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凤给David发了一则短信，然后站在窗前静静等待。

David很快来到，站在门口朝完好无缺的陈金凤望了一样，气喘吁吁地说：“你给我发那种短信是什么意思？威胁我？恐吓我？”不等陈金凤回答，他便径直抱怨：“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稍稍劝好莉莉？连儿子都不理我，人家的投资也飞了，明天可能就会在娱乐头条看见这件事。我还要出面解释。你说我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他的脸上呈现沉沉的倦色，陈金凤看得很清楚，却只是淡淡一笑：“你从来没说喜欢过我，而我却爱上了你。”

David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圈子还谈什么喜欢，爱，你情我愿就够了。”

陈金凤沉默片刻，突然转移了话题：“你看我的睡裙好看吗？”

David皱起眉头，语气不耐：“现在还谈什么裙子？如果你没有事，我还要回家安抚我老婆。”

“你曾经说过我穿着这件睡裙就像一个最纯洁的天使。”陈金凤语气平静，她微微张开手臂，任风从背后刮得卷发乱飞。

“你在说什么？”David的耐心快到极限，转身要走，“我没有时间跟你耗在这里。”

陈金凤自言自语，面容仿佛初开的花朵，漾出浅浅的笑容：“我在这里把第一次给了你。”

David真想摔门就走，然而他觉得有什么不对。骤然倾泻入双眼的日光让他在一瞬间快睁不开眼，他慌忙眯了眯眼睛，猛地发现眼前空无一人！

巨大的恐慌随即笼罩了他的心，他急速跑到落地窗前，只见空中仿佛盛开一朵白色的花，瞬间凋零。

“金凤——”他无望地冲着天空大声嘶吼，然而已经无人回应。

口袋里的手机还开着，暗淡的显示屏上留着一则短信。

“来曼波2012，陪我，不然我就跳下去。”

第49章

“你说什么？她怀孕了？”一个尖锐而颤抖的女声突兀地割开静默的空气。

面无表情的法医摘下手套，点头说：“通过验尸结果来看，她已经怀孕两个月。虽然胎儿还像个枣核，但是还是发现了。这个结果我会写在验尸报告里。”

看见家属面容惊诧，法医疑惑地问：“难道你们不知道她怀孕了？或者是她没有跟你们说？”

来警署等待验尸报告的朱姨妈此时已经站立不稳，脸色灰白，嘴里不停喃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的印象里还保留着女儿与自己告别前的笑脸，那么轻松，好像马上就要回来。她相信了，相信金凤很快就要跟着自己回家，像以前一样站在店里的柜台后跟自己闲聊，聊了一会儿就去厨房帮忙做饭，有时会抱怨菜叶上有虫眼，猪肉又涨价了，见金龙偷偷摸摸钻进厨房找吃的，就会揶揄他是饭桶转世。然而女儿软塌塌的尸体如鬼魅般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她发现原先的一切全是妄想。那种宁静温馨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而自己原先还希望女儿能出人头地，衣锦还乡。

“金凤啊……”她低低地嘶喊着，身子往下掉。

站在她身边的洛如冰急忙扶住她，心中也是讶然不已，随即便是一阵沉重的悲伤。回到C市后，就与表妹联系了两次。然而鞭长莫及，最后却得知这样的噩耗，怎么不叫人悲恸入心？当他到达现场的时候，110已经将尸体抬上了车。而在落下的地点，有一大滩正在变得暗红的血迹。浓浓的铁锈味在摇摆不定的风中逐渐浅淡。警戒线外的人们脸色各异，议论够了，也要散去。呆立一旁的洛如冰无从猜测表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如此决绝的一跳，难道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可是她也许是绝望了……

表妹还怀孕了……洛如冰脸色一变，隐约猜得到答案。这时便听到朱姨妈低声问：“她怀了谁的孩子，你们知不知道？”

法医声音沉稳：“这个要做DNA检测，结果还要抽取相关人的DNA进行比对。”

