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夏树已经不想去猜测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了。

“比你正常的人格还要重要吗？”父亲的声音又再大了起来，夏树的顽强一直挑战着父亲的耐心。

“我们的人格都没有问题！爸爸，这并不是一种疾病啊。我只是刚好喜欢上了同样身为男性的清和，如果

他是女人，我也不会改变对他的感情！”居然在父亲面前发表了对清和这样深切的爱的告白，夏树也不知

道自己究竟如何会有这样的勇气。

“你……你还只个小孩子，你不明白什么是爱，在青春期对别人产生这样的感情也十分正常，爸爸能够理

解，时间一久你就会发现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了！现在的一切不过是错觉而已，听我的话，不要再和

他来往了，我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快去睡吧，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件事，就

让它赶快过去吧！”不想再硬碰硬，父亲决定软化夏树，就这样不准夏树再辩解什么，就把他推进了房间

。

第四章：逃

夜很深了，春末夏初的夜里已经可以听见外面草丛中孜孜不倦的虫鸣声。夏树还担心着清和，就小心翼翼

地拨通了他的电话，谨慎得连呼吸也几乎屏住。

“清和吗？我是夏树。”尽量放低了声音，一是防止引起父亲的注意，二是怕自己的哭腔会被听出来。“

你没事吧？”

“恩，我没事。你那边呢？你父亲有没有怎么样你？”早就想打电话过去了，只是怕会火上浇油，现在总

算接到夏树的电话，清和稍微松了一口气。

“没有。可是他说不准我们再来往了，我有很努力地解释，不过他……”

“不用想也知道啊。哪个父母都没办法接受这种事吧。”清和很沮丧地叹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完全不关你的事啊！其实这一天迟早会到的，只是没想到爸爸会发那么大的火。”

“夏树，有后悔吗？”

“哎？当然没有！今天的约会我很高兴。”

“不是指今天的约会，是指和我在一起这件事。”

“这个当然……不后悔啦！”沉默了一阵，夏树脑海里翻涌起的都是两人在一起的片段，初次遇见时，表

白时，初吻时，初夜时……清和冷酷的表情，不屑的表情，以及才刚刚出现的温柔的笑脸……一切那么近

，又似乎很远。“是我先喜欢上你的啊。”鼻子忽然酸起来，声调也变得有点不自然。

“谢谢你。”

“哎？”

“谢谢你把我从过去中救出来，你就像受伤时及时出现的药膏，让我的伤提前愈合了。”

“哈哈，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清和的一句话居然就让夏树破涕为笑，忽然发现那个外表冷酷的男人居

然也如此可爱。

“夏树，我们尽量在一起吧！以后一定还会遇上更大的阻力，我也没办法跟你承诺什么，就连说永远在一

起也缺乏把握，可是，我现在似乎已经离不开你了。”自嘲地给自己一个微笑，幸好夏树看不到清和如此

落拓的表情，他原本是那么骄傲的男人，不可一世，玩世不恭，永远以俯视的姿态看着别人，现在却在心

底央求神不要夺走他的小情人。

“恩，我也是！我也希望尽量和清和在一起。”虽然处在一片黑暗中，根本无法看清前路，可是夏树仍旧

相信曙光不久就会出现。不自觉地将唇移得离话筒更近，仿佛那是爱人的双唇。

有感应一般，此刻的清和竟也温柔地将话筒放在了嘴唇上。“那么，明天见吧！”

“再见！”

两人一同挂了电话，然后看向窗外的夜色。夏树这边是流着温热的眼泪，他终于得到了清和的心，尽管随

之而来的事情让他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可他仍旧是欣慰的。而陪着清和的只有袅袅的烟缕，他的眼比夜

深邃，他知道前面布满荆棘，可那又如何呢，如果一帆风顺，那就不是人生。

早晨太阳也依旧升起来，鸟儿也依旧唱歌，地球也依旧旋转。是的，没有什么会为了什么而改变。

校园依旧喧闹。夏树想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比以往更努力的学习，努力融入到他或许不太喜欢的环

境中去，认认真真的与别人相处，扮演好自己守纪乖学生的角色。一直以来他不都是这么过的么，就算有

时候很厌恶这一切，很讨厌这样虚伪的自己，可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生存的，打破了这条规则就没法玩这个

