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我家出钱……孟涵挤出一个客气的笑，接过菜单递给孟妈。

孟妈一边翻阅菜单，一边思忖：原本还想点佛跳墙的，现在就算了。还是点些自己喜欢吃的菜吧。

就在孟妈点菜的时候，徐妈十分热情地问孟涵：“你现在哪儿工作啊？”

“我在一个片场里做事。”

徐妈好像不太理解，又问：“什么……片场？”

原来她不知道……孟涵眼珠一转，便回答说：“就是电影制片厂那种地方。”

“哦——原来是那种单位。”徐妈恍然大悟，说，“那里不就是拍电影的？”

孟涵点头。

“那里的收入应该不错吧。”徐妈笑着说。

一听到收入，孟涵就紧张起来，很担心这位大妈会刨根问底。就在徐妈将要说下句话的时候，徐雅婷好奇地插嘴问：“你那里既然拍电影，是不是能够看见很多电影明星？”

孟涵再次点头，觉得这话好像听了不下百遍。

“那是不是能见到刘XX，成X，还有章X……”徐雅婷接连说来了一大串名字，激动得像个粉丝。

“这个……”孟涵扰了一下头，说，“那些人很大腕，不常来。”

徐雅婷连忙说：“至少你能见到那些明星……唔，我这段时间没有休假，不然就能拜托你带我去看看了。”她笑了一下，又说：“要不，这样，你见到他们的时候帮我弄个签名好吗？”

要个签名有屁用？刚进片场的时候我也是激动得要死，成天琢磨着要这个签名，要那个签名，人家都爱理不理的。孟涵心里这样想，面上还是很愉快地答应了她。

“那就谢谢你了。”徐雅婷格外开心地回答，对旁边喝茶的徐妈说：“孟涵这人很热心的，以前在班上大家都很喜欢他。”

“人好，单位好就是好事。”徐妈笑眯眯地说。

孟妈也微笑地附和了一下，招呼服务员上蛏子。

四个人十盘菜，徐妈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尝海味，一边极力赞美花月轩的菜品不错，孟妈有眼光等等。

孟妈礼貌地回应：“你们喜欢就好。”

孟涵听两位大妈在席上彬彬有礼地说话，自顾自地吃麻婆豆腐，顺便回答一下徐妈和徐雅婷给他的问答题。徐妈问他收入问题，也被孟妈巧妙地敷衍过去了。

一个小时后，宾主尽欢，孟涵也吃饱了。徐妈是个会持家的人，将剩下的海味全部打包，说是不能浪费。

席上没有点酒，孟涵的却觉得有点醉，徐妈那些话让他的脑子里闹哄哄的。等四人出了花月轩，孟妈对孟涵警告说：“你这小子可不要欺负雅婷啊。”

“怎么会？”孟涵不服气地说，“我是那种人吗？”

孟妈得到肯定的允诺，比较满意。她又笑着对徐妈说：“我还有点事要去一趟店里，现在就得走了。”

“啊，我也是，”徐妈也笑了笑，说，“雅婷，我先回家了。你跟孟涵多聊聊，年轻人的共同话题总是比我们老人的多。”

徐雅婷甜甜地说：“妈——你回家注意安全，别让我担心。”

“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徐妈拍了下女儿的手臂，又对孟家母子说，“我这就走了啊。”

待孟妈也走了，孟涵感觉气氛一下子冷清了许多，有点不太自然对徐雅婷说：“这次没想到是你。”

“我也没想到是你。”徐雅婷嘴角一翘，露出甜美的微笑。灯光下的徐雅婷一身水绿色的套裙，搭在肩上的柔美卷发衬托着娇俏的五官，怎么看都是亭亭玉立的小家碧玉。

孟涵突然想起戏里面的小家碧玉来，大多都拥有美好的爱情，幸福的家庭。纵使生活波折，也总是能在最后获得圆满的结局。可惜自己不是这戏里的一角，仍然只是个过眼就成云烟的龙套。

“徐雅婷，我……”孟涵犹豫着开口，是不是要告诉她自己对这次相亲毫无兴趣呢？可是孟妈那边又抱了很大的期望。

“什么？”徐雅婷笑着说，“想说什么就直说，难道我这人不好说话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孟涵还在犹豫，如果真拒绝了她，孟妈说不定会气得海扁自己一顿，可自己确实还没想着找个对象，这事难办啊。

说了这些话，两人还站在花月轩的门口。前面的马路上车水马龙，身边又是人来人往，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徐雅婷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次相亲，按徐妈的话来说，以她这么好的条件，追求她的人都有一个连了。要不是看在孟家爸爸有个公职，妈妈还有家店，儿子单位也不错，说什么也轮不上女儿跟这种人家相亲。但是怎么说也是初中同学，至少要先聊聊再看。

徐雅婷见孟涵有点愣愣的，便开口说：“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孟涵却好像没听见她说话，而是对别处说：“小冰，你怎么来这儿了？”

