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凌家的大恩人。”凌千霄见花若闲想反驳,便立即又道:“好啦好啦,我们不要又恩人来恩人去的,让师父看笑话。”
“因为你实在是对我太好了呀。”
“我对你这么好,其实是有私心的。”凌千霄想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我并不想提起那一段往事,但是……若闲,你我已有肌肤之亲,我……我要对你负责。”
花若闲瞪大了双眼,凌千霄接着道:“我喜欢你,若闲。”
花若闲感到非常不知所措,师兄居然说喜欢他?这……这别说怎么回答了,他连现在应该摆什么表情都不知道。
凌千霄松开花若闲,看着呆呆的对方,笑道:“想必你会感到很突然,不能接受,没有关系,我只是今日实在憋不住,才说出来,并不急着要你的回应,我不希望这成为你的困扰……糟了,我应该先问问,你是否排斥和男子相爱,还有是否曾经有爱人,我真是个笨蛋。”他懊恼地直敲脑袋。
“我……我……”哎,这叫他怎么回答。
“若闲,你可千万不要因此有任何困扰,师兄又蠢又笨,一激动,就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无妨。”花若闲平复心情之后,终于找回了语言的能力,他说,“我有一个爱人,他也是男的……”他回忆着那一天的事,这让他感到心底隐隐有些伤痛,“原本我叫他师父,但有一天他说喜欢我,想和我成为同性夫妻,我觉得……我也喜欢他,就答应了,那是我第一次……”花若闲的脸上飘上了两朵红霞。
“于是你们成亲了?”凌千霄感到很失落,但又不愿意让花若闲看出来,便强打精神,“哎,只怪我遇见你的时候已经太晚。”
“应该是?”花若闲也不清楚,“我记得成亲应该要拜天地、父母,还有喝喜酒什么的,他当时也说等他完成手头的事,就办一次超级豪华的婚宴,不过那一天晚上,我就被飘渺宫的人抓走了。”
“那就是说,你只是答应他成亲,但其实还没有拜堂喝交杯酒?”凌千霄挑眉不快道,“哪有这样娶媳妇的,那人若不能保证给你安枕无忧的生活,便不应该事先许下诺言,什么事后办一次超级豪华的婚宴,可若不是我碰到你,只怕你的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日后。”
“可他也不愿意我被抓走啊,那是意外。”花若闲道。
三十五
“即使是意外,也要用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既然成亲了,那媳妇就是自己的责任,拼上命也就保住媳妇的周全。”凌千霄顿了顿,又道,“而且……忽然有一天说喜欢你,你就答应啦?你这小家伙,有没有分清楚喜欢和爱的区别?”
花若闲一脸“两者有什么区别”的傻表情看着他。
“那人莫不是在忽悠你吧,喜欢分两种,一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就像你喜欢兄弟姐妹朋友;另一种是对特定的人的喜欢,你喜欢某个人,想天天和他在一起,时刻守着他、护着他,他有一点儿小病小痛自己就心疼地不得了,怕谁欺负他了,怕谁侮辱他了,看到他高高高兴兴平平安安的,自己就会忘了所有不愉快,这是另一种喜欢,也叫爱。”凌千霄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我不是很会说话,而且对这些也没有很深的研究,不过应该没几个人分不清才是, 孩儿喜欢娘亲,和娘亲喜欢爹亲的两个喜欢是不一样的。”
花若闲茫然了好一会,才道:“好复杂。”以前和哥哥一起生活,兄弟俩谈论到以后娶媳妇的事的时候,哥哥就会说“我一定会娶一个像我一样疼爱若闲的媳妇”,然后身为弟弟的自己会觉得不妥,说“哥哥应该娶一个像我喜欢哥哥一样,但身体健康的人当媳妇”。
“你啊。”凌千霄叹着气摸了摸花若闲的脑袋,“也罢,我便只是你的师兄,待武功学成,我带你去找与你成亲的那个人。”他说着,又自言自语嘟哝道,“身为师兄,我可得好好验证验证那个家伙,是不是把我的小师弟给糊弄走的。”
“你见过的,便是当初同一名白衣男子上飘渺宫救我、最后中毒不得不继续分离的那个人,叫洛非言。”花若闲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底有一丝担忧,“你说的两种喜欢,我还真的分不太清楚,我喜欢白大哥,喜欢非言,他们俩谁受到伤害,我都好难过,可曾经帮助过我的朋友却没有这种感情。”他顿了一下,又道,“啊,还有师兄,师兄你可千万莫要伤着自己,以免让我心慌慌、不安定。”
“有你这句话,师兄定会万事小心。”凌千霄笑道,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失落。
“师兄那么喜欢我,若闲真的好高兴。”花若闲表情认真,“有白大哥和非言的喜爱,真是若闲三世修来的福分,若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你们。”
凌千霄将他小脑袋上的头发使劲揉得乱糟糟,才大笑着说道:“你师兄我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只要我费尽心思养胖的师弟过得舒心,我这个当师兄的就安心了,好了,聊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休息了,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早些。”
“嗯,师兄也早点睡。”
“当然。”
看着花若闲进了屋内,凌千霄在屋外看着房门,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充满无奈、疼惜,又有些懊恼的叹息声让林间的夜晚清冷中又带上了一股沉闷。他在那又坐了会儿,起身往山上跑去。
师父他老人家这时候还没有躺下,凌千霄和师父坐在小屋外的石桌边,跟师父说了和花若闲的对话后,感到心里舒坦都了,好像把心里的遗憾也都倒了出来一样。
“看来,若闲他心中早已有了他人,既然如此,你便莫要再强求。”老翁啜了口酒,说道,“待若闲武功学成,他若要返回江湖,你便由着他去,他若想安安静静待在山中,你便安心去做要做的事,我自会护着他不受世人打扰。”
“那叫非言的人中毒颇深,他虽未说出口,但我看得出他极是担心。”凌千霄叹道,“只怕他到时犹豫不决,想去,又不去。”
“既然想去,为何不去?”
