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求瑕——仲心宛琴
仲心宛琴  发于:2013年0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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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陵陌目瞪口呆,再怎么说冷心岩也是皇上胞弟,这青年未免太不给面子了,“他……”

冷心岩含笑道:“久闻江南宋氏的宋之衡,原是江南解元,个性狂放不羁,恃才傲物,因与人作赌输了,于是投笔从戎,于西南边境屡立奇勋,是个狂人异才。”

“这……怎么听着这么像司徒今……”东陵陌蹙眉,低声道。

“呵,快看吧,等宋之衡再回来,便是我也要被他扔出去。”冷心岩笑着道,随手捡起一卷案宗,打开,却见上面都写满批注,笔迹清秀嶙峋,墨色尚新,应当是这半月内新近写上去的。

批注见解独到,笔锋犀利,但宋之衡毕竟不是亲身主理案件之人,冷心岩和东陵陌翻阅良久,仍是一无所获。

“你们看完了没?”宋之衡的声音再度响起,时间掐的刚刚好,冷心岩正把最后一本案卷合上,“那么慢,本将军还等着把这些都搬回去呢。”

冷心岩向东陵陌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定了定神,沉声道:“看完了。对了宋将军,你对这一系列的案子,有何见解?”

“关我什么事?”宋之衡靠在门口,很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想的刚才你案卷上没看见么?案子是你查,我可懒得管你们这些闲事。”

“宋将军!”

“你也知道我是宋将军?”宋之衡继续道,“一介武官,王爷你行行好别烦我这些,还有,如果你们查完了,慢走不送,下次不用再见。”

“你!”

冷心岩忍了又忍,这才压住心底的火气,仍是笑着向宋之衡做了个揖,然后拉着东陵陌离开洛阳驻军的大营。

看着冷心岩半红半白还得一副笑脸的样子,东陵陌微微攒眉,待完全离了大营,才终于开口:“心岩,既然生气,你又何必忍他?”

“即使有了皇兄的特谕,我仍是越权行事,本来就理亏些,”冷心岩无奈,二十岁成人礼之前,他便是身份再贵重,也不可僭越,“何况宋之衡那种人,我能如何?无权处置,口头上更是讨不到便宜,飞絮觉得他那张嘴,你我二人能说得过?”

东陵陌嘴角微扬,忍笑道:“这等口舌,可去找司徒今大战一番。”

提到司徒今,两人又想起案子的事情,一时又陷入沉默。军中虽有卷宗,但大抵和府衙中今年案子的记载没多大区别,根本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现在能够作为线索的,仍是只有数日前郭家少年一案。但,疑点众多。

“还是只能从司徒家入手?”

“但……”

“哎?王爷!”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东陵陌,而东陵陌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旋即变了脸色。“哼!”冷笑出声,东陵陌拂袖,别过脸不愿看来人。

许笑容偷瞟了东陵陌一眼,随即换上笑容,奔向冷心岩:“王爷,这么巧?”

“许姑娘?还有……”冷心岩抬目望去,果然,欧阳千韵和秦翩然也在,只是她们一个持剑,一个握着弯刀,“欧阳姑娘和秦姑娘也在,你们这是?”

东陵陌冷然望了一眼走近的欧阳千韵,沉声道:“每次都会出现,三位姑娘还真是跟我等有缘。”他将欧阳千韵也称作姑娘,后者微微一怔,哀然垂眸。

许笑容道:“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们次次遇到啊,要不是为了……啊,王爷王爷,你们可有看到司徒铭?”

“铭?”冷心岩与东陵陌面面相觑,“没有啊,三位怎么会到这里来找他?”此处是通向洛阳驻军营地的外城,偏僻破落,都是些穷苦人家聚居的小巷暗街。

欧阳千韵上前道:“王爷有所不知,我派人,呃,派人查探司徒铭的行踪,却知他今日从司徒府后院溜出,且神色有异,又往这偏僻处来,我们三人觉得事有蹊跷,这才一路跟随,只是到了这附近,却又不见了他踪影。”

“你们盯梢他?”冷心岩不可思议地望着欧阳千韵,若是许笑容这么做,他绝对不会惊讶,可是大家闺秀的欧阳千韵和沉静的秦翩然,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司徒铭一事,不是早已交予本王和飞絮处理了?”

东陵陌冷漠地望着欧阳千韵,语音成冰:“千韵,我说过,不要插手此事。”

“凭什么!”许笑容不满,而欧阳千韵只是略退一步,忽然郑重得望着冷心岩,目光咄咄逼人,再不复早前的温婉可人,“王爷,欧阳家只是想为洛阳尽一份力,司徒铭嫌疑重大,千韵既然得了证据,自然应追查到底,违逆王爷,万望恕罪。”

冷心岩被她一逼,竟也一时无言。

“你们一再认定司徒铭是凶手,就仅凭那一块血玉?”东陵陌蓦然道,“千韵,正好,血玉之事,我也正要问你。”

“陌哥哥?”

