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寻常少年会像这样四处查探妖怪和神器的踪迹吗？”童赦雪理所当然的反问。

“也是哦。”

“好了，与其讨论我是不是个正常少年，还不如来讨论一下该如何寻找食人妖和玄钺的线索。”

“话说寻找食人妖和玄钺，跟这次的事有关吗？”氿忽地想到。

“玄钺是一个线索，食人妖还未确定。”

“那也要看玄钺是不是天石所打造的呐！”

“不错。”

“但就算它是，最多也是拿去跟石藤君换取愿望而已吧？我们还是不清楚石藤君最终的目的呐？”

童赦雪闻言沉吟片刻，摇摇头说，“我倒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第一，石藤君摆石盘引出天石此举太过张扬，目的显然

是为让更多的人知道，方便天石的收集；第二，天石究竟有什么用途被它们用愿望一事掩盖，这就使得众人只知天石能实

现愿望，却不知天石本身有何用途；第三，若宰夫大人所言之玄钺果真是天石所铸，那么不仅是我们，相信石藤君一样在

寻找它，我想也只有顺藤摸瓜，才能最终发掘出天石究竟有什么作用。”

“若玄钺跟天石半点关系都没有，那么我们是不是要另寻他途？”

童赦雪摇摇头，却说，“玄钺之事倒是提醒了我，古往今来，神器宝物向来都让人觊觎，我倒是觉得玄钺是天石的可能性

极高，但即便不是玄钺，也必定是其他由天石所铸之器物，并且经由这件器物，能够带出某种神秘之事或是现象也未可知

。”

“所以童子你觉得石藤君要那么多天石，一是为得到更多天石，二是为了引出某种由天石打造之物？”

“不错，而且，搜集天石这一项恰好应证了后一项。”

“啥？难不成若无法找到天石打造之物，它们还打算自己来打造不成？”

“有何不可呢？”童赦雪轻轻抬眉，又道，“若是这样就更加证明了想要天石神器的是妖而非人。”

“啥意思呐？”

“因为妖怪活得比人类更加长久……”说完这句话童赦雪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微蹙，话音也随之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又

开口道，“但若一个妖怪不惜花费时间精力来打造神器，这就更加让我觉得担心了。”

氿听他继续说下去，“如此有毅力的妖怪，我前所未见，同时可见，天石所打造出来的兵器，恐怕隐藏了极大的能量，否

则又怎么值得它如此兴师动众呢？”

闻言氿一个头不禁两个大，他不由发起了牢骚来，“绕来绕去，绕的俺头都晕了，那么看起来，我们现在应该找的就是以

天石打造的兵器才对吧？”

“嗯。”童赦雪一点头道，“圣都既然封印过玄钺，一定会留下某些痕迹，我们分头寻找。”

“好呐。”氿点点头，扑扇起了翅膀，童赦雪身形随后跟上，一并入了圣都。

七

圣都原先也是王城，周所营造的王城历来为方形。

每面九里，各开三座城门。

城内有九条横街，九条纵街，每街宽可容九辆车子并行。

城的中央是宫城。

宫城左边即是宗庙，祭祀周王祖先。

右边有社稷坛，祭祀土地之神和五谷之神。

门有五门，分别为宫垣北门、路门、应门、皋门和王城正南门。

这一次童赦雪是在大白天来到了圣都。

为了避开石藤君，童赦雪绕道正南门进了都城，这里离祭坛最近。

栖息在祭坛附近的妖怪们在这种时候多半不出来活动，或蛰于暗处修炼，或呼呼大睡。

所以这个时候围上来的妖怪也就寥寥无几。

“童赦雪大人，上午好。”

那几个妖怪学着人类的样子向他打着招呼。

童赦雪看着它们夸张的肢体动作，配上原本就五彩斑斓的长相，嘴角不由有点抽搐。

“童赦雪大人有什么事可以让我们为您效劳的吗？”

出现在他面前的有四只妖怪，分别是青驭、邪莲、唇师和大瞳。

青驭，蛇怪，眼睛细长，嘴巴咧到耳朵附近，身上裹着青色的布团，走路的时候腰部以下扭动得十分厉害。

邪莲，花精，它的头上顶着一朵怪形怪状的花，每一片花瓣的颜色各不相同，眼睛的形状也跟那花瓣一模一样，身上的衣

服宽敞华丽，身材细瘦，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盛开的怪异莲花。

唇师，只有一张嘴飞来飞去的怪物。

大瞳，眼睛出奇的大，而且只有一只，身体极为细长，仿佛只为了凸出它脸上的那只大眼睛。

“大瞳，我可能需要用到你的眼睛。”童赦雪还是很快适应了眼前的缭乱景象，毕竟更多的妖怪他也见过，只不过一旦多

了，反而没那么醒目。

“嗯嗯，童赦雪大人尽管吩咐。”

