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山(生子 第二部 上)——夜葵
夜葵  发于:2013年0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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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儿不累,耀儿帮爹爹一起收拾。”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满是乖巧,玉函琼笑的温柔。

父子俩忙活了好一阵直到天黑才将屋子收拾完,好在屋子本来就小,东西也不多。多亏他们进来的时候戴公公偷偷送来一床被褥,玉函琼和耀儿今晚才不至于挨冻。

因为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只是一番打扫便让玉函琼精疲力竭,额头满是汗水。

“耀儿给爹爹擦汗。”黑了一块的鼻头的耀儿还不自觉的要帮玉函琼擦汗,看着小东西脏兮兮的认真模样玉函琼会心一笑。

“看你的小花猫脸,等爹爹去打些水来给你洗洗,我们今天早些休息。”玉函琼笑着说。

没有蜡烛和照明的东西,玉函琼摸着黑从井里打了些水借着月光给耀儿清洗干净。一番忙碌后玉函琼精疲力竭,父子俩躺在床上都很疲惫,耀儿依偎在玉函琼怀中。

“爹爹快休息,耀儿给你取暖。”嫩嫩的声音里满是负责的小大人语气。

“好,爹爹这就睡。”玉函琼笑着应了他一声闭上眼睛。

虽然条件艰苦,但第一晚的冷宫生活好在有戴公公的这一床被褥,父子俩很快就睡着了。

虽说被打进了冷宫,但南无煌依旧没有停了玉函琼的药,宫里还是每天会有人来给他送煎好的药汁。

“爹爹,耀儿帮你。”耀儿早上睡醒后发现玉函琼不在身边,走出屋子发现他正吃力的从井中打水。

玉函琼笑了笑,耀儿年龄不大但很懂事,大概是因为和他这一路受苦过来的关系吧。

“爹爹已经给你打好水了,快去洗洗脸。”玉函琼将水提上来对耀儿说。

“恩。”耀儿点点头乖乖应答。

院子大门口,一个提着篮子的人影出现。

“玉公子。”来人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康顺?”玉函琼讶异这眼前出现的人。

从一开始给他送药的就是南无煌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怎么今天换成了康顺?他不是在曦雍府上做门房么,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

“想不到玉公子还记得小人。”康顺将篮子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热腾腾的药端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玉函琼问。

“小的被皇上升了官。”康顺说起这个话题喜不自胜。“因为内务府有人告老还乡,空出了人手,段大人知道小的曾给皇上看过大门,所以就把小的调进内务府供职,今天起每天就由小的来给玉公子送药。”

康顺原来是南无煌在鎏国做将军时府上的门房小厮,之后一直随着南无煌辗转,在这里安定下来后他转而去给曦雍的宅子看大门,今天被调进皇宫供职忽然变成有身份的人,怎能不高兴。

“恭喜你。”玉函琼说。

“多谢玉公子吉言,药变温了,玉公子快喝吧。”康顺将药碗端到他面前。

玉函琼喝完药后,康顺又偷偷摸摸的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

“玉公子,这冷宫不比外面,衣食住行的都要自己打理,宫里对这边向来不管不问,小的没大本事,但这一点糕点还是拿得出手。”康顺将一包酥饼放在桌上继续道“这是御膳房昨日多做出来的栗子酥,管事的知道我是追随皇上的老人拿来巴结我的。”

“这怎么行?要是被别人知道偷偷接济我,那可是要问罪的。”玉函琼断然拒绝。

“玉公子就是心肠好,康顺这样的下人你也照顾着怕受连累,不过没事,这冷宫里也就是咱们而已,不会有别人来,玉公子您就收下吧,也算是给小孩子改善改善伙食。”康顺又把东西推了回来。

