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喊您回家(卷四、五)+100问——公子乐
公子乐  发于:2013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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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大王会在宫门处等待他,他一直以为那是只属于师弟的恩宠。

“大王。”

他撩袍下拜,却被赵灵宫拦住:“你我间,不必行此等大礼。”

赵灵宫扶起他,温柔地替他掸去了方才下跪时沾膝上的雪。王适之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是他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场景。赵灵宫看他的样子,柔声道:“怎么了?我平日既能这样待慈明,自然也该这样待你。这些日子可在军中待够了?我宫里的那间屋子,始终都在给你留着。”

到头来还是师弟,王适之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还是挂着笑,乖顺地跟在赵灵宫身边。

第七章:两者之间总有一个要先消失

晋王的死,对谁来说都不会觉得意外,比起死于倾国之乱和美人床上的那几位,晋王理应算是寿终正寝了。令人们没有想到的事情是早在天文四年便已嫁往齐国的密夫人在晋王死前回来了,带着齐国的军队。

桃花半开,黄莺婉转,晋王死在了一个美丽的季节,他的死亡伴着莺语,伴着花香。

一时间,流言四起。

玉台将百姓间的传言说给密夫人听,密夫人只是笑笑,置若罔闻。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帛书,那是晋王死前留下的诏书,除了已经躺在棺中的晋王,只有她知道诏书的内容。她现在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待,安静的等待她的哥哥们,来到这里拜祭父王,完成这场夺嫡之争。

密夫人着一身素服,安静地坐在殿中,等着兄长们和叔父的到来。

一切如她所预料那般,第一个冲进来的是公子偃,晋王的第三子,却是大家口中的二公子。公子夷进来后,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密夫人的手上,即便是跪拜父王的时候,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密夫人的手。

“阿密。”公子偃走到密夫人面前。“你能够回来,我感到很欣慰。”

密夫人扯扯嘴角:“是吗?我以为三哥不想我回来的。”

“怎么会!”公子偃夸张地张开双臂。“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

不等公子偃表现完,公子夷便已经来到殿外,人尚未到殿内,哭声已经通天。密夫人听着他的哭声,不由扯出了一抹冷笑:“二哥,四哥的冤魂附在你身上了么?怎么哭的这样惨?”

外面的哭声停住了,公子夷冷着脸走进来:“阿密,你此刻算是齐国的夫人还是梁国的夫人呢?”

密夫人早在回来前就已经知道要面对这些,她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双手,回答道:“梁国已灭,阿密早已不算是夫人了。此刻阿密能坐在这里,就还是梁国的公主,二哥拜完父王就坐下来,等着大臣们来了一同看诏书吧。”

公子夷撩袍坐下,斜睨着密夫人:“你手中这诏书有谁看过?”

“只有阿密一人看过。”密夫人转过头去,目光咄咄地望着公子夷。“二哥是在质疑我手中诏书的真伪么?”

“你嫁出去那么多年,早已不算晋国王室之人。你手中的诏书,怕是难以服众吧?”

公子夷的话立刻得到了公子偃的响应:“阿密,你还是把诏书拿给我们看吧,这样也好服众。”

密夫人垂下头,仍旧在看自己的双手:“服不服众,不是两位哥哥说了算的。父王交代了阿密一件事,让我务必在他棺前问两位哥哥,好让父王死得瞑目。”她的语调很柔软,就像是慈母在向顽皮的孩子说话一般。然而就是这样柔软的语调,照样惊得两位公子出了一身的冷汗。

公子夷沉下脸:“阿密,你想问什么?”

“四哥。”

“果然是他。”公子偃一声极为讽刺的嗤笑,让人听起来觉得颇为诡异。“二哥,我早说过了,父王能为了将王位传给他而杀了大哥,你我这一步怕是失策了。”

公子夷不屑地笑道:“你败了是你败了,与我何干?你莫要忘了,四弟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能做什么!不过你这个活人……也做不了什么。阿密,告诉二哥,诏书中写的是由谁继承王位?”

“果然如父王所料,是两位哥哥合谋杀了四哥。”密夫人满月一样脸上满是悲哀。“同室操戈,实不可取。哥哥们未免将这个王位看的太重了些。”

公子偃并不愿就这样放弃,他既然在公子夷之前来,就一定有他先来的道理。他走上前,朝着密夫人伸出了手:“阿密,把诏书给我。”

密夫人抬起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兄长,无奈地摇摇头:“不。”

公子偃和公子夷几乎是同时抬起的手,两队黑甲士兵分别从两侧鱼贯而入,左侧持刀的是公子夷的部下,右侧举剑的则是公子偃带来的人。兄弟俩都明白对方的心思,四目相对,同时冷哼出声。

只有这种时候,他们才像是一对兄弟。

“阿密,把诏书给我。”公子夷朝密夫人伸出手。“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你把诏书给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还是我晋国的公主。”

“没有二哥,我也是晋国的公主。”

公子夷往前跨了一步,怒视密夫人:“阿密,把诏书给我!”

