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人鱼怎么能上战场！？”

将长发顺服束在脑后的蓝色人鱼向骚动的方向看了一眼，立时大量的抗议声向着队伍领导者而去。

“肃静！”虽然本身也很惊讶，但是领导者们还是先压下了军队的骚乱。几人互相商议了一下，然后选出一人向军团长的方向走去。

“队长，那是你的人鱼吧？”机甲十二营三连第七小队的方阵中，刘炯偷偷地问着徐莫应。

“……嗯。”视线牢牢地盯着那个蓝色的身影，徐莫应的拳头捏得死紧。

“哇，队长的人鱼？！”邻近的队员激动了，如果不是要维持军姿，一个个恨不得能够把脖子伸得老长去看清楚队长的人鱼长得什么样。

“什么什么？”

“我跟你说啊……”

不一会，整个机甲十二营方阵都知道了那条蓝色人鱼是三连七队那个幸运家伙的家属。

“靠，太让人嫉妒了。”五队队长，上次蓝白对抗中追了徐莫应三天的艾克啐了口吐沫，偷偷伸脚碾了碾。

“等上了军舰，一定要好好招呼一下这个小子。”这是大多数人的心声。

“你说，人鱼会不会到我们的军舰上来？”这是纯洁的娃的纯洁心声。

“做梦呢，肯定是呆在旗舰上，那可是人鱼，怎么可能放到我们舰上来。”冷静地老兵冷酷地打碎梦幻泡泡。

“那不是七队的家属嘛……”

“我们是去打仗，又不是去联欢。”

“你说一人鱼跑这来干嘛？”

“总不可能跟去打仗吧。”

直到登上母舰，关于人鱼的议论才渐渐停歇下来。放下包裹，整理床铺，固定用品，一整套登舰动作做下来，已经没有人再记得那条蓝色人鱼。

他们即将奔赴战场。

人鱼？那是梦里温柔的家乡。

“高级士官邱海飞，领第六参谋队向叶团长报到！”

47、星门

通往主星星域的星门一直是忙碌的，各种商业往来用舰纷纷停在星门附近按照领到的号码有序地进出。与缓慢的巨大的商用舰通道相比，小型舰通道的川流不息就显得活跃了很多。

“林赛，刚刚接到通知，主星星门暂时转为军用，我们还需要多等一个小时。”用湿水的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金发，萨库纳走向坐在舷窗下喝茶的青年。

“妈咪，松饼，罗莉的小狐狸松饼。”小小姑娘扑到萨库纳腿上，水汪汪地眼睛期待地看着对方。

蹲下身抱了抱小姑娘，拉库纳温柔地亲亲那苹果红的脸蛋：“罗莉的小狐狸松饼还在炉子里，我们再等一会好不好？”

“好，罗莉去给爸爸妈咪泡茶。”小姑娘很好商量地点头，转身抱起茶壶晃着两条小辫噔噔噔地跑出了观景舱。

“啊啊，真是可爱啊。”看着小姑娘消失在转角的背影，萨库纳感叹着坐到青年的对面：“不过为什么她要叫我妈咪？我看上去像女性吗？”

“你并不介意不是吗？”将小姑娘临走前倒的茶递给萨库纳，漂亮的红色液体映出青年清俊的脸：“我们的小姑娘高兴就好。”

“说起来，这次回到主星，我们TS的排名又可以往上升一升了吧。马力一定很高兴可以有多余的信用点给他的宝贝星舰升级了。”喝了一口茶，再用餐刀切了一小块蛋糕放进碟子，萨库纳微微转动椅子将视野放到舷窗外。从窗外的物体移动可以看出整个星门舰道正在向外扩展，以最快的速度在中心清理出一块巨大的空间。

“你永远也不能猜度出一个机械师的疯狂底线。”林赛拿起茶杯靠在椅背上，看着渐渐亮起的星门微笑：“就如同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主星对宇宙的贪婪可以到达什么程度。”

