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小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洗漱完后胡乱吃了点东西后第一件事便是找荣越,却被曲家下人告知他正与大公子一同在前厅招待来访的客人。
朱小肥纳闷不已,他和荣越都是头一回来青溪,除了曲家父子,其他一个人都不认识,会有什么客人需要荣越来招待?
到了前厅门外,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传出一个清柔悦耳的女声,“荣大哥,你没事就好,因为担心你和风柔妹妹的安危,我与母亲这阵子便一直留在青溪没回广平。”
朱小肥心里霎时格登一下,这不是在广平遇到的那位喻姑娘么?进了前厅果然一眼就见到了喻水瑶,仍是一袭烟色罗裙,娴静婉约,柔美雅致。
荣越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前,低声道:“昨晚睡得如何?”
“还行吧。”朱小肥胡乱应道,心里有些闷闷的,脸上便清楚明白地表现了出来。
荣越暗自失笑,趁人不注意在小胖手上偷偷捏了一把。
朱小肥被他捏得有些痛,忍不住气呼呼地瞪他一眼。
61.情敌
荣越背对着堂上,将喻水瑶和曲风劲的视线尽数挡住,笑眯眯地看着朱小肥,无声说了两个字。
朱小肥从他口型辨出那两个字,“吃醋”,当下小胖脸刷一下就红了。
荣越弯唇一笑,把小胖手一牵,神情自若地拉着人到厅里坐下,自己则如保护神一般侍立一旁。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很敏感的,上次在广平城的酒楼遇到时,喻水瑶便隐约察觉荣越与朱小肥之间的关系不似普通的主仆,此际见两人手牵手的亲昵模样更是暗暗吃惊。因荣越于她有救命之恩,为人又十分坦荡磊落,她并不会因为对方的下人身份而起轻视之心,反而对其品性格外青睐,只是荣越与朱小肥这般情态仍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曲风劲面色仍然不大好看,对眼下情况却已是见怪不怪了。
朱小肥落座后,话题仍是围绕劫持之事展开,曲风劲勉强收拾了心情道:“小肥,原本是请你来青溪游玩的,不想出了意外,不仅什么都没玩到,还累你吃了许多苦,实在抱歉之至。”
朱小肥不以为意道:“我没事啊,这也怪不得你,都怪玄天门的人太丧心病狂了。而且,青溪的确是个好地方,山明水秀人杰地灵,真是名不虚传呢。”
荣越挑挑眉,禁不住浮想联翩,人杰地灵什么的就算了,青溪的风光倒真是不错,那处山谷便是世外桃源般的美好所在,有了那般得天独厚的环境,自己才能顺利将小肥猪吃到了嘴,有机会要故地重游一番才好……
曲风劲脸色略为缓和,神情微显自豪之意,“青溪可玩的地方还是不少的,这几日我带你四处逛逛,如何?”
