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跟他处下去吧。”

“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说个“不”字码？孟涵把后半句话生生憋在喉咙里，听洛如冰无所谓地回应自己：“我需要想什么吗？这是你家里的期望，你不要辜负他们。”说着，洛如冰拍了拍孟涵的肩膀：“其实我很羡慕你家。”

“呃？”孟涵一怔，随即就明白了。他没有开口问，而是静静地听对方说。

洛如冰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从小时候开始，我妈就顾不上我，现在也是，你比我好。”

说完这一句，洛如冰很久没有说话。洛秋好像个未成年的少女只想着自己，即使结婚生子，她也不曾改变。就如洛如冰所说，以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而孟涵的家，圆满的平凡，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得到。

孟涵无意识地伸出手，将对方抱在怀里，“小冰，其实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不是还有我在你的身边吗？”

洛如冰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闷闷地说：“你也要结婚的……”他心里说不上是难受，还是别的什么，本来想要毫不在乎，可是一想到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孟涵将来要陪在别人身边，心头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

“我没说过自己要结婚呀。”孟涵终于忍不住说了大实话。听洛如冰的语气，他是不是很介意自己结婚啊？有戏！这不就是先苦后甜么？孟涵的嘴角愉快地翘了起来。

“啊？”洛如冰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有人叼了根烟从楼梯间的门过来，见到这——光线不太好，他定睛细看——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的情景——啥米情况？那人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还当是两人碰到亲朋伤病悲伤过度抱着相互安慰呢，便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你们忙。”话音没落就转身退进病区里。

洛如冰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一把推开孟涵，冷哼一声：“你又占我便宜！”

孟涵很无辜，摊手：“我这不是安慰你吗？”

洛如冰斜睨着他，不太客气地说：“就拿不结婚来安慰我？”

“我说的是真的啊！”

洛如冰不理孟涵的真心辩白，见门那边没人，也快步朝病区里走去，扔下一句冷酷的话：“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与我无关！”

看来路漫漫吾将上下而求索啊！孟涵呼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出楼梯间。

孟涵知道洛如冰的脾气，冷脸也就摆在外面，自己嬉皮笑脸低声下气地纠缠一会儿就好了。果然，缠着心上人说这说那之后，对方的脸色就缓和了点。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在洛如冰的再三催促下，孟涵磨磨蹭蹭地回了家。进了家门，里面一片黑暗。他们是不是都睡了？孟涵轻手轻脚地走过客厅，没听见父母房间里有一点声音，心想他们应该都睡了，自己也得救了。

一夜无话。

然而，他还是没能逃过。次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孟涵就感觉好像地震爆发，自家屋子在劫难逃，连自己也在摇晃……他很惊慌，首先想到的是怎么会发地震，接着想到的是爸妈有没有醒，然后是医院那边的小冰和他妈不知道有没有感觉。屋子仍在摇晃，孟涵想往外逃跑，却挪不开步子。低头看看双脚，没问题啊，怎么会感觉被粘在了地上一样？

朦胧中听到孟妈在叫自己：“孟涵，孟涵！说什么啊你？”

孟涵终于在剧烈的摇晃中醒了过来，睁眼一瞧，孟妈正一脸怒气地看着自己。

“妈，出什么事了？”孟涵瞥了眼窗外的天空，“还早着呢……难道地震了？”

孟妈翻了个白眼，松了手：“地震你个头啊！刚才是我在叫你呢，你口中念念有词地不知在说什么，叫你半天也不醒。”

原来刚才是妈妈在摇我，害得我还以为地震了。孟涵放下心来，打了个呵欠问：“什么事这么早叫我？”

见儿子问起，孟妈终于有了怒气发泄口，顿时一口火喷到对方头上：“还问我有什么事叫你？我问你，你昨天是不是半路把人家甩了？”

孟涵的大脑再不清醒，此刻也被那股怒火烧得发梢冒烟。原来徐雅婷在自己走了之后就过来告状了……孟涵眨了眨眼睛，说：“因为我突然有事嘛。”

“徐雅婷说了是洛如冰来找你，我也知道你跟洛如冰关系很好。可是洛如冰那边有什么事能比你和徐雅婷之间的事更重要呢？”孟妈一口气把自己的疑问全倒了出来，“好不容易约了个时间让你们见面，还特意留了机会让你们深入交流。你就这么辜负你爸妈的好意？”

孟涵被孟妈的一番话烧得晕头转向，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随后表情迷茫地回答：“确实是有事，我想跟小冰商量下片场的事，回来好几天了，也没跟那边联系，他的戏份也不知排得怎么样了。”

“你这说的不是洛如冰的事吗？”孟妈皱着眉头说，“我怎么就听不出有你的事呢？”

“妈，我俩不是同一个片场的嘛，还有些其他的事要谈。”孟涵再次望向窗外，提醒孟妈说，“现在不早了吧？你不是要去店里么？让我睡一下吧。”