正在逼迫密夫人的公子夷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公子偃已抽出来剑,举起落下一气呵成,就连密夫人卡在喉间的那个‘不’都来不及说出口,公子夷便已经身首异处。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拼杀,密夫人闭上双眼,不忍去看。她能够听到挥舞刀剑的声音,能够听到那些持刀将士口中喊着的报仇,能够听到持剑将士的冷笑,能够听到公子偃叫的那一声:“阿密。”

密夫人抬起头,目光中写满了嘲讽:“怎么?三哥也想杀了我?”

“我没有那样想过。”公子偃的背后布满了杀戮,鲜血溅到了他脸上。“大哥、二哥还有四弟,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只要你把诏书交给我,我是一定不会杀你的。”

密夫人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公子偃面前,仰着头与他对视:“太晚了。”

“什么?”公子偃无法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四面八方突然涌出的齐军令公子偃感到无措,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密夫人:“阿密,你要帮着别人掠夺你的家乡吗?”

“不。”密夫人摇头。“我是在为百姓们寻找一条可以过上安定生活的道路。”

“你以为你的儿子就能让他们过上安定生活吗!”公子偃的人一个个倒下去,他手里的那把剑还在滴着他兄弟的血,他就已经克制不住地想要让它上面再裹上一层亲生妹妹的的血。他举起剑斩向了密夫人:“你以为……”

他的喊声伴随着剑的落下,戛然而止。

第八章:余心之所善兮

“玉台!”密夫人惊叫出声。

玉台回眸一笑,就像是每次外出时同密夫人告别时一样。现在她也同样用这样美丽的笑颜,最后一次告别她从小伺候的阿密公主,告别她的生命。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牙色的衣裳,因晋王新丧的缘故,只用了一支木簪挽住长发。

此刻,那支木簪已被公子偃的剑劈成了两半,连带着玉台那张有着妖冶之美的脸,也堪堪裂开。血从她的脸上流到肩头,流到胸前,染红了衣裳。

玉台那样美,直到她死的那一刻仍旧美如荆虹,令人欷歔。

面前依旧直立着的玉台令公子偃感到恐慌。

公子偃为自己逃避这个死不瞑目的女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他的胸口有点麻,还有一点痒。他低下头,脸上的表情瞬间转为惊愕,他看到自己身上有一支透胸而过的箭。

箭身上还有他的血,他第一次看到这样妖艳并且悲哀的红。

直到他倒下的那一刻,他的眼中仍旧只有这妖艳的红,耳边充斥着妹妹的苦喊,却不是在叫他的名字。

他听到妹妹在叫一个很熟悉的名字,玉台。

这是谁呢?很熟悉也很陌生,他已经无力去想。能让妹妹哭的这样悲伤,理应是个很重要的人……

他很用力地伸展手臂,想要摸摸妹妹的脸,人之将死,什么都看开了。

他现在只想摸摸妹妹的脸,让她不要哭,告诉她自己也要死了,王室正统的后裔只有她一个人了。

他能够感觉到生命正在流逝。

他看到二哥和四弟在厮杀,他看到二哥扭过头对他露出了狰狞的笑,他看到那些已经死去的部下在跪迎他,他看到……

他什么都看不到了。一柄利刃从他的背后刺下,再一次透胸而过。

“臣女恐夫人有失,故未经夫人下令便擅自出手,请夫人责罚。”晋女跪到密夫人面前。

密夫人望着面前的尸体,毫无防备下,她被附着在死亡上的力量震碎了悲伤。她的眼泪,只在满月般的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她拢拢头发站起来,目光越过跪在身前的晋女,喃喃自语:“他们来了……”

晋女扭过头去,远远地看见正在赶过来的晋国大臣。

“望你能戴罪立功。”密夫人的声音很轻,晋女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端正地坐了回去。晋女起身退到一侧后,命人收敛地上的尸身,立即遭到了密夫人的阻止:“不必!现在还不到时候。”

早在晋王尚未生病的时节,群臣便已分为几派,分别支持几位公子以及镇边王,余下的那些则都是保持中立,却又鱼龙混杂,完全不同。

有的当真是刚正不阿,不愿拉帮结伙;有的却是诡计多端,时而倾向这一派,时而倾向那一方,总是那一方势强便依附于那一方。这两种人,前一种虽惹人恨却能得人敬,后一种则是既惹人恨又让人瞧不上,然而,这两种人中,总是后一种活的长久一些。

随着大公子和四公子的死,以及镇边王出逃,多个党派顿时锐减成三派,分别支持两位公子以及保持中立。

就在他们前来晋宫的路上,分别支持两位公子的大臣们尤在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谁也不知道,晋宫大殿上没有他们的公子,等待他们的只是尚有余温的尸体。

密夫人端正地坐着,眼中无悲无喜。

赵躬亲位极人臣,此刻在慌乱的群臣之中隐隐有些首领的味道,不管是哪一派的,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人走茶凉,世间常理。在场每一个人都明白,人已经死了,他们便是再支持也是无用了。他们之中,没有想要去给公子陪葬。