朱小肥连忙摇头,“不必麻烦了,现在还是找风柔要紧,只可惜我不会武功,帮不上什么忙。”
曲风劲听得心中一暖,温言道:“小肥,谢谢你,你能平安无事,就是帮了风劲最大的忙了。”
喻水瑶之前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此时便道:“玄天门所在的千横山乃是处于广平与青溪的交界处,那杜姓恶人说不定劫持了令妹躲进了广平城。若曲公子不嫌弃,我可以即刻派人回广平禀告家父,请他派出人手帮着一起搜寻令妹下落,毕竟我家在广平,有地形和人脉的便利。”
曲风劲闻言动容,“在下怎会嫌弃,只是不敢劳烦喻姑娘与令尊。”
喻水瑶诚恳道:“曲公子不必见外,举手之劳而已,家父虽然经商,对青溪曲家却也是仰慕已久,只是以往一直未有机会结识罢了。”
这位广平城首富之女乃是豪门千金,虽未曾习武,言谈举止间却自有一身大气雍容的气度,令人观之可亲,就连心里有些小九九的朱小肥也不得不对此女心生好感。
曲风劲也非拘泥不化之人,当下长身而起,朝喻水瑶拱手一拜,“如此多谢喻姑娘了。”
因喻水瑶所说之事非同小可,曲风劲当即让人去请父亲前来一同商议。
这种事朱小肥的确帮不上忙,也插不上什么话,只能在一旁似懂非懂地听着。荣越的职责只在保护自家的小肥少爷,即便有心也是无力,却也不计前嫌提出了一些有所助益的建议。曲风劲面上没表示什么,心里却也不得不承情。
几人议定之后,喻水瑶便告辞离去,与曲氏父子分头着手安排寻人事宜。
喻曲两家一个是富商财阀,一个是武学世家,原本井水不犯河水,自此便开始携手合作,两年后更是结为姻亲,成就一段颇富传奇色彩的佳话——当然,这是另外一段故事了,不在本文讲述范围之内。
朱小肥身娇肉贵,住的自然是曲家最高档舒适的客房,荣越虽然跟着沾光,却也只能住到档次稍差一些的别院。而且曲家为显重视,拨了一大群丫环仆人尽心服侍朱小肥,朱小肥虽不习惯,却也不好拂了主人的好意,只能一一笑纳了。
这晚入睡前,荣越将朱小肥送回房,碍于旁边有两个小丫环在,不好动手动脚与他亲热,只得叮嘱他早些睡便道了别回去自己的住处了,心里盘算着等夜半无人时再来偷偷与小胖子幽会。
朱小肥洗漱过后百无聊赖也只有上床睡觉,不过昨晚养足了精神,今天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只觉得这张大床太空太大,一个人怎么躺也不舒坦。
也不知在床上滚了多少圈,房门忽然被人轻轻敲响,传来曲风劲的低声询问:“小肥,你睡着了么?””
朱小肥没有说谎话的习惯,况且眼下也没有撒谎的必要,于是应道:“还没有,风劲,你有事么?”
“恩,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不知道你现在是否方便。”
朱小肥自然不会说不方便,连忙起身下床开了门,将曲风劲迎了进来。
曲风劲脸色不佳神情抑郁,朱小肥只当他还在担心妹妹的安危,便好言安慰了一番。
曲风劲默默听了半晌,忽然抬头打断,“小肥,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朱小肥一愣,旋即不假思索道:“很好啊。”
曲风劲对这个简单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是怎样的好?”
朱小肥掰着指头一一数道:“长得俊,脑子又聪明,功夫也高,对人也好,什么都很好啊。”
曲风劲并无自得之色,追问道:“与荣越相比呢?”
朱小肥真地作了一番比较,方才答道:“你们两个都很好,都比我要厉害多了,不过他老是欺负我,有时候很可恶的。”
他这句小小的抱怨是实话实说,全无半点心机,尽管与荣越彼此倾心,荣越现在对他也是宠溺有加,但却恶习难改,偶尔还是会捉弄欺负他一下,虽然无伤大雅,往往还会增进情趣,但朱小肥有时候想起来还会有些牙根发痒。好比今日在前厅荣越用口型揶揄他吃喻水瑶的醋,若不是碍于旁人在场,他真恨不得咬那坏蛋一口。
与某人的劣迹斑斑比起来,一向优雅斯文风度翩翩的曲大公子表现得自然无可挑剔了。
屋外做贼一般悄无声息刚好摸到门边的荣越听到这句话后霎时嘴角一抽,也不急于进屋了,屏住呼吸继续窃听,心中醋意翻涌,好你个小胖子,居然敢在背后说你夫君的坏话,还敢与奸夫半夜私会,真是胆肥了啊,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屋里的曲风劲却是喜出望外,原本有些阴郁的凤目瞬间熠熠生辉,隐含某种热切的期盼,一把握住小胖手道:“既然如此,小肥,你不如和我在一起吧,我一定会对你好,永远不会欺负你。”
朱小肥吓了一跳,小胖脸涨得通红,连忙把手抽回来,“风劲,你,你别开玩笑,我怎么能和你在一起。”
曲风劲心里一沉,犹自不甘道:“我没有开玩笑,小肥,既然你也觉得我很好,而他不但身份低下,人品恶劣,还会欺负你,那就不如离开他与我在一起。”
朱小肥瞠目结舌,片刻后语无伦次地道:“不,不是这样的,荣越也是很好的人,不过,你们是不一样的。他虽然有时候会欺负我,但,但是都不算什么,我,我其实都很喜欢……风劲,对不起啊,我不会说话,但是,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
刚才还气歪了鼻子的荣越转眼又心花怒放,恨不得冲进屋里抱住小胖子狠狠啃上两口。
曲风劲却是脸色灰败,亲口被朱小肥拒绝,心中只觉一片绝望的沮丧与萧瑟,然而又隐隐有些解脱。
朱小肥忽又想起什么,急急补充道:“上次醴泉馆的事是一场误会,他本来是去找我的,后来逃跑时无意中看到风柔了,但他什么都没看清楚。风劲,你相信我,他不是故意的,我代他向你和风柔赔不是,你们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好了,怎么样都可以!”
