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吴晴身旁，火焰将他们包围住，带着他们飞回客栈。

七十九

回到房里，赤焱与吴晴坐在圆桌前，唯一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愁，他们都静

静的不发一语，但担心的都是同一件事，就是古穆华醒来后该怎么向他解释。

赤焱看向吴晴，对方垂着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又是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赤焱终究是受不了了，「吴

晴，我知道你有些想法跟想要做的事情，说出来吧。」

唯一听闻转过身来，看着吴晴，他从来都没有想现在这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晴抬头看向躺在床上沉睡的古穆华，喑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等会儿由我来解释，你们甚

么话都别说，也不准跟他做任何的解释，知道吗？」

赤焱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指着吴晴说：「你又要说一堆伤他的话吗？你又想要当坏人吗？」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是了？」吴晴冷冷地笑着。

「啊啊，我真想赏你一巴掌！」赤焱不悦地抓着他那头红发，「你别装出一脸冷酷的样子，看了就生气！

」

唯一在一旁怯生生地看着赤焱和吴晴，他不希望古穆华再被伤害，可是吴晴的命令又是绝对，不能违抗，

他想出声却怎么样都说不出一句话，只好闭上眼握住古穆华的手。

「去解开你的法术，是该让他醒来了。」吴晴说。

赤焱重重拍了一掌在桌子上，恼怒地走到床边解开法术，然后坐回椅子上，转过身不再看吴晴。

过了一会儿，床上的人轻哼着，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吴晴走上前让唯一到后头坐着，他坐在床边静待

古穆华完全清醒。坐在后头的唯一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们两个，害怕着等会儿要发生的事情。

古穆华张开眼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屋子是陌生的，床也是陌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生疏的，只有

眼前的吴晴和一旁的唯一和赤焱是熟悉的，这也让他霎时安心了不少，但为何身体会这般沉重？

「……晴，这是哪？」古穆华出声问道，乾哑的喉咙让他略感不适。

忽地眼前一片鲜红，古穆华倒抽了一口气，猛地弹起身来，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接着失去意识前

的所有记忆一刹那的在脑海中一幕幕地飞过，他觉得脑袋好疼，但更疼的却是心，眼泪像是断了线不断滑

落，他正渐渐地想起所有事情。

即使思绪仍混乱，他毅然地掀开棉被跳下床，直朝着房门跑去，虚弱的身子才走了几步便体力不支向前倒

去，赤焱快手将他揽住，正欲出声却见他泪流满面，右眼里透着混乱，一时间想说的话竟哽在喉间说不出

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去、回月牙村——！」古穆华在赤焱怀里嘶喊着，挣扎的同时，那晚的事情更

清楚地浮现在脑海之中，「不——！放开我、不、我不能丢下他们！」

「穆华，听我说！」赤焱喊道。

古穆华扭动着身体大力挣扎，双手朝着房门挥着，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回去月牙村，「我要回月牙村！

放开我！——！！」蓦地，脑海中回想起原本护在怀里的孩子在他眼前被毫不犹豫的被利刃贯穿，并且弃

若敝履般地丢到一旁，「不要！他们竟敢杀了小梁、不可原谅、放开我！！」

好痛，胸口好痛，心也好痛，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明明就只是个孩子啊……

紧接着更为残酷的情景更是让他几欲崩溃——黄姨的死、刚出生不久的阿义、准备要成亲的小燕和阿央…

…还有许许多多无辜的村民全都惨死在那些恶人的手里，他们安安份份地生活着，为何那些恶人要将他们

全都抹杀……为什么……

「我要回去……我要回月牙村……不能丢下他们啊……」他的挣扎越来越弱，哭喊声也越来越轻，虚弱的

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悲伤，眼前一黑，古穆华瘫倒在赤焱怀中。

赤焱苦着脸将古穆华抱回床上，「这样下去别说你要当坏人伤他，光是这样就几乎让他崩溃了……」他叹

口气，见吴晴毫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人，沉默着，他拍拍吴晴的肩膀，然后唤了声唯一，将那还在讶异中

的孩子唤回来，「我们去弄些东西给他吃。」

「……喔。」

赤焱和唯一出去买一些较清淡的食物，留在房里的吴晴垂着眼，看着床上的古穆华，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

一丝表情，令人猜不透他现在的想法。

过了两个时辰，古穆华动了动，张开沉重的眼皮，房子里很静但灯火通明，他试着撑起上半身，但是身体

丝毫一点气力都没有，一旁的吴晴察觉到动静于是睁开眼，并且将他扶起来，接着唯一端着一碗粥坐到他

身边，好声地说：「穆华，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快两天没进食了。」

古穆华看着唯一手上那碗粥，摇头拒绝：「……我不想吃……」

「不行不吃啊，你这样很伤身体。」唯一有些着急了，不迭地劝道：「拜托，吃一点好吗？」

「……我想去月牙村……」

在一旁的赤焱走向前加入劝说：「你得吃些东西身体才捱的住，吃点，明早再带你过去。」

「赤焱，告诉我……月牙村现在怎么样了？」古穆华红着眼用着仅剩的力气拉住赤焱，「告诉我……」

他握住古穆华的双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柔声说：「我们都……都帮他们安葬好了，别担心了。」