“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必要关注吧，反正知道主星很强就可以了。这次遇到的那两个人怎么说的？——贪婪是人类进步的动力——所以主星也好，马力也好。我是不介意有个强悍的主星当靠山，更不介意我们的星舰变得更怪物一些。”

“听见你这么说他的宝贝儿，我们的蚂蚁先生会伤心的。”看见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将新泡的茶放到桌上，林赛赞许地摸摸罗莉柔软的长发引来小姑娘灿烂的笑容。

“噢，得了，他只爱他的发动机。我真担心这样下去他是不是还能娶到人鱼，哪条人鱼能受得了睡在发动机旁边？”抱过小女孩将蛋糕和小勺放到她的面前，萨库纳将舱内的灯光调暗。此时星门的光芒已经稳定，航空母舰的舰首已经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爸爸爸爸，那是什么？”咬着勺子，小姑娘兴奋地指着视线里的庞然大物。深蓝色的航空母舰在强光下如远古穿越来的巨兽，傲然地从人们视线前经过。

“那是出门狩猎的王兽。”驱赶着豺狼进行掠夺的机器。

“王兽？可以吃吗？”小姑娘眼中闪着狂热的光，灼灼地盯视着那深蓝的巨形舰只。

“胡闹！这是胡闹！知道吗！？”

巨兽腹中，一声咆哮响彻在舰艇内部。金棕色短发因怒火根根竖起，秋其豪愤怒地拍着特制桌子。

“营头那么大声也不怕吓着人鱼。”被吼声吓得缩了脖子的机甲军士偷偷探头去看中心控制室的情况。

“秋老虎就是秋老虎啊，看看这精神，啧啧啧啧……”摇头晃脑的是陆战队幸灾乐祸的一众人士。

让你小子有人鱼，让你小子不光有人鱼还带出来刺激我们。哼哼哼，这下日子好过了吧。

没错，在中心控制室被训的正是让人鱼跑到军舰上来的徐莫应。

而那条引发事件的人鱼现在和陆军团长在另一边的军演舱做着工作布置，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繁衍者因他的行为遭受到了什么待遇。

48、看见

母舰中心控制室里，徐莫应神态平静地任由秋其豪营长对着他喷唾沫，原本因人鱼擅自出现在出征队伍中的怒火在营长的暴躁中渐渐平息，甚至还产生了一丝不甘。

那个人有实力站在这里，为什么仅仅因为他是人鱼就要抹杀他的能力？

只因为那个人成了人鱼，所以就不被信任吗？

回想起五年前同样作为随军参谋而踏上军舰的那个青年，痞子样的袖手斜靠在舱壁上懒散微笑，却没有人会质疑他所拥有的能力。

明明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不信任他？”直视长官，徐莫应开口：“他曾经是军事参谋部最年轻的中尉，23岁就因为策划露星夺取计划获得了爱国者勋章；星空历1620年到1622年，参谋部125次计划中他参与了大半；25岁时，提升上尉的申请就已经放在了军事参谋部部长的桌面上……这次TS53星域未知星系的情报是他联合情报三科获取的。为什么您会认为他参与出征是胡闹？”

“因为他是人鱼？”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徐莫应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生成，生生地纠痛。

“中尉，注意你的态度！”秋其豪被问得愣住，转而勃然大怒。

对，徐莫应说的完全没错。

邱海飞的履历上记录一片辉煌，这么活力充沛的年轻人哪个长官不欣赏。

但那是人鱼！

再能干的人鱼也应该乖乖待在主星上，等待他们这些战士们凯旋，而不是拖着不良于行的鱼尾站在出征的队伍中。

“你，还有你那第七队给我好好保护……我们的参谋队伍。我会让你们连长把你的队伍人员补足。”深吸了几口气压制下怒火，秋其豪转身看向控制室的屏幕。军演舱屏幕中邱海飞正端正地坐着和陆军团长说着什么，几乎让人错觉那并不是一条该让人呵护的人鱼。

