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赤焱似乎是算好他口里的糖果吃完了，又摇摇袋子，问道：「还要吗？」
古穆华摇头。
赤焱收起袋子，用着像是谈论天气的语气问道：「你怎么了呢？愿不愿意说给我听听？」
他没有回答。
「那让我来猜猜。」赤焱躺了下来，「你今天对吴晴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满？是他对你做了甚么吗？」
他点头后又摇头。
「嗯？点头又摇头？」赤焱想了想，「意思是对吴晴有点不满，但他并没有对你做任何事。」
他点头。
「这样很怪，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为何你会对他不满？」这下子赤焱真的猜不出来了。
古穆华踌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解释：『纯粹是我个人的问题……我只是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我不喜欢吴晴去青楼……不喜欢在那之后他的手碰到我……』
「嗯……那家伙是会去青楼……」赤焱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可是，那家伙纯粹是去喝点酒，听听琴
乐看看舞，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和那些女子或小倌有做任何事情。」
古穆华不语，却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男人去青楼，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而且当赤
焱还说到「小倌」二字，这不是间接说到除了女的之外，还有男的……
赤焱咯咯地笑道：「是真的，那家伙不论是之前或是认识你之后，去青楼真的都只是纯喝酒，天狐是很专
情的。」
『……那为什么他身上总是充满了胭脂花粉的味道？』
「因为那些女子总是贴得近麻，藉着倒酒等理由向男人骚首弄姿，展现自己妩媚的那面来吸引男人，不就
是她们的目的？」赤焱解释，「除此之外，吴晴真的和她们没有其它的接触了。」
『……之前就跟他说过，我不喜欢那种味道，他却不听，带着那种味道四处走动……我很讨厌，非常讨厌
……而且会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生气。』强逼着自己别再回想起过去。
赤焱轻轻地揽住他的肩膀，「你也知道他就喜欢逗你，别想那么多了，回头我会同他说，要他节制一点。
」
『……他是不是很生气？』古穆华怯生生地问。
「没生气了，倒是你那拒绝性的动作，让他挺难过的。」赤焱笑道。
『难过？怎么可能……但不论如何，回头我会向他道歉，再怎么说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赤焱摸摸他的头，「好孩子，有我在，那家伙不会刁难你的。」站起身，同时也拉起古穆华，「好了，既
然没事就回去吧，你还得吃药呢。」牵着他，走回医馆。
三十七
赤焱摸摸他的头，「好孩子，有我在，那家伙不会刁难你的。」站起身，同时也拉起古穆华，「好了，既
然没事就回去吧，你还得吃药呢。」牵着他，走回医馆。
「咦？有人。」距离医馆不远的古穆华和赤焱看见一名男人从医馆里走出来，临走前还不断道谢。
『是黄叔叔。』
「邻居？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医馆？」赤焱问。
『啊，叔叔的夫人怀孕了，似乎快生了。』古穆华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赤焱拍拍他的肩膀，「不要紧，别忘了，吴晴的医术也是数一数二，小事情是难不倒他的。」
