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一闪,亮晶晶 上——火速龙舌兰
火速龙舌兰  发于:2012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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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为用ZIPPO的男人一定很有性格,因为ZIPPO那透着沧桑的金属质地有着一种神秘而原始的气息,会让人莫名的冲动。ZIPPO是有灵魂的,即使它看上去粗糙而又冰冷,它的火苗也一样热情,只是它掩饰的那么好,没有人可以透过那无情的冷漠看穿它的心事,就像靳朗,可是他却不抽烟。

“爱信不信,我说真话。”

“切,不抽烟玩火机玩得那么溜儿。”

“那是……”

“是什么?”

“算了……”

那是职业习惯而已,不习惯抽烟的人,却习惯点烟,各种花式点烟的手法,是由Ray闲暇时手把手教给自己的。

“呵呵,看起来是好好学生的人,私底下原来都很有两把刷子啊。”

赵英宁从陆晓手里拿过火机,想学他的样子点火,却始终笨手笨脚。

“哪有?”

“哪没有?”

反诘的语气并不强烈,陆晓沉默下来,赵英宁放松身体直直躺倒在地上,把手脚摊开成大字。那么自由,那么肆意的样子,他也好想这样。

“呐,你叫陆什么来着?”

“陆晓。”

遗憾是难免的,两个人坐在马路边喝了一宿的酒,居然连对方的名字也记不住。

“赵英宁。”

伸向陆晓的手臂很长,手掌白皙,修长的五指微微的蜷曲着,他没有坐起来,表情却是友好而温柔的。陆晓迟疑着也伸出手去,两只手掌轻轻覆盖交握在一起,两个人同时被对方冰凉的体温刺得一惊。赵英宁借力坐起,明亮的眸子直直望过来,

“哎,陆晓?”

“嗯?”

“今天还有空么?”

“有空啊,今天没课。”

“我们来谈恋爱吧,一天。”

“啊?”

太阳直射下的光线刺痛了眼睛,对面教学楼墙壁上的整面爬山虎已经萎顿了不少。

这个家伙在说什么?风从两人之间倏的溜过,掀起了男孩略长的刘海,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乐不可支的神情。

“我说,我们花一天时间谈恋爱吧。”

“嗯?你说什么?”

“别嗯啊啊的,就当是平安夜的谢礼吧。”

赵英宁笑嘻嘻地靠近陆晓,冰凉的指尖拍上了男孩的脸颊,那一小块肌肤,或许是风太大,摸起来热热的,瞬间泛起淡淡的晕红。

“害羞了?”

“别乱说。”

陆晓有些懊恼,拂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心跳变快,但是对方却不放过自己,再次靠近,

“我知道,你的,秘密哦。”

头顶,天空蓝得像洗过的棉布床单。郁放曾经在小说里描述过,上帝其实是个伪装成家庭主妇的白胡子小老头儿,他把围裙系在长长的胡子下面,掸了掸床单把它晾开来,洒上阳光做的金粉,冬日的清晨就迈开敞亮的舞步施施然来了。

绝好的修辞,无比可爱。如同眼前嘴巴张成O形,面色刷一下惨白的男孩一样可爱。

我是不是太恶劣了呢,笑得像一只狐狸赵英宁忍不住想。

坐上了公交车,陆晓依然惴惴不安,赵英宁坐在身边靠窗的位置上,买了一只可爱多大口大口吃得吧唧作响,一边吃着还一边大声说着话,

“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不用了。”

鼻尖冻得通红,吐出的大团白气里,有奶油的味道。冬天吃冰激淋,舌头不会冻掉吧。

这个人真是恶劣到家了,早知道绝对不会去跟他道什么谢。

天台上赵英宁摇头晃脑笑容邪气的样子陆晓估计这辈子也忘不了,

“我知道,你的,秘密哦。”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一瞬间被雷电击中的焦灼;盛夏纵身跃入寒潭的彻骨凉意,还是在熙来攘往的十字街头突然被剥光衣衫的羞耻?