“……是。”

走出中心控制室，徐莫应有着一瞬间的茫然。看了看周围因他出现而纷纷假装若无其事的人，抬起脚步迟疑地走向另一边的军演舱。

陆军机甲部队以5人为基础建制，少尉衔领5人小队，中尉衔领5个小队。以徐莫应的军衔，他的完整编制应该是25人。但由于是从文职转来的军官，自开始营部就只给了他20人，完全构不成出击阵容。

现在营长将他的人员补齐，意图却仅仅是为了保护参谋队伍中的人鱼……

他该生气的，可为什么只感觉到沉重？

那条人鱼……

看到军演舱的舱门正在打开，徐莫应的脚步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那条人鱼。

邱海飞跟在陆军团长的身后走了出来，身姿挺拔，笑容柔和。

那条人鱼！

控制不住地向邱海飞大步走了过去，徐莫应张开双臂将人抱入怀中。

闭上眼，怀中的人鱼挺直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不禁想起对方笑着说过他只有一条脊椎，想起对方在家总是喜欢斜靠着或趴着。

这个人在当繁衍者的时候都不喜欢站军姿，现在只靠一条脊柱支撑，却站得极为漂亮……

“莫？”耳边轻轻的吐息带着邱海飞的疑惑。

“你是人鱼，有任性的权利。”可以不用站着，可以坐在人鱼车上，可以被人宠爱而不用负担任何责任。

“嗯？”

“你是人鱼，根本不需要涉险。”

参谋嘛，就是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谈笑风生间樯橹灰飞烟灭。

——记忆中，这个人曾经这么说过。

“你是人鱼，只需要……”

“我是邱海飞。”耳边传来淡淡的叹息，怀里的身体重新恢复了挺直：“我必须让所有人看见，我是邱海飞。”不是人鱼。

重建是需要加倍努力的，即使辛苦也要让人再次看见那个真实的自己。

没有人鱼的外表，不是繁衍的工具，他由始至终都是邱海飞。

“对不起。”

这一刻，徐莫应对于将对方变成人鱼的事不再是后悔而是深深的懊悔。

49、交流

“这是怎么了呢？”推开自己的繁衍者，邱海飞拉着军装看向徐莫应身后，那些明着暗着张望的人可不少：“我还以为你会拽着我问为什么会出现在军舰上。”

“你为什么不能出现在军舰上？”强行收束好心情，徐莫应替人鱼整了整军帽：“你是总参二部派遣的随军参谋，你有足够的资格站在这里。”

停下拉军装的动作，邱海飞转过视线看向徐莫应。男人的眼光清亮，神态坚定，看着他的时候不再有看着人鱼时的迷恋和茫然。

“你……”

“陆军机甲十二营三连七队奉命负责参谋队的安全工作，调派令应该已经发到邱队长的通信器上，请核实。”一个军礼，正式将邱海飞和徐莫应定位在同袍的位置上。

邱海飞低头打开腕间进入军演舱就关闭的通信器，从中读取了相关的调令。微微沉吟后抬起头回了一个军礼，蓝眼幽亮温和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徐中尉，半小时后我希望可以在C区见到你的队伍。”

“大家认识一下，以后我们的安全问题就要靠七队的兄弟们了。”坐在人鱼车上的邱海飞招呼着手底下那群菜鸟少尉们同机甲营的战士们联络感情，不过双方好像都不太领情。

“借着队长是头的伴侣就想接近人鱼？想都不要想。”参谋队的年轻人们满身防备，瞪着对面一看就知道心术不正的列兵。

“切，那是我们队长的人鱼，小鬼们还是乖乖闪边的好。”晃悠着双腿，咧着大嘴靠近的老兵们才不理会这种小动物炸毛似的威胁，随手拍上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是弱鸡的身板，砰砰地表达着自己的“友善”。

