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炖江湖之朱小肥悲情史 上——玉案青
玉案青  发于:2013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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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身形窈窕曼妙,纤腰不盈一握,丰盈乌黑的长发在身后倾泻如瀑,单是一个背影,便叫人看了心旌摇曳生出无限遐想。

这时,朱四奶笑吟吟地上前说了一句什么,少女侧身向她回了一句话,双颊微红,似嗔似笑,唇边轻轻漾起两个浅浅梨涡。

北安城地处北方,时值十月,园子里已经有些萧条,不复往日的花团锦簇,只有一些常绿的松柏与素淡的秋菊点缀其间,而少女那回眸一笑好似一瞬间春回大地,风和日暖,渲染出一片姹紫嫣红。

“咚”的一声,扒在墙头偷窥的仆役中有那定力浅的,承受不住少女的绝丽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一个倒栽葱从墙头摔了下来。

荣越颇有点不以为然,那姑娘不就是换回女装的曲风柔么,昨天又不是没见过,长得是还不错,的确是美女,但至于看了就摔个大跟头么?太没出息了,朱家的小姐与媳妇们年轻时候与她相比估计也不见得差到哪里去嘛。就说曲风柔那两个酒窝吧,的确是好看,但他怎么觉得某人的一个酒窝看着似乎更顺眼呢……

说某人某人到,朱小肥与曲风劲从园子另一边联袂而来,彼此有说有笑十分热络。

想起昨晚之事,荣越肚子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若此刻也扒在墙头,说不准便因怒火攻心神经错乱而象刚才那位没出息的仁兄一样摔下墙头。

然而事情还不算完,朱四奶一见儿子来了,连忙把人拖到曲风柔身前。

离得远,荣越耳力再好也听不到朱小肥说了什么,但小胖子突然间瞪大双眼一脸惊艳的表情却是再清楚也不过,几乎闪瞎他的狗眼。

26.挖坑

荣越远远地望见朱小肥貌似十分诚恳地说了一句什么,曲大小姐显然听得十分受用,脸上绽放出矜持而又骄傲的如花笑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有十匹马在来回蹦跶,于是双脚不听使唤地朝园子里迈去。

然而右脚刚刚抬起,旁边突然闪来一堵宽厚的人墙,将荣越的去路牢牢封死。

中年发福的陈嫂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荣越的鼻子,中气十足地喝道:“前院花园,男仆与狗,不得入内!”

又朝门洞上下挤着看美女的一帮老少爷们发出一声狮吼,“再不去干活,每人扣三个月工钱!”

陈嫂一句话比圣旨还管用,包括朱长贵在内的一群老少爷们霎时间屁滚尿流跑了个干净。荣越还想反抗,被陈嫂毫不怜惜地一脚踹在屁股上,皮球一般踢出老远。

话说回来,见到恢复了女装的曲风柔后朱小肥的惊艳表情完全是自然流露,毕竟是武林公推的第一美女,若长成这样还要昧着良心说不美,那不是瞎子就是白痴。

朱小肥一向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当下便诚恳地赞美了曲风柔一句,并没用多么华丽的词藻,仅仅是简单地一句“真没想到风柔侄女换回女装会这么漂亮”,就让曲大小姐这两日心头对他积压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了。

然而,旁边的女人们一听这句话则不约而同笑了起来,个个花枝乱颤。

朱小肥有些莫名其妙,他那句话哪里说错了?

杨玉真伸出玉指在宝贝儿子的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嗔怪道:“什么侄女不侄女的,你也不过就比风柔大了两岁罢了,别学那些老头子们讲究什么辈分,那都是虚的,以后你和风柔就互相以小名称呼好了。还有风劲,比你还大五岁呢,也别再叫人家贤侄了,听到没有?”

曲风劲听到这里恨不得对杨玉真鞠一大躬,还是朱四夫人英明啊!

娘亲有命朱小肥怎能不听,当下从善如流道:“恩,风柔,风劲。”

曲风劲拱手一揖,笑得格外迷人,“小肥。”

曲风柔跟着也轻声叫了声“小肥”,虽然觉得有点别扭,但无论如何也比世叔什么的要强多了。

杨玉真拍手笑道:“这才像话嘛。对了,小肥,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说到这里,杨玉真停了下来,故意卖个关子。

朱小肥果然起了好奇心,“娘,什么事?”

