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簋 下——潘郎
潘郎  发于:2013年0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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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神奇女侠30

某天,真的就下雨了,眨眼间的雨,瓢泼之势,挽留不住。我伸出手,雨便砸到了我的掌心上,疼的,冰的。小贵学着我的样子,接雨,却享受不了片刻的安然:“晨宁,真的下雨了——”

“嗯。”我舔掉了指尖的雨水,咸的,涩的,带着沙。

“不好。”她皱眉。

我不懂她的焦虑,小贵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都是她的声音,她说“等我”便离开了,我一直是等她的,口里的词画蛇添足,我也跟着焦虑起来了,雨停了,地上还是湿的,可是留不住,跟雨一样。

我拿起桌上的石子,是小贵领面包的时候捡到的。她喜欢这枚石子,发青,光亮,不属于这儿,于是成为了礼物。她把它放到我手里:“所有的好东西我都会给你的。”可所有的好东西不都是我想要的。我就着这枚石子在墙上胡乱的画着,最初,我想画一个人,一个人的脸,没什么特定指向,可越画越糟,变成了一团混沌。墙上都是我的画,我自以为是的画,我靠画画打发时间,很少发呆了,变得纯粹。小贵说这样的我像个努力的学生,不是好学生,努力而已,因为我长了一张宣示笨拙的漂亮面孔。我愤愤,也只得接受,严厉的说辞烫了现实的疤,而我的疤,存不住。

“晨宁——”小贵拖着个人进来。

我靠着墙,惧怕,多久没看见别的人了?多久了?久到害怕。那个人被扔到角落,奄奄一息的,却看不出是哪儿受伤了,“可惜不能让你们看到尸体,真是艺术,体表几乎没有明显的伤痕”,我要见证艺术了吗?残酷为名的艺术。

“杀了他。”小贵蹲到我跟前,笑眯眯的。

“为什么?”我别过了头,看我的画,如果还称得上画的话。

“我们离开这儿,他是A级,你杀了他就可以离开这儿了。”小贵摸着我的脸,好声好气的。

“为什么?”我以为这样很好。

“因为总会有人打搅我们的——”

我不明白,可窗户外的杂音好大,直升机的声音。“Gui,委员会裁决你犯规了,长时间囚禁其他玩家不作为。”克莱门特站在窗边,从天而降,蓝绣标,耀眼。我看着他,越来越不明白了。克莱门特走了过来:“晨宁,你还好吗?”我只能尽量的把自己缩起来,害怕人,所有的人。

“晨宁!”小贵抱住我:“杀掉那个A!我们离开这儿!”

“为什么啊?”我在这儿,好好的,哪儿也不想去。

“Gui请放开PL5,根据裁决,你现在进入审制阶段,不得与任何玩家接触——”

“滚!晨宁是我的,你们滚!”小贵亲吻着我的头发:“别怕,我在你身边,等我一下好吗?我带你离开这儿——”小贵站了起来,不耐烦的抿唇:“我已经烦透这儿了!谁都好,我要带他离开这儿,你要挡我,你就死!”小贵一个箭步冲到克莱门特面前,飞踢,顺势摸走了他的枪,指着直升机里的飞行员,那样的距离,不过瞬息:“现在按我的规则来!否则我会把你们全部都做成‘玩偶’——”

“不要!”我抱紧了自己,人太多了,怎么那么多人,想要藏起来:“不要,小贵,不要,这儿弄脏了我就没地方住了。”

小贵叹了口气,甩下了枪,抱住了我:“离开这儿不好吗?”

“不知道。”我拼命的闻着她的味儿,淡淡的血腥气,熟悉的味道,从那个城市一直到这个城市:“小贵,别杀人,我害怕,害怕血,我想住在这儿,这儿好,看得远,没有人——”

“晨宁——”克莱门特低下了身。

我抓紧了小贵的衣服,她最喜欢的衣服被我抓皱了:“你们不要抓小贵,她没有囚禁我,真的没有。”

“晨宁,委员会已经认定了——”

“不要!你们要把小贵打成筛子吗?她什么也没有干!你们不要抓她!”我止不住的颤抖,脱离掉一些,又陷落进一些。

“呼。”克莱门特吁了一口气:“我们没想把Gui打成筛子。事实上,委员会舍不得处决Gui,因为她极有可能成为第三个S,所以只对她下达了禁区令,就是针对她的GPS装置对你做特定的盲区设定,此外必须离你2公里远——”

“你们怎么不试试把我打成筛子!这个惩罚都比禁区令好!”小贵抱得我疼了。

“根据数据分析,我们想要处决你至少要牺牲十二名NPC,得不偿失。而且,委员会实在舍不得你,女性的S很有噱头。”克莱门特微笑道:“麻烦你松手,把PL5交给我,这对谁都好。Gui,我希望你配合我,你本事再大也逃不出这儿,否则你怎么会逼晨宁杀A级,要真厉害带着他杀出去就是了。你要是惹急了委员会,舍不得也变成舍得了——”他叫着我的名字,一样坦然,“PL5”失去了最初的意义。

“不要!”我的小贵不会死!“不要,小贵,我们都好好的,不要让他们杀你,我们都听话,好不好?”