孟妈望了望窗外，拍了一下孟涵的被子：“真拿你没办法，我先走了。你找个时间跟人家道个歉，再聊聊。啊，我走了，你也早点起来。”孟妈的语气很严厉，表情很严肃，而孟涵也深受感染。

我本来就没有错，干嘛要去道歉啊？

“我当然会早点起来的。”孟涵闭上眼睛说了句，就把脑袋缩进温暖的被窝里。

第13章

虽然对孟妈说的话有敷衍之嫌，但是那话也不佳。孟涵确实要找洛如冰谈谈片场的事，只是头天晚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导致他的思路出了误差。

洛如冰眼下拍的片子很可能是他的翻身之作。要是这片子能顺利拍完，洛如冰几乎就能“鱼跃龙门就不同”。明知道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但是偏偏出了这样的事儿不得不回家照顾妈妈。孟涵不知道洛如冰跟David 有无联络，后者在片场总是知道些情况的。

当孟涵跟洛如冰提到这事的时候，洛如冰表情淡淡地说：“已经跟David联系过了。”

“他怎么说的？”

“他催我早点回去，制片人正在跟编剧谈改戏的事。”

孟涵惊讶地问：“难道要改你的戏份？”

洛如冰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搂着个抱枕，默默地望着悬挂着吊灯的天花板半天没说话，好像要在那上面寻找答案。其时他已经换了班从医院回到了家，跟着自己的还有一个孟涵。本来是想靠着沙发睡一觉，可和他挤同一张沙发的孟涵追着他问那个问题。这下子便把洛如冰的瞌睡虫完全赶跑了。

孟涵感觉情况不妙，就催他：“难道真的改了你的戏份？”

洛如冰不耐烦地说：“别总是难道难道的！David没跟我说戏份被改，只是说目前剧组的预算已经超支了，投资方那边要删戏份。”

孟涵被吓了一跳，忙问：“难道要删你的？不会吧，你可是男二号啊。”话一出口，他随即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一个惹洛如冰不快的“难道”，便赶紧闭上嘴看对方的反应。

洛如冰这次没有在意孟涵话里的文字，而是说：“David说删的是别人的，我的还没有。但是他不能保证我的戏份将来会不会被删。”

孟涵松了口气，说：“这样还行……只是你现在回去不了……”

“我问过医生了，他说我妈这两天的检查指标如果合格就可以出院。那我就能回去片场了。”

“那很好啊。”孟涵笑着说，却发现洛如冰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便急忙问他：“你怎么了？还有别的事？”

洛如冰将下巴放在抱枕的边上，“我只是有点担心，因为医生还说肾病不是很好治的病，怕以后还出现别的问题。”

“不会出现别的问题的，看现在你妈妈不是恢复得还不错吗？洛阿姨今天还挺有精神的。”

确实很有精神，洛如冰情不自禁地想起洛秋精神抖擞的模样，早上吃了四个青菜包子，还有一碗海带汤面。吃过丰富的早餐后，洛秋歇了一会儿，就让洛如冰扶自己四处走走，还要下楼去医院花园里逛逛。肾内科病区在住院楼第十三层呢，洛如冰见洛秋下楼的意志无比坚定，只好跟护士说过之后就陪着她搭电梯下楼。

季节转到初秋，花园里没有春天那般花团锦簇的景色，视野里除了树，就是草，一片绿。要说还有其他的，就是供人休息的长椅和走来走去的病人和医护人员。洛秋走了一会儿就叫累，洛如冰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就连忙扶着她回到病房。等洛秋坐上病床，她便说是自己的腿酸了，让洛如冰帮忙按摩一下。

等洛如冰给她按摩十来分钟后，洛秋说还想动动，便在病区里走来走去，还要尝试下楼梯去别的病区逛逛。

洛如冰没法子，只好板下脸以这样运动会影响病情为由，让洛秋只在病房里转转。

洛如冰苦笑了一声后说：“是挺精神的，我也希望她能一直精神下去，那样我很快就能回到片场了。”

他的话在两天后成真。两天后，医生宣布洛秋可以出院了。消息一出，每个人都喜出望外。谢家勇嘴上说自己因为照顾洛秋被扣了奖金，实际上还是露了些笑意出来。因为医生嘱咐饮食要清淡，所以只在家里做了一顿饭，孟涵自然也参加了。

洛秋和丈夫在客厅里说话，洛如冰和孟涵在厨房里准备饭菜。本来洛如冰觉得孟涵也来厨房里插一脚叫原本就狭小的厨房显得更小了，还时不时磕磕碰碰的，便叫对方到客厅里等着。而孟涵就问前者是不是很会做菜。

“我从小就学着做饭做菜了，你不是也知道吗？”洛如冰将生菜叶子一片片掰下来，泡在水里洗刷。

“可是现在不是四个人吃饭吗？就你一个人做，肯定忙不过来。多一个人，就多一双手不是么？”

“也多一张嘴。”

孟涵没回应这话，他将围裙拿在手里，问：“你要不要用围裙？”

“不要，用那个像个女人。”

“衣服会脏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我说不要就不要。”

