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的出生只不过是场骗局,是利益驱使下的产物,那么,为什么还要将我带到这个世界?!”
男人疯狂的盯着床上的人,面容扭曲。
“呵呵,既然这样,你们也同样得陪着我。”男人幽幽的说着,继而放开手中的管子疾步离开了病房。
肖白看着身旁吃得正欢的花礼,再次有种肠子悔青的感觉。
“来,张嘴~这个味道不错。”
肖白皱眉吞了下去,感叹道:“你每天这么吃还没发福真是奇迹。”
花礼将果核塞到塑料袋中,理了理发尾,风情万种的说:
“怎么,嫉妒我完美的身材了?”
“……”肖白白了他一眼,决定不跟他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上继续深入下去,转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C市近些年在搞扩建,原来荒芜的郊区也零零散散的建起了高档的小区,原来清澈的小池塘被填平了,换上了规划整齐的
草坪……让人不禁感叹中国城市发展的速度之快。
“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花礼靠了过来。
“你看。”肖白指了指窗外。窗外是一片枯萎的向日葵花田,冬日里只见几支凋零的花梗垂着头。
“我记得在读高中时,阿平很喜欢向日葵。后来听朋友说这里有一大片野生的向日葵花田,就跟阿平翘了课爬围墙出来跑
了大半夜,终于在接近黎明时找到了这里。还记得,当阳光照入满满的向日葵花海中那种神圣的感觉。”肖白陷在回忆中
,带着很浅的微笑,有点羞涩的低下头:
“那天我跟阿平告白了……”肖白低着头,红了脸,模样就像初恋的少年。
“真好啊~我也喜欢花田的,只可惜这里已经枯败了。”
肖白回头,见男人脸上带着那种招牌式不羁的笑容:“你、你喜欢什么花……”
“这个啊……”花礼将头搁在肖白的肩头,笑着拨弄他的手指:
“大概是罂粟吧~”
“……”
圣心疗养院坐落在C市的北郊,由两栋白房子一个大院组成,由政府筹集于建成。正所谓疗养院,其实就是疯人看守所,
里面全部住着些精神方面有这样那样疾病的人,只是由于是公众地方,卫生条件还是过得去的。再者,“圣心圣心”就是
省心的意思。
肖白提着大袋小袋一步一个坑朝前走,花礼跟在他身后,倒是步伐轻盈。
传达室的大妈很是热情,见肖白来了又是倒水又是嘘寒问暖的,肖白笑着握住大妈的手,又从兜里挑了几个苹果替了过去
。
“你人缘不错嘛~”
“还、还行吧,我经常来,她们自然也都认识了。”
男人似乎总是容易脸红,也似乎没有脾气总是很温和的样子,让人不自觉想去掐他。
肖白带着花礼走到前头白房子,里头弥漫着刺鼻消毒水的味道。肖白停在走廊尽头的一扇掉了漆的白门前:
“她就住在里头。”
说着轻轻的旋转开门把手,屋内静悄悄的,风将雪白的窗帘撩起。落地窗前的轮椅中坐着个头发灰白的女人,她正背对着
两人。
“阿慧……”肖白轻轻的唤了声,女人这才略显呆滞的将头转了过去,似乎是光线太昏暗的原因,她努力的睁大眼睛也看
不清五步之遥的两人,只好无助的伸着双手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
肖白赶忙往前走了几步,握住女人的手:“阿慧,是我,我来看你了。”
女人无神的垂着眼睛,穿着蓝白条相间的病服,小腹因为长时间的缺乏运动而臃肿,灰白的头发凌乱的散在脸侧,脸上是
岁月无情的刻下的痕迹。
女人听到呼唤张着嘴啊啊的发出单音节,控制不住的唾液沿着松弛的唇角流下来,不一会儿就在胸前积聚了小小的一滩。
“别急别急,我不是在这里吗。”肖白赶紧从床头抽出几张纸,低头仔细的替她擦拭。女人还张着嘴,有些唾液流到肖白
的手背上。
“啊,啊,白……”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肖白低着头才闻到一股异味,忙抬起女人的手一看,指甲间黑糊糊的,不知道夹了些什么。
肖白心内一酸,转头看去,因为光线昏暗,这才注意到房间内一片狼藉:墙角不知堆着些什么,像是食物残渣也像是排泄
物,正发着一股股的恶臭。
肖白不禁心内一酸,握紧女人的手:
“她们是不是没好好的照顾你?”