玉函琼僵持不过他最后收下。

“玉公子,一会儿宫里给您发食粮的人会来,听说住在冷宫里也只能得到最少限额的东西,不过小的有机会就尽量帮您多弄些吃的。”康顺说完收拾了空药碗离开。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个贼眉鼠眼的公公就带头走进这座冷宫。他是负责这里的安公公,因为得知玉函琼曾和南无煌的关系,所以第一次见他也十分巴结,配发给玉函琼和耀儿的东西没有像别人那样克扣,因为安公公觉得玉函琼早晚会有出去的那一天,现在伺候好了将来他也跟着捞点好处。

冷宫里不比外面,就算有东西过活也只能维持一阵子。玉函琼思前想后决定在葡萄架旁边开垦出一小块地种点青菜来给耀儿补充身体。葡萄架周围的杂草除尽后,原本病怏怏的葡萄也长势良好,几天下来窜了不少。

耀儿时不时帮玉函琼打理小菜园子,父子俩倒也其乐融融。

冷宫里有很多院子,但住人的只有玉函琼这个悠园。白天玉函琼带着耀儿一一搜寻,在破败的冷宫里搜罗了一些陈旧的日常用品,还挖回不少新鲜的野菜。他们用来开垦土地的锄头就是从隔壁院子里找到的,耀儿前几天还意外的找到一些笔墨纸砚,虽然很旧但还勉强可以用。玉函琼一有时间就会教导耀儿识字断句,一段时间下来,他们住的地方也算井井有条。

又到了发放粮食的日子,这次大概是安公公对玉函琼失去了希望,觉得他真的是被皇上打进冷宫不会有翻身日子,所以非常失望。对玉函琼也不像过去那样嘘寒问暖待遇有佳,这次发下来的东西比上次直接少了一半,而且态度也是冷言冷语不屑一顾。

康顺知道后十分气愤,想去找安公公理论,但被玉函琼拦住。       “他在这里就是土皇帝,就算你今天教训了他过两天他还会如此反复,惹恼了这种人我担心他会对耀儿不利,我们父子还算能吃得饱饭,就不要去招惹他了。”

“玉公子,别说您原本就是金贵之身,就算受苦也轮不到被人这样欺负,我地位低见不到皇上,我家爷又出门办事现在还没回来,不然我一定告这老杂毛一状,看他还敢势利眼。”康顺替玉函琼打抱不平。

但他说归说,最后还是被玉函琼劝了下来,答应不去生事,这一过又是一个月,安公公送来的东西又少了很多,玉函琼没办法只好另谋生路。

“康顺,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玉公子尽管吩咐。”

“我没有别的本事,不过写一些诗句画两幅字画还是做得到,你能到皇宫外面去,可不可以帮我找一些买家卖些字画给他们?”玉函琼和耀儿最近过的十分凄苦,左思右想之下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最近安公公干跪不来了,这几天要给他们分发的东西连个毛都看不见。

康顺一口答应下来都没含糊,临走前又从怀中给耀儿掏出一只油油的鸡腿,好久没吃过肉的耀儿尽管口水横流但还是要坚持给玉函琼补身子,说什么也不肯吃。最后玉函琼将大部分鸡腿分给耀儿,自己象征性的吃了一口,耀儿这才被他骗住开心的全部吃掉。

几天后,玉函琼卖出的一些字画有了回报。

“玉公子,这是三两银子,我将公子的字放在一里斋,第二天就被人买走了。”康顺兴奋的拿出银子和帮玉函琼买的一匹厚棉布。“公子要我代买的东西全都在这里,这三两是剩下的。”

“这钱你就留着吧,深宫大院我也没地方花,就当是我谢你的回礼。”玉函琼笑着将银子推给康顺。

“哎哟,这可使不得。”康顺忙推了回来。

最后在玉函琼的坚持下,康顺收下那三两银子。

等他离开后,一个许久未见的人出现在玉函琼这里。

第一百八十五章:目中无人

“安公公。”玉函琼有点意外的看着忽然出现的安公公。

安公公信步走进屋子,嫌脏的四处看了一下,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玉函琼没来得及收拾的桌面上。

