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契约（上）

第140章 文学精舍（1）

唐【此唐非彼唐，架空】，开国五十年，但凡开国的几任皇帝，都是世间难得的明君，只是世袭的后人，没有尝过开国的艰辛，才会一任不如一任，这个时期，正是唐朝的鼎盛时期，皇帝英明神武，大臣敢于进言，百姓安居乐业，国运昌盛。

刘熙君便是生在这样的时代，中了举人之后，从南方千里迢迢地上京赶考，可是一连考了两次都没中，心下仿徨，也不敢回家，只得留在京城里。

新上任皇帝实行教学改革，创办文学精舍，不多久就把学校发展了起来，官民子弟争相入学，皇帝发榜招募有才之人，也就是这个时候，刘熙君考入了文学精舍当起了教书先生，虽然薪值不高，但也相当于一个正当的固定职位，即使一辈子不考状元，也不会落到食不果腹的地步，因此在京城里租了一处民房，一个人拾掇着过日子，靠着那一点薪水，过的也算舒心。

“先生，上课去了呀。”

“是啊，张妈。”

“给，带几个鸡蛋吃。”

“谢谢张妈。”刘熙君也不推辞，接了鸡蛋就往外走，这也是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推辞了，反而会惹这位房东大娘不开心，而且更糟的，还可能会害自己迟到。

张妈一等他走出门，后脚就踏出大门，跑到隔壁的小店去唠嗑去了。

“先生他上课去了呀。”

“是啊，文学精舍的先生，肯定得早点去。”

“我家娃儿今年就要考学了，不知道能不能进？”

“问问先生呗，听先生说最近又出了新政策，有钱人家只要出援学资金，就能破例入学。”

“那不是摆明了让穷人家子弟不能进么。”

“是啊，没点后门，没点钱，哪那么容易飞上枝头变凤凰。”

“姐姐，瞧你说的。”

……

那边厢一堆人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这变厢刘熙文已经吞下了最后一个鸡蛋走进学馆，文学精舍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学馆了，学生学满出去之后，即使考不上状元，也能在基层得个一官半职，只要当上了官，就不怕爬不上来的一天。

刘熙君算是学馆里最年轻的先生了，因此骨子里没有一般先生的迂腐，讲起课来颇为生动，深受学生们的喜爱，但年轻的老师也容易被学生看不起，因此他的学生虽然是全学馆最活泼的，但也是最会惹是生非的。

特别是最近，皇上为了壮大学馆，同意富家子弟捐资入学，一个个混世魔王们便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学馆里的管事欺负他年轻，而且还不是本地人，就把这些人都安排在了他的门下。

刘熙君在门口站定了，深吸一口气，想起这几天来一直和自己作对的魔王沈睿晨，头皮还是不自禁地一阵发麻。

沈睿晨，沈家二公子，即使是他这种南蛮之地过来的人，也知道沈家乃是京城首富，经营珠宝玉器生意，沈老爷子退隐之后，便由沈家大公子沈睿渊接管事业，外人本以为没了沈老爷的扶持，沈睿渊必定会很快败了这座金山，没想到沈睿渊的眼界比他老爹还要开阔，把生意扩张到各个行业，财产壮大了不止一倍两倍，光看建立这个学堂的时候，皇帝叫沈家出的那一大笔钱，也可见一斑他们的财力，更何况，这一点钱，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家产中的九牛一毛。

第141章 文学精舍（2）

推开门，裂开嘴角的笑容走进去，说心里话，这个笑容刚开始透露着十足的真诚，到现在，那颗真诚的心早就被恶魔般的学生们熬得消失殆尽，因此，这嘴角的笑容就显得异常苍白无力而且虚伪至极。

沈睿晨坐在位置上，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和他坐在一块同仇敌忾的是九王爷，背靠着座椅，淡淡地说：“这个白痴先生，每天都带着一张虚伪的假面具，也不嫌累。”

“逗逗这种人，也挺好玩的，”沈睿晨甩着手中的飞镖，一下一下地掂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甩出手去。

九王爷瞥见他手中的动作，依然用着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小心被你哥知道！”

“放心，没人敢告密。”

哪个地方都有强权恶霸，哪个时代都改不了弱肉强食的规则，想要讲求绝对的公平公正，除非在梦中。

这个道理，刘熙君看的非常透彻，虽然皇上好意将皇室后代送进文学精舍，但很多达官贵人之后也跟着悄悄地送他们的子女进入书院，毕竟，这是一个建立人脉关系的好地方。

他坐定在上位，开始讲授四书五经，其他的夫子认为把课程讲的越玄虚越成功，他却喜欢把难懂的书中内容用浅显易懂的方式表达出来，沈睿晨在心里想，如果眼前这个人的笑容不是太过恶心的话，他或许还会挺喜欢他的。

