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即的眼睛在黑夜里晶莹水润，透着满满的关怀和真诚，每每都让李目沉溺其中。他拍拍李即的肩，让他躺下来，帮他盖好被子。

“李即，我早已成年，你可不要小看我哦！”

说着他就迅速地爬上床，躺到另一边，钻进被窝里，伸手关了灯。

半夜李即还是发起烧来，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隐约感觉有人在旁边替自己擦脸擦手，额头上有冰凉的触感，让他极度贪恋。一会儿又有刺眼的灯光，他想伸手去挡，然而那抹光亮又马上自觉消失了。到了最后，却又恍恍惚惚做起奇怪的梦来。梦里自己的下体又有了那样让人战栗的触感，却不同于昨天。动作很轻柔，轻轻地拂过，却平息了那股燥热胀痛。梦里他的眼角涩涩的，没想到，梦里自己的心也能尝到微苦的感觉……

07.

李即第二天虽然手脚有些虚软，可还是坚持去上班了。而晚上再回到家时，家里又回复了李目不在时的安静。

李即是个安于变化又刻板固执的人，外表虽然柔软，可是骨子里却真的是个坚强的人。他依照自己一个人在家时的所有程序一步一步做好，等到躺在床上浑身倦怠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伸手覆在了空出来的另半边床上。早已经熄了的温度，却好像还能真真切切地从他的手心传递而来。

李目又回到了学校，南方的学校放暑假比较早，接下来的一个月，即使是班上平时不认真的同学也开始不翘课了，在寝室里的时候，还能偶尔看到捧着书的人，而自习室里的人也渐渐地满满当当起来。

这次回家这一趟无疑让李目莫名地兴奋起来，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躺在狭小的床上却总忍不住咧开嘴傻笑。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认识了，可是那种感觉却格外新鲜。

而与此同时，他却没有松懈这场大一的告别考试。

李目住的是六人间，学校里只有四人间和六人间，而他则选了六人间。宿舍里的其他五个男孩，有两个是本市的，一个和他一样家在B市，另外两个则都是外省的了。

A城工业发展得比较快，生活水平也较周边城市高。而他们寝室的，除了他和外省的张文是领贫困资助之外，其他人家庭都还不错。特别是家住A城的穆念，个子高高大大的，平时斯文儒雅，但只要有人请他帮忙他都会欣然应允，是个沉默又热心的人。所以虽然他对衣着很讲究，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小做作，但凭那出众的外表已经赢得了班上同学的好感。而直到第二学期，同宿舍的人才知道他原来家境相当优渥，这样连他平时那些小苛求也能自然理解了。

即使如此，在被同寝室的人围起来质问的时候，他也只平静地回了一句“那又怎样？我本就没打算瞒你们，更不打算多说”，说完便很酷地干自己事情去了，而李目对此只是一笑置之。他不怨自己的出身，反倒觉得这份幸福是别人没有的。他有这样的哥哥，是他李目一辈子的幸福。也许有人会因为这份贫困资助而感到自卑难受，但李目不会。现在是他没有能力，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为哥哥减轻负担。

李目外表阳光帅气，虽然家境不好，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率真可爱，让别人很乐意与他亲近。

宿舍里有女朋友的只有两人，却不是他和穆念。穆念虽然彬彬有礼，绅士风度十足，但唯独缺少了热度。一开始还有女生一拥递上情书或打听出他的号码想通过发短信深入关系，可是当这一切一点都不奏效时，众人也送了穆念一句话：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便纷纷退去。而李目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有几个女生不介意他的家境，抱着美好的念想想与他交往，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李目总能有办法让那些女生甘愿只与他做朋友。

总之，几个大男孩虽然偶有摩擦，但也磕磕碰碰度过了大一。

考试科目大半已经完成了，只剩下最后一门，他们这系就都可以放假了。

下午才下了一阵急雨，李目已经为明天最后一门考试做好了准备，正想着该买点什么东西回家带给李即。刚走下楼梯，就看到楼下僵站着的穆念，他对面是一位风韵犹存，妆容精致的妇人。此时两人仿佛已经冷场。那女人脸上一脸无奈伤心，最后从提包里取出一沓钞票，就往穆念手里塞。他只看到穆念倔强的背影，但最后穆念也没有收那些钱，直到女人离去。

穆念回转身来的时候，正看到李目还立在原地。他们俩虽在同寝室，但关系并不铁，穆念看也不看他就要往上走，脸色不大好。

“喂，可以陪我出去买点东西，出出主意吗？”

李目笑着喊住他，丝毫不受对方低气压的影响。

两个男生逛街，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别扭。

一路上穆念一直没有表情地把一只手插在裤袋里，脚速却尽量与李目保持一致，两人并排走着，中间却隔着一臂的距离。穆念衣着精致上乘，衬得他像个冷傲的贵族，然而衣饰上偶尔简略的一笔，却又为他增添了不少青春气息。两个俊帅高挑的年轻人，走在一起竟也成了一道风景。