“看来玉公子生财有道,可以自力更生了?”安公公令人厌烦的尖细嗓音腻腻的响起。

耀儿站在玉函琼身边紧紧拉着他的手,玉函琼站在那里看着安公公的一举一动。

“玉函琼,这冷宫里可是不准经营生计的,你可知罪?”安公公一挑眉哼道。

“在下也是生活所迫逼不得已,还请安公公行个方便。”玉函琼低头说。

安公公听完善解人意的轻笑一声,说:“老奴我也不是不通人情,只是规矩在那摆着谁也没办法不是?要是上边的人知道后查下来老奴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呐!如果你和皇上只是闹闹别扭,今天来明天走那还好,我看你这辈子估计就耗在这里也没什么出头之日,你又何必给大家添麻烦?”

安公公话说得非常直白,见玉函琼没吭声,他继续道:“经常来给你送药的那人一看就滑头滑脑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内侍的狗腿子,要是将他举报出去说不定老奴我还能捞点奖励。”

“安公公万万不可。”玉函琼听他要检举康顺,立刻出声阻止。

“我知道那小子没事就偷偷给你送吃的,他那点道行还能瞒过我的眼睛,只要他从身边过,我不用看光用闻就知道他怀里揣了什么,想不到玉公子在冷宫也不寂寞,总有小情人来私会呢!”安公公刻薄地说。

玉函琼非常生气,忍了又忍后终于压下火气。走到桌边拿起准备要给耀儿缝新衣服的布匹递给安公公道:“这是函琼的一点心意,还请安公公笑纳,今后也多请安公公照应。”

安公公立刻喜笑颜开。

“哎哟,这怎么使得,这些东西都是玉公子自己挣来的,我一个深宫老奴怎么好意思伸手拿。”说着安公公从玉函琼手中接过厚实的棉布匹来回摩挲。

“安公公不用客气,请尽管笑纳,今后我们父子免不了要安公公照应,到时还请安公公多多帮忙。”

“玉公子真是客气,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玉公子歇息吧,老奴还有事情去办。”安公公说完就捧着布匹在前呼后拥下离开。

玉函琼坐在桌边叹了口气,想不到人心如此险恶善变,如果不是怕连累耀儿玉函琼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妥协?想想自己这三年来还真是变化不小,原来的那份清高自傲大概已经磨灭殆尽了吧?

“爹爹?”耀儿见玉函琼不开心,伸着小手去摸他的脸。

“爹爹没用,本来想给你缝一件过冬的衣服,现在连布匹都没能保住。”玉函琼将他抱到腿上愧疚地说。

“耀儿不怕冷,耀儿还要给爹爹取暖。”说着,耀儿晃着小脑袋在玉函琼肩头蹭了又蹭,像小狗一样调皮。

“你这小兔子。”玉函琼伸手在他鼻头刮了一下微笑道。

天气渐渐转凉。葡萄架上的果实也丰硕累累。

“玉函琼,安公公要我来收孝敬钱。”一个小太监飞扬跋扈的摘下一串葡萄边吃边说。

“我最近身体不适没写什么字画,也没挣到钱。”玉函琼说完咳嗽两声,身体也有些晃。

“我管你有没有钱,今天拿不回东西安公公可是要骂人的!”小太监说完将嘴中的葡萄皮吐到地上闯进屋子。

这里比玉函琼刚住进来前破败许多,安公公几个月来无休止的搜刮让玉函琼和耀儿的生活越发的贫困。没有御寒的衣服,耀儿小病了一场,等他康复后一直照顾着的玉函琼又生了病。因为他的内伤好的七七八八,康顺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经常来给他送药,对于玉函琼现在的状况只能干着急也帮不上忙。

