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喊您回家(卷四、五)+100问——公子乐
公子乐  发于:2013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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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乐点头:“是。”

华夫人命人给昭乐上了一杯新茶:“茶凉了,换一杯热的吧。”

“是。”昭乐侧头看了一眼刚送上来的茶,却没有端起杯子。“至于边关之乱也是在我的计算之中,我于春季派人烧毁赵都所有寺庙,在赵都百姓中撒播流言,以惑乱百姓。赵都城内人心大乱,赵王不会不动怒,他当然不会相信是天降责罚,势必会查到是我在幕后主使。这种时候,即便他同百姓说明是我在背后主使也是无用,民心已动,断难轻易安抚。他盛怒之下,必会出兵攻打我国,他则成不义之师,我国将士士气大涨,正是大好的时机。”

“殿下好算计。日前划给楚国的那几郡是否也在殿下算计之中呢?”

“我早想着这一战要与楚国结盟,准备将晋国这块烫手山芋拱手送他。”昭乐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他竟不要晋国的土地,而是要昔日鲁国的章丘、博山,以及吴国的会川、临沛等地。我想他大概是要将我和晋国的联系隔断,以保楚国平安。这点变故于我的计划,倒是无碍。”

楚政不知道他的算计,正在昭乐的计算之中。当华夫人和昭乐相谈的时候,楚政正把织布机和生丝送往姜白所居住的那间偏殿。

第十二章:一片芒心千万绪

华夫人唇角逸出一丝苦笑,她没有想到昭乐会有这样的心思。

“母亲。”昭乐走到华夫人身边,“您心中还是在怪我,是不是?”

华夫人摸摸他的手:“没有。我一直拿你当亲生儿子,对母亲来说,你比元孝更加亲近。这世上,有哪个母亲会怪自己的儿子呢?只是母亲不懂,你既然早已打算将晋国让给楚王,又何必让你母亲这样奔波劳累?”

“若是没有晋国,昭乐该拿什么去送给楚王呢?他拿了我的土地,到了用他的时候则不好推脱。”

“我看楚王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我国的援助,大多是不计较得失的。”

听了华夫人的话,昭乐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我都给了他了,他还计较什么得失?昭乐笑着答道:“总是给了他东西,心里便踏实些。况且,晋地也只有他能治理的好。母亲毕竟是晋国的公主,我治理晋地手段不可太过强硬。他到底与我不同,在治理晋地的时候,可铁腕铁血,一横到底。”

华夫人笑着拍拍昭乐的手:“母亲相信你做的都是对的。”

“母亲!”昭乐的鼻子有点发酸,他忙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生怕眼眶也跟着湿润。

“好孩子,天下事担在你肩上,这余下的事便由母亲来做吧。母亲会带走卫姬,则再没有人渴望在后宫中干政了。”华夫人的眼神还是那样慈爱。“母亲会替你看住她,让她无法干政。”

昭乐惊道:“母亲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卫姬干政吗?我是她姐姐,她心里有什么打算我会不知?”华夫人叹了口气。“她其实也算是个聪明女人,只是被魇住了而已。她的心中没有你的天下,只有管氏天下,却忘了若是元孝在她的相助下,登上王位,必为天下人所不齿。”

雨已经停了,从门外洒进片片阳光,暖融融地罩在昭乐身上、罩在华夫人身上。

赵灵宫一把甩开前线送回来的战报,勃然大怒:“攻了半个月,还没有攻下一个小小嘉陵!”

王适之见他发怒,忙过去安抚:“大王莫急,总会有办法的!”

赵灵宫愣了一下,站起来匆忙离去。王适之望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满是悲苦。

旁边伺候的宫人怯怯道:“赵先生,近来大王总是易怒,您可得多劝几句。”

王适之略有些惊讶地挑挑眉毛:“我何德何能?”