赵躬亲隔着地上的尸体,偷偷打量密夫人。

事已至此,他已看透结局,唯一能做的便是支持密夫人,帮助她完成昭乐太子的大业。

这是不单单他无路可走,更多的是他还记得当年看到的天象:终有一天,齐会称霸于天下。

也许还有一些对小师弟的报恩之心也说不准,他极不合时宜想起了李斯,怕是到慈明死的那一天,慈明都不会知道李斯是他的亲哥哥。

赵躬亲垂下眼听着密夫人宣读晋王死前留下诏书,听她用平静的语调讲述方才在大殿上所发生的一切。现在,对于所有人来说,密夫人所说的是真是假,包括她手中的诏书是是真是假,都已经毫无意义,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是齐军冰冷的刀刃和密夫人平静无波的美丽脸庞。

传位于姜白。

在场的人听到这件事时,都从心底发出了冷笑,就连密夫人都有些不相信,然而这却真的是晋王留下的遗命。

赵躬亲措不及防地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时,并没有如他所设想那般意外。他本以为密夫人会说大王要传位于昭乐太子,却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他隐隐约约地觉着这真的是大王的命令。

他想起了大王往日的所作所为。当大王对儿子们的争斗感到失望后,曾一度毫不计较地帮助齐国,那时候是否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定?大王对百姓的热爱,他一直看在眼中。为了百姓的未来,大王选择这条路并不奇怪。

原来一切,早在晋王的算计之中,只是到了现在他才看清。

殿中很安静,密夫人放下手中的诏书,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

晋女微微颔首,齐军手中的刀剑发出了整齐的声响。

赵躬亲第一个跪下来,表示愿意遵从王命。余下的文臣跟着他跪下来,屈服于齐军手中的刀剑。只有几个武将仍旧梗着脖子,不愿屈服于刀剑之下,甚至已经有人去挑战齐军手中的利刃。

“各位将军。”密夫人的声音不大。“与其此刻与齐军厮杀,不如想想如何保卫国家不受人侵袭。”

一名武将嗤笑一声:“公主不是正带人在侵占土地么?末将此刻正是为了国家而战。”

密夫人摇头:“将军今日所为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不愿因顺从齐国而被人指摘,而父王的诏命乃是为了晋国的百姓能够得到安乐的生活。将军的名声和百姓的生活,究竟孰轻孰重,将军心里想必是有计较的。”

武将们到底是被密夫人的话所打动,还是被齐国的军队所压制?没有人知道。

晋史上也只留下了这样一句:天正十二年春,晋王薨。甚至连晋国的未来和归宿都没有提及。因为,在那之后的晋地,已改为齐地。

国已易主,它的历史自然要载到齐史中。

密夫人于晋宫里上演这一场易主大戏尚未结束,另一场大戏也已经在昭乐的安排下,于赵都拉开帷幕。

第九章:珍贵的技艺

楚政心里一直很清楚,昭乐在觊觎着晋国的土地。

他相信,昭乐也同样清楚,他也在觊觎着晋国的土地,不然昭乐不会这么快就出手。

子玉将晋国的消息告知楚政时,楚政正准备去军营。他听了子玉的话,极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无妨,昭乐他徒有土地也是无用。这种时候,他还不敢动用晋国的军队,至多是拿些钱粮充当军饷。真不知他要这块烫手的山芋有何用!”

“但是……”子玉还想说什么。

“不必多说。”楚政顿了一下。“三月之内,昭乐定会将土地双手奉上。”

“这……”

“你不信我?”

“臣不敢。”

楚政摸摸鼻子,又想起来昭乐:“他急于扩张国土已是犯了大忌,赵灵宫不会放任不管。昭乐一国应付不来定会找我出手相助,到那时候,想要什么还不都由着我?”

看子玉仍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楚政蹙起眉头:“姜昭乐,他别无选择。”

“可他的师傅还在赵宫。”

“那又如何?赵灵宫对魏慈明是什么心思,别人看不出,我倒还明白几分。况且燕于琴死后,他的所有门客都已经归到文知礼手中。昭乐若要与赵国结盟,恐怕最先出来反对的就是燕于琴的那些门客。”楚政想到了项梁给他探回的消息,本有心将那些消息透露给子玉,想了想后,还是没有说。“那都是些能人,昭乐不会愿意轻易放手的。”

“臣只怕……只怕……”子玉支支吾吾地说了好几个怕,却也没说出是怕什么。

楚政看了他一眼:“你是怕昭乐知道是我派人杀了燕于琴么?”

子玉抿了抿嘴,垂下头算是默认了。

“呵。”楚政笑了一声。“这件事只要你不说出去,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是我派人杀了燕于琴。”

“是。”

“下去吧。”楚政叹着气站起来,决定在去军营前,先去一趟关着姜白的那间偏殿。

姜白在楚宫的生活可以说的上是悠闲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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