紧接着，他的手轻轻一甩，飞镖迅速往刘熙君的头上飞去，还没等刘熙君流露出惶恐的神情，飞刀已经划过他的脸庞钉在他身后的绳子上，头顶的水桶顺势而下，正中他的脑袋。

“哈哈哈……”

室内爆出一阵哄笑声，沈睿晨盯着眼前如同落汤鸡一般的人，等着他恼羞成怒地跑出去。

可是——

先生坐在那里没有动，他的嘴角依旧噙着一缕笑容，好像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依旧以他那优雅的姿势坐着，一直到讲完课。

看到他这样，学生们反而被他镇住了，连沈睿晨也不禁变了变脸色，不屑地哼了一声之后再没什么动作。

这堂课结束，紧接着后面的是骑射课，这些都是男孩子们最喜欢的，所以，等熙君走出门，那群挨了一个时辰的犊子们就冲了出来。

熙君打了一个喷嚏，往先生们的休息室走去，走到半途，却听得身后有人叫唤。

“先生。”

他再次展出他招牌的笑容，回过头：“是睿晨啊，什么事？”

沈睿晨突地跪倒在地上，朝他磕了几个头，吓得刘熙君慌忙去扶他起身。

“先生，刚才的事是学生做的，先生罚我吧！”

刘熙君心里一动，想着自己的隐忍总算感化了一个学生，不免有些感动，这一刻，又让他回到了出入学馆时，自己心里的雄心壮志。他不是一直都希望能用自己的行动去感化一个一个学生么，为什么才一年，他的激情便消失殆尽了呢。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起来吧！”

沈睿晨抬起头，从怀里掏出一支人参，塞到他手里：“先生，您硬穿着湿衣服，回去恐怕要感染风寒，这只人参是学生给您赔礼道歉的，请千万要收下。”

刘熙君正被感动着，知道如果自己不收下，恐怕眼前的学生还得纠缠好一会，只得婉拒了一番就收了下来，但这人参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想着等过段时间，他就寻个机会把东西还回去。

他转过身刚走，在身后的人立刻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这人参可是他老哥花了很多心里找来的呢，他老哥——睿晨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是个非常可怕而且冷冽的男人，到时候，他就跟老哥说是先生强行索要贿赂，他不得已才给的。

没办法，他就是看不过这张虚伪的假脸，即便长的好看，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而已，中看不中用的家伙们，在这世上越少越好。

第142章 防人之心（1）

熙君回到家，果然觉得头疼脑热，一副感染风寒的征兆。

他将人参随意地放在桌子上，在榻上躺了一会，思量着等好一些去药铺里抓点药。

一个人离乡背井在外面，每当生病的时候，就会想起亲人，他这个不孝子，也只能偶尔地写封信或者寄点钱回去，一想起父母可能都已经变得斑白的头发，他的眼里便盛满了泪水。

幸好，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和弟弟，父亲和母亲过的应该不是太差，他的薪水在京城里虽然只算一般，但是对于乡下人来说，或许一年所挣得的银两还没有他一个月来的多，这一年来，他陆续寄回去不少钱，应当也够他们过上富足的日子了。

“先生，你怎么一回来就躺下了。”房东大娘站在门口，见他着实不舒服的样子，走了进来。

“没什么大碍，只是感染了一点风寒。”

“还说没什么事，脸都白了，我给您熬点稀粥去。”

熙君躺在榻上，闭上眼睛，由着张妈给他张罗，虽然有时候会嫌她多话，但是，在他陷入困境的时候，第一个热心地上来帮他解围的人，就是张妈。

他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瞌了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张妈的叫唤声。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看见张妈递上来一碗稀粥，接过来稀里哗啦地喝了下去。

“慢点！”张妈巴巴地坐在他身边，看着熙君喝完粥，“你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个人照顾，不如，娶个妻子也好互相照应。”

“这个……我一个外地人，又没有房子，恐怕不适合。”

“什么适合不适合的，我老伴去世了，膝下又没有子女，就把你当我的儿子了。这房子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是临着大街，今天呐，我去对面王家看了看，他家的闺女已经到了适嫁的年纪，长相也好，也读过一些书。”

熙君坐起身，喝完粥之后，他的身体里仿佛注入了一股真气，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他一边摆动几下身体一边听着张妈介绍，抬起头，笑了笑，说：“张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小生我以后可能还是要回家乡，所以，这种事情只能缓一缓，”他摸摸鼻子，羞涩地问，“张妈，你做的粥可真厉害，我一喝身体就好了。”

“你小子，算了，”张妈见他岔开话题，不由地嗔怪了一句，顺着他的话说，“哪里是我厉害，你桌子上不是放着一根人参吗，我就顺手用那人参煮了稀饭，没想到这么有效。”

熙君在心里暗暗叫苦，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吃都已经吃了，总不能让他扣着喉咙吐出来，反正那也算是学生的一番心意，等以后有机会，还个礼回去好了。