所谓的秘密究竟是那一桩呢?

是悄悄喜欢上Ray的秘密,是暗恋的人一直在做MB挣学费的秘密,还是别的什么更羞耻秘密呢?

“好了,不逗你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咱们,同道中人吧。”

赵英宁的笑容依然该死的无比灿烂,仿佛巨大的向日葵。陆晓看着他,心跳却缓和下来,同道中人?这就是这家伙任性地提出恋爱一天的荒诞理由么?

“怎么样,我们来约会吧?”

性向真的是可以写在脸上的吗?或许吧。

陆晓仔细端详着赵英宁,不得不承认,他有着漂亮的外型,颀长的身高,明亮的眼神,漆黑的头发柔软地搭在额前,典型的校园美少年,却有着爱逗弄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秉性。

至少就外表看起来,他和高中时代某个暗恋过的运动全能,总是笑容恬淡,长跑比赛时喜欢在额头上绑着“必胜”白头巾的毒舌男生甲并无甚区别。

原来,这个俊俏男孩居然和自己是同类。

他们曾经在同一棵梧桐树下共饮过同一罐啤酒,他叫赵英宁,是Daisy酒吧的服务生兼键盘手,外国语学院英语系的高材生。看穿着打扮,想必家境殷实。

和Ray与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先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律师事务所。”

“你要打官司啊?”

“不是。”

吃完冰激淋赵英宁便不再回答陆晓的问题,汽车启动,他阖上眼睛,开始假寐,侧面看来,他的睫毛根根分明,完美的侧脸。

陆晓也学着他闭上眼睛,满车厢都是唧唧喳喳的学生,烤肉串和爆米花的味道杂陈在一起,黑暗中,声音和气味慢慢隐去。

我们来恋爱吧。

曾经也有谁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吧,是个女孩儿吧,夏风里裙角飞扬,脚踝上的银色铃铛俏皮地叮叮当当,像在光影里捉一场迷藏。

一帧一帧的小片段拼凑成巨大的拼图,属于夏天的季候风永远也不会过期。不管是已完还是待续的故事总是沾染着倦倦的蝉鸣,还有一束一束懒懒的流光。

赵英宁再次睁开眼睛C大的巨大教学楼已经被远远被抛在了后头。

肩膀上一沉,低头,男孩的毛绒绒的脑袋重重地滑到自己的肩窝里,他的呼吸很重,羽绒服很单薄,没有系围巾,从敞开的衣领缝隙,可以窥到胸口的小块肌肤,白皙的锁骨上缀满紫色的斑痕,触目惊心。

平安夜那晚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细小的雪花洒在窗台上,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霜,沿途树杈间也积着好几个雪团来不及融化,远远望去煞是可爱。

这是典型的南方的雪,淡淡的,细弱的,落地即融的,不似北方,干燥响晴脆生生的冬季,鹅毛大雪宛如沙粒一层层将城市覆盖,不消一个夜晚整个城市便是银装素裹。而这里,总是这么阴冷潮湿,冬雨绵绵,连太阳也难得露脸。

哎,今天过后,是不是终于可以轻松了呢?

结束之后要去找郁放去搓一顿。好多天没有见到他,模糊的摄像头之后失真的画面总是隔着距离,他可以透过屏幕刺探他,却不能透过屏幕触摸他。

三个月时间转瞬即逝,翻过年来,就要到期,突然很舍不得把手里所有关于男人的图片影像传送出去。

一定得找个机会再去他家看看,把摄像头换上电池,赵英宁暗忖着,他想要融入这个男人的生活,把自己隐形,只用眼睛时时刻刻陪着他。

深夜里,常常会一边剪辑只有郁放做主角的电影一边想象,这个男人究竟有怎样的过去呢?

他有时整夜整夜坐在电脑前打字,然后大段大段删除,平安夜晚上,电话突然断掉,后来呢,也不知道靳朗最后是几点下的班,自己身边好歹还有个人醉鬼陪着一起疯,他的身边呢,是不是和往常一样,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不知道又有谁可以作陪?