荣越听得满心感动,小胖子这般维护他,叫他如何回报才好?他现在一文不名,也唯有以身相许了!
见朱小肥一脸惶恐,脑门上急出了一层汗,曲风劲于心不忍,正色道:“你别急,我相信你就是了。此事就此揭过,以后不必再提,风柔回来后也无需告诉她,以免徒增麻烦。”
事实上,最初曲风劲的确怀疑过荣越潜入醴泉馆是对自己妹妹心怀不轨,然而后来此人的表现却显示他对风柔并无兴趣,相反却对朱小肥不怀好意,再联系醴泉馆当晚的事发经过,也就清楚了其中真相了。
朱小肥闻言大喜,对曲风劲的宽宏大量感谢不迭。
曲风劲低低道:“小肥,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娘,还有朱家其他人,不会允许你和荣越在一起,你们俩注定是不能长久的。”
朱小肥怔了怔,旋即信心十足道:“只要他不会扔下我,我就一定能和他在一起,我爹娘和哥哥姐姐们也一定会同意的。”
曲风劲心中又酸又涩,半晌才轻叹一声,道:“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平安快乐。”
朱小肥由衷道:“谢谢你风劲,你真是个大好人。”
曲风劲一脸落寞地苦笑,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当这个好人。
62.暗斗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在最后一搏的赌徒心态下说了,曲风劲虽是留恋不舍,却再无逗留的道理,于是起身告辞。
朱小肥将曲风劲送出去,正要关门回屋,却忽听他低喝一声:“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出来!”
他霎时一惊,当是玄天门之人又来了,下意识探头一看,却见荣越慢条斯理从廊下暗处走了出来,当下纳闷不已,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既然来了又为什么不进屋?
荣越毫无做贼偷窥被人当场抓包的慌乱,反而一副好心情的模样漫不经心道:“曲大公子别紧张,我只是夜里睡不着,随便出来逛逛罢了。”
朱小肥可不管他说话是真是假,只是见到他便心中欢喜,眼里满满的都是他一人。
荣越自然而然地伸手揉揉小胖子的脑袋,笑眯眯道:“乖。”
只可惜还有碍眼的曲大公子在场,否则定要把人抱住了好好亲亲以示奖励才行。
曲风劲脸色异常难看,像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很明显,此人方才在窗外蹲守多时,自己向朱小肥表白而不幸遭拒的过程必定被此人尽数听了去,因此才满脸幸灾乐祸趾高气昂的恶劣笑容。
是可忍孰不可忍,曲风劲沉声道:“荣越,你我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
荣越挑挑眉,“好啊,正有此意。”
朱小肥对二人的对话听不出所以然来,只是突然觉得场中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空中似有无形劲气在波动冲撞,令他骤然感觉难以呼吸的窒闷,再看那两人神情转眼间变得肃杀冷冽,心中不由一紧,艰难地开口道:“你,你们要做,做什么?”