宫人声音很低:“大王并未册立任何夫人姬妾,素来只有先生一人……”

“好了。”

王适之听不下去了,再听下去他只会觉得自己更加可悲。出了殿门尤可听到殿内宫人们的议论:“不就是个娈童?还真当自己是夫人了吗?”

“何止是娈童?这等年纪,若不是大王重情义,怕是早就被丢出去了,竟还自以为是。”

他皱紧眉头不愿去听,比起被大王好好保护起来的师弟来说,他实是既可笑又可悲。

“慈明!慈明!”赵灵宫一进门就开始大声喊着,他急切地想见到魏慈明。

魏慈明从屋里走出来:“这样急着找我,可是又要吃药了?你这药近来吃的太勤。”

他说的,赵灵宫心里也明白,可是他无法克制自己对药物的渴望,他的身体已经离不开那枚小小的药丸。

他想过要克制,但无法忍受瘾头上来时那份从骨头深处透出来的麻痒。

在战场上,什么样的疼,什么样的苦,他都能挨得过,但那说起来轻巧至极的痒,他实在难以忍受。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就像是长出了一条条小虫子,从骨头缝钻到骨头里面,在他的骨头里啃咬蠕动。

赵灵宫背对着魏慈明坐下来,低声道:“慈明,你来给我揉揉肩吧。每次你给我揉肩的时候,我闻着你身上的味道,总能忘记骨头里的痒。”

“好。”魏慈明走上前,将手搭到他的肩头,揉揉捏捏。

动作熟练之极,令站在窗外的王适之,只匆匆一瞥便已心痛难当。

赵灵宫不知道窗外还有一个人,仍自顾自地念叨着:“慈明,我这些日子常想若是战败,便与你和适之一同隐居山野,再不理这些凡尘琐事。若当真有那么一天,你可愿同我和适之一起?”

魏慈明面无表情地答道:“就算我愿意,师兄也未必愿意。大王若有闲心去思索这些事,倒不如多想想朝堂之事,百姓之事。那方是明主所为。”

“叫少君,我说过的。”赵灵宫摸上魏慈明放在他肩头的手。

魏慈明依言叫了一声:“少君。”

“你总是和适之不同,我若是同他说这些话,他势必很高兴。”

魏慈明垂下眼,凝眸看着赵灵宫覆在他手上的那只手。那只手变得苍白,已和原来未服药的时候不同了,曾经的茧子还在那里,有增无减。即便已经离不开魏慈明手中的药,赵灵宫还是始终没有放下他手中的刀剑。

“我只是不愿看到天下开战,你若肯此刻与我一同归隐……”魏慈明停下,嗤笑一声。“想来是不可能了。”

赵灵宫沉默了,他的确做不到。

王适之在窗外抿了抿唇,很想告诉大王,无论何时何地自己都愿意与他在一起。然而,大王从不会将这些话说给他听。

那一日,王适之独立小窗外,魏慈明相偎窗前榻。

时为天正十二年六月十九,当晚魏慈明放飞一只小鸟,被王适之于城楼射下。

捡起地上的那只小鸟,王适之摇摇头。

罢了,这小鸟若让大王看见也是徒增伤心。他叹了口气,将小鸟的尸体扔给了军犬。

第十三章:凡事需谨慎,不逞匹夫之勇

送走华夫人和卫姬后,昭乐再一次来到魏慈明念佛的那间屋子,在这间屋子里,他总会觉得师傅还在,他能够在这里找到心灵上慰藉。

母亲带着姨娘去祈福了,母亲大概已经猜到,他这一战要的是什么。

距离楚国传回来愿共同征讨赵国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十多天,相信三天之内,齐楚就能够合兵歧岭,到那时,三年前的一幕就将重演。这次,再没有一个吴国,能够帮助赵国了。

“这一回,我要历史改写。”

昭乐跪在菩萨面前,对着满眼慈悲的菩萨,发下了这样誓愿。真是讽刺。

“殿下。”是何九畴。

昭乐恭敬地在菩萨面前磕了一个头,才来到外间与何九畴相见:“师兄怎么会到这里?”