杨玉真笑得神秘兮兮意有所指,“风柔可是如今武林第一美女呢!”

朱小肥一下子愣住了,脑子里电光般闪过一个月前对如月那小丫头随口说的一句敷衍之辞,不会吧,老天真的有成人之美,还是他娘法力无边,真的把武林第一美女派到他身边来了?

一见朱小肥的神情,杨玉真就知自己所料不错,昨天见到小肥面对男装打扮的曲风柔时的表现她就有些怀疑,原来她这个全天下最单纯可爱的宝贝儿子并不知道曲风柔就是武林第一美女啊。

看到这里或许有人要问了,朱四奶,您那全天下最单纯可爱的宝贝儿子既然连谁是武林第一美女都搞不清楚,又怎么会说出喜欢武林第一美女的话呢?

朱四奶若是听了肯定要送上白眼,不知道就不能喜欢么?想当年老娘还是江南第一美女呢,十八岁前也跟朱万年那老不修没见过,结果那老东西还不是慕名到了江南,见到她后登时惊为天人,然后无所不用其极地把她骗,不是,娶到了手,小肥如今也这样分明就是得了他爹的真传(?)啊,对美女有着至高无上的品味和追求!

且说曲风柔见到朱小肥一脸震惊甚至于有些傻了眼的表情,以为自己的美貌与美名把他震住了,当下少女的虚荣骄傲之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面上不胜娇羞地嗔道:“四奶奶又来打趣风柔了,什么第一美女,风柔哪里当得起。”

朱四奶笑得一脸慈爱,“你当不起谁当得起?好了好了,四奶奶不打趣你了。小肥,今天天气不错,带风柔到园子里四处逛逛去。”

朱小肥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乖乖应个是,带着满心不情愿却又不能表露出来的曲风柔向花园另一侧走去。

曲风劲一人落了单,眼看着自己就要陷入下至十六上至六十的女人的包围圈中,就算曲大公子在万花丛中阅历得多了,见此阵仗头皮也禁不住阵阵发麻,忙不迭地脚底抹油道:“贵府的园子布置得独具匠心美不胜收,风劲也要失陪了,去各处逛逛欣赏一下。”

朱小肥正为要与曲风柔独处而犯愁,听到这么一句连忙回头招手:“风劲快来,我们一起逛。”

于是,二人世界变成三人同行,三个人一起舒了一口气。

三个年轻人走得远了些后,朱家女人们齐齐转向朱四奶,同时发出心领神会的微笑,瞬间达成了统一战线联盟,咱家小肥是天下第一可爱,风柔小姑娘是武林第一美女,曲家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百年世家,两人可谓天造地设门当户对的绝配啊!

朱家适龄的公子小姐人人都有好姻缘,个个幸福美满,就只剩下所有人的心头肉朱小肥一个人形单影只孤枕难眠了(朱小肥插嘴,谁说我孤枕难眠了,我一个人睡不知道多自在!朱家所有过来人一起摇头,小肥,撒谎不是好孩子哦~),这如何使得,小肥的亲事务必要列为朱家未来一年日程的头等大事!

这一天是十月初九,武林大会召开的前一日。下午曲氏兄妹的父亲曲连城到了,朱之仁率阖府子弟亲自出门迎接,自然又是另一番隆重热闹的光景。

曲连城已故的父亲曲千山年轻时曾与朱万年有八拜之谊,彼此惺惺相惜,即便曲千山因病已经故去多年,也不妨碍朱万年对曲家后人的提携与关照。曲连城自己在武学上也颇有造诣,不仅修得与朱之仁不相伯仲的精深武艺,成为当今武林为人景仰的几位武学大家之一,又虚怀若谷广交天下侠士,使得曲家逐渐发展成为江湖上仅次于朱家的名门大族。

曲朱两家数十年来交情甚笃,因此曲风劲与曲风柔可以堂而皇之地住进朱家,而不必像其他前来参加大会的江湖人士那样自己在城内另觅住处。此时父亲也来了,曲氏兄妹在朱家更是多了三分底气。

