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主基地接收后，机甲部队除了日常训练外也没有别的任务，倒是比陆军更轻松些。

“那这几天就陪我吧。”邱海飞转过头对着徐莫应说，眉眼飞扬：“正好有事和你说。”

等到达人鱼基地的时候，亚特兰的手术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裹着胎衣的小老虎闭着眼睛在血膜里扭动，渐渐将脑袋挣了出来。

“看着真奇怪。”下半身还在麻醉缝合的亚特兰扭过头看着在托盘里挣扎的小家伙，一脸古怪的表情：“怎么觉得比琉加当初难看很多？”

刚刚出生的小老虎湿漉漉地趴在纱布上，一身毛贴合在身上泛着淡淡的黄。和身体比起来脑袋大得有些夸张，张着嘴发出“嘤嘤”的声音。

“八个月的早产儿能长全就不错了。”伸出手指点了点小老虎的脑袋，羊水滑腻的奇怪感觉让邱海飞搓了搓手指。

“加岚还在外面。”亚特兰转回头看向头顶的无影灯，“小邱，能帮我把他带进来吗？”

“怎么带？”

这个在外面指的是在基地外面可不是在手术室外面，在舱顶门被封死了的现在，除非有穿越术才能把个庞然大物从外面带到里面来。

“主基地有地下水源，加岚就在入口那里。”亚特兰偷看了一眼邱海飞，飞快地转回视线再次看向头顶：“我的军衔授权度不够，医生们不让他进来。”

“就等着我来是不是？”邱海飞对着亚特兰挑眉，“你还真对那头野兽上心了？玩人兽你也太重口了。”

“小邱……”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色稍稍蒙了一点红，亚特兰瞟着邱海飞，眼波潋滟。

“行了行了。”把绕着小东西乱嗅的琉加拎起来，邱海飞没好气地白了亚特兰一眼：“我去替你把孩子他爸接进来。”

“涅柔斯”母舰是一艘中古型的巨大航母，从手术室到通往地下水源的底舱需要向下五层再步行600米。

用军徽刷开底层的舱门，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

邱海飞条件反射地靠向身后的徐莫应，由着对方将自己包进大衣里。原本散在地上的鱼尾向后包裹上徐莫应的小腿，尽量不将自己暴露在冷空气中。

“要不，还是我去吧。”徐莫应抱着明显被低温惊吓到人鱼，小心地询问着。

“不用。”咬紧牙关忍过冷热空气交互，邱海飞慢慢放松下来。尾鳍小心翼翼地探出舱外，发现张开的鱼鳞并没有感觉到流动的风，这才离开了徐莫应的怀抱。

地底雪窟的温度并没有低到不能忍受，只要没有能够导致体温快速流失的风，邱海飞自觉还不需要人代劳。

为了防止水源冻结，雪窟很明显采用了防风结构。几个九十度的弯角阻隔了外部寒风的侵入，密压紧实的地面十分适合鱼尾的滑动。

在出门不到第三个拐弯角的地方，邱海飞找到了那头叫加岚的白虎，陌生的环境加上猎物不足让这头山林王者显得十分憔悴。

邱海飞抱紧了怀里的琉加牌小暖炉，甩尾将窝在角落团起身子保持体温和减低消耗的白虎抽醒：“亚特兰生了只小老虎，你要不要跟我进去看看？”

萎靡的野兽立刻精神了起来。虽然皮毛依然凌乱和暗淡，但是那双碧绿的眼瞳却闪闪发着光，可见的愉悦在来回踱步的白虎身上跳跃。

白虎绕了几圈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亚特兰，低下头发出低吼：“亚特兰，还好吗？”