徐雅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面孔俊秀，身材匀称，边走边对孟涵说：“我是来帮妈妈买东西。孟涵，你在这儿？”

洛如冰提了下手中的塑料袋，“妈妈突然想吃这边的樱桃蛋糕，我就过来帮她买。”

孟涵此时却不太好回答，难道直接说自己是过来相亲的？不好不好，小冰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可是，那该怎么说呢？

洛如冰看了看徐雅婷，问：“孟涵，这位是？”

徐雅婷看这两人的对答，估计来人跟孟涵关系很好，于是就没等孟涵发话，直接说：“我叫徐雅婷，是孟涵的初中同学。”

“你好，我是洛如冰，是孟涵的朋友。”洛如冰笑着跟她握了下手，朝花月轩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问：“你们刚从那里出来？”

孟涵心想难道刚才的他全看见了？正要说话，又被徐雅婷抢了先：“是啊，我们在里面吃了饭，才出来。”

洛如冰笑了笑，说：“原来是这样。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就朝远处走去。

“小冰！”孟涵急忙喊道，“你等一等！”

不会是生气了吧？孟涵心中着急，疾走几步，差点就要抓住洛如冰的手臂，想想徐雅婷还在旁边，手便没伸出去。

“什么事？”洛如冰停住步子，笑得一脸无辜。

“就是——你怎么说这么几句就走了？”孟涵念头急转之下，赶紧提出个很必要的问题。

可惜洛如冰完全不能领会孟涵的意思：“你们不是有事吗？”

“没什么事啊。”孟涵立刻声明，又回头看被冷落在一旁的徐雅婷，说：“我现在有别的事，不陪你了，以后有事再联系啊。”

徐雅婷完全搞不清楚情况，明明是自己正在跟孟涵说话，怎么……孟涵就拉着别人走了？

“喂，孟涵！”她叫了一声，却见那小子扭头冲自己摆了摆手，然后便义无反顾地走了。

什么嘛？徐雅婷气得跺了一下脚，愤愤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心说孟涵这人怎么就这么……虎头蛇尾！回去要问问妈妈这种人还值不值得继续看下去。

第12章

其实洛如冰早已将孟涵等四个人在花月轩前的谈话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也料到了他们在做什么，心里隐隐的不快。但是在短暂的不快之后，他仍可以表现得若无其事，而不是像孟涵这样像个更年期妇女一样啰嗦个不停。

“小冰，我跟她没什么，只是初中同学而已。”

“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啊？我说的是真的！”

“也就是吃顿饭而已，我不是经常和你一起吃饭吗？”

“……”

到了最后，洛如冰实在忍受不了，扭头大声打断那家伙的辩解：“我又没说什么不对，你不需要解释！”

吃醋了吗？孟涵心中窃喜，却发现洛如冰那表情不像，便试探地说：“这次其实是我妈要我去相亲来着，不过我心里压根就没想法。”

洛如冰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果然是相亲，这小子这时候相亲也不算晚。相着相着，就要结婚了吧？原来时光流得这么快……他在心里低低笑着，目光注视着前方，人流如织，无数陌生的面孔，一瞬而过。作为好朋友的孟涵在自己眼前停留再久，也会离开吧。是啊，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的归宿。

孟涵见洛如冰不声不吭地一直往前走，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拉住那人的手臂：“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跟我说话？”

洛如冰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说：“我要搭公交回医院，你还跟着我吗？”

“跟！”孟涵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就不要拉我的手。”洛如冰说，接着，微微地笑了笑，让孟涵的心放了下来。

孟涵也笑着照做，跟着他走到站牌下，“你没介意了，是吗？”

“我怎么会介意呢？找对象本来就没错啊。”洛如冰微笑着说，“笨蛋。”

孟涵一愣，继而在心中苦笑，我还真是个笨蛋，明知道没戏，还巴巴地盼着有个结果……难道是我没有表白的缘故？呸，什么表白，搞得跟小姑娘似的！可是，从来没见到他喜欢男人啊……看来他应该还是喜欢女人的，我可怎么办？

洛如冰无意瞧了瞧孟涵，只见那家伙脸上短时间内神色变幻，好像是在笑，可笑得很勉强，接着又便得茫然，过了一会儿便是失落，到最后就成了迷惑。

“孟涵，你怎么了？”洛如冰用手肘打了一下孟涵，“神经兮兮的，想什么啦你？”

孟涵有气无力地说：“没什么，我……”

他没能说完，洛如冰就打断了他的话：“车来了——你不回家，还跟我去医院啊？”

“不是说了去吗？”要是现在回了家，还不被妈妈问来问去？不过就算是待会回家，还是会被问来问去，孟涵心想，还是先跟小冰去医院比较好，至少能有一刻的清静。

上了车后，孟涵忽然有了疑问，就抓着扶手问洛如冰：“医院离这里就两站路，走也走得过去，为什么要搭车？”要是走的话，就有大把时间跟小冰说话了。

洛如冰在昏暗的光线中瞪了他一眼，说：“我妈还等着呢，我得快点回去病房。”

