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吗要拒绝那么好的机会？你傻啊！”沈煜棋替他惋惜，“是他把机会送给你的。你又不欠他什么。实在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的话别理他不就完了。”

“其实，”想到连秋夏小唯不由地一脸甜蜜，“连秋说要找我拍他的电影。”

“就为了这个？”

夏小唯不满地说：“什么叫‘就为了这个’？”

“‘口说无凭’你懂吗？”沈煜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谁知道他是不是说说而已？万一到时他不找你拍，那你不是两头空？”

“他不会的！”夏小唯脸红脖子粗地喊道，“他不会不找我的。”他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煜棋叹口气，无奈地看着他：“我现在才发觉，原来你那么好骗。”

夏小唯气得直跳脚：“他到底哪里骗我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为了他做那么大的牺牲。”

“我不想跟徐坚扯上关系。”夏小唯辩解，“又不是为了连秋才这么做的。”

沈煜棋摊摊手，也不点破：“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本来就不是！”夏小唯说着，不知怎么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他拿出手机翻出连秋的号码，犹豫良久还是将手机放入口袋。

何必为了别人的话而不开心呢？他安慰自己。

沈煜棋根本连连秋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嘛！

9A

那天一和沈煜棋分别，夏小唯便迫不及待地给连秋打了个电话，叫他今晚到洋房来陪自己。电话那头连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还是带着笑意答应了。

夏小唯在洋房里坐立不安地等到夜深，直到他哈欠连天差点在沙发上睡着，连秋才风尘仆仆地出现。一看到他，夏小唯便像发了疯一般冲上去对他又是捶打又是啃咬。连秋任他发泄了一会，见夏小唯不但不停止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才出手抓住他的手腕，逼迫他停下来看自己。

“这是怎么了？”连秋笑得疲惫，“谁惹你了？”

“还不是你！”夏小唯动了动嘴唇，想要指控却无从说起。

“抱歉。我这几天很忙，没工夫陪你。乖。等忙完这一阵，我就带你出去玩。”

夏小唯趁机转入正题：“你的电影现在怎样了？”

“正在申请立项。剧本还得改。”

“那角色呢？”夏小唯不无着急地问，“定了吗？”

连秋脸上闪过一丝犹疑。虽然一闪而逝，却没有逃过夏小唯的眼睛。他眼前一黑，脑海里响起沈煜棋的话——“口说无凭”，一时只觉得心里千斤重。浑浑噩噩间只听连秋说道：“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夏小唯机械地问。

“本来我给你留了男二的角色，是男一身边的跟班。比较懦弱。后来导演说既然是懦弱的人的话选个小胖子可能更合适些。所以……”

夏小唯不悦地说：“所以我得靠边站了？”

“所以你得换个角色。还有一个角色比较合适你。是暗恋女一的高中同学。”连秋顿了顿，面露抱歉的神色，“只是戏份不多。”

见夏小唯睁着大大的双眼不出声地看着他，连秋又说：“其实懦弱的角色并不适合你。”连秋双手搭上夏小唯的肩，微微俯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等以后公司步入正轨，我一定会把最好的留给你。但是现在条件不允许。我现在是背水一战。”

夏小唯这才出声道：“我早就说过，我不在乎戏份多少。”

连秋听了，露出孩子一般的笑颜。他一把将夏小唯托起，在客厅里疯狂地转了几圈，引得夏小唯尖叫声连连。夏小唯紧紧地攀着连秋的脖子，原先心里的不安早已被连秋驱散得干干净净。旧式的洋房上空久久地回荡着欢乐的笑声。

这又将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第二天沈煜棋约了夏小唯吃日料。夏小唯一碰到他，就将昨天连秋的话复述了一般，实则是针对昨日和沈煜棋之间的争论。沈煜棋显然已忘了这茬，听他说完后笑了笑。两人聊了会连秋，沈煜棋突然说道：“你把你昨天的仔仔也叫出来吧。”

“干什么？”夏小唯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煜棋的笑容里有几分狡猾：“其实我还叫了昨天那个仔仔。你也叫一个的话就正好是四个人。”

“你不是吧？”夏小唯难以置信地说，“你喜欢上人家啦？”

“玩玩嘛。”沈煜棋不以为然地，“你说我不花钱能嫖到他嘛？”

“既然不花钱能叫‘嫖’么？”夏小唯无语问苍天，“我看我还是闪吧，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沈煜棋连忙一把拉住他：“不要这样。人多热闹啊。”

“我把昨天那个仔仔的电话删掉了。”

沈煜棋听了，无奈地摊摊手。没多久沈煜棋的那位仔仔来了，三人进了预订的日式榻榻米包厢。夏小唯坐了一会，便有些如坐针毡。眼前的两人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他就像电灯泡一般显得有些多余。他闷头吃了一碗茶碗蒸，又吃了些刺身，而后实在吃不下了，便站起身说：“我去下洗手间。”