“臣到书房求见殿下时,宫人告知的。”

“急着见我可是有要紧的事?”

“这些事情本不是臣该插嘴的……”

“师兄,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既然有事就直接说出来便可。”

何九畴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为难:“臣昨夜夜观天象,见东方将星黯淡无光,怕是嘉陵前线有大将折损。”

“嘉陵前线?”昭乐闻言,微蹙眉头。

“是的。”

“嘉陵前线并未传回任何消息。战事眼看就要开始,此时若是有大将折损,怕是对士气大有影响。”

“正是因为如此,臣才会在这种时候急着进宫来见殿下。”何九畴一边说话,一边仔细地观察昭乐脸上的表情。昭乐几乎是不动声色的举动,令他觉得难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要对殿下察言观色了?

嘉陵有一种极为特殊的美,独属于边关战场上的壮美。树叶在阳光下,娇弱地卷起身躯,城墙被战火养蕴的别有一番风情,夏风过处却未添上半分清凉。齐军营中的将士们身披重甲挥汗如雨,他们明白,如果现在因惧怕炎热而偷懒,那么在战场上,他们就会因为这一时偷懒而死的比别人早。

匡章觉得他带到嘉陵来的这群士兵十分有趣,他们每个人都抱了必死的决心,却又十分怕死。

殿下说,这才是真的英雄。他无话可说,殿下说的,总是对的。

他走过一队正在拿着长矛练习击刺的士兵时,听到士兵们的呼喝,也跟着激动起来。他走到兵器架旁,信手抓起一支矛在空地上舞了起来,出势凶如黄蜂,招数狠如毒蝎,一招一式端的妙不可述。

耳畔满是士兵们的叫好声,匡章按捺不住体内翻腾的热血,扯过马缰翻身上马,竟要独自杀入敌军营中,斩下敌方统率李放之的头颅。

一人一骑冲出军营,顷刻间,大半士兵追随而去,余下的则是架上战车,紧着赶上。

晋女跨坐在马上,无奈地叹了口气,跟身旁的聘聘交代了几句后,便策马追了上去。

聘聘守在营口,拦住了最后一批赶过来的士兵:“你们若也跟着去了,谁来同我守营?杀入敌营固然光荣,守住家园却更为重要!试问匡将军此刻带人出征,你们尽数跟去,偌大的齐军大营由谁来守?赵军攻来又该如何应对?”

她已经将弓握在手里,沉着地近似冷漠。

一身蓝衣的晋女已经赶到了匡章身边,聘聘看到他们两个人一马当先,淹没在赵军之中。他们手中的剑和矛,在发挥着最大效用,击刺,砍伐,不一而同,却依旧杀出了一条血路。

尾随于晋女和匡章身后的齐军也陷入了厮杀之中,霎时间,血色如虹。

聘聘望着这一切,想起了昭乐曾经对她说的话:战争让素不相识的人变成了仇人。她没有昭乐哥哥的斯文,在国破家亡后,她所信赖的、能够信赖的只有手中的弓箭。

有敌军朝着齐军的营地冲了过来,已深入敌军腹地的齐军被敌军牵制住,赶不回救援。聘聘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拉满弦,目光坚定地射出了这一战中她的第一箭。

一个人的武艺高强与否,完全无法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败,毫无策略仅凭一腔热血便冲杀上去的那一方,从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失败的命运。比起懂的在这种危急时刻,还懂的运用‘围魏救赵’之策的赵军统率李放之来说,匡章的经验和策略实在太过匮乏。

正护着匡章退出赵军大营的晋女感到肩头一麻,扭头去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和声子将军一般被人斩下了一条手臂。她咬紧牙关,将手中的剑攥得死死的,越发奋力地将剑朝马前的赵军挥下。

战场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它可以让人忘却疼痛。

被晋女护着退出战圈的匡章认识到了自己的无能。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导致了多少兄弟命丧沙场,又令一个年轻女子失去了一条手臂。他想到这些,就连握着长矛的手都开始颤抖,他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这些罪。