游戏。人类是很可悲的，有时候夏树会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一跳。

唯一的改变是，夏树比以往更想念清和了。他迫切地想要待在清和身边，紧紧抓住与他相处的每一秒钟，

因为时间正无可挽回地迅速流失着，而他隐隐觉得，他们相处的时间似乎流失得更为迅速。

已经是五月中旬了，六月上旬清和就要参加高考，之后他将何去何从还不是定数。尽管此刻忙碌着的应该

是高三的学姐学长们，可是夏树却一点都不比他们轻松。

清和终于远远地走过来了，夏树只是这样看着他就觉得没来由的幸福。

两人拥抱在一起，贪婪地享受着对方的体温。

“夏树向我告白也是在这儿啊，呐，同一棵树下呢。”清和搂着夏树，把脸埋进他蓬松的头发里，“那时

候觉得自己被男生告白真是件有趣的事，看着你那紧张而害羞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捉弄你一下，于是就把你

骗去自己家了。”

“啊啊？捉弄我？骗去你家？”

“本来只是想捉弄一下你的，可谁叫你太诱人，忍不住就吃掉了。”清和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言语

间透着的都是漫不经心。

“你！那可是我的……”愤怒得差点要失态。

“怎么，难道你不想把第一次给我？”无害地微笑着，清和以他一贯燎人的声音把夏树未说出的词轻易说

了出来。

“嘘！”尽管周围并没有人，可夏树还是煞有介事地摆出“收声”的动作，脸也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哈哈，真可爱。”清和确切地感到了捉弄夏树的快乐，情不自禁伸手过去揉乱了他的头发，然后将他从

身后抱紧在怀里，“放学一起走，去我家吧。”

夏树知道清和在向自己发出爱的邀请，若是以前，这个时候他会厌恶起来，心想着清和不过是个只重情欲

的男人，而现在，他觉得那是清和对自己急切的需要，不仅是身体，更是心灵。尽管很不安，可他还是点

了点头，仿佛两人只是初次相约，他竟然仍旧充满了羞涩。

课在急切的等待中上得似乎特别慢，当一个人过分注意时间时，它往往会走得很缓慢。下课的钟声终于响

起来，夏树绷紧的弦一下子松了，然后开始不紧不慢地整理东西，高三的学生会放得比较晚，所以他不必

太急。

“看你好象很高兴的样子，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同桌周亿一手搭在夏树肩上，问道，“是我给你的Mika

演奏会票子起了作用吧？”

“要说好事也没什么啦，只是，他接受我了。”很不好意思地这么说着，夏树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这还不叫好事？”周亿夸张地笑，“恭喜你啊！”说着自顾自地去握夏树的手。

“呃，不用这样啦。”夏树尴尬地笑笑，很多时候他都受不了周亿夸张的热情。

“那我先走啦！”

目送着同桌离开的背影，其实夏树心里还是十分感激这个男生的，只是他一贯的内敛让他不好意思开口道

谢。

清和终于出现在教室门口，微笑着拉起夏树的手一同走出校门。放学的时候校园里显得特别拥挤和忙碌，

大家都争抢着早一点踏出校门，没有人注意到此刻紧握住彼此的手的这对不太寻常的情侣。

“你去我家，你父亲会生气吗？”挤在人堆里，清和只能很小声地凑近夏树问。

“他应该不会那么早回来，我在他回家之前回家就没事了。”

“恩，不过还是难为你了。”清和竟然觉得有点内疚。

“不，不会。其实我也……”

“也什么？”

“不，没什么。”一阵心慌意乱，夏树连忙闭了嘴。

清和偷偷地在心里笑着想，到现在还会害羞，真是奇怪又可爱的家伙。

人群终于蠕动至恢弘的圣鑫学园门口了，外面已有不少私家车等着接人，让场面更加混乱。

清和拉着夏树向外走，没几步却立刻僵立住了。

是夏树的父亲！他就站在校门对过的马路边上，以一种威严的眼神注视着他们，见他们以亲密的样子出来

，他却并没有表现出上一次的恼火与冲动，而是平静地挥手示意他们过来。

“怎么会……爸爸他？”

“他好象让你过去，那我还是先走吧。”清和觉得现在与夏树父亲碰面难免会动了昨晚的怒，如果再弄出

什么严重的事情来，对大家都不好。

可是清和还没有离开，夏树的父亲已经从对面走了过来。“你们两个一起和我去喝杯东西吧。”他仍旧平

和地说，然后也不等他们的回答就径自走回了马路对面，向着一家茶座走去。

“你要去吗？”不明白父亲此举的意义，夏树谨慎地问道。

“当然去！是你父亲发出的邀请嘛。既然我们的事被他知道了，我也是该和他谈谈了。”看出了夏树脸上

不安的表情，清和又握了握他的手，“放心啦，不会出现像昨天那样的事情的。”

然后两人就紧随着夏树的父亲进了茶座。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级的？”父亲开门见山地这样问道。

“清和，高三（7）班。”

“你的成绩怎么样？”父亲仍旧和颜悦色地问。

夏树在一边显得不安而疑惑。

“还不差吧。”清和也镇定。

“再过不满二十天你就要参加高考了吧？”