男人离开后，吴晴的目光朝他们扫了过来，锐利又不悦。
赤焱握紧他的手，低声安抚：「没事的，那家伙装装样子罢了。」
古穆华苦笑。说实话他对吴晴的眼神是不感到害怕，但是方才不礼貌的举动，倒是让他很抱歉。
看见赤焱握着古穆华的手，吴晴的目光不自觉地又犀利了几分，别过脸，自个儿走进去。
唯一鼓者脸颊，一脸不高兴地趴在桌上，另一边的吴晴则是冷着一张脸，盯着窗外。
这便是赤焱和古穆华回到医馆所看到的第一个景像。
「唯一，鼓者一张肉饼脸做什么。」赤焱笑道。
唯一不高兴地哼哼两声，「你们出去，王又一直不理唯一，唯一好无聊。」
吴晴起身，拂袖离开走回房间。
赤焱轻推古穆华的背，鼓励性地笑了笑，「去同他道歉吧，我会在外面注意，如果他刁难你欺负你，我马
上进去。」
胸口暖暖的，他喜欢赤焱的笑容，很真实、很真心，每次看见了心口总是暖流无限。
在赤焱的目送下，古穆华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哼哼，你和王都很疼他呢。」
赤焱揉揉唯一的头，哈哈笑道：「怎么了小鬼？说得酸溜溜的，难不成吃醋啦？」
唯一挥开他的手，嘟起嘴，「是吃醋，怎样？你知道吗？刚才穆华跑出去后，王有多打击……多久没看到
王一脸打击的样子，然后就陷入沉默，就担心在外头的穆华。」换口气，继续说道：「还有你啦，整个心
思也在他身上，连昂渺也吃味了。」
赤焱拿起桌上尚未喝完的酒，替自己到了一杯，浓醇清香飘散着，一饮而尽，满意地咂咂嘴，「哎呀，小
鬼，那你倒是说说，你可喜不喜欢穆华？」
「喜欢啊，很温柔的人类，感觉就像……就像白纸一样，纯净的让人想要好好呵护。」
赤焱笑了声，「你如果变回原身再说这句话，还不让人以为你爱上他了？」
唯一反驳：「才不是哩，那是一种纯粹的感觉，纯粹想要保护他，没有那么深刻，那才不是爱。」
「就像你说的。」赤焱挥挥手指，「他就是有这样的氛围，所以让人不自觉想要去为他做点事情，对我来
说就像弟弟，对你来说就像温柔的哥哥的感觉吧？」
眼珠子咕溜地转了一圈，遂然笑开，「嗯，就像你说的，没错，就是这样。」
「所以别吃味，咱们都是一样的。」赤焱又喝了一杯。
眼珠子又咕溜地转了一圈，小心翼翼地低声道：「但是王不一样。」
赤焱将杯子摆到一旁，直接将酒壶拿起直接喝，将那壶酒一饮而尽后，朝唯一露出一抹很深很深的笑容。
三十八
眼珠子又咕溜地转了一圈，小心翼翼地低声道：「但是王不一样。」
赤焱将杯子摆到一旁，直接将酒壶拿起直接喝，将那壶酒一饮而尽后，朝唯一露出一抹很深很深的笑容。
外头唯一和赤焱聊的欢快，房间里的吴晴和古穆华却始终没有对话。
古穆华第一次觉得开口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最后耐不住性子的吴晴冷着一张脸起身，准备起身离去，古穆华没有多想，身体的直接反应就是直接挡住
了房门。
吴晴眯起双眼。
古穆华举起双手至胸前，表示要吴晴冷静点。
「……」吴晴不发一语地又坐回床边，看着他，等待他开口。
古穆华有点紧张地抿了抿嘴唇，又踌躇了一会儿，才徐徐开口：『我很抱歉，为刚才那不礼貌的举动向你
道歉，对不起。』
水蓝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看，而他从他的双眼中看见了现在的自己。
过去脸上那丑陋的伤疤几乎都淡得差不多了，他的皮肤略显苍白，虽然刘海为了遮住失去眼珠子的左眼而
将面容遮去了大半，但比起过去，一张真正的脸、完整的脸正缓缓地刻画在他的脑海里。
这是我的脸。
发觉古穆华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吴晴伸出手戳戳他的额头，「你只有要道歉？」
『恩。』
「……你不说原因？」
『原因？……我……』古穆华的目光移到旁边。