“师父你忘了飘渺宫吗?”凌千霄道,“他在那里受的事,若是一个女人只怕早已疯了,我刚救他出来那会,他其实也差不多要崩溃,只是强忍着,叫我点了睡穴,便莫要再理会他。”
“嗯……”老翁捻着胡须,点了点头,“虽说你确实有义务好生守护你那小师弟兼大恩人,但如今牵扯上‘情’,只怕你的守护会成为执念,到时候,对自己、对若闲,都不是好事。”
“师父,我知道分寸。”
“你就和你那父亲一样,认定什么事,便一定要做到底、做到最好,特别是‘情’。”老翁无奈叹道,“当初云青差点为你娘走火入魔,现如今,眼看你又陷入一份求而不得的感情中……”
“好啦好啦,哪有那么夸张。”凌千霄赶紧打断师父的话,怕他越说越伤感,“我明知道这份感情不会有结果,那肯定会脱身啊,我现在只是放心不下我的大恩人,待他武功学好了,可以独自行走江湖,我便会放手,师父你怕个啥呀。”
“若真能这样,那就好喽。”
三十六
武艺已经学得差不多,剩下的,就是内功的修炼和出门历练了。
当师父这么告诉他的时候,花若闲一下子脑子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站着,张大了嘴巴。
“若闲,你来师父这里学武已有三年的时间,能教的,师父大多数已经教了,余下的,若非增加自己的阅历,是无法参透的。”老翁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说道,“乖徒儿,你是虽师兄入世修行,还是继续在我这里修炼内功?”
“我……”花若闲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不知不觉,他竟已经在这里待了有三年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非言他的毒是不是已经解了?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白大哥和非言他们是不是早已在焦急地寻找自己?也可能,非言的毒还没有解,也可能……
他使劲摇摇头,赶走脑子里不吉利的想法。
他喜欢这里,喜欢师父和师兄,想一直待在这里,越久越好,师父和师兄一定不会介意的,可是、可是,白大哥和非言一定会很焦急的。
“师兄,你是要出去了吗?”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好问师兄,听师父的话,师兄似乎是要离开这里,“你要去外面修行了吗?”
“我早已在江湖历练过,这次出去,主要是为了更重要的事。”凌千霄道,“飘渺宫大宫主未死,余孽未除,上一次各大门派联合却未将飘渺宫赶尽杀绝,自个儿却受了不少打击,现如今各门各派已休养生息足够,我也是时候回到江湖,重建我凌云山庄,集结各派人马,给予飘渺宫余孽最后一击,让她们再也无法作恶!”
“是这样吗……”花若闲低头低喃。
师兄这是要去报仇啊……他不想跟过去……
可是白大哥和非言……
见花若闲一脸的苦恼,凌千霄思考了一会,想出一个点子,便道:“前不久前来跟我报备的探子说,你那两个朋友的伤已经无碍,并且在江湖上找寻你,你若不愿意入世,那这样可好?我叫探子打探到他们所在的地方,传信给他们你在这里,你呢,就在这儿等着他们到来,如何?”
“这、这样好吗?”如果能这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可以。”凌千霄说。
“当然不可以。”老翁在一边吹胡子瞪眼睛,“这里可是我费尽心思挑选的僻静之地,若让这儿变成菜市场般吵吵嚷嚷,我定饶不了你们。”
“师父。”凌千霄知道师父不可能这么小心眼,只是不高兴自己将喜欢的人拱手让人,只是,小师弟心中有着他人,他自当不应该再强求,“那这样,若闲,你找个别的地方,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大山,你可以随便找个居住下来,等待那两个人。”
“好的!”花若闲很是激动,“我定不会让师父这里遭受他人的骚扰!”
