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既然不说清楚，我懒得问了，只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如果你的预言应验了，我会替你四处宣传的。
”许良如是说着。
男人不再多说，压了压头上的斗笠，嘴角微微向上翘，留下一句“三日后，汝就明白了”，就离开了。
“那么三日后，发生了什么事呐？”氿听着就忍不住了，问大瞳。
“你这个性急的家伙，听我慢慢道来。”大瞳舔了舔嘴巴，火光之中，它的眼睛显得尤其大，好像凸在了眼眶的外面。
周围非常安静。
篝火不知是什么时候燃起的，偶尔有火星子往外冒，发出“啪、啪”的声音。
其他的妖怪们边听边屏住呼吸靠近，此时，它们早已将童赦雪和大瞳围了起来。
“暂且先不说三日后。”大瞳又开口了，“到了第二天，许良在市集上听到一个古怪的传闻。”
“哦哦，什么传闻？”有一个妖怪不小心发出了声音来。
幸好大家都认真在听，没在意它插嘴。
传闻是这样的：
几天前，宫垣北门那里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长斗篷、自称是“石藤君”的男人。
他的手中托着一个奇怪的石盘，兀自在北门边流连，一连好几天，注意到他的人忍不住上前打听了一番。
“这位大哥，请问你手里的东西是啥？”
“这个叫许愿石盘。”石藤君说。
“许愿石盘？这是什么？可以许愿的石盘？”
“没错。”
“可是该怎么用呢？”
“需要一颗石头，只要这颗石头得到石盘的回应，再把石头给我，我就能够用这个石盘实现他的一个愿望。”
“这么神奇！石盘怎么可能会回应？”
“我正在等待，这几天应该就会有一颗出现。”
石藤君的话说到这里，任别人再怎么追问下去，他也不愿意多说，至于他所言的“得到石盘回应的石头”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也完全没有说明。
所以，几乎没人相信他说的事。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石藤君依然每天在北门出现，手中照样捧着那个石盘。
“然后呢？许良是不是拿着石头去了？”说到这里，有一个妖怪终于按捺不住，冒出声音问道。
“他当然去啦。”大瞳点点头回答。
“嗷嗷，然后？”
“听说那一日的事情没人看见，因为大多数人都不相信石藤君，许良将石头拿过去的时候北门那里几乎没个人影儿，所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只是第二天，许良得到一大笔钱的事情就传开啦，一开始不相信的人纷纷去找许良确认，
结果事情证实了，石藤君果然实现了许良的愿望。”
“真嗒！那石盘到底是怎么回应的？”
“这个事儿传说纷纭，最常听到的版本，是说如果石头符合，石盘会自己转动。”大瞳说道。
“嗷嗷，这个版本我也听说了哩，中间的过程跟大瞳讲的差不多哩。”
“是哩是哩。”
“不对不对，大瞳讲的不对，石盘咋会自己转动，肯定是谁眼花了。”
“也是哩……”
一时间妖怪们又开始闹腾起来，有迎合大瞳所言的，也有听到过别种版本要反驳大瞳的。
氿生怕再度遭殃，连忙飞到中央让它们安静，并说，“你们先别吵，听听看童子怎么说呐。”
“嗷嗷，好哩。”妖怪们倒还听话，一致附和。
被一双双怪模怪样却又无比期盼的眼睛盯着，童赦雪不由觉得一阵无力，想了想便开口说，“既然连你们都不清楚当时发
生了什么，看起来还是必须去探个究竟。”
“那童赦雪大人打算如何做哩？”
“嗯，我先去北门一探，你们妖气太弱，无法靠近宫垣的北门，可以替我四处打听一下，收集一些石头的情报。”
“好哩好哩，我们非常乐意为童赦雪大人效劳哩。”
妖怪们异口同声。
于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二
翌日，童赦雪随手捡了一块大石头，来到宫垣北门。
远远的，他就看见北门排起了一条长龙。
氿收起了它大大的翅膀，回到一只普通老鼠的模样，走在童赦雪的脚边。
“我说童子呐，从这里数过去，起码超过一百个人，我们要不要先到前面去看一看呐？”
“不用着急，这条队伍走得那么快，我想所谓是不是‘天石’的验明并不会特别麻烦，我们先随着队伍前行吧。”童赦雪
对氿说。
氿探头往前看了看，觉得童赦雪说的也有道理，这时，队伍最后那人见有人拿着石头来排队便凑上来问，“小兄弟，你这
块石头也是从岐山上找来的吗？”
“是啊，我阿娘一听说这事儿，就让我上山去拣石头，这位大哥你知道什么样的石头能够让我许得上愿吗？”童赦雪装作
一脸好奇地问。
“这个俺就不知道了，反正等着看呗，只不过许良这一次可真是发大财啦，真是羡慕他呀。”
“可不是，他真是有福气的人，听说他的那颗石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呀？”一说到许良，又有一个人
