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吧，伦敦的街头雾很大，仰头看不见任何星辰。两个同伴都已经相携离去，自己毕竟已经和他们不同了，虽然说无所谓，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女王的杀令就会下达，那个讨厌背叛和离开的血色女王，也是，霍格沃茨曾经的精灵公主。

“莎士比亚说，你是我的西班牙阳光，你觉得怎么样呢，巫师？”从树木阴影里传来的声音及时阻止了杰利的幻影移形，抬眼望去，在黑夜的遮掩下，分明是那个酒吧里出现过的巫师。

只不过，原本棕混个黄色的眼镜染上了几许莹绿，这样直直的望去，宛如蛇的双瞳，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我吗？”杰利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音弦，微微的颤抖，“你，是在问我吗？”

“是啊，我曾把这个世界的命运放在你面前，让你选择，你的答案让我很喜欢，现在，我想听听你对雪莉酒的回答。”来人晃晃了手中整瓶的雪莉酒，“Fino，Manzanilla，Amontillado，Oloroso，Cream，你认为哪一种比较好？”

“这个嘛，虽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世界啊，命运啊，好像不是我这种小人物可以选择的，不过雪莉酒的话，我还是认为Amontillado稍微符合我的口味。”

“Amontillado吗，果然是中间的平庸主义啊，不错，很符合你的性格。”树下的巫师凝视着手中的酒瓶说到，目光柔和的如同注视自己的情人。

“虽然我觉得Manzanilla不错，可是，因为是为了思念才喝的酒，所以，还是Oloroso和Cream才能让我感受西班牙春日的阳光啊。”

“这个……个人口味不同，我也不……太好评价……我对这个，也没有太大的研究。”杰利踟蹰着说道，这样的感觉很神奇，就象天上的太阳突然降临在你身前一样，不可思议，惶恐不安，又抱着期待。

“只关注本国的酒，不是一个好习惯，当然，这是大多数巫师的共性，普遍存在于我们的社会，现在已经好很多，至少我们已经开始去知道麻瓜的世界。”来人仰着头说道，“啊，今天真不是一个好天气，连星辰都无法看见，那，杰利，你有看见吗？”

“……没有，伦敦的气候本来就很难看清楚夜空——煤烟太大……”杰利也跟着仰起头，只不过和刚才一样，除了灰黑色的雾外，什么也看不见。大概是有无数的星辰，可惜都掩藏在了厚厚的乌云后面。

“是吗，以前，是看的见的呢。”暗红头发的巫师惋惜的说道，“感觉最近的雾真的是越来越大了，把什么都遮住了。”

“说不定，是你心里的星星消失了的缘故。”话刚出口杰利就决定后悔，自己果然需要改掉轻率的毛病，只不过和你和缓的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冒失起来，这样的话，对方怎么会不懂，根本不需要自己来多言。

“呵呵。”对方的反应却出乎杰利的预料，他的声音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化，很小，可是很明显，那是愉悦的味道，因为，风，在周围吹拂的柔软起来，“你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巫师，杰利·贝克。

最近，我无法看见星辰，所有人都知道原因，可是，没有人敢和我说。”

大概，他们是不想让你回忆起不好的过去。这次，杰利没有开口，只是在心里说道，他已经明白，对方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只需要聆听，而自己，不过是恰逢其时的路人。

“我等待的人，美丽如Oloroso，是我唯一的阳光，可是很多人都和我说，为了这个世界，我应该放弃，啊，杰利，你不明白那种感觉，那些人，都是伟大到曾经影响这个世界的走向，都曾经在历史上担任人类坐标的角色，这样的人都在劝我放弃，可是，你说，我应该先选择自己，然后才是这个世界。

我很高兴，能听见这样的选择。巫师都是自私的人，不是吗？如果没有了自己，那我还需要这个世界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自己……那么说过。”杰利犹豫着说道，是吗，自己曾经做出过那样的选择吗，先选择自己，然后是整个世界，把自己放在世界的上面，真的会是自己的决定吗？