司机把车开得很快,收音机的大喇叭正唱着赵学友的老歌,《如果这都不算爱》,低沉带着一点点沙哑的声线很是性感,

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悲哀

谢谢你的慷慨,是我自己活该

赵英宁再次闭上眼睛,把脸贴上冰凉玻璃窗,很老很老的歌了,曾经常在晚自习前的校园点歌台里听见,某个男生点给心怡的女孩,

你的感情太易割爱,把未来转眼就删改

我的心却为你空白了一块

我的心却为你空白了一块。那个时候的爱情总是简单的,赵英宁喜欢听老歌,旧的事物对于他反而有一种流光溢彩的色泽。

郁放给他的感觉便是旧旧的,从泛黄的照片里走出来的男生,邋里邋遢,懒懒散散,时光在他身上被定格了,光阴凝固在一点,无法追溯,也没法前进。

有时候会想,对于情感这种东西来说,使之连接并使之延续,递而彻底缠绕在一起的,必定不是一般意义上完整健康的人格所能够完成的,所谓健康的人格,过于圆满,没有太大的窟窿,也就难以深刻的承放另外一个生命的灵魂,当然也就无法达成一种深刻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亲密关系的核心其实包括了太多负面东西,比如伤害、比如痛楚、比如背叛、比如毅然决然,比如诀别。

赵英宁很想知道,郁放的生命里,曾经有没有这些,却又无从知晓,只能从他独处时候模糊的影像里,捕捉一点点蛛丝马迹。从他零散的文字里,寻找一点点记忆的阴影。

比如,这几天刚刚意识到的,在左耳小说里频繁出现的,一个叫徐倏影的男人。

这究竟是虚构的人物呢?还是真实存在的某一个人?

从兜里把名片拿出来,淡蓝色的纸片上赫然印着“徐倏影”三个字,和小说里一模一样的三个字,他是个表情冷漠戴眼镜的男人,城市里随处可见的青年才俊,与小说里的悲剧主角大相径庭的另外一个人。

但是,他也叫徐倏影,他也是一个男人,他也在这个城市里。

歌神还在喇叭里唱着,如果这都不算爱,如果这都不算爱。

车开的很快,窗外是飞速掠过的城市大楼,一站一站靠停,不断地有人上上下下。

车厢开始变得空旷,天色渐渐变暗,斜前方坐着一个抱着圣诞老人玩偶的小女孩,她的麻花小辫上扎着两只红色蝴蝶结,玩偶被搁在腿间,开动机括便在赵英宁面前笨拙而勤奋的扭动,载歌载舞十分滑稽。

表演完毕后玩偶说,Marry Christmas!

赵英宁也小声回答,Marry Christmas!

已经想不起,去年的圣诞乃至前年的圣诞,我在做什么呢?

汽车经过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一个猛力刹车把陆晓掼向前方座椅靠背,幸亏赵英宁拉住他才被避免脑门被撞出大包,他睡眼惺忪地问,

“到了么?”

“嗯,过了十字路口就是了。”

陆晓点点头,窗外天色不复出门前那样明亮,暗暗的,带着一点点沙尘的暗黄,十字路口停着很多车,喇叭声还有自行车的铃铛响成一片。

对面马路上的酒店外墙被装点一新,挂满了圣诞的花环和彩带,铃儿响叮当的欢乐音乐在空间里流转,小天使的浮雕重新被粉饰过了,一派宾至如归安静温馨的感觉。

他定定地望住那幢大楼,难以置信,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健忘?

不久以前,一个笑容温婉,清秀谦和的男孩,用刀片将自己的手腕做了一番胡乱的裁剪,然后从酒店的高层房间一跃而下。那一刻,世界没心没肺的快乐着,哪管少年离开,人世依旧如常行进,圣诞依然如约而至。

“怎么了?”

赵英宁见陆晓突然脸色发白,忙出声询问。

“没什么。”

“那你脸色这么不好。”

“嗯,估计是晕车吧。”

“我服了你了。准备下吧。”

“嗯。”

Ray,你是不是已经升到天堂了呢?