“是的。”

“想考怎样的学校？”

“重点大学吧，如果发挥正常的话。”

“恩，看得出你是个很优秀的人。”父亲端起跟前的一杯茶，轻吹一下，然后微啜一口，“那么如果不想

毁掉自己的前途的话，就请你离开夏树。”

“爸爸！”忽然听到父亲说出这样一句话的夏树，显然有点吃惊。

“为什么？我有自信不离开夏树也能考上重点大学。”清和却仍旧镇定。

“那么你以为有哪一所大学会录取一个诱拐未成年人的罪犯？更何况，你说不定会因为要坐牢而根本无法

参加高考！”

“爸爸？你在说什么？”夏树已经显露出焦急而震惊的表情。

“怎么样？比起一段玩玩就算了的感情，你的前途更加重要吧？”父亲却不为所动，继续着他的“威胁”

。

清和沉默了，然而正当夏树的父亲以为自己已经得胜的时候，他却忽然站了起来，用一个坚定的声音说道

：“不，你错了！如果说来学校念书只是玩玩，我还可以勉强承认。但我对夏树绝对是认真的！前途什么

的，以后还可以再争取，但是重要的人被错过了，或许一生都无法再遇见！”这一番话说得无比坚定，虽

然没有华丽的修辞和高亢的声音，却是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会为之震撼和动摇的。

“清和……”没有想到清和会说出这样一番令人感动的话来，夏树已经幸福到无以复加，同时却又痛彻心

扉，如果清和真的因为自己而失掉了美好的前途，他是绝对无法原谅自己的。

茶座里已经有人向这一桌投来好奇的目光，人总是这样的，耐不住一颗好奇的心，总想窥探别人的秘密，

何况这一桌上三人间的气氛又明显异常。

“好，那么我们可以走着瞧！”父亲压低了声音，抛下这句话，然后拉起夏树就离开，完全不管他的挣扎

。

他们已经出了茶座的门，而清和却依旧呆立着，话已经这样说绝了，那么今后要怎么办呢？老实说，夏树

的父亲并不像只是来吓唬他的，他极有可能将他告上法庭。而清和只是一个高中生，如何打赢这场官司呢

？何况大人做事总是有许多手段的，为了儿子，他做出什么卑鄙的事来清除清和这个障碍也不是没有可能

的。

难道自己对夏树的爱真的已经这样深，深到值得用前途来交换？回家的路没有夏树的陪伴，似乎显得十分

漫长。清和点起一枝烟，回想起这几年的事情来。读书不费力气，因此想要寻找一些排遣寂寞的事情，就

这样一再地陷入别人织的网中，无法自拔。而清和的自我呢，却似乎在对其他人分分秒秒的眷恋中磨灭了

。

爱又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清和从未轻易对别人说过这个字。表达好感也只是用“喜欢”这个暧昧的词。因

为他知道“爱”是件过分沉重的东西，自己还承担不来。依恋一个人又究竟能不能被称为爱呢？而自己对

夏树究竟有多依恋，如果离开了他，生活又会否有多少改变呢？清和觉得自己正面临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

问题，再这样一味地彷徨和迷茫下去是不行的，如果在这条不明去向的路上越走越远，很可能就会万劫不

复。

“这个礼拜你不要去上学了，我会替你请病假。”父亲这样对夏树说道。

房间里灯光昏暗，父亲似乎有意这样，因为他不想把夏树此刻沮丧而怨恨的表情看清楚。

“是不是我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你的看法了？”尽管抬着头，却也无法看清楚父亲脸上的神色。

“夏树，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你着想。”

“你真的要告清和吗？”

“如果他继续纠缠你的话。”

“那么如果在纠缠别人的人一直是我呢？”

“那你就必须停止！”

“如果你真的为我着想就不该拆散我们！”

“那样会害死你们！夏树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社会不会接纳你们的！”

“不能接纳我们的人是爸爸你吧？”

“好了，不要再多说什么了！回房间去。总之，爸爸会替你安排好一切！”斩钉截铁地这样说道，父亲把

夏树推进了房间，然后重重地关上门。

每一次都是，每一次都是这样！父亲总是用命令式的口吻阻止夏树更多的争辩，然后以作为父亲的威严让

他乖乖就范，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父亲就是不可抗拒，无法悖逆的么？甚至在他并没有充足理由的时候亦

是如此。夏树感到深深的失望和无措。

清和应该已经回到家了吧，那么打个电话给他，听到他的声音，自己多少也会振作起来一点。可是，听筒

里为什么没有声音？夏树一惊，然后发现电话线已经不知所踪。爸爸！他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把电话线拿走

了？自己又没有手机一类的通讯工具，网络也不行！那现在岂不是无法联络上清和？对啊，这就是爸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