朱姨妈好像没听到法医的解释，含糊地说：“她会怀了谁的孩子呢？她会怀了谁的孩子呢？”她的手在空中抓了几下，忽然扭过头来抓住洛如冰的手臂问：“金凤不是由你来照顾吗？怎么会说怀孕就怀孕？你是不是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我近来都在B市，对C市这边的事一点也不知道。那个警察局不是已经在寻找嫌疑人了吗？”洛如冰赶紧说，附带解释。那种事只能猜猜，要是自己说出来，不是有诽谤之嫌吗？

朱姨妈无心听洛如冰的解释。她心里很乱，一时半会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还是法医提醒了她：“你们还是先回去等消息吧。”说完，转身就回了办公室。

“嗯，对，先等消息。”朱姨妈小声说，还是紧抓着洛如冰的手臂不放。

“姨妈，我送你回去休息吧。”洛如冰说。他现在无法拿出安慰的话来。表妹已死，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大概除了放在出租屋的杂物。也许她最后会留下一坛骨灰，但是……洛如冰抿紧嘴唇，看朱姨妈兀自摇头：“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在这里等结果。”

她执拗地朝附近安放的长椅走去，洛如冰只好将她扶过去。等朱姨妈安稳坐下，洛如冰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

“金凤，金凤……”朱姨妈含混不清地叫着，眼神毫无焦距，抑制很久的泪水从纵横着鱼尾纹的眼角滚滚而下。十指攥着衣角，久久没有松开。

“你说她怎么会说走就走呢？她才十八岁，还没嫁人呢……”朱姨妈继续自言自语，她突然一把抓住身边的洛如冰，语气惶恐而迷茫，“你对金凤的事一点也不知道？她难道什么话都没有跟你说？”

洛如冰摇了摇头，手臂上感受到微微的疼痛，他仍无法回答。

大概就是从整容那时起，表妹对自己的话一半隐瞒一半撒谎，真话就好比沙子中金子，寥寥无几。以为就这样，表妹能安稳地在演艺圈里走下去，然而……表妹的选择让他始料未及。直到现在，他还久久不能从那突如其来的悲恸中恢复过来，以至于接到陆啸君的电话时，心情还一时调整不过来。

“你说什么，刚刚找到合适的肾源？马上就能够安排手术？”洛如冰几乎要叫出声来。不过，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他就急忙走到楼房外面，压低声音：“啸君，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为什么要拿这个开玩笑？”陆啸君笑了笑，说，“你去安排转院吧。转到B市二医院，我已经联系好那里的医生和手术室了。快的话，后天就能够动手术。”

洛如冰镇定着声音说：“那好，我就通知我家里的人……谢谢你。”

“你姨妈那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你突然跑出去，也没跟我说一声。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陆啸君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洛如冰第一个念头就想到这，表妹的死固然令人悲伤，也不显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姨妈那边出了麻烦事，现在处理得差不多了。”

“既然处理得差不多了，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来接你。我想你了。”

陆啸君的话如此直白，让心里还残存着悲伤的洛如冰难以启齿：“这个……啸君，我得赶快回到B市照顾妈妈。”

“哦，你确实要赶紧回B市。不过时间还很充裕。我到时送你去火车站。要我亲自开车送你回家也可以。”陆啸君不以为然地说，“我只想在你走之前见你最后一面。这个还不行吗？”

“那……好吧。我还是搭火车回去。”洛如冰说了附近的一个地址。陆啸君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实在不好拒绝。

不过陆啸君说的话有一部分不太可信。洛如冰搞不懂为什么两人自从有了第一次后，以后每次见面的时候，话说不上几句，就开始做，让他产生美妙的眩晕，几乎忘记自己在哪里。话说回来，陆啸君的身体好比森林中的黑豹，遍布惊人的力量与美感，令人不知不觉地迷醉。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女人的，却很少跟别的女人说话，碰触。即使有，从小到大，要么关于学习，要么关于工作，除非必要，否则连女人的一根指头都不碰。可是，自从遇上陆啸君，他发现有很重要的东西被纠正了。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返回朱姨妈身边，跟她说自己有事要回B市。让她如果有事就随时联系自己。