“不记得没有关系，人类脑部的构造是很神奇的，只是最极致的时候，人类才会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历史上的很多英雄，总是被文字过分美化，死亡又让他们染上无法正视的光辉，可是杰利，真正的历史，并不是总由英雄来创造。”

“是……是吗？”杰利不太确定，创造历史这样的话题，对他来说，只能是酒后的诳语而已，不过被那么多伟大的人劝阻，应该是很痛苦的事情吧。

“不要怀疑，很多时候，小人物也能创造历史，时间的马车在微小的地方拐了一下方向，就会向着不同的未来进发，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你已经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杰利，你已经在创造历史。

那么，就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当作一个梦吧，梦醒起，继续过你从前的生活，不再有女王，不再有黑暗游灵，你不过是一个弱小却简单的巫师。”“

“等一下！”杰利的声音让按向额头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对方的眼里很明显的露出疑惑的光芒，杰里利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来的勇气，望向那双已经变的幽红的眼睛，“我想加入超越死亡——我知道自己不够资格——但是，我想对抗女王。”

“我以为，你喜欢平静的生活。”巫师淡淡的说道，摩挲着手里的酒瓶，浅金色的液体在水晶的瓶子里微微晃动，好象要泻出来的阳光。

“是的，那样的生活的确很适合我，可是我明白，自己已经回不去了，要么在女王手里获得死亡，要么，沉沦于黑暗——我选择黑暗，公爵大人，你可以给我这个荣耀吗？”杰利一口气说完，才发现四周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安静的仿佛最遥远的深渊。

夜，从来没有象此刻一样悠长，寂静，微风吹来，甚至听不见树叶颤动的响，也许连它们都摒住了呼吸，等待着一个未知的答案，如同命运的马车停在交叉路口，只等着缰鞭的挥舞。

“我痛恨背叛，而且，从来不用死亡用结束。”因为，就算死亡，也不能阻挡我的决心。黑暗公爵低下头说道，为自己的好耐心而惊讶，或者，雪莉酒真的有安神的功效，让他无限扩展的烦躁开始平复下来，西班牙的风越过海峡，把那种美好的温暖也传给了自己，如同那头末梢卷曲的长发拂过耳畔。

“我发誓。”杰利突然领悟，自己真正的改变就是这个时刻，梅林选择在今晚把自己带到破釜酒吧，就是为了让自己遇见黑暗公爵。

“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誓言这种东西，就不会有有发誓这句话了，巫师。”黑暗公爵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向对面，纤长的手指随意的一挥，杰利的衣袖已经被撕裂了开来，露出瘦弱的胳膊，在阴影中有几分决然的味道。

那是一根很漂亮的魔杖，银灰色，有着螺旋的花纹，宛如月光的凝结，又好象独角兽的精华，任何人看见，都不会把它和黑暗联系在一起，可是拿在公爵手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和谐，完美，好似完整的世界，融为一体，找不出缺憾。

坚硬锐利的杖尖触进手臂，有股莫名的疼痛，黑色的蛇在蔓延，可以感觉到它的爬行，在血液里，在骨肉里，在所有的神经里。

黑暗的蛇慢慢的停止了前进，它骄傲的昂起头，仰望着星空，然后吐出一顶小瞧精美的王冠，星钻在上面闪闪发光，即使没有星辰的夜晚，只要望望它，就能看见光。

杰利咬着牙接受这刻骨铭心的疼痛，他的心神被这烙进皮肤里的图案深深吸引，忽然觉得心里充满了光辉，纯洁神圣的天上之光，不可亵渎，不可沾染，只能在心底敬慕，憧憬，永远隔着无法碰触的距离。

“那，巫师，你很幸运，或者，很不幸，但是，我已经给过怒选择的机会。”黑暗公爵扫了一眼正失神的巫师，冷冷的开口，“食死徒的第一法则，永远不要去奢望我的光，连想象也是不可饶恕的罪。”

