撑起身,一时间眼前一片模糊后脑勺闷痛无比,只听到头上余吉天的声音说“颜大人你没事吧”。他强烈地感觉那人是故意的,闭上眼再睁开恶狠狠地看向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却意外地撞进一双温柔浮光的眼睛。
颜宝怔住,突然不知要说什么。撑在地上的手稍稍动了动,感觉到湿湿滑滑的,不及他细想,就见余吉天表情一换,露出大大的笑脸伸手往他脸上抹,抹完一愣然后喷笑出声。颜宝一皱眉嫌弃地拨开他的脸欲起身,这下该他自己喷笑了,余吉天脸上三条漆黑的指印就在刚才的一推被按了上去,于是他一边赔礼道歉一边抬袖去擦……
一旁已经醒来的小周和捉着刺客的禁卫在一旁看着两位“互相帮助”的花脸大人,想笑又不敢笑,一脸的扭曲。
刺客事件就此揭过。其实无非就是柳记君以前造了孽有人不想让他活,偏偏这次来的钦差似要“官官相卫”,那怎么行?于是二三十人纠结起来闯了府衙,毫无悬念地被抓。
颜宝打理好仪容后,一见被抓起来的刺客竟有一大群,还有妇孺混迹其中,是又气又恼,下令通通给挥进大牢押个十天半月,禁止再提起。而他对柳记君已然失去了兴趣,借身体抱恙“全凭余大人定夺”,只摸着手上的鲁班棋望洋兴叹。
那头余大人一定夺,柳记君就得了个斩立决,陪他的还有五六个“心腹”七八顶乌纱。十几人当着一众官僚被拖了出去,再没有了劝谏的声音。
那日一长串的囚车接连着游遍了雁岭城的各大街,然后在南门外的行刑场停下。午时三刻正,十几颗脑袋便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不论各自怀着怎样的心思,在看到烈日下泛着光的一大片暗红色时,都没有了。
柳记君死了,他在京城天牢里的爹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本来前尚书是要到秋后游了街再行刑的,但是他人缘比较好,有人来送他。
半个时辰前,曹子平有了闲暇便想起了天牢里的老同事,于是前去慰问。中央直属的监牢并不大,牢里的人也不多,他一进去就见到了颓败地倒在墙上的柳远。柳远感觉到有人便可有可无地抬起眼皮看看,却没想看见了当今丞相,他扯扯嘴唇稍稍坐直看向来人道:“丞相大人,有失远迎。”
曹子平没有出声,让人开了牢门走进去坐到柳远旁边的草席上。两个迟暮之人都是一声不吭,静默着坐了好一会儿,还是曹子平先开口:“之涯,户部现在很乱。”
“丞相,听说朝上好些老臣都辞官归里了。”柳远重又倒回墙上不接他的话,也不知在看哪里。
“之涯,你运气不好。”曹子平淡淡地说着站了起来,抬步离开。柳远张了张嘴,看向已行至门口的人,终是叹息道:“王孙兄,送我一程罢。”
于是柳远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还喝了一壶酒。
不日,一起特大赈灾钱粮贪污案的告破通知及已问罪主从犯名单便贴遍了全国各大县城。同时还有主犯其一户部尚书柳远自杀狱中的告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