病好了，心情便开始舒爽起来，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京城里每到晚上便比以往更加热闹，今天因为一高一落，心情起伏实在太大，于是便生出了出门的心思。

和张妈说了一声，他便出了门，四处逛了逛，看见青楼门前一堆的女人，心里有些潸然，刚才张妈说亲的时候他并非没有心动，可是，自己现在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教书先生，哪里能给女人幸福。

“兄台，怎么不进去？”

耳畔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他回过头，只见身后站着的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男子长的俊秀，瘦削的脸给人一种漂亮的错觉。

第143章 防人之心（2）

“我就看看。”

“没胆量进吗？”

“不是，只是在想，男人女人，为什么都爱玩这逢场作戏的游戏，既然家中有了妻子，就要好好爱着妻子，即使尚未娶亲，也应该去努力去找真爱……”

“兄台，我看你是从来没有碰过女人吧！”男人嗤嗤地笑，口气里带了满满的嘲讽，不过，看着眼前呆傻男人的单纯样子，他又不忍心打击的太过。

熙君红了红脸，老实地点点头：“确实没有。”

“你的手……”男人忽然抓住他的手，看见他的手腕处有一根长长的红线。

熙君吓了一跳，顺着男人的视线，终于注意到了手腕上的异常之处：“奇怪，这是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不是吃了血神参？”

“什么是血神参？不过，今天确实吃了一根人参，那也只是普通的人参罢了。”

男人放开他的手，忽然正经了脸色，郑重其事地问：“兄台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

“刘熙君。”

“在下林谦，家中是做生意的，如果刘兄不嫌弃，去我的船上坐坐。”林谦朝岸边的一艘船指了指，那艘船并不张扬，在一群富人豪华大船之中显得分外低调，不会给人逼人的气势。这样的游船甚合刘熙君的意，他点点头，跟着林谦往船上走去。

两个人上了船，拿了酒壶推杯交盏，各自说着一些醉话，话语交缠，分外投机，熙君觉得今晚是他来京城之后最为畅快的一夜，毕竟，他在这里交到了第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以后要是烦闷了，都可以出来找林兄畅饮谈天，如此一想，心里更加畅快起来，喝起酒来更是毫无节制，直到喝的酩酊大醉才善罢罢休。

——幸好第二天不用上课，否则他铁定醉到起不来。

翌日。

阳光从窗棱子里爬进来，在地上映出一道道格子的阴影。

熙君睁开眼睛，只觉头疼欲裂，转过头，看看周遭，却是陌生的很。

莫非，这里是林谦的府中。

看这摆设和装饰，就知道这里不是普通的百姓人家。

他朝四周看了看，没有找到自己的衣服，床头倒是整齐地放着一套，一看便知用上等的布料裁制的。

既然林兄一番好意，他也不好推却，熙君坐起身，将这高档的衣服穿上了身。

“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林兄。”熙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身在如此豪奢的地方，让他没了昨晚的自在从容，只觉得周身都长了荆棘，让他寸步难行。

门忽然开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站在门口，朝他一指，冷冷地说：“你，跟我去见盟主。”

“盟主是林兄吗？”熙君颤颤地问，他被眼前的男人吓到了，心里只想着要见林谦，说话也没头没脑的。

“盟主的名字又岂是你这种鼠辈会知道的，不过卖你进来的那个人，倒是真姓林。”

卖他进来，什么意思，他被人卖了，是林兄卖了他，不对不对，他们昨天晚上明明聊的那么欢畅，这一定是假的，说不定眼睛一闭一睁，他又在林兄的船上了。

“磨蹭什么？”男人不满地吼了他一句，熙君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微微颤颤地跟着他走出了房间。

第144章 莫名

熙君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才被允许走进去。

屋里的摆设倒是很清雅，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毕竟一路走来，房子走的都是华丽风格，只是不知道这屋子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喜好口味太过极端，要么华丽，要么简单，真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养出个什么样的人来。

“教主，人已经带到了。”

教主？这是什么称呼，难不成这里是传说中的武林魔教，他一个教书先生，对这些东西实在了解甚少，因此心里鼓动的厉害，也不知道待会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位‘教主’。

他没有听到教主的声音，可是唤他进来的人已经退了出去，他不由地抬起头，却跟一张白生生的面具对上了眼。

教主戴着面具，看他一头黑发，应当年纪不是很大。

他略略放下了心，想着年轻人，总可以有说通的方法。

“教主！”他恭敬地施了一个礼，笑着说，“我是文学精舍的一个教书先生，不知道教主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上床。”

“什么？”他以为自己没听错了，又问了一句，“教主是说……”

“上床，”教主一把抓住熙君，将他甩到了床上。

熙君这才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在开玩笑，他奋力坐起身，却被教主制住了穴道，而且教主随手动了几下手，窗户上的厚重幕布全都放了下来，房间里黑漆漆的，犹如黑夜。

“混蛋，放开！”