吴晴拉住他的手，抬头仰望古穆华，刹那间竟让他觉得这个平常高高在上的天狐有点委屈的样子。
因为觉得他有点委屈，没有多想，很直接的就说了出来。『我不喜欢你去青楼。』
「我知道。」
吴晴回答得又快又直接，让他一时间愣愣地望着他，『那你……』
「我想知道原因。」吴晴说，「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去青楼？」
原因、青楼、女人的尖叫、头痛……一连串的思绪令他反射性地又再次甩开吴晴的手。他抵着额头退后了
几步，甩甩头，试图甩开那回荡在耳际的声音。
好痛苦好痛苦……不想再听到了，我不想听……
忽地，一双略为冰凉的掌心捧住他的脸庞，捧起来，他的额头轻轻地靠着他的，短而浅的吐息柔柔地抚过
他的面容，彼此之前没有言语，却不知不觉地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心。
女人的尖叫消失了，头也不痛了，过去又被封锁起来了。
「还疼吗？」短短三个字的问话，用得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方才没有多想，此刻定下心，俊美的脸庞就近在咫尺，还与自己抵额相靠，一声问话溜进耳朵，刺激了神
经，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整个人莫名热了起来。
『不、不疼了……我没事。』抬起手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嗫嚅了半晌，才呐呐地道：『我、我出去找赤焱
他们。』
转身，掌心才搭上门把，背后便传来微热的温度，吴晴压着门，在他耳边细语：「你还没说原因呢，为什
么不喜欢我去青楼？」
古穆华霍地捂住双耳，缓缓的往一旁滑去，但旋即就被吴晴拉回来，「怎么不说呢？不说清楚，我还会再
去的。」半是威胁半是戏弄地说道，狡黠的笑容微微勾起。
古穆华捂着耳朵，睁着一只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吴晴，这哪像平时冷着一张脸、喜怒无常的吴晴！
「嗯？」
古穆华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这、这样的吴晴他从来都没有遇过，该怎么面对啊。
看着越发混乱的古穆华，吴晴觉得心情好久没这么好过了，瞧他一张脸已经红的跟甚么一样，他自己却不
知道。吴晴又拉近彼此的距离，惹得古穆华一脸惊慌。
『我说我说，我讨厌那些胭脂、水粉、薰香的味道，那让我很不舒服，所以别再去青楼了。』显然的，古
穆华完全败阵，飞快地说了其中一个原因。
蓝色的眸子直直盯一会儿，古穆华知道甚么事情都逃不了那双眼睛，但他还是祈祷吴晴别再问下去了。吴
晴轻轻哼了声，轻拍他的脸颊，「真没说服力的理由。」
苦笑。
「下次带你去习惯，去几次就习惯了。」
这话一说，马上遭来强烈的拒绝，『不，请别这么做。』
吴晴正要接话时，古穆华背后的门忽然被打开，倚着门的他随着门的开启也向后倾倒，反应快的吴晴急忙
伸手将他拉住。
「哎呀，抱歉抱歉，没想到你靠着门。」开门的是赤焱，对上吴晴杀过来的冷冽视线，他依旧是打哈哈的
避开，「恩恩，看样子是没事了，讲开了就好，吴晴你也别太欺负穆华，知道没？来来来，该吃药了。」
他手上拿着一碗药汤，古穆华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没法子，即使讨厌药还是得吃。」他把碗递给吴晴
，揉揉古穆华的头，「吃完药就快歇息，很晚了。」
赤焱关上门前朝古穆华耸耸肩。他啊，甚么都能帮，就是吃药这点帮不了他。
过了一会儿，吴晴从房间里走出来，唯一笑着一蹦一跳地跑到古穆华的房间去了。
「唯一去他房间做甚么？」
「睡觉。」赤焱替他到了一杯酒，最后的一杯，「最后一口，给你。」
吴晴看了酒杯一眼，接着抬眼睨了他一眼，冷笑道：「赔罪吗？」