东陵陌正要开口,忽然一道蓝影从远处一闪而逝。

“在那里!”许笑容大叫一声,急掠而去。欧阳千韵和秦翩然怕她又鲁莽行事,也急忙向冷心岩点了点头,追了过去。

“怎么回事?”冷心岩茫然,望向东陵陌,“飞絮可看清了?”

“哼,我们也去看看。”东陵陌的目光微凝,在冷心岩看不到的时候,闪过强烈的杀意。

两人顺着蓝影消失的方向寻去,转入偏僻破落的暗巷之中,几度曲折辗转,一直追到一处破屋附近,听到许笑容的惊呼声:“果然是你!”

冷心岩与东陵陌对视一眼,双双掠入破屋之中,然后,齐齐惊住。

破屋四壁满是血迹,屋内凌乱不堪。炕上斜斜歪躺着一人,胸口被鲜血浸透。血迹尚未干涸,但此人早已气绝身亡。

而破屋正中,一袭蓝衣血迹斑斑,手握一柄细而薄的长剑,呆立无语。

“司徒铭,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欧阳千韵,秦翩然和许笑容分别把守住门窗,不留丝毫空隙。

司徒铭怔怔地望着三女,直到看到冷心岩和东陵陌才回过神,长剑铮然落地,他一脸惊惶:“不,我不是……”

“哼,你果然就是凶手,人赃俱获,你如何再狡辩!”不容司徒铭分辩,许笑容抢先开口,咄咄质问。

“我……”司徒铭缓缓后退,无措地望向冷心岩,眼神如同受惊的鹿儿,“我没有……”

冷心岩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勉强定了定神,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铭,你为何会在此处?”

“还用说,他定然……”

“本王没有问你。”冷心岩冷冷打断了许笑容,平静地望着司徒铭,沉若幽泉的眼眸,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铭,我想听你解释。”

“我没有杀人!”司徒铭忽然暴喝,目光微变,散去七分惊惶,“是有人送信让我前来此处。”

东陵陌眸光一瞬,问:“谁?”

“呃,一个乞丐,我没见过。”司徒铭忽然有些支吾,“是传的口信,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欧阳千韵上前道:“司徒公子,若你真是被冤枉,何以一个乞丐的口信,便能让你屈尊来到此处?”

“这……这是因为……”司徒铭言辞闪烁,连冷心岩也不由疑惑,忽然,他拂袖强辩道,“呵,照这么说,为何,为何你们也会在此荒僻之处?”

冷心岩一瞬不瞬地望着司徒铭,眼底慢慢凝结冰霜:“我与飞絮往军中调查此事,路过此处,正巧和三位姑娘相遇,而她们,是追踪你而来。”

“你们早就怀疑我?”司徒铭不禁打了个寒战,又退了一步,寒声道,“就因为上回郭家一案?”

“本王……”冷心岩不知如何解释,又望向东陵陌。

东陵陌冷冷地盯着欧阳千韵,嘴角微微沉下,再也掩饰不住眼底流转的怒意和杀气。

“哈,哈哈哈哈!”司徒铭忽然大笑,如同癫狂一般,长发蓬然而起,曾经美丽婉转的笑眼,满满皆是失望与愤怒。

蓝影如魅,而后,破屋之中再也不见司徒铭的踪影。

十四

雨,不知何时瓢泼而下。

年久失修的破屋经受不住暴雨的冲刷,发出暗哑的呻吟,仿佛即将塌陷一般。

许笑容原本要追出去,却被秦翩然拉住,沉着脸向她摇了摇头。

屋里无人说话,雨声掩盖了死一般的寂静,炕上的尸体仿佛是一个笑话,戳破了所有人心头正渐渐蔓延的窒息般的气氛。

良久,东陵陌才哑声开口:“飞絮,如何处置?”

“这还用问,畏罪潜逃,自然是去追捕司徒铭。”许笑容握着长鞭,若非被秦翩然拉住,早已冲入暴雨之中。“要不是他杀的,他为何要逃?”

东陵陌怒道:“闭嘴!”

“你!”

“够了。”冷心岩深深吸了一口气,额上朱砂似乎在一瞬发出了一种奇妙的光辉,褫夺了他一切的情绪。“飞絮,通知洛阳府尹,封锁此地。”

东陵陌点了点头:“那铭……”

“让张天惠派人过来,随本王前往司徒家,”他深深地看了一旁的欧阳千韵一眼,“捉拿司徒铭。”

“是。”东陵陌眼波一动,忽然明白过来,顾不得雨大如注,径直冲入暴雨之中。

屋里只剩下冷心岩和三女在场,他仿佛没有看到三人急切的神情,走向炕上的尸体,验看其胸前的伤口。

欧阳千韵不安道:“王爷,捉拿司徒铭,可否让千韵同往?”

伤口透入肺腑,切口整齐,与之前的案子看上去手法相同。“欧阳姑娘是闺阁小姐,这等俗世,怎好一再劳烦。”

“不,王爷,只是近日千韵调查此案,还有一些发现,想与司徒铭当面对质。”

“原来姑娘对破案如此感兴趣。”冷心岩又转向地上的长剑,剑锋锋利无比,细而薄,与一般长剑不同,而剑柄上,篆着一朵小小的梅花。“不过毕竟是官府查案,三位姑娘一起,恐有不便。”

平静无波地语气,一点点窒息欧阳千韵的心,她回望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好姐妹,强颜笑道:“千韵一人去便可,毕竟事关三大家,就当千韵代表欧阳家,王爷意下如何?”