从来没有雌性可以在生下白虎幼崽后还能活着，很多甚至连孩子都没有产下雌性就已经死亡，只能依靠父亲剖开雌性的身体将幼崽叼出。

从亚特兰发现自己怀孕起，加岚就很紧张，有好几次他甚至想让对方将孩子拿掉。

“挺好，就是以后不能再有孩子了。”原本就发育不全的卵囊被撑破，手术同时这个没用了的器官也被一起切除——除了肚子上多了条疤，亚特兰和自然人基本没有差别。

有些羡慕地蹭了蹭鼻子，邱海飞被徐莫应拥着转身向舱门走去，一边移动的同时还一边交代着加岚进入基地后需要经过的程序。

清洗、检测、消毒是必然的措施，抽个血、留下点基因样本是应该的贡献。低调、别乱跑是应尽的义务。努力配合实验，以期早日突破兽体达到人形是美好的展望。

听着邱海飞忽悠那头白虎，徐莫应保持着认真严肃的表情将脸扭向一边。

作为繁衍者需要满足人鱼的喜好，所以这种似曾相识的画面……徐莫应表示他完全没看见。

于是两人一虎就这样保持着友好而和平的气氛进入基地，留在最后刷徽关门的邱海飞突然转过头对水源看了一眼。掩在两鬓刘海下的耳鳍轻轻颤动，却再也抓不到刚刚听到的奇怪音波。

101、被惑

慢慢地从雪窟的水源下探出头来，燕歌的长发飘在水中隐隐发着白光。就如同大多数有着溯游本能的鱼类一样，海妖天生就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最后要回到哪里。哪怕是几率极小情况下诞生的自然海妖，也会在生命即将到达尽头的时候回到这个最初的地方。

他在水中已经等了很久，除了岸上那头白虎和出来取水的人一直没有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直到今天。

掩身在隆起的雪堆后，燕歌仔细地打量着那个蓝色的雌性――相比起海妖来说，那个雌性长得并不怎么样。鱼尾不够长，颜色也不艳丽。唯有那双蓝眼睛，如同晴空下的海面一般柔和。

深蓝色的鱼尾在雪地上滑动，鳍翼带着节奏在雪地上支撑借力，早已忘记如何变回双腿的海妖很快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雌性的尾巴上，然后在水中模仿着对方的动作。直到那个蓝色雌性将鳍翼甩到白虎身上，燕歌才醒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了掩体。

再次将自己藏起来，燕歌歪着头悄悄偷看和白虎交涉的两人，视线在人类身上绕了一圈后再次集中在雌性的身上。

雌性不知道和白虎说了什么，摸着鼻子笑了起来。厚薄恰到好处的嘴唇张开，露出整齐的牙齿。眼睛弯弯，长长的眼线向上挑起，微蓝的眼波莹着光如同阳光照射下漾在海面的碎金。

真好看。

没想到雌性笑起来会那么好看的燕歌跟着笑起来，沉下水底高兴地翻滚了一圈。等再次浮上水面的时候，才发现雌性已经走到那扇奇怪的大门前。

“Однуминуточку！”不加思索地张开嘴发出一串声波，超出人耳频率的波段成功地叫停了那个蓝色雌性。可是看到对方疑惑扫来的眼神，燕歌醒觉还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又藏到了水下。等到那扇大门彻底掩住雌性的身影后这才游近了取水处。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因为对方是雌性才势在必得，现在燕歌是真心想让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的雌性成为自己的。

这样的话就不能按照原来的想法抓到人就走了……

抿了抿嘴，燕歌爬上岸学着雌性那样展开尾鳍站起身。不过从来没有直立行走过的骨架根本掌不住重心，摇摇晃晃直起腰，鱼尾一滑“啪叽”一声摔趴在地面上。

“他到底想要干嘛？”在监控室值班的人鱼医生们面面相窥，对这个在门外潜伏了好几天的海妖十分无语。

早几天发现这个海妖的时候，监控室里还引发了围观热潮，只要有人有空闲就会跑来看看这个漂亮到无法形容的生物。

在这里的都是人鱼医生，对于和人鱼相似的海妖大都抱持着平和而关切的心态。这个藏在舱外的年轻海妖也不知道是怎么跑进来的，偷偷摸摸的还以为自己没被发现。

“他大概想学习怎么走路。”

