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 第三卷)——梦溪石
梦溪石  发于:2012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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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突然叹道:“我没想到胤佑竟然会吓成那个样子。”

胤禩略略一笑:“朝堂风云变幻,今日富贵,指不定明日就翻了个样,七哥自然心有戚戚然。”

“胤禩,你可也曾怕过?”

胤禩一怔,顿了顿,道:“自然是有的。”

刚刚回到康熙二十七年的时候,总怕这是个梦。

后来,却是怕重蹈覆辙。

胤禛心中一软,伸手去握住他,感觉到对方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终究也没有抽手,不由狂喜。

“刚才,我看见胤佑,竟然生了白头发。”

胤禩讶然,随即又点点头。“这也难怪。”以他重活一趟,尚且战战兢兢,更别说胤佑了。

胤禛握紧了他的手,缓缓道:“我们都要好好的。”

“一起,活到八十吧。”

胤禩失笑:“你这愿望也未免贪心了些。”

上辈子他的寿元是四十有五,也不知这个四哥活了多久。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十八岁的四阿哥,此刻流露出平日未见的任性来。

“好。”

胤禩突然起了些坏心眼。

如果我们的关系还如前世一般,要是我活到八十,天天想着法子跟你作对,只怕你天天都得被我气得个半死不活。

“我还记得,有一年,也是这样的月色,你指着月亮说像饴糖,非要我给你摘一块吃,口水全沾我衣服上了。”

胤禩有些尴尬。“四哥别开玩笑,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记得了。”

胤禛笑了起来,似乎很乐于欣赏胤禩难得窘迫的模样。

“唔,那年你大约三四岁左右吧。”

胤禩微愣,自己重活一回,是从七岁开始的,至于之前的事情,还要追溯到上辈子去,实在过于久远。

“实在是不记得了。”

胤禛笑道:“后来我被缠得无法,只好一路抱着你从御花园走到景仁宫,要了一大盘饴糖给你,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

吃了半盘。”

“后来呢?”

“结果半夜你就闹肚子,折腾了半宿,连带着我也被佟额娘一顿好训,心里头还不服气,想着好心没好报,以后碰到你都

要绕道走。”

“可我记得,七岁那年热症,你还背着我走了老长一段路。”

“那会儿看你可怜兮兮的,一头栽我身上,只好勉为其难了……”

“……”

声音渐远,月圆如盘,人影成双。

翌日天还没亮,胤禩就已经起身,外面听见他的动静,也很快进来伺候洗漱。

他一见来人,却是愣了一下。

“怎么是你来伺候?”

陈颖低眉顺眼:“高管家让奴婢来伺候您。”

胤禩哭笑不得:“你先出去吧,把高明给我叫进来。”

陈颖应声出去,高明早就候在外头,闻言推门赔笑:“爷喊奴才?”

“我让你给她安排些照料花草的话,怎么照料到我这儿来了?”

“奴才观察了她好一阵子,看她做事认真,又老实本分,刚好主子身边也缺个伺候的使女,正好把她调过来,您不也称赞

她是个可造之材吗?”

胤禩大感头疼,高明明显是会错了意。“把人调回去,原先不是陆九服侍我的吗,他就很好。”

“嗻。”高明又迟疑道:“爷是嫌她姿色不够?要不奴才再找个……”

胤禩啼笑皆非:“你今个儿是怎么了?”

“眼看爷就要成亲了,总得知晓一些人伦之事,府上婢女都是宫中赐下的,品行姿色也都尚可,爷不若从中挑一个开脸吧

?”高明是内侍,这些事情自然要操心。

胤禩摇摇头。“不必了,我自有分寸。我去江南这段时间,府里就要你多费心了,有什么事情决断不了的,可以进宫问我

额娘,若是外头的事,便去四贝勒府请教四哥吧。”

高明拧着眉头,很是不舍。“爷,您习惯了奴才伺候,陆九再好,您有些喜好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不若让奴才跟着您去

……”

“说什么胡话,你现在是总管了,府内大大小小的琐事,都要你去操心,好好待着吧。”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来报,说是

宫里头来人了。

隆科多三人刚到没多久,便见胤禩自外头进来,忙起身见礼。

胤禩虚扶了他一把,对三人道:“时辰不早,我们赶紧上路吧,早些到江南,也好早些办差。”

隆科多点点头。“八爷说得是,车马已经备在外头了。”

江南烟花流水,玉树银花,人人向往,但若是奔着得罪人而去,就是另一种心情了。隆科多此刻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中挣扎

,这八阿哥虽被父亲看好,终归年纪尚轻,这一行人去了江南,也不知是去打狼,还是被狼吃了。

几人骑马出了京师,改走水路,从京杭运河顺流而下,不过三四天的光景,就到了扬州地界。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隆科多站在船头,四下张望,满怀感叹。

胤禩也从船舱里走出来,闻言道:“怎么,你没来过江南?”