老翁翻了个白眼,挥挥手道了声,“好了,接下来的事你们自己商量,我是管不着你们了。”他转身离去,往山上自己的小屋走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什么时候去找地方?等你找好了,我便也要走了。”凌千霄说道。
“现在就找吧,师兄你在这里歇着,这些事我去办就可以了。”花若闲一脸的高兴,凌千霄却道:
“这可不行,先不说山里的野兽,万一你迷路了,我可怎么向师父交代?你眼睛看不见,可不好挑地方,我跟你一起去找,然后一起建一座小屋,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地走了。”
他不由分说,带上必备的工具随师弟离开一起住了三年的小屋,凌千霄感到很是苦涩,花若闲此时极是兴奋,没有注意到,他隐藏得太深了。
一切办妥之后,已经是第三天中午,凌千霄就要走了,他没有行李,只带了些银两。
“我走了。”他对师弟道,“你可要好好看着自己,每天的爬山训练即使没有人督促也要做,还有,也别忘了有空就去看看师父他老人家。”
“我会的。”花若闲有些伤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都习惯成自然了,忽然有一个人要走,他好舍不得。
“保重。”为避免更多的离别伤感,凌千霄最后道了一句,转身便往山下走去。
他走了。
师兄走了。
花若闲竟忽然感到有些冷,许是即将入冬导致的,他进屋缩进被褥里,却仍然感到冷,甚至还有一丝害怕。这应该是不适应一个人吧,他的眼里只有漫无边际的黑,虽说耳朵能代替眼睛,却给不了眼睛才能给他的安定感。
还是去找师父吧,身边有个人,这些不该有的负面感觉很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兄为他挑选的这座山头,不高也不低,紧挨着师父居住的那座山,他若是想找师父,可以抄近路,师兄带他走过。
花若闲跳下床,急匆匆往外跑。
“师父。”
“嗯。”老翁淡淡应了声,从脚步声就知道是自己的小徒儿,此时他正在石凳上看书,听到呼唤的声音便放下书本,转过头,眉头紧接着皱了起来,不悦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又看到小徒儿手臂上也有刮伤,不禁叹道,“你师兄一走,你就尽给自己添伤痕,若给他知道了,他定会立即快马加鞭赶回来,看你伤得如何。”
“我一个人在那边害怕,就急忙赶过来了,身上是被树枝刮的,没什么大碍。”花若闲如实说,任由师父拉着自己进屋给伤口上药。
“你啊,尽让人操心。”老翁说,“眼睛看不见的人,大多会有这样的感觉,你莫要在那边待久了,平常便在我这边,每日去那边看看便是,你那两个朋友若有耐心,你在小屋里留个信物,他们看到自会在那等待。”
“啊,那我这就去留个东西。”花若闲作势就想起身,被老翁强制按了下去,老翁斥道:
“急个什么劲,你师兄回到江湖吩咐探子需要时日,探子找着你的朋友需要时日,你朋友得到消息赶过来又要时日,你就是过个两天再去留信物又有何妨?”
“我只怕万一……”好像就算有万一,也应该只是延长白大哥和非言找过来的时候……
“哈,武功学成了,翅膀硬了,师父的话听不听都无所谓了,是不是?”老翁毫不留情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花若闲赶紧道:“哪有,哎哟,若闲最听师父的话啦,过两日再去最好不过,急不得,急不得。”
师父敲得他的头好痛啊,比身上的刮伤还痛,难怪以前师兄被师父打了就立马乖了,现在他可尝到滋味了。
等待的滋味真难受。
有的时候他会无聊地去摘树上的叶子,一片片摘下来,然后丢在脚下,这样感觉自己整个人生都在摘叶子、丢叶子,时间就这么过去啦。师父看到了的话,就会骂他,然后爆打他一记,叫他在这折腾树还不如去爬山,然后他的双腿双手和腰上都被绑上沙包,由师父看着从山顶爬到山脚,又往上爬到山顶。可累了!中途师父要是不休息,他就没得休息!回到家后,他累得吃过饭就睡下了。
师父说,这样既锻炼身体,又能省了他整天胡思乱想,一举两得。
花若闲知道师父是为自己好,所以有的时候虽然会哀哀叫,但心里却丝毫没有不快。
这样的日子持续着,直到两个月后,他按照每日的惯例清早来到那放着自己信物和字条的房子,遇到了那两个人。
他还没到达那里,只是在不远处听到了房里传来的声音,熟悉的声音……他一激动,走路不稳摔了一跤,惊动了屋里的人。那两个人跑了出来,喊了他的名字。
“若闲。”
白大哥,还有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