屏幕里的海妖将指甲插入冰壁中，艰难地尝试控制重心。但过长的鱼尾和鱼鳍完全没有办法找准支点，颤巍巍地仿佛随时能将整个支架结构崩溃。在松手时，毫无意外地又把自己砸进了雪里。

人鱼医生们略有心疼地看着那张精致的脸被糊上了一层雪霜，然后等着对方再次进行尝试。

为什么他站不起来呢？明明那个蓝色雌性就能站着。

燕歌不信邪地继续攀着冰壁爬起来，手指深深地插入雪洞中。鱼尾一点点向上提起，寻找着可以达到稳定的那个点。不能太高，鱼尾要展开，鱼鳍向前撑起——现在，放手——站住了！

无声地笑着，燕歌张开双手保持住平衡。回想了一下雌性怎么移动鱼鳍，尝试着将靠近身体的鲸骨向前替换支撑。然而刚刚才掌握住的重心并不给他面子，一点点的力量偏差就让他前功尽弃。

就好像刚刚上滑冰场的人，双脚总是会不自觉的向外滑出，燕歌的双鳍同样向外滑开。向外铺开的鱼尾向前弹了一下，整个身体就向地面扑了过去。

“啪！”地一声，燕歌再次摔趴在雪地上。虽然地面的雪被挤实压平，但被他这么摔下去，也崩碎出不少冰渣雪块。

“果然不是错觉。”

站在底层舱门前，邱海飞抱着手臂看着那条银白色的海妖再次把自己摔进地里。先前关舱门时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音波，于是在让徐莫应领着加岚去做检查后，他又再次回到底舱——结果刚打开门就看见一条摔趴在地上的鱼。

不太清楚这种野生生物的警戒范围是多大，邱海飞就一直在门前看着那个漂亮的小东西爬起，摇摇晃晃站立，最后再摔趴。

漂亮的小东西——燕歌在邱海飞眼里就是这样的评价。

虽然从头到尾尖的总体长度，海妖比人鱼更长一些。但去掉那条长而华丽的尾鳍，剩下的部分看上去更像个少年。于是在过了而立之年，连自家繁衍者在嘴里都是“小鬼”的邱海飞眼里，这就是个小东西。

这次好像摔得比较狠，好半天那海妖都没有动静。邱海飞慢慢移动到趴着的类人形生物身边，伸出手指戳了上去。

手指还没有碰到对方的身体，海妖突然弹了起来。银亮的光泽划过，尖利的指甲直冲邱海飞的面部抓来。

后仰，借着地面滑出，手肘支地横过身体扫尾——

“嘭——！”银白色的物体向左飞了一段然后重重栽下地面。

“靠，跟块石头似的！”收回尾巴，邱海飞摸摸撞击到的地方，咧了咧嘴。因为仓促，他没有展开尾翼，受力点全都集中在了尾鳍上端，脊椎骨末端，一下子整条鱼尾都麻木掉了。

燕歌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蓝色雌性。对方横趴在不远的地方，正皱着眉摸尾巴。

滑动鳍翼，燕歌借着平滑的地面滑到邱海飞身边，严肃地看着那条比他短很多的鱼尾。

真是很漂亮的生物啊。

银白色的长发和鱼尾闪烁着七彩的虹光，长长的白色睫毛下浅蓝色的眼瞳流动着银色光芒。挺直的鼻梁下，浅色的唇正严肃地抿着，整个人精致得不可思议。

抬起手，邱海飞抹掉了海妖脸上的冰渣。微凉的触感下，海妖细白的肌肤浅浅浮上了红色。

雌性摸他了。

燕歌惊喜地抬头。蓝色雌性的眼睛温和而友善，正微笑着看着他。

“你从哪来？”邱海飞问着燕歌。

“@%￥。”燕歌张开嘴，声音却从耳鳍后发出。

邱海飞皱起眉：“听不懂。”

雌性不高兴了。

燕歌急了起来，张开手抱住邱海飞的身体牢牢地将对方压在地上，这才合起耳后的鳃盖再次尝试开口。

“南方。”声带振动出两个音节，确认雌性能听懂后，燕歌尝试着说更多：“从南边的海里顺着海流，游了很久。”