回过头来，插上话说道。
“嗯，我也听说了，可山上那么多石头，到底会是哪颗呀？”
“不知道，先排着队吧，万一是真的，那么以后咱们都不用干活啦。”
“也是，碰碰运气也好，反正也没啥损失。”
“对了，听说许良的石头很圆，你说俺这一颗够不够圆啊？”
“也许吧……看起来好像还不大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队伍小幅度地往前行。
童赦雪身后早已陆续排上了好些人，手里拿着石头的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实现愿望而来，倒是有一名用面纱遮着面容的女子
，她一身黑色装扮，手里挎了一只小包，看形状似乎也是石头的样子。
这名女子身上除了眼睛的部位，其余的地方连一丝皮肤都没有露出来。
虽看不出神色来，但她的眼神闪烁，似是不大愿与人对视的样子。
“童子呐，连女人都从家里跑出来捡石头了，真了不得呐。”氿悄悄地说。
童赦雪并不答话，只是又回头看了那名女子一眼。
就这么排着，眼看前面的人越来越少了。
大多数人都失望而归，在北门站了小片刻不死心地再去岐山找石头。
小部分的人站在边上，等着看是不是有人的石头能够顺利达成愿望。
此时童赦雪的前面只剩下了三个人。
童赦雪看见了北门前的石藤君。
就如同大瞳所说的那样，石藤君身穿黑色长斗篷，帽子几乎遮住了脸，他盘腿坐在那里，手上捧着一个圆形的石盘。
石盘看起来有点大，宽约一尺半左右，上面还有个石指针。
石藤君不开口，只是有手指指石盘前面的位置，示意轮到的人将石头放在那里。
一连三个人，陆续把石头放了上去，得到的都是石藤君摇头的回答。
“到底是什么样的石头才能够许愿啊……”最后的那个人不大甘心的样子，连石头也不捡起来，就再一次离开了。
石藤君倾了倾身，将石头拿开。
轮到童赦雪了。
氿早已一溜烟跑开去，因为这个石藤君，给它一种同类的感觉。
童赦雪的石头当然也不是“天石”，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来确认眼前的石藤君究竟是人还是妖怪的。
妖怪虽然大多数擅于隐匿，但若是要维持人的样子，尚不能维持太久。
除非是非常厉害的妖怪。
那可能要修行好几千年以上了。
眼前的石藤君，除了能看见他的一只手，全身都藏在黑色的斗篷里，童赦雪几乎能肯定，它就是一只妖怪。
况且，它身上还散发着不同与常人的妖气。
越是强大的妖怪，越是能够将妖气隐藏起来，反之，越是妖力浅薄的妖怪，越是无法藏匿。
因为距离近，童赦雪仔细看了看妖怪手中的许愿石盘。
他发现石盘边缘刻了好些不知名的符文，但这些符文，有点类似他所用符咒上的一类。
石藤君指指石盘前方的位置，示意童赦雪把石头放在这里。
童赦雪依言放下。
石盘没有变化。
石藤君便摇摇头。
童赦雪捡起自己的石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一边，观察石藤君手中的石盘。
氿悄悄来到他的脚边。
又陆续测试了好几个，但没有一个人的石头是“天石”。
后面的那个，便是黑衣女子。
她解开小包，里头果然是一颗石头。
这颗石头稍圆，色泽偏黑，这跟其他人找来的石头相差不了多少。
石藤君指指前方，女人弯腰就要将石头放下。
女人还没有将石头放到地上，童赦雪就看见石盘上的指针微微动了动。
女人的眼睛也没有在看自己的石头，而是一直盯着石盘。
然后，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她的石头从她手中落地，没见任何人动作，石盘的指针开始迅速旋转起来，随后这颗石头竟然忽地从地上跃了起来，吸附
在石盘之上，四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是天石，她手里的是天石。”
一下子队伍乱了，很多人围上来一睹天石的模样，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将刚才的情形对后来的人说开了。
“你想许什么愿望？”石藤君在一片嘈杂声中对女人开口问。
“什么样的愿望都能够实现吗？”女人也问。
“嗯，尽言无妨。”
“我想要成为天下间最美丽的女子。”女人如是言道。
石藤君点点头，便对女人说，“回去吧，回去之后立即睡下，明天你的愿望就会实现。”
女人闻言，什么也没有再说立即匆匆离开北门。
“我们跟上去瞧瞧吧？”有几个好奇之人凑在一块儿说。
“嗯，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难道是因为太丑所以想要变美丽？”
“走吧，我们一起跟上去，若明天她真的变美丽了，那么证明‘天石’果然能够实现愿望。”
说着，好事之人成群结伴，悄悄跟在女人身后而去。
氿不由问童赦雪道，“童子，我们也跟上去瞧瞧吧？”