明明是那么明亮的火焰没，可是为什么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就好象隔着水晶去被阳光照耀，心里知道它该是温暖的，偏偏已经被转载在瓶子里了。杰利望着远去的背影，黑暗公爵无法使用幻影移形的传闻再次映入脑海，也许，这个人的力量真的无法和女王相比，不过，胜利，一定会属于他。

Oloroso，甜蜜如春天的雪莉酒，散发着西班牙的美丽微光，在那双苍白修长的手间轻轻摇动，飘来阵阵的甜香，然后，终于在眼里消失了。

只有手臂上的烙印还是如此清晰，明了，深深的刻在血液里，提示是这个仲夏的夜晚，一切，都不是梦。

Chapter80

你是谁——

我是你——

你是我，那我是谁——

你是我——

我是你，你是我，那我们是谁——

我们是星辰落在库维因恩上的第一道光，是蓝色火焰的继承者，我年轻的王啊，你还不懂，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和背负的命运，可是在那之前，你已经不再属于精灵——

如果我不属于精灵，那我属于什么——

我年轻的王，在你问出这个问题以前，一切早已经注定，那是你自己做出的决断，当你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所做的选择，在那之后，所有的事情都缓慢的朝着那个方向前进，不论是十二精灵王还是诸神，都无法改变那个未来，因为从一开始，我的王啊，你就拥有选择方向的权利，哪怕只有一次——

如果我来过这里，那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呢——

答案在你心里，需要你自己去寻找，这里是时光的河，过去，现在，未来，全部都在这河里漂浮，永不停止，用的你的眼睛，用你的心，去看，去想，去猜测，世界，就在你的手指之间，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改变命运——

＊＊＊＊＊＊

宣战，在一个明朗的下午，和风煦煦，花香怡人，怎么看都是出游的好时节，可是巫师世界突然风云变幻，战音密布，黑暗公爵亲自吹起了战斗的号角，独自宣布对魔法联盟的正式对决，没有任何通知和前兆，只有银色和绿色的光芒从地面升起，划破了蔚蓝的天色，照耀在英伦的一角。

“好久不见，Voldemort。”正统的斗篷一族就在那微微的银绿色光辉中出现，只是一眨眼的距离，就从远处的地平线来到面前。

“唔，你改变了很多。” 哈尔德稍稍拧起眉头，注视着正在喝茶的人类，自从伊亚离开后，他们就再没有见过面，没有想过他居然可以改变这么多，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抑或着满身的血腥味道。

“这是人类的特质，我们从来不会一成不变，在死亡如此迫切的人生中。”黑暗公爵放下手中的描金白瓷杯，声音粗糙沙哑的宛如老鼠在茂密的丛林中急速奔跑，嘈杂又合理。

来自天顶的光线被魔法水晶自动过滤成了纯洁的白银色，浅浅淡淡的清辉从四面飘落而下，将原本就一眼素白的天地渲染的空寂至极，仿佛无生无死、甚至连时间空间都不存在的世界。

雪白的手工蕾丝织花桌布在梨木的桌子上铺开，杯子里的巧克力顺滑得像一汪黑色的丝，盘子里的蛋糕脆弱绵软如一朵飘悠的云，一切都美好的无可挑剔，每一处细节都昭示着高贵典雅，宁静安详，看不出任何战争的痕迹。

黑暗公爵微微的眯起眼睛，慢慢的拿着银勺划开细腻的可可粉，穿过嫩黄色的奶油，触到浸透了咖啡酒的手指饼干，他手上的动作轻柔而细致，就连到来的精灵都有种打扰的错觉，好象眼前的人和不久前决定开始杀戮的巫师并不是同一存在。