女人当然不知道回答,只能不安的重复着单调的音节。
肖白努力吸了口,安慰似的拍了拍女人的手:“等等我。”
“白……”
“阿慧,乖~”
说罢卷起袖子,从架子上拿过毛巾走到洗手间,这才发现这间屋子早就没有热水了。二月的天气,水凉得刺骨。肖白洗好
毛巾的时候手都冻得通红,他拿过塑料袋,一点点清理着墙角的污渍,比较顽固的就用手将它们掰下来。
花礼打开门看见的就是一副这样的画面,男人半跪在地上垂着头,也许是天气冷的原因,他的鼻尖被冻得通红,正努力清
理着堆在墙角的污渍。
表情有些疲惫,也有些狼狈的男人;长相完全称不上美型的男人;惹不起别人一直努力生活着却总是倒霉的男人;却让花
礼觉得觉得心内有一角慢慢的软了,有些苦涩也有些甜蜜,这些从未有过的感觉充斥在他的心中。
他控制不住自己走上前握住男人冻红的双手,将它们揣在怀中。
男人有些窘迫的抬起头眼角有点红,连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很、很脏的……”
花礼摇摇头,拿过男人手中的抹布:
“我来吧。”
“不行不行。”
花礼牵起一抹笑容,将男人的手拿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你继母太强了,估计只有你搞得定了~”
男人还在怔忡,花礼将干净的盆子塞到他手里把他往外头推了推:
“去吧,我刚给隔壁的说了,你去给她打点热水擦擦身子,这边有我就行了。”
“喂……”
肖白刚准备说什么,门就在他面前合上了。
当一切妥当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肖白抱着女人将她安放在床上,女人显得很不安稳,直拉着他的袖子。
“歌……歌……”
“阿慧,你说什么?……”
女人有点急迫的样子,手在空中挥舞的着。
肖白将头凑近了些,这才听清楚:
“阿慧你是说让我唱歌给你听吗?”
女人使劲的点点头。
肖白浅笑着拉了拉棉被:
“那我唱了,阿慧要好好睡觉。”
女人伸过手调皮的轻轻拍了他的头,然后爬回床拉上被子。
肖白被她的行为逗笑了,替她压了压被角,而后缓缓开口,声音穿过冬日的天际,似乎同阳光一道翩翩起舞。
女人终于安静下来,脸上露出幸福而又安详的表情。花礼倚在窗前,点燃了一根烟,静静的看着屋内,男人额前落下的发
丝,还有沉睡中逐渐老去的女人。
后来回程中花礼问肖白为什么不恨他的继母,肖白笑了笑,只说了几个字:
人生短暂。
是啊,人生短暂,为什么要拿一辈子的时间去恨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宽恕他们?有些问题就是这么简单。
花礼笑了,他打开手机简单的编辑了几个字发了出去,这些肖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圣光疗养院的院长正战战兢兢的拿
着张巨额支票双腿发软;他更不知道,他的歌声深深的嵌入了某人的心……
第十章:情人节
日子一点点的流逝,情人节也渐渐的来临了。肖白最近感到有些疑惑:那就是自从花礼问他因为为什么喜欢唱歌后,就总
是莫名其妙的拉他去参加类似于面试啊试唱啊什么的活动。
除开活动时满场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明星就让肖白下巴掉到地上外,还总有个长得跟某人很像挂着风流笑容的中年男
人上下打量自己,还时不时跑过来捏捏自己的脸,掐掐腰,嘴中念念有词。
肖白听不清他总在念叨着些什么,但偶尔有些词飘了过来,譬如:
“土是土了点,但手感不错啊……”“不知道在床上怎么样~”之类之类的话,说这些就算了,还时不时的发出两声怪怪
的笑声……弄得肖白毛骨悚然的。
所以,之后不管花礼怎么连哄带骗,他也再不去了!
反正跟花礼有关的种种,他肖白就觉得不会交到有什么好运。
撇开这些不说,日子还是挺平静的。不过,有件事让肖白从心到身的愉快与兴奋——那就是阿平终于答应跟自己过情人节
了!
肖白心情一好,就想到跟人分享。于是当晚就做了花礼最爱吃的菜,然后将事情一五一十对某人说了,没想到他脸色一变
,哼了声就搁了碗,当天晚上还彻夜未归。
肖白叹了口气,将资料装进文件夹中。心想:算了吧,等下回家时买个平时他最爱的蛋糕,也算是赔罪跟求和……问题是
自己为什么要赔罪……?肖白百思而不的其解。
与此同时,某个人也很郁闷的坐在沙发中,面前的烟灰缸中堆积如山。
他对面端着咖啡的男人终于看不过去了,一把夺过他的烟摁灭: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把自己熏成腊肉的吗?”
花礼抬起头,眼里的血丝都快爆出来了。
“定定啊,你有没有试过喜欢一块榆木疙瘩的感觉?”
冯定白了他一眼,啜了口咖啡:
“别叫我定定。况且我又不是同性恋,我怎么知道你的感觉?”