别人都欢喜大团圆了,对于荣越而言,这一天却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他又像骡子一样干了一天活。

百忙期间,荣越还被以朱长青为首的仆役护院们不断骚扰,一帮糙汉们拿出比女人还要八卦的劲头盘问他这几年在南津的见闻和经历。

荣越推拒不得,只能拣些在南津时打杂跑腿、不咸不淡的东西随便讲了一些。至于他因为被人打得满地找牙而向朱二公子磕头求来朱武高级内功心法,之后六年如何豁出命来修习,到现在功力大涨能将当初远胜自己的武师轻易制服,以及朱二公子私下赏他一分干股让他发了一千两银子的横财这等秘辛就隐去不提了。

男人们对荣越偷工减料的讲述听得很不过瘾,又对他六年前青衣小帽出去,六年后小帽青衣回来很是瞧不起,鄙视他这六年都活到狗身上了。

要在数年前,这种打击人的自尊心的挖苦之辞只怕能让荣越怄得几天睡不好觉,但现在的他今非昔比了,在南津六年,什么讥讽嘲笑没听过,相比起来这些实在是太小意思了,荣越已经练出了刀枪不入有如铠甲一般的厚脸皮,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夜里入睡前,荣越干了一件不大光彩的事,躲在园子里某棵树后偷偷摸摸窥视某间屋子,看着某人独自一人进了屋,屋里亮起灯,过了两刻钟灯熄了,又过了两刻钟,再无别的动静,他才安心回了自己的屋。

十月初十,万众瞩目的武林大会终于召开了,朱家本宅旌旗招展锣鼓宣天,大开中门广迎天下武林豪杰。自辰时开始,应邀出席大会的江湖人士便鱼贯进入朱家本宅。

已经八十高龄的朱万年红光满面精神矍铄,不见半点苍老之态,作为执掌武林事务多年的武林盟主与年高德韶的前辈高人,朱万年无需与来宾寒暄客套,只需端坐虎皮椅上接受所有后学晚辈们的拜谒与问候便可,尽显一代宗师的大家风范。

朱家宽广的演武场上搭起了一座三丈高台,左右两侧分别悬挂大红条幅,上书“以武会友,光耀武道”,台下的大红地毯一直铺到朱家大门口。

荣越的任务依旧是打杂跑腿,在门口核查来宾持有的英雄帖验明正身,将之延请到相应席位就座,为各位武林豪杰端茶倒水递毛巾,以最快的速度最优的服务为豪杰们排忧解难……

这些琐碎事六年前的荣越定会嗤之以鼻,六年后人还是那个人,小厮也还是小厮,但此番做起来却比几十年资历的老仆还要妥帖稳当,看得一些人惊诧不已,百忙之中抽空调侃他,六年不见真当刮目相看,荣爷也有脚踏实地放下身段做事的一天啊。荣爷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宽宏大度地一笑置之。

只是有一回荣越给某位性子粗疏的大侠倒茶时,对方端起杯子一不留神把茶水洒到自己身上反而责怪荣越毛手毛脚,而荣越不但不恼反而若无其事地道了歉并拿了干布巾替对方拭去水渍时,朱小肥在不远处呆呆地看了半晌。

荣越给那位大侠重新添了茶水后便又提着水壶赶着给下一位来宾倒茶,转身之际无意间对上朱小肥穿过一片嘈杂喧嚣投过来的目光,先前脸上的淡定与从容瞬间龟裂了一角,手上跟着一抖,壶里茶水便洒到了自己的手上。

荣越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见朱小肥以与体形不相称的极快的速度朝自己冲了过来。

27.品茶

朱小肥一把抓起荣越的左手,急切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痛不痛?”

荣越哪里答得出来,只是本能地反握住那双温热柔软的小胖手,贪婪地看着朱小肥的小胖脸,目不转睛。回来已有三天,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朱小肥。

不,确切地说,这是时隔六年后他再一次真真切切触摸到朱小肥。

啊啊啊,小胖子还是在乎他的!一看自己被水烫了就心疼了!其实因为天冷壶里的水并不那么热了就算是刚烧沸的开水淋到他手上对他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是没关系小胖子不知道!难怪三十六计里面有苦肉计呢老祖宗真是太聪明了!小胖子的手还是那么软那么嫩跟六年前一样啊啊啊!!!