“也许吧，但是请不要忘记你所负担之名。这两位都是刚刚从维诺林而来的精灵统帅，这是阿拉密尔，凡雅族的第四王子。这是伊维里欧斯，帖勃瑞族的第七王子。”哈尔德用高等精灵的语言介绍着在他旁边的精灵贵族，长长的灰黑色斗篷在风中依旧服帖的围在他们身体之外，几缕头发垂落下来，宛如星光蒙在上面，说不出的光泽柔顺。其中一位有着美丽的银灰色眼眸，另一位则是深海般的蓝色。

“你好，亚尔兰瑟王。” 阿拉密尔微微的鞠躬，声音纯粹明亮，宛如咏唱，“我是阿拉密尔，英格威的第四子。”

“如果我守护的星辰已经不在，那么亚尔兰瑟之名之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忽然明白那日奥拉菲的回答，永远不要用精灵的名字称呼亚卡里兰的子民，黑暗公爵半昂起头，轻轻的眯起眼睛，可惜啊，他还不想放弃精灵的这个名字。

亚尔兰瑟，星辰守护者，这个精灵王送与的名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一生，或者是在那个没有阳光的下午，那个闯进他房间的孩子，然后，他的生命里就突然有了光，有了温暖，有了回忆。

“星辰一直都在，只是汝等凡人之眼无法仰望。” 伊维里欧斯微微聚起眉角说道，“万年过去了，人类依旧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而不知道视野之外，存在着更广阔的世界。”

黑暗公爵冷冷一哼，慢慢的举起手里的杯子，钻石粉尘磨琢出来的边口闪耀着星辰般的光芒，杯子里的红茶深沉如夜，在轻微的摇晃出带出如海般的涡旋。

“我想，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对吗，两位来自彼方的朋友？”蓝袍的大贤者不知从何处迈出，浑身散发着冰雪的气息，高贵冷然，美若冬天的第一道讯息。

“欢迎来到凡世，两位精灵族的殿下！”

“亚卡利兰之民？！” 伊维里欧斯稍稍伸手挡开寒冷的气流，优雅的侧过身，长长的黑色斗篷流转着银灰色的光辉，宛如星幕下的海浪，起起伏伏。

“大贤者阁下，很荣幸见到你，冰雪的见证者。即使到了光辉的圣地，吾等依然记得寒冬的美丽与皑皑白雪的浩瀚，以及冰霜之主的威严。” 阿拉密尔将右手搭上左肩，瞌了一下眼眸，华美的声音无限流畅，一如他的长发。

“吾族也永远记得春日的灿烂与星光的闪耀，即使大地的第一代统治者已经远离尘世，不再在历史中呈现身影。”奥拉菲的神色看不出丝毫的不悦，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另一位精灵王子的回避。

“大地的记忆与吾等同在，星光永远闪耀在吾族之中。” 阿拉密尔微扬起下巴说到，“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大地便不会遗忘它的过去。吾族的历史，也会永远流淌在时间的河畔中。”

“欢腾的河水阻挡不了冰霜的降临，只要巍峨的山峰还耸立在大地上，寒冬就永不会流失，直至黄昏落下。”奥拉菲慢慢的回答道，苍白的手指顺着发丝划过腮边，卷起黑色的曼陀罗，在蓝色的阴影里粲然绽放。

“这是吾族的战斗，冰雪的子民啊，为何你要加入不属于你的行列？严酷的寒冬经不起时间，你不该来，奥卡琳西露理，你应该如你过去所做的，隐藏在山脉的影子里，等待世界的再次开始，那里，或许还有冰雪的讯息。” 伊维里欧斯背对着大贤者说道，“吾想，这也是你徘徊于此世的的意义吧。”

“冰雪的子民永不会忘记白色的王座，伊维里欧斯王子，同样，我们也不会后悔任何一个决定，即使严寒不在，那遥远的故乡已成为过往，永不可再追寻。”奥拉菲怀念的说道，她不期望他人的理解，只是那位王上的光辉，不想让它们就这样消逝，如同她的故国和她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