赤焱耸肩，「无罪可赔，纯粹好酒分享。」
「哼，十成十算好时机才进去，也不知道你存何居心？」
「没任何居心，纯粹觉得你该适而可止罢了，调戏过头了呢，当心吓坏他。」赤焱举起自己的酒杯，「不
过在一旁看着，是挺有趣啦。」
吴晴也举起酒杯，酒香扑鼻，「好酒。」
「那么就敬咱的吴晴与穆华和解。」双杯轻碰，清脆悦耳，「还有吴晴的开窍。」
「……」抬起脚，狠狠踩了下去，看着对方无声地呼痛，他满意地弯起笑容。
三十九
孩子们在草地上追逐嬉闹，玩得不亦乐乎，孩子模样的唯一也玩得好快乐，但坐在河边的古穆华却失神地
望着水面。
「穆华哥，今天怎么都在发呆？」双手捧着刚采好的药草，名叫小燕的少女走到他身旁，蹲了下来，「瞧
，我找到无患子、川芎、黄耆这么多药草。」
『啊、恩，谢谢你，帮了大忙。』
小燕把药草分类放入篮中后，坐下来，笑着问古穆华，「你在想甚么想得这么出神？」
『没……在发呆。』古穆华随便说个理由，脸颊却不自觉飞过两抹红晕。
看得小燕咯咯笑，戳戳他没被面具遮住的脸颊，道：「你不会说谎，瞧你脸都红了，是想到甚么啊？」
小燕正值二八年华，与古穆华相差的岁数不多，相处起来也就没那么拘谨。
古穆华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心想：「我真的那么不会说谎吗？之前吴晴也说过……」一想到吴晴，
脸上的热度似乎又更高了。
古穆华抱怨似地在心里咕哝：「也不知道前几天他是吃错甚么药，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又戏弄我……」一
想到当时和他近得连他的睫毛都看得好清楚，还有微温的吐息……
「穆华哥，怎么又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了？瞧你脸红得跟甚么一样。」小燕坏心眼地嘲笑他，手指还不断
戳着他发红发热的脸颊。
『欸，别笑我了。』古穆华别过脸。
小燕笑得更灿了，「好好好，不笑你，那换个话题。」他摘起一旁草地上的小白花，一朵一朵地接了起来
，「听说黄姨快生了呢，黄大伯最近都显得有点心神不宁。」
换了话题，古穆华松了口气，急忙接话：『昨晚黄叔叔有来医馆拿了点安定心神的药草，原来是他自己要
吃的啊。』
「刘产婆最近也在准备了，明天还要去福华城买些东西呢。」小燕显得有点兴奋，「你有看过小娃娃出生
吗？」
古穆华摇头。
「听说很痛的，可是我娘说当她抱住我时，便觉得甚么都不痛了。」小燕道：「瞧黄姨的肚子一天一天大
起来，我看得都觉得好累好辛苦，可是黄姨却总是挂着笑容，那笑容是那么满足又幸福。」
他微笑点头。就像小燕说的，每次看到黄姨，她总是满脸幸福愉悦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怀胎时的辛苦
。
小燕又弄了一会儿，一个白花环就做好了，他放到古穆华的头上，笑吟吟地说：「好可爱。」
古穆华苦笑着把花环那下来，放到小燕的头上，『这种东西应该要放在向你这样的女孩儿才好看，可爱的
是你。』
她甜甜地笑开，弓起双脚环抱住膝盖，摇头晃脑看了看四周，才抬眼细声说：「呐，穆华哥，我跟你说件
事情，但你不能跟别人说喔。」
『什么事情让你要这么小声说？』
「嘻嘻，我啊、喜欢上村里的一名男子了。」说着说着，小燕的脸上也微微红了起来。
『喜欢？谁？』
小燕害羞地将脸埋入双膝，耳根子都红了。古穆华也不催她，等她鼓足了勇气，才又抬头道：「是……是
阿央。」
听到熟悉的名字，古穆华也笑开了，他点点头，『阿央是个努力认真的男子，那他喜欢你吗？』
小燕腼腆地点点头。
古穆华笑得更开了，『那很好啊，前些日子你爹爹不是才在说要替你找个好人家，同你爹爹说，过些日子
就嫁过去。』
「穆华哥真讨厌，我、我才不要那么早嫁呢。」小燕佯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