“稍后你用眼睛帮我扫一下整个圣都，看看有没有被封印而你的眼力无法穿透的地方。”

“嗯呐，没问题。”

“青驭你跑一趟圣都的陵墓，你在黑暗的地方适应能力比较强。”

“嗷嗷，好嗒。”

“邪莲我暂时还想不到需要你做什么，就先跟在我身边吧。”

“好！”邪莲点头，以至于全身的花瓣都晃动起来。

“我呐我呐？”唇师有些迫不及待。

童赦雪盯着它瞧了半晌，依旧想不出它能干什么。

唇师似是有点失望，瘪下了嘴唇。

“据我所知，你是一只靠吃东西来增长妖力的妖怪。”童赦雪托着下巴，研究着它说。

“嗯呐。”

“你有嗅觉吗？应该不是什么都吃吧？”不然分不清食物或者不是食物的区别，童赦雪想。

“有呐。”果然唇师回答道。

“既然有，那你就有活可干了。”

“哦哦，是什么？”

“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要靠你的嗅觉嗅出来。”童赦雪却道。

“哦哦，那我尽量试试。”唇师说。

“那就先拜托你们了，一个时辰之后在这里汇合报告情况。”

“了解！”

童赦雪点点头，对身后的两只妖怪说，“氿，邪莲，你们跟着我。”

“好呐！”两只妖怪异口同声道。

实际上这是一个大范围搜查。

童赦雪自己也不确定能找到些什么。

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在找什么。

这在他，倒也是相当少有的经验。

只不过跟在他后头的两只妖怪唧唧咋咋，让他不禁觉得这似乎只是一次十分轻松而且愉快的踏青活动，而不是在慎重认真

地寻找线索。

“封印在人类界不过是两种，一种是符咒，另一种就是阵法，这两种童子都很在行的呐，邪莲你呐？”

氿对于这次行动出奇兴奋，不过在童赦雪看来，这只小鼠妖一直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每天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之中，这已

经没什么可值得奇怪的了。

“吾只擅长邪莲之印，那是用吾之身体幻化出来的莲花花瓣将敌人困于结界中之封印。”

邪莲花瓣一样的眼睛习惯性地眯着，它似乎很久没有与人聊天，说起话来速度很慢，好像在讲究用词，并且用的是妖怪专

有的语言，好在童赦雪专门研究过，倒也听懂了七七八八。

“妖怪语？”氿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刹那间又显得激动不已，“邪莲你对人类的语言不熟悉啊？”

“嗯，吾与人类接触较少。”

“那你的家乡在哪里？”

“在很遥远的南方，那里有一个地方名为境林，吾就是生长在那里。”

“境林，没有听说过呐，童子你听过没有？”

童赦雪正停在一扇门前。

“嗯？”他并没有在听氿它们说话，而是转过身看着眼前这扇门。“这里似乎有被封印过的痕迹。”他喃喃地道。

“啥，童子你找到啦？”氿没神经地问，但它看向那扇门，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此处之痕迹已相当模糊，依吾之判断，恐有百年以上。”倒是邪莲随着童赦雪的视线看去，随后一本正经地道。

“不错，这里曾被下过一种封印，我们方才经过路门，这里应该是皇帝的居所，氿，打开地图看看这是哪里。”

听到童赦雪的吩咐，氿赶忙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地图查找，“这里……好像是皇帝的正寝殿呐……”

“我想，迁都之前皇宫里应该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才会请人在门前下了封印。”童赦雪的手放上门框，不知他低低念了一

句什么，忽地一张符咒从门里显现出来，就在氿一怔的功夫，符咒已在空气之中当场化为了灰烬。

“此为避免妖祸的简易封印。”邪莲的眼力显然比氿要高明，它在一瞬间已看出了符咒上画的图形。

“嗯，是这样没错。”童赦雪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这么说起来，封印并没有被破坏过呐。”氿跟上他说。

“不错，我想这附近，应该还能找到类似的符咒才是。”童赦雪一边说，一边注意宫殿的各个廊角。

“那我们再找找看，不过，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号呐？”氿不知道童赦雪和邪莲是看见了什么做出的判断，反正它是完全

没能发现，但它绝不承认是自己妖力低的缘故。

“未被破坏过的封印很完整，但历时百年的缘故会让它们变得黯淡，不过无论哪种，都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号。”童赦雪说

。

“啥？那么俺还是看不见咯？”氿郁闷地垂下头。

“未必，童赦雪大人是人类，与吾等妖怪不同，氿汝是经验不足，所以才留意不到。”

“那就是说俺也能看得见？”氿闻言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邪莲却摇头说，“并非用看，这种封印是为了阻止吾等进入，所以对吾等而言，并非‘看’见，而是要凭借感觉。”