“将军,握紧你的矛。”晋女说完这句话,便匆匆转过身防备即将来到的敌人。

“晋女……”

“快走!”敌人不给匡章把话说完的时间,面对涌过来赵军,晋女扬剑拍在匡章所骑的马身上,将匡章和他的马赶离了自己身边。

匡章想回头,他想回去帮助晋女,却因齐军的今后而无能为力。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称这时候的无能为力为怯懦。他朝着晋女喊出了一句极为不合时宜的话:“活着回来,我娶你!”

晋女听到了他的话,被削去手臂的肩头蓦地疼了起来。

回到营地的匡章,立刻与聘聘汇合,带着士兵们驱逐了入侵的赵军,保住了嘉陵。然而,跟随他出去的士兵,大半已经回不来了。聘聘没有问匡章她的师傅晋女在那里,她只是淡淡地瞥了匡章一眼,便足以让匡章无地自容。

晋女的尸体是被一个百姓找到的。他在军营外徘徊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对守卫说起在林子里发现了那名女先锋官的尸体。那时候,匡章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畏缩,直到见到衣不蔽体的晋女时,匡章落下了比血更加珍贵的泪。

聘聘咬住嘴唇,几次举起弓箭想要杀了匡章,却在看到晋女的尸体时放下了手中的弓。

第十四章:孝义总难全

距离华夫人和卫姬从寺庙中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若昭乐猜得没错,母亲应该是被赵王派人劫走了。

在华夫人离开齐都以后的这段时间里,齐楚联军自楚国歧岭与齐国贺郡起,一路东行,势如破竹,已于七天前攻到洛安和钟离,不日便可直取赵都。

正身处于洛安的齐军是由伍齐射亲自带兵,从靖和后方拦截正在攻打齐国嘉陵的赵军,使其无法赶回赵都救援。而另一方面,公子羽和昔日燕于琴的几名门客,带领五千精兵,自齐国沫前,经临卢来到昔日梁国的领土。

赵灵宫在治理昔日梁国的领土时,为了表现他的仁慈和大度,对梁国的一切做出了很大的保留,其中之一便是保留了梁国的军队,他只派出不到二百名赵军前去担当统领以及督军要职。

正是因为他这一项失策,为公子羽带兵从梁国攻打赵都后方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赵国,这个昔日极为鼎盛的东部强国,在短短三个月中,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这样的结果,很大程度是得益于骁勇善战的楚军。

子玉所率领的楚军正驻扎在钟离,与处于洛安的齐军相互呼应。他们在等待的是同一个命令,出兵攻打赵都的命令。

赵灵宫并非不作为之人,当四面八方都涌来敌军的时候,他表现出其几年前曾拥有、近来却越来越缺少的沉着来。

他冷静地样子令魏慈明心中颇为忌惮。魏慈明在看到冷静的赵灵宫时,甚至觉得这几年来,眼前的男人从不曾为药所惑。然而,赵灵宫对药物的渴望却又那样急切,一时间,魏慈明分不出何时的赵灵宫才是真实的。

魏慈明远远地注视着冷静筹划的赵灵宫,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师弟,在想什么?”王适之身上穿着战甲,他即将回到军中,为国为赵灵宫效一份力。

魏慈明扫了他一眼:“要到军中去了么?”

“不错。”王适之忽然贴近魏慈明,目光锐利地盯着魏慈明的双眼,仿佛想要看到他心里一样。“师弟,我希望我走了以后,你不要再害大王。他对你的心思,你理应比我知道的更加清楚。这种时候,你若还要狠下心来害他,实在是有违师父所教导的仁德之道。”

“现下是什么时候?”魏慈明笑微微地望着他。

“大王此刻不在身边,你不必同我装傻。若非痴恋于你,大王也不会被你蒙蔽心神这般久。六月十九日夜里,你做了什么要我提醒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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