荣越内心欢呼雀跃着,朱小肥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自己的手被捏得生痛,手指都快断了,抬起头来,便对上那人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眸子,没有半点被烫的痛苦之色,只闪烁着某种令人看不懂却又不敢直视的灼热亮芒。他瞬间滑开视线,再次垂下眼帘,就见荣越淋了茶水的左手只有一片浅淡的红,并未破皮或起泡。

他立即将荣越的手挣开后退一步,先前急切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淡淡道:“下次做事小心点。”说罢转身就走。

“小肥……少爷!”荣越一下急了,小胖子刚刚明明就很关心他的,怎么眨眼态度又冷下来了,大变活人也不用这么快吧,害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刚才眼花了,但小胖子明明就抓了他的手的,那种肉乎乎软嫩嫩的触感现在还残留在指尖呢。

朱小肥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荣越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里各种情绪乱糟糟地掺杂在一起,但却说不出一个字。

朱小肥倒歪了头微微一笑,“要是没事的话,能给我也倒杯茶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既非强硬的命令又非低声下气的乞求,只是一个淡淡的询问,仿佛荣越倒不倒都无所谓,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又分明含着隐隐的期盼,让荣越原本习惯性要对他脱口而出的拒绝倏然断在舌尖。

他曾经做了朱小肥六年的贴身小厮,却未曾主动给他倒过一杯水,当年的朱小肥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自己动手满足自己的需求。

为什么对服侍朱小肥那般抗拒呢?年少时的荣越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理直气壮地那么做了。长大后经历了挫折与磨砺,心性逐渐沉淀下来,回头再看,荣越就发现当年的自己有多么幼稚了,不就是可笑的面子问题么,说得好听点是自尊,有骨气,说直白了,就是他在朱小肥面前自卑了。

他与小胖子实在差得太远,明明年龄相近,却一个是无数人的掌上明珠,一个是路上任人踩踏的石子,这让荣越很难受,比生病还难受,于是他便用自己的办法将这个差距拉近,拒绝听从朱小肥的吩咐,不许他把自己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将自己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朱小肥说什么自己一定反着来,恶意地捉弄他欺负他,看他扁着嘴眼泪汪汪心里便有一种奇异的畅快感……

也亏得他遇到的是朱小肥这么个成长环境过于优越以致思维异于常人、对他越坏越能吸引他注意力的小笨猪,又进了朱家这个以仁德为本而非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荣越才得以有今天,不然早在十二年前那个冬天,他这个不知好歹又无自知自明的臭小子怕就要病死或冻死在某个风雪之夜了。

曾经以为早就淡忘的往事一瞬间在心底潮涌而出历历在目,荣越喉头哽滞心中酸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也变得平和淡然,向朱小肥点个头,“稍等一下,这壶里的水有些凉了,我去换一壶滚水来。”说罢提着壶下去了。

朱小肥只当荣越顾虑颜面而敷衍自己,原本晶亮的眸子霎时间黯淡下来。不行么,还是不行么?即便这个人如今能够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给每一个人倒茶,却也仍是不愿意为自己也倒上一杯?他究竟是有多么不喜欢自己?

幸好低落的心情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荣越很快去而复返,来到朱小肥坐的桌子边,烫杯,撒叶,提壶,注水,动作娴熟流畅,一气呵成,接着十分自然地嘱咐道:“慢点喝,小心烫到。”

朱小肥低下头,望着那杯轻烟袅袅芬芳四溢的茶出了一会儿神,看一片片尖细的茶叶在清绿的茶水里旋转蹁跹缓缓展开,然后小心翼翼端起杯子来,吹了两下后轻轻啜了一口,再抬起头来时眼中浮起一层朦胧水汽,低声道:“很好喝。”

荣越眼底有些发热,仿佛那杯茶水的热气也熏到了自己的眼睛。

正想说点什么,那边又有一名急躁的汉子不耐烦地叫道:“渴死老子了,怎么没人给倒杯水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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