当十字路口的红灯刚变成绿色,载着赵英宁和陆晓的公车迅速冲过马路。靳朗正拖着疲惫的步子迈出大厦。抬头望一望天,深灰色,是不是又要下雨了,连续加了一个夜班加白班,只觉得疲惫不已,身体即将罢工,四肢沉重好像灌了铅。

刚才居然累得趴在监控室里睡着了,醒来时徐倏影站在身边,递上温暖的三点一刻奶茶,被他催促着回家休息。他说,

“要钱不要命了啊?你为什么总不爱惜自己?”

为什么不爱惜自己呢?

洗手间镜子里的男人,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颓丧落魄的气息,他与那双疲惫消沉的眼睛,对视良久。

你是谁?

又开始产生幻听,男人女人歇斯底里的尖锐咒骂,

你这个杀人犯!!

杀人犯!

无耻!

我是真的确实杀过人的啊。

醒悟或许来得有点迟,但好在不算太迟,虽然意识到这一点很痛苦,但,总好过一辈子也意识不到。

刚刚到来的24岁,对于普通的人来说,应该是还丰润张扬的年纪吧,成长其实是一个残忍的过程,要不断杀死以前的自己来继续前行,而他,而靳朗,还能前进么?那些血迹,还能洗干净么?还有资格享受幸福么?

刚才又做梦了,梦见自己和郁放在一起,孔明灯缓缓升空,变成星星挂在天上,他的嘴唇是暗蔷薇色,冰凉的的触感,仿佛初吻的味道,

“嘻嘻,哥哥的birthdaykiss嘛。”

那个晚上,他好像是这么说的吧,后来自己居然可以跟他坐在一块,相安无事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聊天,靳朗很庆幸没有开灯,黑暗,隐藏了持续发烧的脸。

郁放问到自己的家人,少有的认真恳切的语气,

“生日不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你家有几口人啊?”

“孝顺儿子啊,我看你每月都往家里寄钱了。”

“打一个吧,像我孤儿一个,要打电话还没对象呢。”

“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家能让你回,已经是很值得去庆幸了。”

平安夜的晚上,一直是郁放喝醉了酒似的喋喋不休地在耳边说。最后,他靠着靳朗的肩头睡去,闭着眼,嘴里还在嘟囔着,

“靳朗,你别忘记打电话哦。”

走出大厦,风特别大,厚重的云层,已经完全把阳光遮蔽,隆冬的彻骨寒冷直抵脊椎。拽着五彩气球的小男孩拉着母亲的手和他擦肩而过。

“妈妈我要吃肯德基!”

“好好好。”

靳朗低下头,拉紧帽檐向广场后的街心花园走,不走大路是因为下意识地想避开人群,这儿刚下过一场冬日里罕见的细雪,道路湿滑,地面是到处都是被踩得湿乎乎的泥泞。

他径直走到公园水杉树下的绿色公用电话亭前,这里白天人很少,也很安静,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把电话卡插进插槽,还是那几位烂熟于心的阿拉伯数字,手指颤抖,重复拨了好几次才拨好。

在等待连线的过程中,听见听筒那端长长的嘟嘟声,靳朗紧紧握住听筒,拼命阻止自己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家能让你回,已经是很值得去庆幸了。”

郁放是这么说的,无比羡慕的语气。

“小朗,不管怎么样,我都等着你回家。”

母亲是这么说的,饱含深情。

当对面终于有咔哒的轻响,电话接通,靳朗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紧紧抓住电话线,喉咙口仿佛堵住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母亲的声音还是那么亲切,听起来有些干涩而疲惫,她叠声问着,

“喂喂,是哪位啊?”

是我啊,靳朗鼻子一酸,险些落下眼泪来。

他把耳朵紧紧贴住听筒,死死咬住嘴唇,呼吸急促,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母亲的声音在另外一端越来越急切,这声音不大,却宛如一只手,紧紧地捏住了靳朗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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