坐着的两人沉浸在那暧昧的气氛里都顾不上他。

夏小唯在盥洗室独自发了一阵呆。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形单影只分外落寞。连秋。夏小唯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慢吞吞地往包厢走去。经过一间门未阖上的包厢的时候，夏小唯无意地瞥了一眼，然后脚就像生了根一样再也无法移动一分。他默念着的人，正背对着他盘腿坐在地上。而夏小唯最讨厌的人——苏摩，则坐在那人的正对面。夏小唯连忙闪至一边，因门未阖上的关系，包厢里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落入夏小唯的耳朵。

“立项批下来了么？”包厢里传来连烨的声音，原来他也在。

“还没有。”连秋熟悉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懊恼。夏小唯在门外听得心肝颤动，呼吸也不禁急促起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连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连烨沉吟了一下，低沉地问：“需要我出面么？”

“再等等吧。”连秋说。

“选角进行得怎样了？”连烨又问，“听说你准备让季吟竹担任女一号？”

季吟竹？一听到这个名字，夏小唯如临大敌一般立即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

“没有的事。”连秋好似笑了，“谁散播的这种谣言？”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事实上，我准备请方冰出任女一号。”

“你和她接洽过了？”

“嗯。”

方冰是在国内乃至世界上都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女星。夏小唯没想到连秋会请到她，一时之间对这部电影都有些刮目相看。

又是一阵静默。许久，连烨才缓缓开了口：“你电影里有没有适合他的角色？”

他显然是指苏摩。想到苏摩要出现在连秋的电影里夏小唯就火冒三丈，真恨不得冲进包厢去替连秋说“没有”。但这只是想想而已。此刻他只得屏息聆听。

连秋沉吟良久，犹豫地说：“这个……其实角色大部分都是导演敲定的，我只是负责一些前期和后期的工作。”

连烨淡漠地应道：“这样。如果有合适的，你帮他留意着吧。”

连秋爽快地答道：“那是一定的。他也是我弟弟。我不帮他帮谁。”

夏小唯真恨不得立即冲进去拥抱连秋。他在门外快乐地手舞足蹈了一阵，察觉到不远处的服务员正奇怪地盯着他，夏小唯连忙收敛了表情往自己的包厢走去。回到包厢的时候沈煜棋和他的仔仔依旧在打情骂俏。夏小唯充眼不见充耳不闻，只是撑着下巴傻笑，就连沈煜棋和仔仔停下打情骂俏好奇地打量他都没发觉。

9B

那天是怎么回去的夏小唯已经毫无印象了。也许他是坐了一辆公交车，一路上他都看着不断倒退的街景想连秋，还有他的电影。他天马行空地想象着自己在电影开机仪式上站在连秋身旁的样子，如果苏摩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气得吐血吧！

想到即将到来的扬眉吐气的日子，夏小唯就觉得神清气爽，对于给予他机会的连秋也格外思念起来。

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连秋迟迟都没有在洋房里露面，电话也少得可怜，偶尔在深夜时分打来一个电话没说几句话便挂了。夏小唯心想最近那人一定十分忙碌，难得地竟也变得善解人意起来。

如此过了约莫两周他再也按耐不住了。他去超市买了食材，又去书店买了本烹饪的教程，像模像样地在没有丝毫烟火气息的厨房里浸淫了一整个白天，直把厨房搞得乌烟瘴气惨不忍睹，才弄出一桌西式晚餐，外加一只欠缺几分观赏性的巧克力蛋糕。弄完这些之后他便拿出手机给连秋打电话。

连秋很快便来了洋房，依旧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见到夏小唯便一把将他抱到桌上热吻，亲吻一开始便火热地进入白热化，几周未见的两人都格外情动。濡湿地纠缠了好一阵，夏小唯的衣服也被褪下大半，连秋却在这时停了手，看了看满桌的菜肴，笑笑说：“下次再吃你。”

夏小唯有些失望，但终究还是见到那人的喜悦占了上风。他邀功地指着满桌的菜，问：“怎么样？都是我做的。”

连秋打量着桌上的菜肴，故意支着下巴沉吟道：“唔……”

夏小唯打了他一下，嗔道：“说句好话会死啊？”

“我是在想，”连秋笑吟吟地看着他，“原来你还有这么贤惠的时候。”

在那人带笑的注视下夏小唯有些羞赧，别开头去“哼”了一声，说：“不要用‘贤惠’这种词来形容我。”

连秋摸了摸他的头，静默了一会，说：“如果，我是说如果……”

“什么？”夏小唯大睁着眼睛看着他。

连秋看了他一会，笑着说：“如果我说我想娶你，你会不会嫁给我？”