“什么破地方,一点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小太监哼哼唧唧的四处打量。

“麻烦这位公公回去请安公公多宽限几日,等我病好后立刻作画换钱。”玉函琼站在他身后说。

“宽限?你要我拿什么请安公公宽限?我一张嘴还不被安公公一巴掌抽到西城门去?”小太监冷哼。

“这是前几日在下画的一幅晚秋图,因为纸张太小墨也不足,所以卖不上什么钱,不如就送给公公平时看着玩吧。”玉函琼递上一幅不大的写意。

小太监伸手接过来打量半天,不懂装懂的嗯一声后将那幅画对折揣进怀中。

“真是的,下次别给我添这么大的麻烦。”说完就转身离开。

“咳咳——”玉函琼有气无力的坐在桌边咳嗽,耀儿立刻上前给他拍背。

“爹爹,你怎么样?”耀儿担忧的看着玉函琼。

“没事,快回床上去盖好被子,外面——咳咳——外面冷。”玉函琼说。

“爹爹和耀儿一起。”耀儿伸手给玉函琼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水是冰凉的。

“恩,爹爹和你一起。”玉函琼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抱着耀儿躲进被窝中。

“爹爹听耀儿给你背诗吧?”耀儿紧紧依偎在玉函琼怀中甜甜地开口“西峡弘岭映江雪,挥鞭驰马踏松原。远山障目恰仙域,水色不闻……”

抬头一看,玉函琼已经睡着,不知是因生病而疲惫还是真的累了,耀儿立刻收声也闭上眼睛。

玉函琼的身体反反复复,总是不见好,但天气却一天比一天冷了。

“爹爹,为什么要把衣服拆掉?”耀儿坐在玉函琼身边问。

“我将衣服改小给你过冬穿。”玉函琼借着夕阳暗淡的光线改制衣服,天黑后没有蜡烛就什么也看不见,所以要趁着天亮多做一些。

“那爹爹穿什么?”耀儿眨巴着眼睛问。

“爹爹不冷。”玉函琼面色苍白,但依旧挂着慈爱的微笑。

“爹爹骗人,爹爹这几天一直咳嗽,手也冰凉。”耀儿撅着嘴说。

“爹爹到了冬天就不冷了,真的。”玉函琼又说。

“爹爹,耀儿想洹了。”耀儿贴在玉函琼怀中委屈地说。

“洹儿跟你姑姑在一起,不知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看见他们。”玉函琼心中索瑟。

自从失散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洹儿,不知道玉蒉瑶带着那些孩子现在身在何处,洹儿有没有受苦。

“玉函琼!”一声呵斥打断了父子俩的思路。

安公公在几个小太监的簇拥下目中无人的闯进来。

“你的孝敬前已经拖了这么久,到底什么时候交?”安公公一哼声问。

“我这里是什么样子你也看得清楚,确实再无值钱的东西可给你了。”玉函琼说。

安公公看了一圈,这屋子已经破的不能再破。渐渐入冬,玉函琼现在连野菜也挖不到,加上因为生病许久没有提笔写字作画,他们父子俩几乎到了穷途末路。

“来呀,把他们身上的那床被子给我拿来。”安公公瞄准了这屋里唯一像样的东西命令。

“安公公,这被子可是戴公公当初拿过来的,咱们?”安公公的狗腿子有些忌惮,戴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今还有谁来?怕什么,去给我拿过来。”安公公肆无忌惮的说。

“不行,这是给爹爹取暖的被子,不能给你们。”耀儿愤怒的大叫。

“野崽子,居然敢跟我大呼小叫,你欠教训吗?”安公公呼喝。

玉函琼赶忙将耀儿拉进怀中。

几个狗腿子上前来抢被子,耀儿一只小手紧抓着被角不肯松手,一人狠狠朝他手上一掐,玉函琼一挡肩膀立刻就被掐青一块。

“爹爹。”耀儿心疼的叫。

“没事,别哭。”玉函琼安慰他。

“等等。”安公公眼尖的瞄过耀儿的脖子叫停。

一边的狗腿子立刻退下,也不上来争抢了。

“他脖子上面带着什么?”安公公指着耀儿衣领里露出来的扳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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