奶奶的，为了这次人鱼福利，老子们都接到无数封陆战队要求“友好练习”的群殴战书了，你们这群屁股上还粘蛋黄的雏算个鸟？

“感情交流得很成功嘛。”将整条鱼尾都蜷在人鱼车上的邱海飞带笑地看着这通“友好”交流，对着副队长楚天歌说。

如果你指的是眼神交流的话……

看着两队那几乎可具现化的视线电光交流，楚天歌违心地点头，至少：“他们看来已经把对方的脸记得很牢了。”

“很好的开端不是吗？”托腮眯眼，看到徐莫应对于自己队员的“暴力”行为并没有阻止的意思，邱海飞从人鱼车的靠背处抽出一根电光棒，随手一鞭就甩了出去：“小伙子们，要交流感情可以在团结互助的情况下继续。现在，你们可以去整理设备了。唔，记得带上你们的新‘朋友’。”

电光鞭在空中打出一个呼哨，电流爆裂的刺啦声激起双方队员满身的鸡皮疙瘩。原本还在反抗机甲队暴力的年轻人立刻一个哆嗦条件反射立正，然后看也不看身边的人是不是刚刚还在互相敌视的家伙，拉着人就向堆设备的仓库跑去。

呃啊，刚刚是队长的人鱼在说话吗？被突然暴起巨力的参谋队队员拉得歪歪趔趔的七队列兵们扭头看向发声处，蓝色人鱼正朝着他们微笑挥手：“我的队员就拜托给各位了！”

“是！”

“交给我们吧！”

被人鱼的微笑迷得轻飘飘的战士们立刻热血沸腾了，拖着那群巨力消失的参谋队小鸟们嗷嗷地叫着冲向仓库。

“头？”楚天歌对于邱海飞毫无心理压力地施展“人鱼迷惑大法”已经习惯了。

“苦力人手有了呢，看来我们的设备很快就可以使用了。”邱海飞愉快地甩尾，低头按下给卫枫的通信。调用舰艇维修师给自己做小工，这人鱼做得十分顺手。

50、星球

TS53星域，代表的是名为TS的冒险团队所发现的，有53个拥有智慧近人生命体的恒星体系所组成的恒星星域。

这是一个在15年前发现的Sa型星域，年轻而富有活力。大量尘埃和气体构成了大片偏红色的恒星形成区域，拥有蓝星的旋臂并没有拉得很长，几乎看不见星晕的存在。

那个被隐瞒了的星系就存在于该星域的3号旋臂，用天文镜从远处看去，那个恒星系就如同影子一般隐藏在37号恒星的身后，如果不从37号恒星旁边穿越过去，根本无法发现那个拥有12颗大行星的星系。

“我们的目标是‘幽影星系’中的3、5、8这3颗行星。”旗舰上，这次星系征伐的总司令修严少将在星图中标注着目标星球。

一般而言，由于星球的成熟有先后，一个恒星系在一个时期内只有一颗行星能够孕育出生命。如幽影星系这样同时在几颗行星上发现生命体明显有着人为的痕迹。

“抓住亚当·阿德金斯，找出太空堡垒！”修严少将严肃地看着控制中心亮起的屏幕。

“任何反帝国行为都不允许姑息！”

随着修严少将的命令，除了将军所在的旗舰，剩余九架航空母舰以三为战斗单位分别向着目标星球飞去。

“我们抽了支好签。”

6号母舰的C区临时参谋部指挥室中，一颗李子正从空中向着目标人物的嘴巴掉落。

“头，收敛点。”屏幕中参谋4队的队长廖鑫提醒着一到正经时候就不正经的邱海飞，“你还带着人呢。”

“唔唔，”嚼着李子，邱海飞看了一圈对着李子正襟危坐的队员们，十分疑惑：“为什么你们都不吃？”

楚天歌看着额头冒虚汗的队员，十分不忍地拉了拉自己不着调的队长：“开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