隆科多摇摇头。“出京几次,却都没来过这边,听说遍地风花雪月,夜夜曼妙笙歌,让人流连忘返,恨不得老死在这里,

我还当是虚言,这番感受下来,才知这些形容不及万一。”

这回跟着胤禩出来的人,除了隆科多,还有两名侍卫,惠善和阿林,他们都与胤禩打过不少交道,也算老熟人了。

几天下来,很快就熟稔起来,又因出门在外,胤禩让各人轻易不要暴露身份,微服出行,便连奴才这种自称也去掉了,旁

人看了,只当是富家公子出来游玩取乐,两淮一带,这种人多得很,他们也没有受到丝毫注目。

随着他的话语,两岸杨柳飘摇,隐隐绰绰从水边阁楼里传来哼唱声,用的是他们听不懂的方言,语调却温软呢喃,直叫人

酥到骨头里去了。

胤禩虽然也没来过江南,到底阅历眼界要多些,不至于失态,但除了他之外的几个人听得都痴了。

此时暮色将近,两旁灯笼都点了起来,一眼望去,点点生辉,将整条河道串连起来,桨声灯影,分不清天上人间。

到了码头,几人下船,就近找了间还算雅致的饭馆进去。

“几位爷是从京城来的吧?”店小二甩着毛巾,过来殷勤招呼。

“错了,我们是陕西来的。”隆科多故意道。

“嘿,这位爷就别说笑了,您的谈吐口音,分明是京城人士。”店小二笑道:“咱这里每天都有外地人来,而且来了都不

想走了,上回有个客人更有意思,还说要在这讨足十个扬州瘦马当妾室回去。”

“扬州瘦马?”惠善好奇道。

“这您就不晓得了吧。”店小二露出暧昧的笑容。“扬州有三好,景好,歌好,人好。这人,说的就是扬州瘦马,诸位爷

若得空,等会儿吃完饭,可以到留香楼逛逛,这是我们扬州最好的青楼,里头的姑娘……啧啧,不是我说,京城天子脚下

,什么没有见过,但也保管你们大开眼界!”

惠善几人听了果然大感兴趣,胤禩瞧着众人跃跃欲试的表情,好笑道:“我记得你们这儿是饭馆吧,有什么好菜,说几个

来听听。”

“诶好!”店小二一口气报了好多个菜名,中间不待停歇,听得几人头晕眼花。“芙蓉肺,酱蹄子,酒煮羊肉,灌鹅,煨

野鸭羹,醉鲤鱼,炒青鱼片,火腿煨三笋,三丝汤,糖春菜,五香芹菜,豆沙卷,山药糕,萝卜汤圆,醉桃童……”

“得得!”隆科多不得不打断他。“你给我们挑几样招牌的上吧,还有,上一斤酒,你们这儿有什么酒?”

见店小二又想开口介绍,他忙道:“就挑好酒上。”

“好嘞!”店小二眉开眼笑,毛巾一甩肩上,又腾腾腾地下楼去了。

待菜一一上来,自然是小巧精致,色泽鲜艳,夹起入口,却各有风味,齿颊留香,纵是在座各人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也

不由啧啧称赞。

隆科多笑道:“我可总算知道江南为什么会出那么多贪官了,就冲着这些吃食,他们也得栽!”

一席话说得几人都笑了,旁边惠善带了些讨好的笑容看着胤禩:“爷,一会咱们也去留香楼瞧瞧?”

食色性也,刚才店小二的那一番话,就如猫爪子一般挠得众人心头发痒

胤禩见几双眼睛都渴盼地望着自己,不由啼笑皆非。“那便去瞧瞧吧。”

扬州城不大,至少比北京小多了,但又比京城少了几分肃穆,多了几分妩媚,再穿过一条街,就是青楼汇集之处,有点类

似京城的八大胡同。

雕梁画栋,飞阁流丹,纤纤女子倚于栏杆处,身段婀娜,软语娇笑,仿佛连声音都要比京城的柔上几分。

隆科多他们都是世家子弟,平日又有差事在身,纵然再好这口,也不可能天天往花街柳巷里转,但来了江南,却因山高皇

帝远,同行又都是少年人,便少了几分忌惮和束缚。

“几位爷,请里边奉茶!”

留香楼三个字龙飞凤舞地挂在上头,门口立了两名使女,容貌虽只是寻常,但身段声音却是上等,娉娉婷婷地福身,眉目

就含了七分情意。

来人察言观色,见到胤禩几人衣着不凡,便领着他们穿过厅堂,往二楼雅间而去。

五人方落座,门外走入一人,四十来岁年纪,风韵犹存,似乎老鸨一般的人物。

那女人笑道:“奴家喜云,敢问几位爷打哪儿来的,这里可有相熟的姑娘呢?”

隆科多看胤禩没有接话的意思,便道:“我们从京城来,经商路过,听说你们这儿的姑娘在扬州首屈一指,就来见识见识

,你可有什么推荐的?”

“呀,原来几位是京城来的大人,失敬失敬!”喜云笑得殷勤却并不令人反感。“那就先唤梳月姑娘来唱个小曲,几位爷

意下如何?”

隆科多点点头。“也好。”

胤禩突然道:“这茶可是叫兰雪?”