直到走到A市最有名的购物广场，两人才停下脚步。

穆念皱起眉头，他很少逛街，要买什么东西通常都在专门的店里订制，偶尔自己出来，也都是一个人简单地在固定的专卖店里看一圈挑选。这个A市有名的购物广场，因为人多，他倒是没有来过。而这里的东西，价格却也不菲。

“你确定是在这里？”

穆念又看了看四周，此时是下午，又刚下过一场雨，所以人并不多。

李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老实答道：

“没办法，我对A市不熟，只知道这里东西比较全。”

穆念说话有时候不知道避讳，就像现在，可是李目却没有在意，最后还是任着穆念敲定主意：

“走，我们去别地。”

他毕竟是A市人，上中学时有一阵常和朋友在外面玩，最疯狂的那阵时常混娱乐场所。有时候把衣服吐脏了便只能随便找家店买一件换上。

穆念的眼光比较高，提的建议却实在精准，有时候实在不合自己审美才会直言两句，李目对此只会好脾气地笑笑然后放下去看别的。两人奋斗到日落时分，手里提了两袋东西，脚不禁都有些酸了。

明天的考试在上午，李目想起自己占用了穆念的复习时间，不禁感到抱歉。

“对不起，明天就要考试了，今天我还拉你出来。”他很真诚，穆念却好似并不在意这个，还是淡淡的表情，却礼貌地回道：

“这是应该的。我们本就是室友，而且我这里比你熟，反正不出来也是没事做。”

李目当然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没事做，连忙建议道：

“反正现在回去食堂菜也不多了，不如我们就在外面吃吧。”

穆念才转过头来看他，李目眼里满含真诚，叫人无法拒绝。穆念出身世家，以前的那些朋友也多半是与他一样的，玩的时候大家一起，可是彼此之间却没有更多的事可做。无可否认，李目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可贵的是这双眼睛里总盛着善意。

“嗯。”

他淡淡地应了句，李目见他答应也放了心。

“那这样吧，我们先坐车回学校，我知道那里有家不错的店，我们可以去那里吃。”

最终两人还是这样做了。

那家店铺离他们学校不远，位置不佳，所以顾客比较少，不过这样环境就相对安静清洁许多。两人叫了几个小菜，都是地道的地方菜。穆念没想到这个小地方也能有这样的好味道，两人逛了一下午，都不免又累又饿，桌上的几道菜很快就见了底。

李目看着空了的盘子腼腆地笑笑，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穆念，此时他的神情也是放松的。

“不好意思，带你来这里吃饭。”

穆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说道：

“下次叫上大家才好。”

李目一听此话也马上认同。

“陈浩他们上次已经来过了，都说味道很好！”

他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孩子气，左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特别单纯干净的感觉。看着穆念一脸懵懂，解释道：

“是这样，上次你不在，我和陈浩他们刚巧路过这里。”

穆念也明白自己在寝室里的时间不多，也不多说，拿起一旁的袋子。

“走吧。”

李目坚持付了钱，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回了宿舍。

08.

“咦，你们两个怎么一起回来了？”

睡在上床正在给女朋友发短信的陈浩听到开门声，探出头来看见是平时鲜少走在一起的穆念和李目一同回来了，嘻笑着问道。

此时离宿舍关门还有两个多小时，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在。

穆念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拿了衣服就直接进了洗浴室洗澡去了。李目一向好脾气，与大大咧咧直言直语的陈浩关系处得也算不错。他往自己的床铺上一坐，扬起手里的袋子。

“喏，是我想买点东西带回家，这一带又不是很熟，刚好碰到穆念，就请他帮忙做向导了。”

陈浩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拖长了调子，李目知道他这人喜欢夸张开玩笑，只自顾自地动手把袋子放好。

谁知没过一会儿陈浩不知又产生了什么兴趣，从床上爬下来，盯着李目，一脸“我就知道”的怪异表情，然后咧开嘴角直指着他。

“我就说嘛！你怎么忍心拒绝那么多美眉的追求，原来啊——噢——你早已在家里金屋藏娇了对不对？！”

李目受不了地拍开他指着自己的手指，一脸无奈地转移话题，脸却升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你怎么不跟你的小清出去约会了？甘愿一个人呆在寝室里？”

他不说这个倒还好，一说到此陈浩马上就变成了一副苦瓜相。

“别提了，你当我不愿意像张涛他们小两口一样花前月下培养感情吗？？可是……可是……”

李目好笑地看着他故意做出的委屈状。

“可是什么？唉，说就说嘛，干吗靠那么近，我知道你受苦了啊！”

陈浩终于在李目使用武力的推搡之下把试图凑近他的那张脸给移回原位，两条浓眉还在坚持不懈地“委屈”地扭着。

“小清她说要复习，没空出来啦！”

其实他们之所以称陈浩的女朋友为小清，是有原因的。那位小清身材相当火辣，与陈浩的身高相差不大，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性感高挑的女人一直被陈浩赞不绝口地夸她清纯。火辣是有，性感也有，曲线更有，可是，清纯，那就勉强了点吧！毕竟对着一个一头波浪长发，外加有些深的五官，你实在很难昧良心地从心底里承认她清纯吧。好吧，毕竟在这方面人还是要貌相的！可是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陈浩是恋爱中的男人，迷途的小羊，口口声声说他的那位清纯，正好那女生名字里也有一个清字，那么大家便顺水推舟赠其“小清”之雅号。