“你不用我用，”孟涵一边往身上套围裙一边说，“省得洗衣服。我来切肉吧。”

水池中发出哗哗的水流声，洛如冰没看他，开始洗青椒：“小心别把手指头切下来做肉馅了。”

“我的视力没那么差。”孟涵哈哈一笑，冲洛如冰挤挤眼睛，“你家这围裙好可爱啊！”

蓝色格子的围裙上有一只正在吃蜂蜜的维尼熊，开心得口水直流。这围裙还是洛如冰买的。什么时候买的，洛如冰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候家里的围裙破了几个大窟窿，只能当抹布使。洛如冰就问洛秋要不要买个新围裙。洛秋就无所谓地叫洛如冰去买个。偏偏杂货店里的围裙不是喜羊羊就是HELLO咪咪的，洛如冰好不容易才挑个比较低调的熊。可买回来之后洛秋看都没看一眼，就让洛如冰用。他才不用呢，便把围裙放在一边。后来他离家上学，也没管那围裙怎么样。看来还有九成新。

“你喜欢的话，就套着呗。”洛如冰头也不抬地说，掐了青椒蒂，将一碗青椒放在孟涵手边，“该你切了。”

等所有的菜都上了桌，两个年轻人也热出了一头汗。

“这次住院也多亏了孟涵这孩子来帮忙，不然小冰一个人还忙不过来。”洛秋笑眯眯地说。

谢家勇也笑着说：“孟涵这次来家里吃饭也没歇着，多吃些菜。”

“谢谢叔叔和阿姨。”孟涵笑了笑，“其实这次还是谢叔叔和小冰最辛苦，我就是中途去搭把手而已。”

“孟涵这孩子就是会说话，哪像我们家小冰，闷葫芦一个。”洛秋用筷子指指香味四溢的饭菜，“来，吃菜吃菜，不然很快就冷了。”

小冰是闷葫芦？我怎么看不出来？应该还是在这里不爱说话而已吧，孟涵笑笑不说话，看洛如冰平静地夹了一筷子三鲜丝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吃完饭后，洛如冰和孟涵就要搭火车回片场，临行前洛秋还颇有些不舍，拉着儿子的手说了不少话，什么要跟经纪人和片场的人搞好关系呀，要经常打电话回来呀，不要忘爸爸和妈妈呀……洛如冰全部都答应了，洛秋见没什么可说的，就叫他好好保重自己。

当洛如冰坐到座位上时，发现孟涵正对着手机不停地辩解加道歉：“……那边就算了吧……妈，不是我故意要走的，是片场那边有戏要拍，我也要赚点钱嘛……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你的钱，太不像话了吧？在片场里赚一点是一点嘛，我就是学这个的，难道还做别的？好了，妈，火车要开了。就这样了。挂了啊！”

“你妈生气了吗？”洛如冰问，心想孟涵翘了父母安排的相亲，肯定犯了众怒，现在用火车跑路也算上策。

孟涵如他预料的那样说：“可不是？我妈说她简直没法跟徐家交代，我说就不用交代了，反正人家没把我当回事，我也不会把人家当回事，我妈快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然后她就说我越大越叛逆，你说我叛逆吗？从小到大都很乖啊，后面的你就知道了。”说到这儿，孟涵抱怨了一句，“女人可真难缠啊！”

“那可是你的亲妈。”洛如冰提醒说。他看着孟涵苦瓜似的脸，不又得笑了出来。相处了十多年，他知道孟涵这个人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就是任捏扁搓圆，也不会愁上眉头。

孟涵瞪眼，一脸正色：“正因为是我的亲妈，才要理解亲生儿子嘛。这世界上她最亲的不是老公就是儿子了，还凶神恶煞地吓唬我……”

“再怎么吓你，你也一点也不在乎。”洛如冰看了看桌上的物品，问，“有吃的吗？我走得急，只带了点衣服。”

“在我的提包里有苹果。”

两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两人回到C市。一下车洛如冰就联系David，后者告诉他先回家，第二天再去片场。

“David，你很忙？为什么我今天不能去片场？现在还只是下午三点钟。”

David犹豫了一下，说：“现在导演在拍别的戏，你去了也不一定会安排你的戏份。”

说的是没错，可自己是男二号，戏份并不很少。洛如冰想了想便说：“谢谢你，David，先这样吧。”

孟涵见他脸色不好，便问：“是不是片场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不知道。”

片场改戏并不鲜见。即使自己是男二号，也不能说戏份不变。正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孟涵叫他：“的士来了，上车吧。”

“我要先去片场一趟。”洛如冰说，问孟涵，“你是回家还是？”

“当然是跟你一起了，也省点车费嘛。”孟涵说得理所当然，告诉司机片场的具体地址。

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向后移动，车身还算平稳。而洛如冰的心并不踏实，在演艺圈里混了点日子，他已经明白这个圈子从来都很少有空位给新人，自己现在能当上男二号，运气也不算坏。不知自己的戏份目前是怎么安排的，David也没说清楚。唔，还要看一下陈金凤，她这两天没联系自己，也许她那边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