察觉到朱小肥的不安惶恐,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卸了内力,空气恢复如常平和。
荣越柔声道:“小肥,别担心,我和曲大公子不做什么,只是随便聊聊罢了。”
朱小肥将信将疑,“是么?”
刚才看那两人的模样,分明比昨日在曲家大门外时还要不对板。
荣越脸不红心不跳,“是啊,不信你问曲大公子。”
曲风劲也放松了脸色,缓缓道,“不错。”
朱小肥放下心来,饶有兴致道:“你们要聊什么?我也想听听。”
荣越笑道:“聊各自武功的长处与弊端,你确定要听?”
朱小肥一听便没了兴趣,“这个啊,那就算了。”
荣越又摸摸他的头,哄道:“乖,时候不早了,你先回房睡吧。”
朱小肥便乖乖地点头,“那好吧,你们聊完了也早些睡。”旋即回了房。
门一关,曲风劲冷冷地瞥过来一眼,一言不发,当先朝园中掠去。
荣越自然紧随其上。
这一晚荣越与曲风劲聊了些什么无人可知,只是朱小肥第二天起床后照例去找荣越,只是半路上被一名曲家的管事告知大公子昨晚与荣越聊得十分投机,以致很晚才睡,眼下两个人都在补觉。
朱小肥自然不会去打扰荣越的睡眠,于是在那名管事的引领下去逛曲家的园子了。直到傍晚,他才得以见到消失了一整天的两个人。
那两人也不知是没睡好还是睡过头了,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曲风劲脸色有些苍白,而荣越却是额角擦破了一块皮。
朱小肥见到荣越受了伤自然心疼,当即便向曲风劲索要药物给他治伤,却被荣越不以为然地拦住了,“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不用上药了。”
与他受的内伤相比,头上破点皮真是不值一提。当然了,曲大公子的情形也不比他好,两人激斗一晚,大战三百回合,竟没分出个胜负来。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这一架也打得着实痛快,荣越不免对曲大公子的恶劣印象也有了一星半点的改观,若非此人觊觎小胖子妄图撬他墙角,倒是可以考虑与他交个朋友。
朱小肥依了他,只是仍然不放心道:“好好的怎么会受伤呢?你和风劲不会打架了吧?”
荣越信口胡诌:“哪能呢,我昨晚和曲大公子聊得不知道有多开心,真是相逢恨晚,只差没有拜把子了。后来回房时困得睁不开眼,一个不留神就撞到树上了。”
朱小肥见他说得头头是道,而曲风劲虽然气色差了点,对荣越的态度比以往却是略有改善,虽说不上友好,却也不会再以身份压人,于是就信了荣越这番鬼话,更为他能与曲风劲和解而感到欣慰不已,毕竟两个人对他都很好,若是关系紧张反目成仇,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心里也很不好受。
其后数日荣越夜里回房调息养伤,白天就陪着朱小肥在曲家四处走动,着实安分了几天。曲风劲则忙着与喻家联手搜寻妹妹下落,从早到晚都难得见到人。
等过了几天荣越内伤痊愈后,心里便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与朱小肥可说正处于你侬我侬的情热之期,然而自从出了山谷来到曲家后却没了亲热的机会。白天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最多也就和朱小肥摸摸头拉拉手,更进一步的就没有了,一来朱小肥脸皮薄不会配合,二来他也没有在人前展示亲热的癖好。
对此朱小肥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要能和荣越在一起,每天平平安安地见到他就开心满足了。而无肉不欢的荣某人却是浑身不舒坦,严重地欲求不满,于是便效法初到曲家当晚所为,于夜半无人时上门幽会,创造与小胖子的亲热机会。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夜里一样没机会。离朱小肥的住处还有三丈距离时,便有十来名黑衣人从树上、花丛后、房檐下、假山洞等等犄角旮旯处跳出来密密麻麻排在朱小肥屋子前。
起先荣越还以为是玄天门人又来生事,立时凝神聚气准备应战,然而对方的领头人却是先朝他友好地抱拳,言称自己是曲家影卫首领,奉家主之命保护朱十公子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