“咋感觉呐？”氿大大咧咧地问。

“吾之莲花花瓣每一片都极为敏感，并且能往外扩散，在境林，有许多比吾更加厉害的噬妖鬼，要在那里生存，必须有极

强的触感，才能躲避那些凶残的噬妖鬼。”邪莲解释说。

“原来如此呐。”氿摸摸后脑勺，讪讪地说，“可俺每次都是误闯陷阱……”

“你啊，只要以后修炼到能够看得出明显的封印就很厉害了，现在这种残破的封印，估计你还要花上好几百年的时间才足

够感觉得到。”童赦雪回头看它一眼道。

“童子你可真小看俺呐！”氿鼓起腮帮子说。

“吾想，童赦雪大人之意并非如此。”邪莲却忽地道。

“哼，他还能有啥意思呐。”氿冷哼一声。

邪莲摇摇头，却道，“因此种封印历时太久，早已抵挡不了任何妖怪的入侵，汝不妨试试看。”

“是这样吗？”氿不怎么确定，但它可不敢胡乱闯有封印的地方。

“这里。”童赦雪又停下脚步，这次是在廊上的一根梁木附近，氿看着他抬起头，将手伸开朝向那里。

霎时，又一张符咒显现，再度化为灰末，轻轻飘洒隐没。

“它们的作用大多都已消失，但即便是在当初，这些封印估计也挡不住厉害的妖怪，也许邪莲你就能够避开。”童赦雪站

立在原处，托着下巴看着符咒消失的地方说。

“哗！邪莲你原来这么厉害呐！”小鼠妖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崇拜，像是第一次认识邪莲一样。

“童赦雪大人谬赞了，若说邪莲不畏惧此封印，那也是此处封印太过简单之故。”邪莲倒也谦虚，回答说。

“嗯，简单的有些敷衍了。也许是当初的圣都并没有如我师父一样厉害的人物……”说到这里，童赦雪不知想到了什么，

停了下来。

“怎么了呐，童子？”

“我忽然想到，天府的那个封印。”童赦雪蹙起眉。

“那道封印怎么了？跟这里的一样吗？”氿问。

“完全不是。”童赦雪摇头说，“那道封印很强，完全不是一个层次，而且现在想来，那道封印结成的时间，也许要超过

五十年，却完全不见有减弱的趋势。”

“是呐，俺还没靠近就被攻击了，的确好厉害呐。”氿心有余悸地说。

“我想盗宝之人之所以要利用祁大人进去取宝，是因为它们无法破坏那道封印，才不得以而为之。”

“那岂不是间接证明了盗去宝物的是妖怪？”那道封印防妖不防人，除非盗宝者是祁名本人，否则只剩下一个答案。

童赦雪点点头，忽然好奇下那道封印的人是谁，不知道跟当年的事有没有关联。

“我们继续吧，将六寝都确认一遍，之后就去与大瞳它们汇合，看看它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好。”邪莲和氿纷纷点头应道。

一个时辰之后，一人四妖在祭坛附近汇合，唯独不见青驭。

“陵墓最西边的位置，我的眼力始终无法穿透。”大瞳说。

童赦雪拧起了眉。

“我嗅到一股极不一般的味道，像是妖气，但又跟普通的妖气不一样，是从陵墓那头传来的。”唇师努努自己的嘴巴，以

示方位。

“陵墓！”童赦雪蓦地惊呼出声，“是我太大意了！”他不再耽搁，身形疾速往王陵的方向掠去，并且回头大声对那几个

妖怪说，“你们谁都不许跟过来！”

氿原本想跟过去，可因他这句话身体停在了半空中，然后不确定地问，“童子不让我们过去，那里究竟有什么？”

“我来看看。”大瞳抱起双臂，整个身体慢慢浮上半空，它将唯一的那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童赦雪离去的方向。

“青驭一定是在那里遇到什么危险了。”唇师喃喃地说。

邪莲没有讲话，只是抬头看着大瞳。

“童赦雪大人已穿过了皋门。”大瞳一面看一面报告情况。

皋门之后，过了天府和祭坛，就是王陵。

王陵在地底，但在地宫之上，依旧是庑殿重檐，阙宇端正的宫殿。

氿飞到空中，它虽然看不见童赦雪的身影，但却能看见依山的陵墓，放眼望去，远处宫殿檐角如箭般从容伸展，有一种俨

然欲出之势，又有巨栋凌空之感，流金般的阳光照射在瓦当之上，反射出层层叠叠的光芒，整座陵墓似坐卧山脉之间，有

一种气吞山河的傲慢姿态。

“晚上看那里并不是这样的，那个地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冷森森的气息，有点压迫感，虽然不见得可怕，但我们平常都不

去那里。”大瞳对氿说道。

“童子呐？进去了吗？”氿问。

“童赦雪大人已入了内宫垣。”

陵墓最里层的一垣墙，称为内宫垣。

“过了木牌坊之后，有两座陵墓，我只看得到那两座，但到那里视线就被截断了，现在童赦雪大人已经往那个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