“为什么要游很久？”不知是因为体温降低犯懒还是因为海妖那张精致到极点的脸在眼前，邱海飞被燕歌压在下面完全没有想到反抗，甚至下意识地搂住了对方的腰。整个身体还有些微微发热，连眼角都泛起了一层桃红。

“想见你。”燕歌被邱海飞突然潮湿起来的眼睛所迷惑，喃喃吐出答案后亲上了那层桃红。

肌肤的触感比起其他雌性来，这个雌性显得更细腻。睫毛刷在唇边引出淡淡的痒，然后慢慢深入到心里。唇慢慢下移，刷过脸颊鼻尖，接近那个散发着香甜吐息的地方。抬眼看了看仿佛在迷茫的雌性，燕歌深深地吻了下去。

邱海飞确实在迷茫，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容忍对方做到这个地步。从肌肤相触开始，整个发展就向着不能控制的方向去了。对方的脸、气息和身体都在吸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热，想要更深入的接触。

被动地接着吻，邱海飞感受着自己身体里逐渐鼓噪的血液。那种无法自控欲望沸腾的感觉，陌生又熟悉，让他想到那荒唐的半个月，从日到夜无止尽的缠绵。

该死，他忘了他的……繁殖期！

“这……邱上尉是要上演春宫戏吗？”监控室里的人鱼医生们慌乱了。

在屏幕中纠缠着的两条……人鱼？海妖？哎呀，管它是什么！反正是不正常了！

“快，去把人鱼的繁衍者叫来！”这是某个手足无措的。

“叫什么来啊，直接去底舱！”这是行动派。

“去叫警卫，带上麻醉枪！”

“聚能枪的开关在哪？”这位想到地底雪窟有装备武器，正在控制台上到处摸索：“不对，不对……对，是这个了！”

匆忙按下按钮，没有输入坐标的热能武器打出一枪，却仅仅在舱门前50米处打出一个雪坑。

但这一枪依然完成了它的目的——打断了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

“谁打的这一枪，我要给他点长明灯。”用力推开身上的海妖，邱海飞拉着已经散开的衣服爬起来。被压得有些麻木的鱼尾不太灵活，但也阻止不了他想要逃离的意愿。

是的，逃离。一向自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邱海飞第一次落荒而逃了。这个星球简直是他的克星，前一次被冻了个半死，这次差点就被吃了。

“徐莫应你个废材！老子进入繁殖期碰到你没反应，碰到个海妖反倒跟吃了春药一样，你还当个屁的繁衍者！”愤愤念叨着，邱海飞也不完全站起来，直接展开鳍翼向着舱门滑去，顺便借着雪地冷却一下他已经微微张开的生殖裂。

燕歌当然不可能让到口的雌性跑掉，对方香甜的气味让他红了眼。

手一撑，鱼尾微弹直接从空中扑落到雌性前方。摆鳍扭腰，迎着对方冲了过去，兜手抄住雌性后腾身窜入了水中。

舱门打开后，落入徐莫应眼中的就是这一幕。他的人鱼被一个银白色的东西带着投入了水中，邱海飞惊慌的眼神深深刻入了他的眼底。

徐莫应从来没有看到过邱海飞有过惊慌的时候。这个男人不论是繁衍者还是人鱼，永远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即使是发现自己被变成人鱼，也完全没有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对着这样的人，徐莫应总觉得自己的感情是卑鄙的。他折断了对方的羽翼，甚至妄想过禁锢住对方。但邱海飞就像石下的草籽，完全无视了巨石想要给它遮风避雨的意愿，固执地为自己顶出一条生长的道路。

他的人鱼，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但是这个男人他惊慌了，发生了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让他能够感到惊慌？

徐莫应冲到水边看着那清澈到可以一览无遗的水底，眼底充血地回头：“那是什么东西！？”

“海……海妖。”被徐莫应的凶狠表情吓得后退，人鱼医生们躲避着那择人而噬的眼神。

徐莫应抬头，向着监控器的方向再次开口：“关闭水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