洛如冰的想法虽然从理论上说是对的，但是实践证明还是有漏洞。等两人一进病房，躺在病床上的洛秋就埋怨说：“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呃，孟涵也来了？”

“是啊，洛阿姨。”孟涵笑着说，“我刚才在路上碰到了小冰，就跟他聊了一会儿，所以就耽搁了几分钟，你别怪他啊。”

洛秋听到这话表示并不在意：“你们俩说说话也是正常。小冰，蛋糕买回来了吗？”

洛如冰看了孟涵一眼，赶紧提着袋子上前，边取出蛋糕边说：“已经买回来了。那家店还推出了一款蓝莓果冻的新品，我也买了几个。妈妈你喜欢的话就尝尝看。孟涵你也过来尝一下吧。”

“果冻是小孩子喜欢吃的，你们吃就好了。”洛秋用小勺子挖了一块奶油说。

洛如冰没有回应洛秋的话，递给孟涵一个小勺子，“尝尝吧。我以前吃过那家店的果冻，觉得味道很不错的。”

吃完果冻后孟涵还是没有立即回家的意思，反倒和洛如冰唧唧咋咋地聊天，活跃得要命。

“孟涵，还不回家吗？”洛如冰看了下时间问。孟涵用实际行动表示他对相亲的无意，带来的不是愉快，而是隐隐的不安。

孟涵用小勺子挖着果冻杯底的一点果冻说：“还早呢。”

“不早了，快九点半了。”

“再过一会儿回去，不然会被我爸妈盘问。”孟涵随口说，继续挖果冻。

洛如冰看着他的动作，笑了一下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果冻，后来就没怎么吃了。看来你心里还是喜欢的。”

“一个大男人跑去买果冻会被人笑的。”

“可我不是就去买蛋糕和果冻了吗？”

孟涵摇了摇头，“那不一样，你买那些是为了洛阿姨，我买果冻是为了自己。”

“嗯，”洛如冰想了想，微笑着说，“那你以后为了自己的小孩肯定愿意去买果冻的，或者别的。”

听到这话，孟涵一下子就愣住了，而洛秋插嘴进来：“就是，谁对自己的小孩不爱？孟涵现在可能不知道，以后结婚生了孩子就明白了，自己的孩子就是个宝。”

洛秋把自己的儿子当个宝了吗？洛如冰还真无法断定，不过现在的母子关系还算和谐。他也就不再去想那么复杂的问题了。

这时，护士进来说：“到睡觉时间了，关灯了，有事就按铃。”

洛秋今晚没有点滴要打，于是就对洛如冰说：“我去卫生间洗漱下，你扶我。”

“好。”

等洛如冰帮洛秋处理完睡觉前的一切事务时，病房里的灯已经关了一半，显得有点暗。孟涵上前帮忙扶了一下。

“我们到外面说说话吧。”孟涵说。

洛如冰也不可能现在就睡，于是就答应了。

两人一起走到楼梯间。楼梯间没有开灯，光线更暗。透过窗户，能望见外面的无数灯光。孟涵心里乱糟糟的，好像里面堆着很多话，想要一口气全吐出来，然而又被什么大力压住。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说：“小冰，我们认识很久了吧？”

洛如冰觉得孟涵今天的表现很奇怪，听到这个问题就更奇怪了：“是很久了，十二三年了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俩的关系很好吧？”孟涵小心翼翼地问。

洛如冰眨眨眼睛，望着窗外的灯光弯起嘴角：“嗯，很好也很铁……就跟兄弟一样。”

确实是兄弟，但是我不止想这样……我到底要不要说出来？我到底要不要说出来呢……这个简单而复杂的问题在孟涵的脑子里转了N遍，说出来大概就痛快了，但是后果难以预料。

孟涵凝视着洛如冰平静的侧脸，十分担忧说出来之后那张脸上会卷起狂风骇浪。勇气这个玩意儿不是说有就有的。假如身边站着个凶神恶煞的人，孟涵说不定还会冷冰冰地无视，可是身边的站着的是除了爸妈之外离自己最近的人。他突然明白了那些言情剧中的男女为什么会为了一点小事欲言又止，犹豫不决，原来只是为了一个“情”字。

洛如冰见孟涵抿紧嘴巴一句话不回，便催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个……你对徐雅婷一点看法也没有吗？”好不容易拖出个话题来。

“你是说那个女的？”洛如冰想了想，说，“我又不认识她，能有什么想法？倒是你，对她就没有想法？”

洛如冰的微笑里含着狡黠，让孟涵成了个被猛地戳破了的气球。

“……我也不知道，我家里人好像挺希望我跟她处下去。”孟涵挠了挠头发说，其实他心里是知道的，自己并不愿意跟徐雅婷处下去。那种女孩对自己的礼貌与客气也多半是出于初中同学的久远关系上，否则八成就是敷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