喜云面露惊异。“这位爷想来是品茶大家,此茶正是兰雪茶,现如今外头已经少见,正是我们梳月姑娘所制的,一会她来

了,爷若有兴致,也可问她。”

说罢退了出去。

少时,又有一名鹅黄衣裙的女子掀帘而入,身后跟着三四名少女,皆是姿色清丽,身段却苗条消瘦,别有一种楚楚可怜的

风流。

惠善奇道:“这就是扬州瘦马?”

鹅黄衣裳女子盈盈拜倒:“贱妾梳月,给几位爷请安,不知道几位想听什么曲子?”

隆科多笑道:“你会弹什么,来个拿手的便好。”

梳月答了,抱着琵琶步至另一头坐下,玉指一滑,乐声如流水淙淙,霎时倾泻而出。

后头少女也一一见礼,却来到几人旁边,依偎着坐下。

眼看一个少女靠过来,胤禩指了隆科多道:“你去服侍他。”

胤禩是皇阿哥,他不想要,别人也不能拿他开玩笑,隆科多只当他不将庸脂俗粉放在眼里,只对少女笑道:“难道你们这

儿没有更好的女子么,似你们这等姿色,我们八爷却是看不入眼的。”

少女柔声道:“有位姐姐唤摘星,是我们留香楼的头牌姑娘,只不过今个儿被人点了,没能前来。”

隆科多挑眉:“哦?是被谁点了,来头不小?”

少女为难笑道:“只听是有位姓曹的公子点了,至于是谁,贱妾却也不知。”

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生怕客人知道了去闹事,这生意就甭做了,隆科多几人并不是很想知道,见她不说,便也没再追

问。

一曲既罢,众人弃茶改酒,胤禩一路来甚是随和,几人也不拘束,又有软玉温香在怀,很快喝得双颊微醺,惠善与阿林却

还记着保护胤禩的职责,并不敢放松丝毫。

梳月望着胤禩,双目似会说话般,水波盈盈:“这位爷怎的不喊姑娘作陪,可是不太满意?”

胤禩转着酒杯,忽然道:“你们这儿可有相公?”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面露错愕,隆科多一口酒没咽下去,差点喷将出来。

“八爷……”

梳月也是一愣,强笑道:“自然是有的,这位爷可是要……”心中却暗道可惜,她没想到这样的翩翩少年公子,却也有龙

阳之癖。

“只是问问。”胤禩面色不变,一口将杯中酒饮下。“你们继续喝,我出去透个气。”

陆九等人忙也起身欲从,胤禩道:“你们就不要跟来了,我就在外头罢了。”

三人面面相觑,眼看着胤禩神态自若地走出去,脑中都还停留在刚才胤禩问那句话的震撼中。

清朝禁止官员嫖娼,却不禁男色,男扮女装的戏子,乃至专门供人狎玩泄欲的小倌相公盛行于世,一般青楼里除了女子之

外,还会有相公堂子,满足一些喜好男色的客人。

隆科多他们虽然有官职在身,但微服出门,天高皇帝远,又没有御史在一旁虎视眈眈等着弹劾,放纵一回也无妨,胤禩却

没有这个心思。

倒不是说他不喜欢女子,前世外头忙着争权夺利,家里又有河东狮八福晋,久而久之,也养成他寡淡的性子,纵然换了个

躯壳,里头的性情也还没变,对这方面的欲求,自然比寻常人要少一些。

屋内麝香隐隐,待久了,身心也跟着燥热浮动起来,胤禩倚在栏杆上,慢慢平复那股莫名心火。

这里的雅间设置巧妙,中间虽有假山回廊,草木装点,却终究连城一片,走廊也可相互贯通。

若房门关紧,站在外头是听不见里面动静的,但隆科多他们所在的隔壁雅间却开了一道门缝,丝竹声,调笑声自里头传来

,端是热闹无比。

胤禩也没去留意,待了片刻,正想往回走。

冷不防从那里面出来一个人,脚步有些踉跄,朝他这边走过来。

胤禩侧身避开,一边回过头。

那人嘴里咦了一声,又走近一些,蓦地扑上来,将胤禩抱了个满怀。

犹自嘟囔道:“可算让我抓住你了,横琴……!”

胤禩沉下脸色,抓住他的肩头猛然推开,又顺势踹上一脚。

那人捂着腿伤大声哀嚎,一边满脸委屈地望着他:“横琴,你为什么踢我,那日你不是还要我帮你赎身么!”

没等胤禩回答,那头里面已经有人听了动静跑出来,将那人扶住,又看了看胤禩的打扮,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忙道:“兄

台恕罪,我这朋友喝醉了,你莫与他一般见识!”

“我没醉!”那人嚷嚷道:“他不就是横琴吗,怎么就不认得我了?”

隆科多他们也出来了,见到这种场面,惠善阿林剑早就出鞘,横在胤禩身前,两人御前侍卫,气势不凡,这一手自是杀气

腾腾,对方虽然也有侍从挡在前面,却也都被吓得不轻。

场面一时僵凝,许多人都跑出来看热闹,连带梳月和那几个少女,也瑟瑟地缩在门口朝外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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