朱姨妈似乎迟钝了很多，眼圈红肿，泪痕干在脸上，皱纹也深了不少，显得脸好像被一个揉皱的纸团。她讷讷地回应：“……你要回去了？”

“嗯，我要回去了。妈妈还在医院，我要去照顾她。”

尽管感觉让朱姨妈一个人留在C市处理表妹的后事好像不是很妥当，洛如冰还是决定立即赶回B市。妈妈的手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凝视着朱姨妈衰老的脸，心里不断地说着抱歉。

朱姨妈看了他一眼，眼眸里已经没有丝毫光华，张了张嘴巴，却没发出声音来。随后，她缓慢地低下头去，十指交叉，嘴里念念有词，好似在祈祷。

身旁有人经过，表情漠然。在这个生死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任何哭泣都是枉然。看多了，就习惯了。洛如冰看了看周围，走了出去。

洛如冰走到约定的地点，陆啸君还没来。

刚刚还在寂静的法医验尸科，走了还不到十分钟，就是热闹的街头。阳光明亮，气温有点热了。望着络绎不绝的人群，洛如冰却感觉身体里还带着验尸科里的那种冰冷的气息，半天暖不起来。他突然有种奇怪的联想。也许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在将来的某个时候，也会赤身裸体地躺在解剖台上，被一把闪烁着冷光的解剖刀剖开死灰色的身体。就好像拉下衣服的拉链，显出里面的五脏六腑。血液不再新鲜，却依旧散发着浓烈的腥味。

一想到那滩似乎还在眼前晃动的血迹，洛如冰便觉得身体阵阵发寒。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妈妈要做手术，自己不需要如此紧张。

突然一声喇叭声惊醒了他，他茫然地循声望去，一辆黑色路虎正对自己虎视眈眈，车上的人勾出脑袋来：“如冰，上车。”

路虎很快就到了一处陌生的山坡。陆啸君微笑着问：“这里的风景很好吧？”

透过车窗，可以望见澄澈的蓝天下一道道绿色的山峦，几棵挺拔的白杨树被风吹得不住地翻动嫩绿的叶子。没有刚刚经过的喧闹，好似世间的一切都被这透明的风洗过，只留一片明净。

洛如冰还没有回答，陆啸君就欠身过去一下子吻住了他的唇！顺便手指放在对方的前襟上，粗鲁地解开拉链和纽扣，语音纠缠着涎液：“帮我脱……”

脱衣服已经是轻车熟路，不多一会儿，裸裎相对的两人便翻滚到后座椅上。真皮座椅考上去非常舒适，陆啸君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个极大的软枕垫在洛如冰的头背下，尽可能让他舒服些。

赤裸的皮肤在清凉的空气中微微发颤，而身体里的火却越烧越旺。陆啸君的胯部挨上对方的臀部，狰狞的昂扬在急迫地搜索着入口，声音低哑：“给我，如冰，给我……”

身体敏感地释放润滑的液体，就跟以前的许多次一样，奇异的电流从尾椎一直窜到脚趾尖，传递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洛如冰微微弓起身子，双腿夹紧对方的腰部，已经习惯情事的部位几乎是在洛如冰没留意时迎来了强烈的撞击。

双眼在激烈的快感中渐渐浮上水雾，洛如冰无力地抓住身体两侧的座椅，身体被撞得一动一动。由痛苦和快乐交织而成的快感让他辨不清时间的流逝。升至极乐的呻吟声在点点汗珠上流过。