童赦雪摇摇头，示意氿先跟着他离开北门，待走出了一段距离才道，“不需要特地跟上去，一来我大致猜到她是谁，二来
，明日里一定会有相关的消息传开。”
“咦？童子难道你认识她呐？”氿奇怪地问。
童赦雪摇摇头，“不认识。”
“那为啥猜得到她是谁呐？”距离北门一远，氿就展开了它的大翅膀，扑腾着半悬在童赦雪身边。
“现在我还不能肯定，明日结果一出，你就知道了。”童赦雪回答。
“切，每次都那么神秘，为啥不肯告诉俺呐。”氿郁闷地抱起双臂，对童赦雪言道。
童赦雪看了它一眼，见它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说，“好吧，给你两点提示，你自己猜。”
“又要俺猜呐！”氿苦着脸。
“那你等明天吧。”
“好、好、好，俺猜，俺猜。”
童赦雪微微一笑，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说，“刚才石藤君对女人说，让她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就能够实现愿望，可女人什
么也没有再问，对不对？”
“对呐。”
“女人放下石头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石盘，知道是为什么吗？”
“呃……这是为什么？她对石盘很好奇？”
童赦雪淡淡笑了笑，说，“第一，她对于能不能实现愿望这一条丝毫不觉得怀疑，第二，每个人都是放下石头之后才会去
看石盘有没有变化，但女人却好像事先就知道一样，就这两点而言，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童子你是说，女人之前曾经见过天石出现后石盘的变化吗？”氿问。
“可以这么说，但也未必，总之你自己去想吧，我们先回圣都。”童赦雪说完，身形一动，便朝圣都的方向行去。
氿尚摸不着头脑，在原地将刚才童赦雪的话反复想了好几遍，忽然一拍脑门道，“啊，俺知道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呐！
”说着，它又觉得不对劲，低喃道，“……可是，她手里的天石又是怎么回事呐？”氿抬头要再问童子，却发现人早不见
了踪影，它不由赶忙扇动翅膀往圣都的方向追赶，一边喊道，“哎哎，童子，你等等俺，别走那么快呐，我还有问题要问
你呐——”
天色将暗，栖息在圣都附近的妖怪逐渐聚集起来。
童赦雪回到圣都，不可避免地被它们再度包围。
“嗷嗷，是童赦雪大人回来啦，收获如何啊？”
“是哩是哩，有没有天石出现哩？”
“听说天石真的是天上来的，据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们说……”
“吾今天去了一趟村庄，听说一件事……”
妖怪们叽里呱啦同时开口，反而一句也听不清楚，童赦雪无奈，只好又取出一张符咒，随着一道光华散去，妖怪们也如同
一阵风似的各自散开了。
“啧啧，真是学不乖呐。”氿随后赶到，见状忍不住摇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们一个个说，我才听得明白，知道了吗？”童赦雪对妖怪们说。
“嗷嗷，我们知道啦。”妖怪们倒也听话，对刚才的事不以为意，纷纷点头应道。
氿扇动它的大翅膀缓缓落了地，先开口将白天发生在宫垣北门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吩咐道，“明天你们顺便帮童子打听
一下，看看那个女人究竟变美了没有。”
“好哩好哩。”
“没问题。”
“天石真厉害，还有这种功能！”
“谁知道会不会是妖术，俺知道厉害的妖怪会“驻颜术”，可以让自己变漂亮。”
“可这是给妖怪用，但用在人类身上未必会有一样的功效。”
“反正明天到了就知哩。”
“也是也是。”
妖怪们七嘴八舌，好不容易这个话题告一段落，童赦雪才有机会问它们道，“刚才我听到有人提起天石的传说，打听到了
什么没有？”
“有喔有喔，据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们说，天石很早很早以前也曾经有过，天外的石头飞下来的记载宫里很早就出现了。
”
“是哩是哩，俺还听说宫里的一些神器就是用这种石头打造的哩。”
“哦？”童赦雪闻言微微一惊，蓦地想到之前筮官被无故陷害之事，总觉得其中似乎有什么微妙的关系。
“老人们说，用天石打造的神器有震天撼地之能，专门封印妖魔鬼怪，所以被后人奉为祭祀的神器。”
关于神器之所以被称为神器的理由童赦雪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甚至神器的铸造过程他也参与过，可他倒是从不知道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