心里头早就没有希冀村里的人可以活下来，但是当真正听到他们全都被安葬，他还是控制不住眼泪，缩起

身子细声抽泣着，真的都离开了，全都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穆华……」唯一难过地望着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或帮助他。

忽地，一旁伸出一双手将古穆华揽入怀中，唯一有些吃惊地看向吴晴，没想到吴晴会有这般动作。

隔着衣裳传来的温度让古穆华顿时觉得有所依靠，不禁忆起不久前的那个夜晚，吴晴曾对着失去家人的他

说出要成为他的依靠，如因他又再次失去一切，他所珍爱的孩子们与村民们……全都离开他了，但是吴晴

依然在他身边，依然成为他的依靠……

古穆华缓缓地拉住吴晴后背的衣服，用着些微的力气紧紧捉着这个依靠，然后满腹的悲伤再也无法压抑，

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像是要将所有悲伤都哭出来，用力地、大声地哭着……

不知道哭了多久，这段时间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哭声和背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直到觉得那满腔的悲伤似乎

不再那么沉重，直到他的声音已经哭到嘶哑，眼泪才渐渐止住。

「来，喝点热茶。」赤焱机伶地端着一杯热茶过来，接过吴晴怀里的古穆华，缓缓地喂着，「喉咙应该不

那么干涩了吧？那接着吃些粥吧，这样你明早才有力气。」

古穆华轻蹙着眉，像是无声地拒绝，但赤焱可不允许，接过唯一手中的碗，有些强硬地说道：「不许不吃

，来，吃几口也好。」

自知斗不过赤焱，他只好认命乖乖地一口一口吃起他喂入口中的粥。起初的几口因为太久没有进食而反胃

，难受地捂着嘴，唯一赶紧轻拍他的背，为他顺气。之后他又吃了几口，直到他真的吃不下，赤焱才收手

。

「好，接着再好好休息吧，明早我会叫你起床。」在古穆华出生制止之前，赤焱早先一步向他施了法术，

强迫地让他进入沉睡。

唯一看得有些担心，「这、这样好吗？」强迫施法……

「这是出自于好意，所以不要紧，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赤焱说，「你和吴晴也得休息，这两天你

们的力量都消耗过度。」

「我没问题，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唯一连忙说道。

赤焱重重在唯一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少骗我，你才恢复六成而已，继续给我去休息。」拿起桌上的一个

小袋子，他从里头拿出一颗血红色的药丸，递给吴晴，「还有你，给我在吃一颗药，然后跟着唯一一起去

休息。」

「……」吴晴看了赤焱一眼，无奈地说：「你怎么变得这么烦人啊。」

一听，赤焱气结，不悦地指着他喊道：「谁叫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别罗嗦了，快去休息！」

眼看赤焱快气炸了，唯一赶紧跑回另一间房间，吴晴吃完药后才缓缓而行回房。

「唉……穆华就算了，怎么那两只天狐也得照顾。」赤焱第一次感觉到何谓疲倦的感觉。

八十

一听，赤焱气结，不悦地指着他喊道：「谁叫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别罗嗦了，快去休息！」

眼看赤焱快气炸了，唯一赶紧跑回另一间房间，吴晴吃完药后才缓缓而行回房。

「唉……穆华就算了，怎么那两只天狐也得照顾。」赤焱第一次感觉到何谓疲倦的感觉。

为了让古穆华多休息些，所以到了午时才解开法术唤醒他，并且在赤焱的强硬要求下吃了半碗的粥后，才

带着他回月牙村。

来到月牙河旁，看着那片土地立着一块石碑，上头写着『月牙村　之墓』，古穆华摇着头跌坐在地，事实

就在眼前，却怎么地都不想面对。伸手触摸眼前的石碑，冰冰凉凉的触感，上头的的确确刻着五个字，不

论来回摸了多少次，依然在上头。

「呜……」他捂住脸，难受地缩起身子。

五年多前他失去了谷家的所有亲人，鬼门关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好几次甚至想直接了解自己，但月牙