陆啸君感觉自己被包裹得异常紧，饱胀的欲望被桎梏在一个极其狭小而炙热的空间里，热流涌动，在不间断的运动中，几乎要爆炸。

霎那间，滚烫如岩浆的白浊在低声嘶吼中射入黑暗的深处，洛如冰随之抽搐了一下。自己也在抑制不住的快感中释放了。射在陆啸君小腹上的白色衬着浅蜜色的肌肤和黑色卷曲的毛发有种奇特的淫靡。

浑身汗津津的，可陆啸君还要做几次。洛如冰奇怪于这个男人的惊人体力，他自己已经像根泡过的面条了，一点劲也提不起来。

等一切结束后，洛如冰连说话也提不上力气。等来陆啸君将他送上火车，他的腿还有些软，可心里还是高兴的。此次回家，迎来的将是洛秋的一次新生。

他望着窗外飞驰的风景，高兴之余却生起了隐隐的异样心情。回去之后，必定要面对孟涵。

该怎么做呢……对于那晚的记忆即使被刻意模糊，也留下了刀刻般的痕迹。从未意识到孟涵对自己有别样的感情，却不经意地听到最震撼的表白。

他抚着额头，感到棘手。自己已经干脆地拒绝了孟涵，然而为什么心里还是放不下？大概是因为十三年的情分……情同手足的孟涵，为什么会那么想？洛如冰渐渐感到苦恼，他希望能与孟涵能回到那一夜之前，亲密无间却不会越过雷池。只是……似乎不可能。隐秘的心摊在阳光下，让洛如冰无法直视，也无法置之脑后。

风景越来越近，在隆隆的车轮声中告诉他快到家了。然而他却希望这辆绿皮车能更慢一些，那样，能让他多一点时间来思考与孟涵之间的问题……只是，也许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他要孟涵忘记那一晚，不要再说出那种糊涂话。

洛如冰哑然失笑，自己怎么有点像专制的家长？

第50章

“孟涵，我妈妈要转院了。现在用不着你帮忙了。你可以回家歇一段时间。”洛如冰表情淡淡，语气淡淡，而在孟涵的感官里却像是掀起了一股狂风大浪。

“可是，我把阿姨照料得很好啊。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孟涵急忙分辨着，他发现自己现在特别敏感而脆弱。自从洛如冰一回C市，他便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那里有陆啸君。随着时间流逝，而洛如冰还没有回来，他的心就将预感变成现实。一想到洛如冰和陆啸君在一起可能在做什么，他的心里就好似多了把带锯齿的刀，慢慢地在柔弱的心脏上切磨，每一刀都带着肉，滴着血。直到洛如冰打回电话，说肾源找好，自己要回来B市，心上的刀似乎一瞬间消失了，然而就在这时，刀子又出现了。

因为自己的表白，所以洛如冰才会这么做吗？原来他一直只把自己当做朋友，或是兄弟，那种情人间的爱从未有过……孟涵看着洛如冰欲言又止的脸，声音低哑：“你从来就没想过把我当成情人吗？”

孟涵的声音没有在狭小的楼梯间里传开，在空气中砸出一小圈涟漪就不见了。

他很快便想起另外一个人，记忆在表情上旋起直达心底的波澜。而这，全被孟涵尽收眼底。

孟涵的十指死死嵌入对方的肩膀，声音仿佛被海水浸泡过，既苦又咸：“你跟陆啸君还保持着那种关系？因为这样，你才从来就没考虑过我？或者是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还是陆啸君要你离开我？我对你这么好，你都没有看到？”问题到最后，有些语无伦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

面前的人低垂着眼帘，卷翘浓密的睫毛挡住努力隐藏的心思。半晌之后，洛如冰才睁大眼睛，用一种极其纯净的眼神看着他，粉色的薄唇轻轻吐出：“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你不能命令我用你想要的方式来回报你。你选择别的方式吧。”

“别的方式？”孟涵低了下头，随即抬了起来，直视着洛如冰的双眼，暗哑地苦笑，“你以为我能够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