“晨宁——”小贵亲掉了我的眼泪:“我会想你的。你跟那个丑八怪逃走的时候,我都快疯了——”

“我们都在这里,我不走,你不疯。”我试着微笑,好难。

“Gui,你最好现在就把晨宁交给我,他的状态很不好——”克莱门特笃着眉,深重。

“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轻微自闭,伴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营养不良。”小贵低声。

我吗?说的是我吗?奇怪啊,我很好。他们太奇怪了!

“把他交给我——”克莱门特的话,被踹门而进的李斯特打断了:“我来得还不算迟吧?”

小贵横了李斯特一眼:“那个丑八怪跟着你吗?”

“你说的是我么?”神奇从李斯特背后跳出来,欢快:“你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品。”

“你跟NPC勾结——”

“勾结?也得他们让我勾才行啊!幸好,他们真的让我勾!Gui,我不知道你跟晨宁是什么关系,但是你伤害了他——”

“我没有!”小贵暴怒。

“没有?或者你觉得他这样死去也很好?”神奇的头发还是那么漂亮,鲜红。

可我不明白他们的话,从刚才起就没明白过,好吵,头疼。

“我要杀了你。”小贵说着,眼神冰凉。

“恭候大驾。”神奇越过了李斯特,跪到我面前:“宝贝儿,我说过会保护你的——”

“神奇。”我摸着她的头发,真的,是她。神奇女侠。

“是我。”神奇笑眯了眼。

我被克莱门特抱到了怀里,被男人抱,真糟,可我挣扎不了:“小贵,你们不要杀死小贵,她没有囚禁我——”囚禁,单向的强迫,可我愿意呆在这儿。

“我说过了,不会杀死她。”克莱门特温柔。

“如果我成为S级,有什么特权?”小贵有了别的打算。

“看你想要什么样的特权。提出申请,由委员会裁决,同意后特权即时生效。当然,如果你想打晨宁的主意,我会走私下途径毁掉你的特权。”克莱门特淡然。黑暗里的光明,陪衬。

“你们不准我接近晨宁,可我得知道他的消息!”小贵揪紧了眉毛:“至少让我知道他是否离开这儿!该死!我恨这个地方!”

“合理!不过等你成为了S再说吧。”克莱门特抱着我攀上窗台,直升机放了绳梯:“晨宁,别害怕。”

我害怕的只有人而已。直升机好吵,比人还吵。小贵伏在窗前,对我挥手:“晨宁,等我!”

等你。从来没有等过你。可是我不会告诉你,因为你说过你在我身边。有个人在身边总是好的,对吧?小贵。

第一零二章:神奇女侠31

医院,这个城市的医院,雪白的,一片白,我摸着白色的床单,柔软。克莱门特轻抚过我的脸:“晨宁,好些了吗?”

“我很好啊!”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说我不好呢!“我想画画!我要我的石头!”那颗青色发亮的小石头。

“等会儿好吗?你现在还在输液——”

我看着我的右手,有一根血管冰凉,凉到心里去了,疼。我撕开胶带,拔掉了针,流血,我讨厌血。“让我画画。”

“晨宁——”

“我要画画。”为什么他老是听不懂我的话,一直重复好累的!

“好,我明白了。你要画画,对吗?”

“嗯。”

“我让护士来给你重新扎针,扎左手,不耽误你画画,如果你答应,我就去帮你找你的石头——”

“我答应!答应!”我几乎高兴得快飞起来了!脑子都是画!画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金发碧眼的护士微笑着端起我的左手,安抚我,我一点儿也不怕痛,只是不喜欢她,我也不喜欢克莱门特,让我一个人呆着就好了,可是他要去给我找石头。我的石头,小贵给我的。

好安静啊,只有我一个人,窗外都是树,不好,我喜欢塔楼的窗子,望出去就是沙漠,一片,望不到头。“晨宁,你要的是这块石头吗?”克莱门特摊开了手,石头躺在他的手心,比我还要安静。