他花礼风流成性,真真假假谁又知道。但这句话冯定没有说出口。
花礼扶了扶额:“风流如我,怎么会有这么一天……啊!”
冯定淡定的看了花礼一眼,眼中写满了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然后又慢慢的开口道:“你发短信跟我说,你终于知道要怎么做了,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花礼抬头,表情已经恢复成与平时不同的沉稳干练,他自兜里那出张纸替了过去。
冯定拿过纸看了半秒,对上花礼漆黑的瞳孔:
“怎么,你准备收手?”
“不,我想明白了。之前是我太幼稚,在这件事里加入了太多的个人感情。商业斗争不是儿女私情也不是家仇国恨,而是
关于利益的争夺。如果我现在抽手,只会连累更多的人,所以只有与他抗争到底。”
“这件事情只能有一个赢家。”
冯定盯着花礼,片刻后说:“如果失败了,你准备怎么办?”
花礼无奈的笑了笑:“不知道,顺其自然吧。”
他们两人都很清楚如果失败的下场,但又是无法避免的。有很事总是这样,在不经意间往往就走上了互相矛盾的道路,当
你回首时,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中国的经济市场本来也存在着它的漏洞,如果不是花礼也总是会有另外一个人来挑起这种波动。这是偶然,也是必然的。
两人沉默着,气氛有些沉重。过了片刻,花礼才抬头问道:
“小定,你有牵挂么?”
冯定怔了怔,放下手中的咖啡。
“家母离世时曾悄悄的告诉我她曾跟另一个男人生有一子,也就是我的弟弟。”
“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冯定无奈的笑了笑:“在我这样的大家族中,你觉得这是件光彩的事情吗?”
“对于你弟弟,你有任何线索吗?”
“我只知道他的右侧腰有块浅浅的伤疤,是小时候调皮不小心烫的。”
冯定端起杯子时,才发现咖啡早已喝完了,于是起身准备再去续。
“之前有种隐隐的感觉就猜到了一些,是不是那个小记者?”
冯定淡淡摇摇头:“不是他,他腰上没有胎记。”
花礼想到了那个咋咋忽忽的身影,总是带着乐观的笑容,叹了口气:
“你……对他好些吧,看得出他很喜欢你。”
冯定捡起咖啡豆放进咖啡机中,不多时,屋内就弥漫起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
“我不是同性恋,接受不了他的。与其暧昧的给他幻想,还不如冷淡点,快刀斩乱麻,也好过最后伤心。”
花礼被他的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片刻后了然般的露出笑容:
“爱上你的人到底是幸还是种不幸呢。”
“不幸吧。”冯定替过来一杯咖啡。
“再多加点伴侣,你知道我的。”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刚准备欢呼下班的众人抬起头,正准备收拾的肖白也停住手中的动作。
“怎么了?”
来人停了下来,撑着墙壁喘了半天,搞得大家一颗好奇心被吊在嗓子眼。
“快说啦,怎么回事啊。?”
“是啊,快说,我晚上还有约会的~”
小王吞了口口水,一字一顿说:
“主管说全体加班!”
“啊?!”“他发什么疯啊……”
“是这样的,截止到前五分钟,刚刚才稳定的B股又往下降了几个点。虽然幅度不是很大,但主管说一切谨慎,所以全体
加班到八点。”
“有没有搞错啊!”“主管他更年期啊……”
“主管还说,加班费按平时的双倍计算。”此话一出,虽然还有抱怨声,但大家都动作缓慢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肖白打开手机,准备跟花礼打个电话,却传来清脆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肖白皱皱眉,合上手机盖,心中有点不安。
八点一到,他第一个冲出公司,破天荒的拦了的士,半个小时火速冲到小区,爬上楼,待拿出钥匙时,肖白才发觉自己的
手竟然在抖。
顺时针旋转,拧开锁,推门,几秒时间的事,虽然不至于几个世纪那么长久,肖白还是觉得心内紧张不安。
这种怅然若失的心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吞了口口水,缓缓的将门推开。
客厅里昏暗,空气里却隐隐传来阵阵烤鸭的香味。
“嗨!”
某人正叼着鸭腿,满嘴油渍的打招呼。
肖白啪的一下打开灯,闭了眼又睁开,再闭再睁开……如此这般,才将心中欲将他掐死的想法压了下去。
“你昨晚到哪里去了?”
“哦,夜店找乐子去了。”
肖白顿感无语,沉默着洗好澡收拾完就往床上躺。
花礼蹭了过去,抱住他的腰:
“生气啦?”
肖白本来有些生气,气的是他一声不吭就跑了出去,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实在犯不着。
“没有。”
男人抱着他的肩,轻轻软软的道:“对不起。”
肖白性格就是这样,只要别人诚心的道个歉,合情合理就能原谅,于是就任由自己被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