“神经病！”夏小唯“哼”了一声，“你嫁给我还差不多。”

连秋开怀地笑了。“先吃饭吧。”他说着，揽着夏小唯坐下。两人肩挨着肩坐在饭桌旁，夏小唯刚要介绍桌上的菜，连秋已经抽出一双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夏小唯不客气地说：“你怎么拿筷子吃西餐啊？”连秋这才恍然大悟，他抱歉地笑笑，却不将筷子放下。“我太饿了。”

见那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夏小唯也没了拿刀叉细嚼慢咽的兴致，索性也抽出一双筷子重重地插在牛排正中央。转头看连秋吃得急切，夏小唯忍不住出声道：“你别急呀，我又不跟你抢。”

连秋再次露出抱歉的神色：“我晚上还有个应酬。时间有点紧。”

想到那人好不容易来一趟马上又要走，夏小唯紧紧皱起了眉，不满地说：“那你直接去应酬呀，还过来干什么？”

连秋无奈地说：“不是你叫我么？再忙你的要求我总是尽量满足的。”见夏小唯面色稍缓，他轻轻抚上夏小唯的手，说：“我最近真的很忙。电影的立项申请还没批下来，要和女主角谈片酬，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

“听说你请了方冰？”

连秋点点头，说：“我想请她。但她片酬很高。”

“那怎么办？”夏小唯关切地问。

“谈谈看喽。”连秋面露苦色，“能谈拢是最好了。”

夏小唯不由地有些内疚。“那你去忙你的吧。”

连秋粗鲁地用纸巾抹了抹嘴唇，而后起身套上外衣，临走又俯下身摸着他的脸，认真地说：“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只要有时间我一定会过来。”见夏小唯点了点头，他才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去。

夏小唯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再看满桌狼藉的杯盘，心头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几天里连秋的电话虽不至于没有，却依旧是少得可怜，往往寒暄几句便挂了电话。平时还好，到了周末洋房便更显冷清和萧索。到了夜深人静时分，夏小唯独自躺在偌大的床上竟翻来覆去没了睡意。他拿出放在枕下的手机，液晶屏上显示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他拨通了连秋的电话，电话那头“嘟嘟”响了几声才接，而后便传来嘈杂的音乐声。是夏小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很快电话那头变得安静下来，连秋大着舌头问：“还、还没睡吗？”

“你喝酒了？”黑暗里夏小唯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连秋笑了，是醉鬼的那种笑声。“就喝了一点。”夏小唯刚要讲话，只听电话那头的人自顾自地说：“我还……记得……认、认识你的那晚……我也……喝了很多酒……”

“你在哪里？”夏小唯着急地喊，“我现在就来找你。”

“不、不用了……”连秋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在这里挺好的……”说完这句后，任夏小唯如何呼唤电话那头都没了声音。夏小唯不死心地在电话里一遍遍叫着那人的名字，不知喊了多久电话突然被掐断了，夏小唯喊了一半的那人的名字散落在了无边的黑暗里。

夏小唯再次拨打那人的电话，这回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夏小唯再也睡不着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在心里揣测了无数种可能，想来想去觉得连秋必定是为了电影的事情而喝闷酒。或许他申请的立项没有通过，又或许和方冰在片酬上没有谈拢。夏小唯越想越心急，他疯狂地拨打那人的电话，换来的却只是一声声机械的重复。

夏小唯再也坐不住了。他随意地穿了件衣服，抓起手机、钱包和钥匙就往外冲。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他和连秋相遇的那家酒吧，像无头苍蝇一样将酒吧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甚至连女厕所也冲进去搜了一遍，均未找到那人。而后他又冲到后门外的垃圾桶边寻找，自然也没有那人的踪迹。

夏小唯茫然地跌坐在地，这才发现自己出来的时候太匆忙，以至于将裤子前后穿反了而不自知。他又拨打了一遍连秋的手机，不出所料又是关机状态。

猛然之间一个念头冲入夏小唯的脑海。如果那人失踪了，甚或换个号码，他都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

那一夜夏小唯是在胡思乱想中度过的。他想了很多，想连秋现在究竟在哪里，在做什么，甚至想到若是连秋就此消失他该如何自处。一想到这他就心痛得坐立难安，几乎要无法呼吸。

他从未发现，夜，原来这么漫长。

清晨时分夏小唯习惯性地再次拨打那人的电话，这回电话出人意料地接通了。一时之间狂喜、紧张、期待与关切一同漫上心房。夏小唯心情复杂地说了声“喂”，接下来响起的声音几乎令他呼吸一窒。

一个陌生的女声带着女性特有的警觉问：“你是哪位？”

慌乱中夏小唯没出声就将电话挂了。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局面。回想起他们初识的场景，夏小唯恍然间想，那人原本就不是第一次酒后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