李目同情地拍拍他的肩，正要安慰。浴室的门在这时却打开了，穆念一出来就给了陈浩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真没出息。”

这就是传说中的救人于水火吧，反正穆念用简单的几个字就已经让陈浩主动而且马上地从悲伤中跳了出来，继而又跳入了另一个叫做愤怒的大坑中。好吧，好孩子应该要回头是岸的。当然，陈浩这时候已经出离了愤怒，听不到我们的呼唤了。

“你你你！”

他重新使用杀手！，指着穆念的鼻子却吐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李目看他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毕竟陈浩这次是认真在恋爱的，而穆念有时候就是这样言简意赅到让人无法为他开脱。李目只能自己上前打圆场。

“陈浩陈浩，明天就要考试了！这门课程挺重要的，我看咱们还是去自习吧！”

他边说边动手把陈浩那根颤抖的手指给按了下去。这毕竟也是一个台阶，陈浩顺势不再与穆念计较，反而洋洋得意地说了句“大丈夫能屈能伸”。另外两人实在佩服起他歪曲事实的功力。

李目也不能光说不做，收拾好书本之后，就冲再次爬上床的陈浩喊道：

“走吧。”

陈浩这时反而是一脸奇怪表情，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

“走哪啊？夜黑着呢！”

说完又躺回床上乐呵地给他的小清发短信，俨然刚刚那个台阶下完他就过河拆“阶”了。

最后一门考试也很顺利，李目考完之后对这次考试也挺有信心和把握的。因为同在B市的张涛要和女朋友留在A市玩几天，所以李目就一个人先行离开了学校。

他在收拾行李的时候，穆念已经在考完试后不久简单地收拾完衣物就回家了，而陈浩竟然一考完试就没影了，据知情者报，他是忙着约会去了。外省的张文挺憨厚老实，他申请了留校，准备在A市找一份暑期工，而另外的陈思奇也已经买了第二天下午的火车票回家。

李目心里有按捺不住的兴奋喜悦，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加控制不住，他手上的动作也不由麻利起来。

陈浩平时是宿舍里最能闹的，此刻他不在，大家反倒觉得哪里不对头。一旁等着明天再收拾行李的陈思奇看着李目满脸莫名高兴的样子，打趣道：

“要去见家里的女朋友了吧？没见你这么高兴过。”

陈浩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开玩笑，是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那次的玩笑话被他不经意说漏嘴之后，宿舍里的人偶尔也会拿李目开开玩笑。李目手里的动作没停，不介意地解释道：

“你听陈浩那小子瞎说，他是和女朋友太甜蜜了。哎，接着，这是我昨天去买的东西，算是这里味道不错的特产了，留下你们尝尝。”

李目从包里取出几包自己昨日买下的零食，扔给陈思奇，接着又转向一旁安静看着两人说笑的张文。

“张文，南方夏天有一阵子会降温，你要注意一点，别生病了。”

张文听完只点点头，朝他笑笑，而陈思奇又夸张地做了个表情，被李目与陈浩归为了同类，大喊冤枉。

当李目坐在回B市的巴士上时，正好太阳的余辉打在了车窗上。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莫名地兴奋跳动着。一个月，一个月已经让他觉得够久了，每天晚上在床上都会辗转反侧想念那人。因为考虑到家里的经济情况，李目和李即都没有买手机。这样一来，当李目思念之情泛滥的时候，即使想发个短信问候一下也没有途径。而今天，他不再需要那样的文字表达，不久之后，他又能再次见到他了。这样想着，感觉窗外的事物也跟着自己的好心情飞扬起来。

09.

可是，这一个月后的见面却并不是李目想象中的那样。

他提着沉重的行李，脚步如飞地开门进屋时，正好是晚饭时间。平时立即这时候要么还在鞋铺里，要么已经回家正在做饭。可是，当他发现屋子里空荡荡自然推开卧室房门时，却赫然发现李即此刻正裹着棉被蜷缩在床上。李目的心脏好像也因为这幅场景漏跳一拍，尽量压制住内心的惊慌，放下行李疾步走过去。

他俯下身，李即似乎已经睡着了，一双眉头紧锁着，脸上满是虚汗。平时习惯仰睡的他此时却面朝一侧，整个身体像虾米一样弓着，脸色也不好看，嘴唇更是失水般地干裂了。

李目一看就猜想哥哥一定是生病不去医院硬熬成现在这副样子的，心里又是心疼又是自责。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一天回来，后果会怎样。迅速地收拾了自己的思绪，确认自己足够冷静之后，李目俯下身轻柔摇晃他。

“哥，李即，醒醒，我回来了。”

他的语气很轻柔，像怕惊吓住他一样，眼里盛满的也尽量是开心温柔的颜色。李即眼皮动了动，身体慢慢地舒展开，嘴里难受地呻吟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