村的村民们从没有放弃他，即便他的身世他从未告诉他们，村民们也从未询问，这就是他们的温柔、善良

，是他们才让他决定继续努力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们。

可是五年多后的今天，他又再次失去所有人，所有他珍惜的村民们，如今他该为谁而活？只身一人他甚么

都不是，天底下还有何处是他的容身之处……

吴晴走到他身后，俯看着古穆华，良久，像是听见他心中的疑问，吴晴缓缓地低声说：「……你要为你自

己而活。」

全身一颤，古穆华喘过几口气，揪着胸口慢慢地转过身，看向吴晴，「为我自己而活？哈哈哈……我连我

是谁都不知道了……五年前，谷慕虹已经死去，五年后的今天，古穆华也随着月牙村村民的离去而死去…

…究竟活着是为了甚么？为什么活着的我要看着所珍爱的人一一比我早先离去，只留下我一个人，为什么

——！！」双拳重重地敲打在石碑上，甚么知觉得早就没了……

唯一无声地倒抽一口气，望着古穆华痛苦地嘶喊，否决自己的存在，唯一听的心好疼、好疼，想为他说些

安慰的话语，喉咙却又乾又涩，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憎恨这样没有的自己……

「你并没有死，你仍然活着。」吴晴用着毫无起伏、冰冷的声音平淡地说：「接下来的人生你要为了自己

而活。」

「我不要！我不要——活着好痛苦，与我有关联的人全都不在我身边了，每次都是看着他们离去，我怕了

、我不要了……为什么活着像是在受苦，为什么活着会是这么痛苦——！！」

唯一呜咽了声，转过身双手盖住自己的脸，肩膀微微颤抖着，他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他还得陪

着古穆华，如果哭了又该如何安慰他……可是……眼泪就是不听使唤啊……

赤焱抱住他，无声地安慰。

「……这就是活着的证明。」吴晴垂下眼，喃喃地低语：「这就是存在的证据。」这话是说给他听？又或

是说给自己听？

「我不要！那就不要活了——既然那么痛苦又何须活着！都离开了、都离我而去了，活着有甚么意义！！

」

「不……」唯一哭哑着说，他跑到古穆华面前握住他的手，含着泪说：「没有都离开，还有我、还有赤焱

、还有王啊！虽然我们不是人类，但我们一直都会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所以……别说出这样的话……

拜托……」恢复青年身形的唯一跪在他面前难过地请求，宽厚的手掌已经可以将古穆华的双手包覆在其中

，颤抖着却很温暖。

「不要说活着没有意义，我们绝对不会离开你，所以、拜托，别说不要活了……拜托……」唯一捧着他的

双手放在眉心上，像是祈祷，也像是祈求。

赤焱也走向前蹲了下来，连同唯一的手一起握住，「虽然我们是神，但正因为我们是神所以可以一直在你

身边，直到你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双手传来的温度抚慰了受创的身心，即使他们是神仍有着与人类一样的温暖。

「如果不知道要为了甚么活下去，那么就当作为我们而活。」赤焱柔声说，摸摸抹去古穆华脸上的两行泪

痕，然后咧嘴一笑，「不过我更希望你为了自己而活下去。」

「……这样可以吗？自己苟活着……」古穆华恍然地问。

「才不是苟活！」唯一反驳，「我相信大家一定也希望你继续走下去。」

继续走下去……还有没有这样的勇气跟力量呢……

赤焱勾起笑容，很温柔地笑着，看穿他心想的，给予答覆：「没有力量时我们会陪着你直到你恢复，没有

勇气时我们会给你支持，一定可以走下去，一定。」

古穆华转过头，望着石碑与村民们永眠的这片土地，泪水不知不觉地又模糊了他的视线。微风吹过，林木

被吹的沙沙作响，他的长发在风中飘散，隐隐约约间，他似乎看见小燕站在前方，与阿央手牵手甜甜地笑

着。

『我希望穆华哥可以很快找到自己的幸福，然后开开心心地生活着，未来都是幸福快乐。』

记忆中的祝福化作微风在耳边轻轻细语着，就像当时一样，衷心的祝福，最后消散在风中……

咬住唇，泪如泉涌滑落脸颊，沾湿了石碑与尘土，所有的悲伤化成眼泪，然后当泪水哭干的同时，相信悲

伤会不再那么沉重。

过了良久，石碑前的古穆华终于止住了眼泪，满腔的哀痛似乎少了一些，未来一定还会再流泪，但是他知

道不会是一个人默默哭泣了……

他倚着赤焱站了起来，身体的力气似乎都用在哭泣上，现在有些脱力的感觉。

「那回客栈休息吧。」赤焱说。

「不，我还有话要问。」古穆华哑声说，他转身望着在这段时间几乎沉默的吴晴，水蓝色的眼眸缓缓转向

他，「告诉我，为什么那晚……你只救我却没救他们呢？」

「……」吴晴凝视着古穆华，忽地，美丽的唇形却勾勒出一抹残人冷酷的笑容，「因为我要亲手将最深沉

的伤痛再次烙印在你的心口上，这就是对他们见死不救的原因。」

不知不觉中，赤焱与唯一已经退到古穆华身后，他们都担心地望着古穆华的背影，深怕那些话又再重创他

，同时赤焱也不时地以眼神责备吴晴，但是对方似乎是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