“千韵,我们……”

“翩然,别让笑容乱跑,你们先回欧阳府。”欧阳千韵微垂眼帘,看不清她的神色,她向许笑容摆摆手,示意其别再纠缠下去。

默默记下所见所感,冷心岩的眸底,凝结比冰霜还要冷漠地气息。“既然如此,有劳姑娘了。”

半个时辰以后,大雨终于停住。东陵陌带着洛阳府尹张天惠来到破屋,一方面将此凶案现场封存,另一方面派衙役追索附近居民可有异状。

冷心岩随意挑选了十二名捕快,与东陵陌,欧阳千韵以及张天惠一同,前往洛阳城南的司徒家。

雨后的空气,清新却是微冷。

司徒府进门便是花苑,雨打花落,满地的落英铺陈出一地繁华,又寂寞如同离别后再见无期的忧伤。

这花苑是司徒翎亲手打理的。此刻他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袍,静默地立在花苑之后的厅堂里,眼眉如画,眼神却是淡漠疏离的。

“司徒公子。”冷心岩令捕快守在门外,只带着东陵陌和欧阳千韵走进了厅中,向司徒翎微微颔首。“冒昧打扰。”

司徒府引路的管家侍立一旁,似乎连上茶的礼数都不曾被交代。司徒翎只是静默地望着厅外的落花,半晌,淡然道:“青叔,去把二公子找来。”

冷心岩眼神微微一变,沉下声开口道:“既然大公子已经知晓此事,那请恕本王失礼。”

“长兄为父,王爷此来何事,与我说便是。”司徒翎依旧冷清,只是微微蹙眉,意味深长地看了默然无语的东陵陌一眼,“事情我已知晓,找他来,只是不想驳了王爷的面子。”

“多谢司徒公子。”

“但,”司徒翎长袖微拂,一阵劲风扫过,“司徒翎不会让人,随意从司徒府中带走人。”

“翎,你冷静。”东陵陌突然开口道,上前一步想要按住司徒翎的肩膀,却被其侧身避过。

司徒翎冷淡地望着东陵陌,声音冷若冰霜:“寒舍简陋,恕不奉茶了。”

若说司徒府简陋,只怕整个洛阳城都是破屋烂瓦了吧。东陵陌讪讪,却无法接续下去,只好退回冷心岩身后,微微摇了摇头。

片刻后,司徒铭随着老管家也来到了厅中。他已经换了一身浅色长袍,未执折扇,两手空空,略微低垂着头,眉宇间不复笑意飞扬。看到冷心岩一行人,立刻别过脸,身影摇曳间,退至司徒翎身后。

“哥。”

司徒翎冷然望了他一眼,负手而立:“还知道回来,你做了什么?”

司徒铭咬了咬薄唇,又偷偷望了一眼冷心岩,低声道:“我没有杀人,我不是凶手。”

“哼,”司徒翎拂袖,转过身,却不再言语。

气氛一时凝重,冷心岩与东陵陌都不知如何开口,却是欧阳千韵先打破了僵局:“司徒公子,若你不是凶手,那今日之事,你作何解释?”

“我已说过,我是被人引到那屋子去的,我到时,那人已经被害,你们,若我是凶手,我何必待在现场等你们去撞破?”司徒铭苦着脸道,“还有轻功和剑法的事情,郭家一案我便解释过了,还待如何?”

欧阳千韵盈盈一笑,朱唇轻启,却是句句紧逼:“不提此事,那请公子告知,发现有人被害,为何却是手执凶器?那引公子去凶案现场之人,又是何理由?”

司徒铭道:“那剑,那剑是我拔的不错,但我只是验看而已!”他焦急地四处张望,游移的视线却给了欧阳千韵更进逼的空隙,“至于那口信,那口信,便是要我去见一友人,我便未曾多想而已。”

“友人是谁?”

“这……”司徒铭犹豫片刻,急道,“便是一普通书生,既然有人陷害我,那以什么理由也是无关紧要吧。”

欧阳千韵冷笑道:“好,这事姑且不论,那么,司徒公子,为何你的血玉,会出现在上次郭家一案的凶案现场?”

“你说什么?”司徒铭猛然瞪大眼睛,却见冷心岩缓缓从腰囊里取出一物,托在手心,红润璀璨,正是那块东海血玉扇坠。“为什么……”

冷心岩叹道:“是在凶案现场发现的,我与飞絮……一直未曾说出。”

司徒翎的眼神猛然一变,如同两道利刃,直剜向东陵陌。

欧阳千韵继续道:“还有,上次你说,郭家一案发生时,你在府中睡觉,但据我所知,有人看见你在飞扬楼出现,你,为何要撒谎?”

司徒铭一时瞠目结舌,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这……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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