“给我!”我使劲儿够着,可输液瓶牵着,够不到。

“给你。”克莱门特把石头放到我手里,有他的体温,真暖。我拖着整个输液架挪到墙边,这边的墙是雪白的,估计我的画会好看点儿!线条在墙面延展开,突地一抖,眉毛歪了。“晨宁,你在画什么?”我想画一个人。“可以告诉我吗?”我不想说话。“晨宁,你要好起来!”我很好,好得不得了!“这儿没有心理医生,你得靠自己!”我自己就是心理医生!“晨宁——”克莱门特的手悬在半空,他想摸我吗?我不想让他摸!这样想着,我拽着架子去了另一面墙,输液瓶叮铃咣啷的响,重新画吧,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头发。我拉远身体看了一会儿,嗯,真不明白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啊!我总也画不出来。克莱门特站到我的身边:“很毕加索。”毕加索?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啊,你们怎么老说我不明白的话!我把石头拿到衣服上蹭了蹭,揣进了兜里,安心,一直看画,克莱门特看我:“晨宁,可以跟我说说话吗?”我不想说话。“心里难受吗?还是在这儿才难受的?因为尸体?杀人?Gui?还是我?”他的问题真多,可我一个也回答不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难不难受,心里好空,没有人来住啊!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啊?TA愿意住到我心里吗?愿意吗?“晨宁,你到底怎么了?”我没怎么啊!克莱门特叹了口气:“我明天来看你。”你不来看我就好了,我不喜欢有人在身边,小贵啊,我只是躲不开而已。

第一零三章:神奇女侠32

四面墙都被画满了,我够不着天花板。克莱门特每天都来看我,真不明白我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这个样子不跟时间走。隔壁新进了一个无等级的女人,她被人性虐了,脚趾骨折断,可能很痛,她每天都在哭,一天到晚的哭,有什么好哭的,至少她爬到医院了。我把地板的边角都画满了,一屋子的画,流动的线条,扭曲。我呼吸难过,推开了窗子,好想下去啊——“你在干什么!”克莱门特抓住了我。

“我想下去。”只是想下去,画里的人逼迫我。

“好,我带你去花园。”克莱门特把我抱到怀里。

“嗯。”我懒得反抗:“我不想回这儿了——”

“为什么?”克莱门特揉着我的头发,一腔温柔。

“都是画。”

“你不是喜欢画吗?”

“我喜欢画,不喜欢画。”前者动词,后者名词。在无关紧要的事件里,过程比结果重要,幸好,没人嘲笑我。

克莱门特花了一番力气才理解了我的意思:“没关系,我们去花园。”

经过那个女人的病房,她还在哭。“克莱门特,她真可怜。”我好想安慰她,可也只是在她的门前踌躇了片刻,要怎么安慰?她会喜欢和我一起画画吗?我不喜欢跟她一起哭。

克莱门特叹了口气:“晨宁,我真想吻你,可是不行,真糟。我对你所有的肢体接触都要上报——”

“你刚才抱我了。”是啊,真糟,一个拥抱也要甄选资格。

“特殊情况。”克莱门特微笑。

好吧,我要非特殊的。花园,所有医院的花园都相似,我记得我跟余谨谦在花园里晒过太阳,那时的他,努力成为余谨谦,告诉我一部分的余谨谦,一部分的郑合氏,记起一些,忘掉一些。“沈晨宁,我很高兴我成为了男人。如果我一开始就是个男人,就能护着他,护他一辈子。”他心里的他,现在,我嫉妒了。

“晨宁,怎么了?”克莱门特离了我一步的距离。

我摸出了我的石头:“我可以在这儿画画吗?”

“好的。”

我蹲在一棵大树的下面,阳光投射下来的阴影,斑驳,泥土是珍贵的事物,孕育生命。克莱门特看着我,看着我画画,看着我的画。他最近做得最多的举动就是看我,即便我已经生气了,他还是笑意盈盈的。

“晨宁——”他低沉的声气,真迷人。

我抬起了头:“要走了吗?”天快黑了。

“嗯。”克莱门特摸着泥土里的线条:“今天你开心吗?”

“开心啊。”我捏紧了我的石头:“走吧。”

女人还在哭,已经歇斯底里了。克莱门特玩笑道:“这个‘玩具’可真不怎么样——”

“没错!我已经没耐性了。”金发碧眼的护士取出了别在大腿内侧的袖珍枪。

“她要干什么?”我拉着克莱门特,走不动。

“处决。”他漫不经心。

“为什么?”

“太吵了。”

太吵了。你们那么吵,怎么不去死!她只是哭,哭而已!“嘣”的一声,安静了,我靠着墙,慌忙的摸着左胸口袋里的石头,还好,它还在。

“晨宁,怎么了?”克莱门特试图靠近我。

“别过来!”

“晨宁?”

“别碰我!”我害怕,蓝绣标的权利,魔鬼的通行证。

“晨宁,冷静点儿,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别怕,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有我——”

“你跟他们是一样的。”护士小姐雪白的制服上几点鲜红,我检查起自己的身体,伤口在哪儿呢?都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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